難道二人對望着,實在想不其中所以然來。
尚好他們已經見過古玉蓓,店家也已經知道這批銀子與古府有關,既不懷疑古家祖孫用心不下又不擔心銀兩短失,所以二人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即跟在店夥後面向棧外走來。
蘇閔二人出了棧門,閔守義張目四顧道:“車在哪裏?”
店夥以手一指道:“那邊不是麼?”
二人循聲望去,目光所及,不由得又是一愣。
店夥手指的那輛車子,二人其實早就看到了,可是,二人能相信它就是古府派來接他們的車子嗎?
那輛車子又舊又破,只套有一匹馬,那匹馬也跟車子一樣,瘦成一副皮包骨,那位車伕則伏在車轅上打盹,好似尚未睡夠便給拖起來當差的一般。
閔守義喃喃地道:“這姓古的是不是有意在折磨我們?”
蘇天民低聲道:“假如此人威名不虛,應該不會如此,這其間也許另有原因,不管怎麼樣,我們過去一下也就是了。”
閔守義十分不願地跟在蘇天民後面向那輛破舊的馬車走去,直到蘇天民喂了一聲,那名馬車伕方才木頭木腦的直起腰來道:“啊啊,是的,兩位公子請上車……”
二人掀開車篷,探頭向車內一望,車廂中僅搭有一條橫板,還似乎不怎麼平穩,那車伕從車轅上轉過來説道:“讓小的來替兩位公子清理一下……”
蘇閔二人正待説不必,忽然同感腰眼一麻,接着便被那人提起來,扔死雞似的,撲通一聲,雙雙摔進車廂中。
跟着,一聲清叱,馬車飛駛出城……
此人手法好快,他在一舉手之間,不但一下制服兩個人,且能同時點中二人身上三處大穴,使得蘇閔二人連哼也無法哼出一聲,閔守義不必説了,以蘇天民一身超絕成就,居然也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這名馬車伕一身武功高到何種程度,實在想想也夠怕人的了!
蘇閔二人雖然不能動彈和出聲,但二人神志並未喪失,二人這時正好面對面躺着,閔守義眼皮連眨,目光中充滿懷疑之色,似乎在問:蘇兄是否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蘇天民眼睛一閉,以一個無聲的笑容作答。
這等於説:你問我,我又問誰?我要是事先清楚,還會讓這廝如此容易得手?
馬車雖然只有一匹馬拖着,而且還是一匹老瘦馬。但是,説也奇怪,車行之速度卻非任何雙座馬車所能比擬。
前面那名車伕,不時從前傳來一聲聲抖繮低叱,好像就要趕去什麼地方救人似的,蘇閔二人這時驚恐遠不及狐惑為甚。二人實在想不透這位身手奇高的馬車伕究竟是何許人?以及這樣誘擒他們二人之目的何在?
馬車離城約莫三五里光景,只聽前面那名馬車伕似乎輕輕哎了一聲,接着,馬車的速度便一下子慢了下來。
蘇閔二人傾耳細聽,忽然於車後路上傳來一陣滾雷似的急蹄,好似正有一支龐大的馬隊在向這邊飛趕過來,二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希望,同時暗忖道:“前面這廝頗有驚惶之意,莫非現在趕來的這支馬隊是古府派出不成?”
不一會,蹄聲有如密雹似的湧了過來,只聽來騎中有人大呼道:“喂,車老大,看到有人打這條路上過去沒有?”
車伕惶恐顫聲答道:“只……只看到二個破衣小夥子,騎着兩匹黃驃馬,剛剛過去不久,不……不知道您老是不是指這二人……”
二人同時在肚內切齒罵道:“他媽的,這廝倒真的會做作!”
那批人顯然信了馬車伕的話,不消片刻,騎隊一陣風似的呼呼而去,這邊的馬車伕,容那批去遠,立即撥轉馬頭,又循原路奔回,最後,車身一陣顛簸,似乎在一條岔路上停了下來。
跟着,車簾一掀,有人探頭進來嘻嘻道:“小子們,説吧,這趟車資應怎麼個算法?”
蘇閔二人目光所及,均不禁直目一呆。什麼“馬車伕”?原來這名馬車伕竟系那位謎樣的劍帝所偽飾!
現在,這位劍帝在右手食指上圈舞着一張人皮面具,業已恢復第一次在洞仙山莊附近出現時那副面目,一張大扁臉,滿頭亂髮,看上去就像一名白無常,他朝蘇閔兩小眯着眼嬉笑了一陣,忽然輕輕一噢,好像一下想起什麼似的,連聲説道:“抱歉,抱歉”
口中説着,一面傾身向前在蘇閔二人身上伸手來回一拂,兩小但覺一股勁氣逼體,受制穴道立即隨之暢通無阻。
兩小一骨碌爬坐起來,首由閔守義瞪眼責問道:“閣下剛才這算什麼意思?”
那位劍帝嘻嘻一笑道:“‘小意思’,也可以説‘不成小意思!’兩位假如感覺不服氣,儘可以來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也將本帝點倒,照樣拖一趟。”
蘇天民知道對方此舉也許出諸善意,此刻所對方自稱本帝,不由得心念一動,因而搶着發問道:“尊駕真是九帝中的劍帝麼?”
那位劍帝仍然嘻笑着道:“‘如假包換’!”
蘇天民接着問道:“那麼,適才那批馬隊又是何方人物?”
劍帝笑着道:“劊子手。”
蘇天民皺眉道:“我是説正經的。”
劍帝又是嘻嘻一笑道:“誰不正經來着?如有不信,等那批家人回頭時,你們不妨攔去官道上,要是你們不被宰,就來宰本帝。”
閔守義忍不住插口道:“就算我們信了你,亦無不可。不過,令人懷疑的是:閣下以堂堂劍帝之尊,又何以對兩名小子如此關切?”
劍帝笑道:“這個嘛?這就叫做‘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閔守義不動聲色,注目平靜地道:“仍請正面回答問題!”
劍帝又笑了一下道:“要回答還不簡單?無它,‘聽話的孩子大人疼’是也!那天夜裏,在洞仙山莊外面,你們如果不納本帝忠告,而一直往裏闖的話,今天就是拿八人大轎抬,本帝也沒有這份興致理你們!”
蘇天民不禁咦了一聲道:“那天夜裏您早就離開了,怎會知道我們最後沒有進莊去?”
劍帝嘿了一聲道:“你們以為這很稀奇是不是?要是你們進去過,今天這世上,還會有你們兩個小子在這兒説話?嘿嘿,看來你們兩個小子也全靠命大碗大,竟連命是從棺材板底下撿回來的都不知道!”
閔守義眼皮眨了眨,忽然問道:“剛才那批人是不是很厲害?”
劍帝搖搖頭道:“那倒不見得……”
閔守義緊接着説道:“這叫人奇怪了,既然剛才那批人沒有什麼,那麼以您一代劍帝的身份又為什麼要這樣規避他們?”
劍帝仰臉漫聲道:“因為這只是一批爪牙,他們背後那位主子可不太好惹。”
蘇天民詫異接口道:“難道您這位劍帝……”
劍帝淡淡截道:“非僅本帝如此,大概換上任何一帝也一樣。”
閔守義有點不相信道:“眾所周知:‘武林九帝’乃武林中近三十年來,至高無上之九大名家,深為白黑兩道所擁戴,各門各派所默認,其所以不稱‘十帝’或‘十一帝’,意即此九人之上,再無高手,現在照您閣下這樣説來,此人豈不成了‘帝中之帝’?”
劍帝毫不以為然,額首道:“可以這樣説!雖然武林中還沒有這道封號,但現在卻似乎有人在作如是想。”
蘇天民瞪大眼睛道:“此人是誰?”
劍帝淡淡説道:“你們已經見過了。”
兩小相顧愕然,怔了怔,同時失聲道:“就是那位‘羅大官人’?”
劍帝悠然糾正道:“不,在目前我們似乎應該稱他一聲‘洞仙莊主’!”
兩小聽了,又是猛然一呆。直到這時候,兩小這才逐漸明白過來,説穿了,一點都不奇怪,所謂“一字千金”,果然有着蹊蹺在內。而這位劍帝阻止他們進入洞仙山莊,的確是番好意,那位洞仙莊主既然連九帝都不放在眼裏,他們如果冒裏冒失闖進去,還有他們活着出來的份兒麼?
兩小呆了片刻,這才由蘇天民指了指閔守義接着問道:“據這位閔兄的師父,那位方老前輩説:所謂洞仙山莊主,其實並非樂雲鵬其人之真身,而斯人目下之年齡,也才不過三旬左右。以如許之年紀,竟然要跟九帝爭雄稱於武林,實屬不可思議之至。只可惜方老前輩有所顧忌,對斯人之出身來歷始終不肯明説。想來您對這位洞仙山莊一定也很清楚,您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們有關這位洞仙莊主的一切?”
劍帝微微搖頭道:“本帝只有再説一聲抱歉了。雖然本帝對此人知道得比方鐵民也許更詳細,但是,不肯泄漏此人之秘密卻是一樣的。”
兩小頗感意外,齊聲道:“為什麼?”
劍帝道:“方鐵民不肯説是怕惹殺身之禍,本帝之所以不肯説,則是為了説出來實在令人慚愧萬分……”
兩人又是一陣意外道:“怎麼説?説出此人之來歷會使您‘慚愧萬分’?”
劍帝點頭道:“是的……”
輕輕一咳,忽然改口道:“喂,我問你們,你們兩個這次來黃山是不是為了想見花帝?
假如是的,這就快去吧。那批魔崽子大概再過頓飯光景便會回頭,他們發覺你們二個並未離開石埭地面,少了不了仍有一番搜索,那時候要想自由行動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閔守義堅持着道:“您得”
蘇天民知道這等奇人都有他們的怪脾氣,他們所不願説的事,就是不會再説的了,於是,他暗中扯了閔守義一把,換了個話題接下去問道:“我們一走,棧中那批銀子怎麼辦?”
劍帝答道:“這事自有鐵膽古老兒處理,無須你們操心。”
蘇天民又道:“鐵膽古老前輩和他那位孫女兒沒有立即趕去客棧,是否由於您的授意呢?”
劍帝點頭道:“是的,那位洞仙莊主在目前並無意與古老兒為敵,盡力勸阻他們祖孫,不讓他們祖孫一起趟進渾水為上。”
蘇天民惑然道:“二萬多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古女俠又以暗器連傷對方多人,他們真肯放過這對祖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