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像一個火球,站出在西山峯巔不肯下沉。
天上沒有一片雲,地面沒有一絲風,沒有雀躁蟬唱……
一片荒蕪乾裂的稻田,一條光禿禿的田壟,田壟上站着三個人。
一個是頭戴斗笠,年過半百的老農;一個是斯文俊秀,年約二十四五歲,腰佩長刀的青衣漢子。站在青衣漢子身後的,是個三十上下,一臉憨氣的黑胖壯漢。
老農的眼眶含着淚水,望着旱田發楞。青衣漢子看着老農多皺的臉龐發楞。
他嘆了口氣,想説沒説出口來。
一直靜靜站在青衣漢子身後的黑胖壯漢,聽到這聲喟嘆,也學樣重重的喘了口濁氣道:“師父,你嘆個什麼氣?是不是最近買賣少了,就不開心?”
青衣漢子微微搖頭。
黑胖壯漢想不透,這個比他還年輕的師父,有什麼值得發愁的。
如果換成了他吳春牛,擁有了李烈的權威和武功,他一定高興得合不攏嘴;説什麼他吳春牛都不會為一個老農夫的淚水而唉聲嘆氣。
“師父!”
吳春牛拉拉李烈的衣角,仰首看看火紅的天,滿臉迷惘地道:“天快黑了,我們回寨裏去吧!”
李烈側身,瞥一眼吳春牛,苦笑道:“我已經不止一次將心事告訴了你,想不到你真憨厚得可以,一點也不瞭解我心中的苦悶。”
“苦悶?”
吳春牛嚇了一跳:“雖然今年收成不好。可是,咱們還不是照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有什麼好煩惱的?”
“唉!虧你還喝得下酒,吃得下肉。不過,我如果也像你這樣直心眼楞楞的倒也好……我這個刀客的頭兒過的可沒那麼痛快。
雖説我們身在江湖,做的是沒有本錢的買賣,可是我們到手的財貨有的是不義之財,有的還是人家辛苦攢下的血汗錢,吃下來於心難安哪!
唉!這半年來,已經沒有商賈車隊打道上經過,寨上兄弟一個個沒精打彩的……”
李烈頓了一下,以堅定的口吻,毅然道:“我想散夥算了,將這三年多積下的財物,平分給弟兄們,讓他們自已過活去。
願意留下的,咱們一起回老家甘泉縣去。我記得,每逢大旱,災民要靠逃荒來捱過災禍的。
逃荒時,一般老弱婦孺如果沒有人馬沿送護衞,下場實在不堪設想!”
吳春牛對師父快刀李烈的話,一向不表示意見。
回到紮營的山寨,李烈向部屬詳析目前情勢,以及權宜應變之計。
有家業的人,原來就蠢蠢欲動,掛慮家人,巴不得頭領李烈這樣安排,好分一筆錢,回故里隱居去,也可趁此洗手,不必再過刀尖舔血,讓人不恥的生活了。
那些流浪在外,無家可歸者,總數有二十人。他們自動錶示拚死效力,追隨快刀李烈。
在關西地面,稱綠林人物為刀客。
一個曾經讓潼關附近商旅畏如蛇蠍的快刀李烈,以及他所帶領的百餘眾刀客集團,就像潑在旱地上的水,迅速流失了。
李烈帶着部屬,備妥乾糧,策馬上路,取道綏德,經延安府,回甘泉縣。
離開山寨才十幾裏,觸目皆是災荒的慘象。
田野間一片乾枯,連一絲青意也看不到。路邊的樹皮草根,也被民剝掘得乾乾淨淨。
許多原本一大家子擠在一處的窖洞裏,這時也變得黑漆漆一片,半個人影也沒有了。
愈向南行,災情愈慘重。
李烈並不是沒有遇過大旱,但都不及這次來得嚴重。
晚間,投宿在無人居住的窖洞中,聽狼嗥聲聲劃破長空,那種淒厲、蒼涼的感覺,使李烈流下了眼淚。
走了幾天,快到延安府境。
秋陽漸漸落下黃土坡底,餘暉遍灑大地。
突然間,一大羣豺狼,漫山遍野的黑壓壓的一片,如洪般從黃土高原上猛衝而下。
李烈臉色大變,勒馬叫道:“糟糕!怎麼碰到這羣餓狼。兄弟夥,大家快四散逃命,這五六百隻狼,不是我們二十幾個兄弟能應付得了的!”
豺狼生性狡猾兇殘,形狀像狗,喜成羣出沒,由狼羣中最強壯的領隊,像行軍的先鋒,遇到人畜一定撲噬攻擊。
狼羣在行動時,還有探哨,彷佛散兵一樣,四出打探。
遇到獨行的路人,它便悄悄的跟上去,出其不意的舉起前肢,搭在人的肩膀,假如路人不察,以為是個人,回頭招呼時,便會被狼將喉管咬斷,吃盡皮肉臟腑。
知道狼這種習性的人,決不會在這種情形之下回首過去,反而會把狼伸在肩頭的狼腳使勁捉住,往前一摜,便可迅速致狼於死。
所以,在關西道上行路的人,最忌從後面拍人肩膊,如果對方不明就裏,拿對付狼的方法對付拍肩者。
那麼,好端端失了性命,還不知怎麼回事,才是冤枉透頂。
假如遇到了大批的獸羣或人羣,一隻任探哨的狼就會機警的伏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叫聲,遠處的狼羣,聽到信號,便立即趕來支援。
現在,李烈所面對的狼羣,數目之龐大,委實令人膽寒。
幾匹馬見狼羣湧至,突然發了性子,渾身抖個不停。李烈揚手一鞭,馬一跳丈許高,嘶鳴一聲,往前狂奔。
後面的二十一騎也跟着飛馳。
而這羣狼卻沒有放棄追逐。在李烈帶隊奔馳了三四里路以後,仍然沒有甩掉狼羣。
李烈心裏着急,假使有住户或窖洞,還可以把馬捨棄了暫避一時,現在,真是進退維谷,為難極了。
李烈定定神,抬頭一看,玉門關赫然在目。
他登高一呼:“兄弟們,快棄馬,一齊跳到關塞上躲避。”
他正要下馬,忽然間耳邊晌起一陣獸角吹超的嗚嗚聲。
一隊人馬由遠而近,奔向前來。
為首的是個女子。她梳着兩條油光光的長辮子,騎着一匹雪白的駿馬,婀娜的腰身裹在粉紅色的勁裝裏。
那女子帶領着七八十騎漢子打關上衝下,對嚇得臉發青的李烈視如無赭。經過李烈等人的身邊像陣狂颼。
衝到大道上,她迎着狼羣,臉不紅氣不喘地勒等待。
其餘的從人,在兩旁排開。
狼王仰首嚎叫,每隻狼都睜着血紅的眼睛,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渾身毛片倒豎。
四隻狼隨狼王進行第一波的襲擊。
在離那女子二十步遠近時,那女子突然舉起弓來,弓弦一連噹噹噹地連晌五聲。
五枝箭正中狼身,中箭之狼哀號震天,在黃沙地上如轉蓬般翻滾不已。
獸並不像人講什麼道義,後面的狼羣迅速湧至把五隻中箭的哀嚎的狼團團圍住,嘴咬,爪抓,霎那間,便將五隻狼撕成碎片。
等狼羣吃盡五隻狼後,再度回撲那女子與從人。
那絕色女子仍氣定神閒,拿起羊角來,波波波,的吹了幾聲,七八十個人的弓箭便射向狼羣。
凡是中箭的狼都在地上翻滾哀嚎。
但這一次,卻沒有狼只去吃中箭的狼,反而向人馬再度攻擊。
那女子又了一聲羊角。
七八十個從人得到命令,個個拔出刀來。隨着那女子一起衝向狼羣砍殺下去。
轉瞬間狼羣主力受損,餘兵七零八落的四散逃竄。
那女子下達最後一道命令,再吹了一聲羊角。
七八十騎便四下分散開來,追殺狼只。
片刻間狼羣盡散,狼遍地。那女子等一行人,也朝玉門關外策馬飛馳而逝。
李烈被眼前的一幕嚇得有些回不過神來,等狼散人去後,才忍不住道:“好一個紅粉英雌。
我李烈空有快刀之名,卻不曾與這種兇殘的狼羣搏殺過,今日一見,才知道打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吳春牛道:“師父?我認為還是你的本事好。他們那一羣人,完全聽命於那女子,想來他們對狼的習性有很深的瞭解,不然不致於那麼順利便制服幾百只豺狼。”
李烈沉吟了片刻,笑道:“他們的箭上造詣實在頗有可觀。可惜我沒有看清那紅衣女子的面目。如果有幸與她相交,我該謝她救援我們脱困。”
吳春牛以羨慕的神態道:“果然了不起。這麼多的狼,也只有在今年這種大旱年才會出現,誰也不能對付。
我聽人説過,打狠要打狼王,狼王一死,其餘的狼就會同時撲上去,亂咬亂撕狼。趁這個機會,才有脱身的希望。
而狼羣頓失首領,也不敢亂咬人。我們這次就算有弓箭,也不見得就能對付得了。”
李烈道:“它是先殺了狼王,再射戰鬥力張的那幾十隻先鋒狼,這樣一來,羣狼無首,才能夠在短時間裏,剿平狼患。”
吳春牛道:“師父,既然那女子這麼讓人欽佩,我們何不迎上去,跟她見個面?”
李烈點點頭。
他們一行人隨即策馬爬上一座黃土高坡。在這片坡地上,有近三百隻狼橫陳。
黃土嶺重疊如幛,然而那粉紅衫女子的身影卻不曾出現。
李烈正覺悵然若失時,耳邊傳來羊角的聲音。
一會兒功夫,對面山頭黃塵揚起。
紅衫女子帶領着人馬,媛轡行近。
她的臉上泛着汗水,一見李烈在坡上,便勒馬停立。
李烈跳下馬背,向紅衫女子拱手道:“大嫂,如果不是你帶人適時出現,救我們脱困,我們早葬身狠腹。真不知要怎樣謝你才好!”
那女子一聽,臉色一紅,伸手將髮際青絲,向後一掠,呸的朝李烈吐了一口口水,刷的一聲,已從鞘裏拔出一把閃着青光的大鋼刀。
那女子身後有個漢子,舉刀向李烈一指,高聲道:“喂,那兒來的野人?你怎可無端得罪我們家姑娘!”
李烈深悔自己唐突佳人,剛才這聲“大嫂”,不知讓她多難堪。定眼一瞧那女子果然臉蛋姣美,青春煥發。
只得迭聲陪不是道:“是我快刀李烈孟浪,還請姑娘恕我適才的出言無狀。請問姑娘高姓大名,將來我好報答。”
那女子怔了半晌,微微一笑,皓齒明眸,嫵媚異常。
李烈不由眼睛一亮,心實猛然一震。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有點似曾相似的感覺。
那女子霍地笑凝眸,哼了一聲道:“噢!我還以為是何方神聖呢,原來是你這個土匪頭兒啊!咦,你是怎麼離開山寨的?”
李烈聽人喊他土匪頭兒面子上有點不好看,忍了一口氣道:“我已經解散刀客,這回是為了——”
那女子一呶嘴道:“其實,咱們兩個是半斤八兩的。我是馬曼玲,你還記不記得我?”
李烈一下子呆住了!
馬曼玲?
誰是馬曼玲?
“姑娘,是我記性不好,實在想不起來曾在那兒見過姑娘。”
馬曼玲噗嗤一聲,笑道:“李大哥,你忘了,我是你師父馬天龍的女兒啊!”
李烈這才一下子清楚了前後脈絡。
十年前他在蘭州拜在馬天龍門下,學習天方派的拳棒。當時馬曼玲才十二歲。大家都喊她小玲。
如今,女大十八變,任誰也想不起她會出落得如此標緻。
李烈失聲道:“啊!原來你是師妹,你怎麼在這裏?師父是不是還住在蘭州?請你下馬,咱們聊聊好不好?真是難得?他鄉遇故知——”
“去你的!”
馬曼玲臉色一變,揚起鋼刀,怒聲道:“誰跟你故知什麼,你管馬天龍在不在蘭州!這兒是陝北玉門關,是我馬曼玲的地面。
你不是有自己的山寨,有自己的地盤?你做買賣不在自己家做,怎麼闖來我的玉門關?今天不仔細交待清楚,你就不能直着離開這兒。”
這幾句話,像一盆冷水兜頭一澆,使李烈猛然清醒過來,一時間簡直又怒又急,倉惶失措。
他正容道:“師妹,難道你真的幹無本買賣,當起刀客了?假如你覺得我不該踩你的地盤,我會立即退出。何況,師父待我恩重如山……”
“話不是這麼説,”馬曼玲郝然道:“只要你今天能勝得我手中這把鋼刀,我一定會紅帖投到,聽你吩咐,否則……”
李烈截住她的話頭道:“否則怎麼樣?”
馬曼玲滿臉得色道:“否則,你就得備上花紅羊酒,送上紅帖子來,仍舊去做你的老本行!”
李烈之所以贏得快刀之名,就是因為他是個憑刀起家的人。
當初斬掉寨主,並無佔山立寨之意,只是形勢造英雄,他也做不得主,好不容易解散了手下百餘名刀客。
他正想做些造福鄉梓的事,沒想到馬曼玲一口咬定他是來搶地盤的。
這時,李烈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這層道理也説不明白,乾脆保持沉默。
何況,師妹目前並不認為她當刀客有何不可。想到這裏李烈的心情變得很沉重。
他旁邊那二十個弟兄,雜七雜八的亂嚷道:“什麼師妹不師妹。我們低聲下氣來向她道謝,她倒翹起尾巴,反而翻臉了。
既然如此,難道我們這些快刀屬下的漢子還怕了她不成?”
吳春牛按捺不住,躍下馬背,叫道:“你這個女子,好不明事理。我不必由師父出手,就可以單挑你的鋼刀。馬上成步下,由你説。”
馬曼玲笑道:“好得很,你既然下馬了,我也奉陪。”
説時,凌空竄起,一個翻身,已落在馬頭前面。
李烈不好阻止這場爭鬥。
因為這是刀客的規矩。
指名決鬥,任何人在旁,都不得干預。
他這時不出手,如果兩個中有個高低,他還可以有轉圓的餘地。
吳春牛使的是一柄蒙古刀。
蒙古刀的血漕深,刀面狹,足足有三尺長,揮動時銀光耀目。
馬曼玲手中的大鋼刀,是一柄回族武人慣用的“新月刀”。
新月刀,刀形微彎,好像陰曆初五時的一鈎新月,也有三尺長。
兩人説聲請,已經立下門户,彼此照面,迎將過去。
李烈暗忖:我隨師父馬天龍學習天方派拳棒,馬曼玲自然跟我學的是同一套武功,吳春牛已得天方派七八分真傳,這一場要分個勝負,可能要費番周張了。
不料,馬曼玲一出手,便是西藏紅教喇嘛的鷹爪手功夫。
這種鷹爪功,右手運刀,左手手指叉開,如果被一把揪住,保管筋斷骨折,提起來,要摔摜出一丈多遠,屬於高級的紅教喇撲跌功夫。
吳春牛先進一刀,向馬曼玲劈面刺去。
然而,這一招卻瞞不過馬曼玲。
她輕叱一聲,新月刀的刀口向上一挑,刀口砍向刀尖,一聲銃,刀尖停震。
馬曼玲化解吳春牛第一招,將身一伏,一個燕子掠水勢,探身入吳春牛的門户,左手五指箕張,直取吳春牛的腰脅。
吳春牛怒喝一聲,砍向馬曼玲的纖纖玉指,想不到馬曼玲的手指竟像鉗子般,把蒙古刀牢牢鉗住了。
當下吳春牛把腕臂一振,想把刀口翻轉過來削去馬曼玲的手指,誰知居然分毫都動彈不得。
馬曼玲身軀矯若遊龍,柳腰扭動,紅衫飄揚,兔起鶻落,疾徐有律,只一轉眼間,便佔優勢,擒住吳春牛手中的兵刃。
吳春牛執着刀柄,急得額上青筋暴跳。
馬曼玲也不鬆手,卻把蒙古刀給抬高了起來。
馬曼玲嬌喝一聲:“放手!”
正説時,馬曼玲已提起新月刀,向吳春牛的手腕上點去。
吳春牛忙捏緊刀柄,向下一沉。
馬曼玲手中新月刀的刀尖一晃,已刺中吳春牛的小臂上,頓時鮮血迸流。
吳春牛叫聲:“好!”
蒙古刀撒手,向後一跳。
馬曼玲挺刀竄起。
李烈再也不能視如不見:“住手!”
馬曼玲腳下一停,回身,把掛在胸前的髮辮撩到肩後,向李烈輕蔑地一笑:“放心吧!見血住手,這套老規矩誰都懂得。只是,徒弟不濟事,師父還會好到那裹去?”
李烈忍不住笑了:“馬曼玲,你別忘了我們是師兄妹。”
“師兄妹又怎麼樣?”
“我一向是快人快語,遇事拔刀見血。只是我們如果真的弄成兩敗俱傷,要怎麼向師父交代?再説,我已經不能算是個刀客……”
“笑話!”
馬曼玲從鼻子裹哼了一聲,道:“你快刀李烈也算做了兩三年的刀客,卻説出這種膿包
氣話來。
我在玉門關,還算是初試啼聲,可是,在南邊的太白山大散關、斜峪關一帶,已收服了三千刀客,所仗恃的就是這把新月刀。
你也不要師妹長師妹長的胡叫一通,還你個刀客本色,請在刀上來會一會!”
李烈想不到這位年輕貌美的師妹,竟完全以老刀客自居,而且竟憑着一口新月刀,在太白山等地打開天下。
他知道太白山一帶高手如雲,如何能輕易降服,怕是懼怕馬天龍的威勢吧。
現在,馬曼玲得理不饒人,一付咄咄逼人的樣子,李烈便想殺殺她的傲氣。
人説:初學三年,天下去得;再學三年,寸步難行。這層道理,馬曼玲怎麼體會得出?
於是,李烈從牛皮刀鞘裏拔出青鋼刀,向馬曼玲道:“你既然沒有過敗績,我就只好奉陪了!”
馬曼玲眼中掠過一抹神采,好像十分喜悦似的,抱刀拱手,已經立出個門户,口中輕喝:“請!”
但她腳下卻沒有動彈,只等李烈先出手。
馬曼玲學的是紅教喇嘛鷹爪手,在李烈所習天方派的招式中,也有化解之道,不過是一毒門,李烈不好出手。
幸好李烈在內蒙古時,曾學了幾套蒙古的摔角手法,現在他要印證一下。一開使他以馬天龍的看家本領招,而馬曼玲使出天方派的刀法應戰。
馬曼玲其實以刀法做為掩護之用,無非想將鷹爪手施展開來。
李烈化解了馬曼玲新月刀的招式,把青鋼刀折到胸前,全身向後一沉,讓出門户,避過來刀。
卻像猛虎出閘似的,右手自胸前蓄勢而出,挺刀向上直點。
鏘的一聲。
他的刀點在新月刀上。馬曼玲所持的新月刀正向上掀,順着那股勢,竟直盪開去,她的門户立即大開。
李烈往地上一蹬,全身竄高,舉起左手兩指,直探馬曼玲的咽喉。
馬曼玲側身要讓,卻已來不及,連忙運氣,把咽喉要害給封死,準備抵受這致命的一擊了。
就在李烈探指在馬曼玲喉前半寸處,倏地收回,隨即向後一跳,拋去一件東西,喝聲道:“接住了!小師妹。”
馬曼玲本以為是暗器,伸手接住,定睛一看,不禁楞住了。
這是馬曼玲掛在項上的銀心別針。
剛才李烈原可點她咽喉,可是手下留情,只取別針,讓馬曼玲知所警惕。
馬曼玲臉上一陣臊熱,銀牙一咬,將那枚別針向李烈劈面擲去。
李烈接住別針,放進口袋。
眾人觀戰,都沒有發現馬曼玲失了銀心別針,只見雙方對招,互相一揚,有件小東西竄飛,還以為是神秘暗器。
馬曼玲擲出別心,早氣得粉面通紅,把頭一扭,挺刀上前,再度叫戰。
馬曼玲人到刀至,新月刀舞得呼呼作晌。
而李烈由於內力精純,舞刀時發出尖鋭的嘯嘯聲。
當下刀光亂閃,馬曼玲幾手“梨花蓋頂”的刀法,罩向李烈頂門上。下刀如飛,像大司務在砧板上剁肉醬似的。
一眨跟間,便擦擦擦擦地連剁十幾刀。
她的刀法極精奇,然而李烈並不慌張,只把青銅刀往頭頂上一擱,只聽格格格一陣晌,新月刀在青鋼刀上砍得直跳。
就像馬曼玲已着着實實在李烈頭上砍了十幾刀。
李烈脱出刀光,卸身時,毫髮未損。
馬曼玲沒有放鬆,邁前一步,騰起飛踢一腳。
李烈有點着急,見她虛踢而至的一腿,極想接住腳,再栽她一個鬥。
馬曼玲踢了一半便收腿。
李烈白擺了架勢。
馬曼玲已乘勢將身一矮,忽然一記掃堂刀,左手撐地,那新月刀連同右腿,一起掃向李烈。
李烈立刻騰跳過馬曼玲的身體。
就在李烈竄起時,馬曼玲忽然打下面竄起,左手五指張開,向李烈的小腹直插過去。
李烈凌空叫了一聲:“好!”
他運起一股丹田勁,將小腹一縮。
馬曼玲的手指觸及李烈的衫裾,手掌一旋,抓住一截衣角,用勁一拽。
李烈又提丹田勁往後收,嗤的一聲,他的衣裾已被撕下一大片來。
李烈落地,轉身回頭。
馬曼玲劈面運刀,直砍李烈胸前。
李烈見刀勢猛毒,便用一記“野馬分鬃”的刀法迎上,直劈在前,舉刀向天,左右分搖數下,格開新月刀。
馬曼玲柳腰一擰,向左虛點一下,左手五指,快似電光,插向李烈的腹部。
如果今天對陣的不是李烈,中了這一記鷹爪功,一定肚破腸流。
據説,練鷹爪手時,是先抓石球,練到能一爪抓碎為止,然後再抓鐵盂。這套功夫,絕不是一朝一夕可練成的。
尤其是女孩子家,可説從沒有人敢試。
馬曼玲一手插進,卻不能如願透穿李烈的肚子,只好手指一屈,把李烈腰帶的護腰搭膊給緊緊扣住。
這時,李烈心中一喜。
他知道,除非馬曼玲抓他眼睛,否則,什麼地方也抓不進去。
現在,馬曼玲顯然想像抓小雞似的,把李烈提起拋開。
所以,馬曼玲能抓到李烈的護腰搭膊,完全是李烈故意鬆開門户,誘馬曼玲上當。
馬曼玲大喝一聲:“去吧!”
喝聲同時,將李烈一拽而起。
李烈順勢向前一撲,全身幾乎栽進馬曼玲懷裹,左手從馬曼玲肩後伸過去,在背後一把揪住馬曼玲的腰帶。
馬曼玲這時正用力拽李烈,沒有想到李烈拋開青鋼刀,空出右手,環過去將她腰帶揪住了。
李烈雙手揪住了馬曼玲腰帶喝聲:“起!”
馬曼玲只用一隻手,而李烈用雙手,馬曼玲身體凌空,兩腳離開地一尺多高,可是她的左手仍然緊抓李烈的護腰搭膊不放,卻揮新月刀切李烈的手。
李烈見提起了馬曼玲,曲腿將馬曼玲雙腳一勾,再用肩膀向她胸前一撞,已將她扭按在地。
直到這時,馬曼玲才一臉委曲的鬆手。
吳春牛和二十個弟兄,個個拍手吶喊叫好。
李烈扶起馬曼玲,謙然道:“師妹,對不起!”
馬曼玲就地蹦起,拿刀便刺。
李烈急忙閃開。
馬曼玲滿臉羞紅,怒叱道:“李烈,你的刀呢?拿刀再來分個高下。”
李烈正想勸馬曼玲止戈和談。
馬曼玲卻突然尖叫道:.“血!”
李烈這才發現,左臂早被馬曼玲刺傷。他一再手下留情,顧及同門之誼,不料馬曼玲卻任性胡鬧,非得弄得人仰馬翻才肯幹休的。
當下李烈臉色大變,沉吟了半晌,才壓着怒氣道:“師妹,我早已敗在你的刀下,我現在這付狼狽樣子,你看了可得意了吧!”
馬曼玲按刀而立,這才展顏一笑,是一種睥睨一切的笑,也是一種發自心靈深處的笑。
“我被你用邪門手法給按倒在地,本不肯放過你。如今你既然手臂掛彩,咱們便住手了吧!”
李烈笑道:“那麼,你説我還要不要拿花紅羊酒,投紅帖求拜呢?”
馬曼玲菱嘴一噘,佯嗔道:“虧你還冠上什麼“刀客”的名頭,怎麼連這點規矩也不懂?你説,我們剛才戰了這一場,為的是什麼?”
李烈見她有點蠻不講理,本不想敷衍下去,但念及師父馬天龍僅此一掌珠,只好依她道:“好啦,好啦,你説怎麼行,就怎麼行。我現在有要務在身,先走一步。”
這時,夕陽已經完全落下黃土高原。山坡上一片狼,早引來一大羣黑鷹。
黑鷹盤旋天際,只等人羣一散,便下來啄食狼。
馬曼玲道:“現在公事已經辦好啦!李大哥,你還有什麼事要辦?天已經黑了,這一路上豺狼可多得很,如果你不嫌棄,就到寒舍去吧!”
李烈道:“好!”
他也曉得夜裏投宿並非易事,也想趁此去看看這個年輕師妹搞得是付什麼局面。
於是馬曼玲舉起羊角來,波波波的吹了幾聲。幾十騎人馬,都勒轉馬頭,取道向玉門關內而行。
李烈和吳春牛把創口縛好,跟着馬曼玲一起上馬。
藉着晚霞的餘暉,一行數十人,曲折迤邐,穿過了幾條黃土山溝,到了一處棗林。
這時天已全黑,星斗滿天。
密密簇簇的棗林外,有粟紮成的整齊矮籬,乍看,似是一户興旺富饒的農莊。
棗林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絲燈光,漸漸移近。
眾人來到了門前。這扇門的前面有兩棵粗可合抱的大棗樹,門是草編的,看來素而自然。
十幾個俊美侍婢打開大門,燈火大亮。
李烈心中暗暗吶罕:目前陝北遍地災荒,卻在玉門關這種僻處一隅的地方,有這樣的莊園,弄出這種排場,實在不可思議之至。
這羣侍婢吱吱喳喳,有人道:“姑娘回來了。”
馬曼玲道:“今天有貴客。”
侍婢們又七嘴八舌的道:“從那兒來的客人啊?”
馬曼玲身後的六七十騎,在棗園外已自動解散。
馬曼玲下馬,將繩交出,對待婢道:“你們還在這兒做什麼?快去招呼客人。”
李烈和吳春牛也下馬。
吳春牛低聲道:“師父,我看這妞兒有點奇怪,我們得小心些才好。”
李烈點點頭。
兩個侍婢含笑走來,替李烈師徒牽過繩。
一股濃郁的脂粉香氣竄入李烈師徒鼻孔。
一名侍婢,含笑瞄一眼李烈的創口,掩口道:“是被我們家姑娘給殺傷的吧?只受這一點傷,你們運氣還真不錯。”
吳春牛怨聲道:“受傷還算運氣不錯,這話怎麼講?”
侍婢笑道:“傷在手臂上,不是致命的位置,當然是運氣好啊!”
李烈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馬曼玲粉面一凜,罵道:“蠢丫頭,誰叫你多嘴,不許在客人面前胡言亂語!”
侍婢們拉着,提着宮燈,嘻嘻哈哈的牽着三匹馬,繞到棗林後面,邊走邊叫道:“你們這些夥計們,快跟上來啊!”
李烈手下的二十個弟兄都望着李烈,等待命令。
馬曼玲道:“李大哥,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疑問。待會兒,你自然會明白。你快叫你的屬下跟着丫頭們去,自有安頓之所。我們進裏面坐坐。”
李烈下達了命令。
自己和吳春牛隨着馬曼玲進去裏面。
偌大的棗園中陰沉沉的,秋風帶着涼意。
幾聲羊角在棗園外晌起。
馬曼玲見李烈有些踟躕,便笑道:“李大哥,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吹角為號,這表示弟兄們要安歇了。
李烈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只跟着前面的宮燈走。
穿過棗林,忽然前面燈光通明。
在山坡下面,一連排有三個大窖洞。都是在落地長窗上嵌着明瓦,裏面點燈,光線透過明瓦射出的。
馬曼玲走到窖洞窗前,轉身對李烈道:“李大哥,請稍等一會兒。”
這幾個窖洞,都有四扇長窗作門,上面還開有氣窗。兩邊是雕花的木柱,漆着發亮的油漆,外牆都用石灰粉刷過,一片雪白。
説完,和幾個侍婢推窗迤了窖洞。
李烈等了半天,沒聽見什麼動靜,便想上前探看。
這時突然從窖洞裏傳出一陣腳步聲。
長窗開了。
伴隨着幾聲咳嗽,推窗而出的,是個銀髯垂胸,身穿白袍的老者。
李烈正想上前招呼這位陌生老者,卻見白袍老者先行開口。
“李烈,你怎麼會來到玉門關,你不是在關西一帶當刀客嗎?”老者見李烈一臉迷惑,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烈,是不是因為師父的裝束改變,鬍子又長長了,你才不認得了?”
李烈猛然省悟,慚愧地垂首道:“弟子不肖,請師父原諒!”
語畢,便要屈膝磕頭。
馬天龍扶起李烈,笑得合不攏嘴。
李烈也笑道:“原來是師父隱居在此。師妹這個玩笑開得真大,把我唬得一楞一楞的。”
馬曼玲站在窗後,掩着嘴笑。
馬天龍目光如炬,向吳春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問道:“這位好漢是誰?”
李烈連忙對吳春牛道:“春牛,還不快來見過師公。”
吳春牛,不由肅然起敬,隨即上前磕了三個頭,洪聲道:“師公,徒孫吳春牛給您老人家磕頭。”
“實在想不到,”馬天龍感慨地道:“你已經收了徒弟,我也有了徒孫。唉!三年時間,人生的際遇各有不同。
春牛,好生聽着,你是我馬天龍的徒孫,以後,不要丟我們天方派的臉才好。”
吳春牛樂呵呵的道:“真不好意思,剛才在黃土坡上,我就栽在師姨的手裏。”
馬天龍引兩人入內,邊走邊道:“説説看,好徒孫,你是怎麼栽的?”
吳春牛詳細把比斗的經過説出。
他一面説,一面比着解數。
馬天龍拍拍吳春牛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不過,你當時被你師姨用手夾住刀,為什麼不趁機鬆手棄刀?你跟她奪刀是沒有用的,也奪不過。”
説時,馬天龍一蹲身,立下個門户來,把右手一撒,裝做將刀脱手,然後踢起一記旋風飛腿。
嘩的一聲,騰身一旋,踢腿收腿乾淨俐落,面不改色。
然後,他把指頭一點,又道:“要這樣子踢才行,向着對方的手腕踢。這一招叫“丟刀撥腿”,不管是什麼鷹爪手、鴨爪手,也要傷腕。
徒孫,你先記下這招“丟刀撥腿”這是師公送你的見面禮,有空時,好好的練習。”
馬天龍回過頭來,朝李烈道:“你臂上的傷是那兒來的?”
李烈笑笑道:“你問問師妹。”
馬天龍道:“曼玲,你怎麼傷了師哥?真是個淘氣的女孩子!這一定是你師哥手下留情的!”
馬曼玲瞥一眼李烈,垂首低聲道:“那裏會手下留情?我被他提了起來,合撲摔了一跤呢!”
馬天龍大笑道:“我就知道馬天龍的徒弟,不會比不上札達多的徒弟,好好!”
李烈這才瞭解,原來馬曼玲是紅教喇嘛札達多的徒弟。
據聞,札達多是西藏第一號拳棒高手,經常在西北各地行俠仗義。
馬天龍這段話,把馬曼玲的粉臉氣白了。
她把辮子一甩,不依道:“爹爹,你又來了。老是批評我師父不行,那你當初為什麼又要留住他?”
馬天龍道:“我並不是説你的師父不行;而是説,鷹爪手也只有咱們的天方派拳法才能破解得了。”
馬曼玲瞪了李烈一眼,鼓着腮幫子道:“爹爹,他不是用你教的拳法,他用的是蒙古的摔角法。不然,女兒怎麼會那麼不濟事?”
馬大龍捋捋鬍子,眼放異采,失聲道:“烈兒,你不用天方派的那幾下毒門招式,卻以蒙古摔角法化解——咦?你是什麼時候學得這一手的?”
李烈道:“以前,我常到內蒙古走動,看人摔角時,自己揣摩了幾手,也沒有請教過別人。只是隨機應變,拿來活用。”
李烈並沒有説出點喉奪針的那段經過。
馬天龍坐下來,擊案豎指道:“曼玲,聽見了沒有?這才是練功夫的要訣。我要你拜札達多為師,學鷹爪手,道理也在此。
如果專學天方派的武學,有時會不敷用。你們都知道,天方派有幾手毒門,破得了鷹爪手。不過鷹爪手也有獨到之處。
一個習武者,要能將多種武學融會貫通,才有可能自成一家。我當年闖遍西南、西北,如只靠老師父的幾套拳棒功夫,怎麼能立下今天天方派的字號呢?”
馬天龍説得起勁,眉飛色舞的,大家只顧站着,直到馬天龍吩咐大家坐下,這才坐了。
馬曼玲不再説什麼,一扭身,到幅壁的窖洞裏去了。
在窖洞外面分為三個門,裏頭卻是相通的。
馬天龍終於問起李烈來此的原因。
李烈道:“今年陝西大旱,災情慘重,我要回家鄉甘泉縣看看,説不定甘泉縣民在逃荒的時候,我可以幫助他們安抵目的地。”
馬天龍聽到這兒,臉色晦黯,嘆息道:“我到這兒,也不過幾個月而已,想不到今年的災荒會這麼嚴重。
其實,只要各縣大户人家,能夠開倉濟貧,情形就不會這麼慘。他們不但不肯賑濟災民,反而投機倒耙,囤積居奇,將小米賣到一吊錢一斤。”
李烈也不由嘆了口氣。
馬天龍指指地上,又道:“這個地方,你猜是誰的?”
李烈正巴不得想弄清楚,急忙問道:“這個地方,看來是當户莊園,師父是怎麼到這裏的?”
馬天龍咳了幾聲,好像積怨難消,銀髯無風自動,緩緩道:“左宗棠打新,殺了不知多少蘭州、西安的回族人。
我那時身在平涼,重病在身。等地方平靜後,又回到蘭州,隱姓埋名,收幾個徒弟,以為就此平安無事,誰知道……”
李烈追問道:“師父,以後怎麼了?”
馬天龍在蘭州授徒隱居,卻被人當成眼中釘。清廷亂殺回人,知道馬天龍是回人,怕馬天龍起異心,便將他趕走。
馬天龍到了太白山,聽説女兒馬曼玲收服了一幫刀客,便去找女兒馬曼玲。
誰知馬曼玲已到了陝北,被覃家棗園的老闆覃青璧擄走。馬天龍便找到那個刀客出身的覃青璧,不料覃青璧要收馬曼玲為妾。
覃青璧表示:如果馬天龍能打嬴他,無條件將棗園讓出,否則,馬曼玲便是他的。
一場比鬥,覃青璧敗北,跌入斷崖而亡。
他的兄弟覃青玉、妹妹覃青佩知道此一變故之後,時時向馬天龍挑。
馬天龍沉思了片刻,低聲道:“我搬來時,發現覃青璧存了很多小米在窖洞裏,就拿出來賬災。
這一帶的刀客也有好幾百來過來投效。最近狼羣出沒,曼玲天天出去尋狼蹤,想不到我們師徒會在此會合。”
李烈本來已無意再當刀客,這時發覺師父是刀客的首領,一時覺得好為難。
馬天龍道:“乾脆你也加入我們吧!”
李烈將心一橫,毅然決然道:“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三年多以前,我包修涇陽縣的一項工程。
工程款項被縣丞吞沒,反而誣賴我不能如期完工,將我押到大牢……唉!我怕自己成了刀客以後,不能見容於師父,所以一直不敢來見您老人家。”
馬天龍大笑道:“好了,好了,現在我們都是走到一條路上了!”
馬曼玲換穿了一套回族少女的服裝,手中託着一個彩漆食盆,盆中裝着熱騰騰的羊肉餅,盈盈地走了出來。
馬天龍笑道:“烈兒,你瞧,我在蘭州的時候,為了避過清廷的耳目,連傳統的服裝也不敢穿,如今,卻是自由自在,愛穿什麼就穿什麼了。”
馬曼玲道:“李大哥,你先吃這些羊肉餅,待會兒再吃飯吧!”
吳春牛正想着剛才馬天龍教他的那記“丟刀撥腿”,聞到羊肉餅香,也不知客氣,便搶上去抓。
霎時間,一盆餅子,被大夥吃了個一乾二淨。
接着,兩個侍婢,抬出一大鍋抓飯來。
抓飯,是以羊肉、牛肉、小米和棗子煮成。吃起來滋味極美。
李烈和吳春牛都曾吃過。
吃到一半時,突然間一陣獸角鳴聲傳來。
馬天龍和馬曼玲聞聲勃然變色,霍地站起,提了刀,直奔窖洞口。
李烈師徒也跟出來。
到了門口,李烈發現棗園外有一陣馬蹄聲。
棗林中晃搖着一片火光。
一名漢子神色張惶,匆促跑來,結結巴巴的道:“糟了,糟了,師父,覃青玉又來了。”
馬天寵鎮定地揮手道:“帶馬!”
馬天龍父女飛身上馬,於黑暗中,疾馳出棗園。
臨行,馬天龍曾囑咐李烈勿離開,在窖洞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