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鳳卿方自芳心一緊,石洞外卻傳入一串蒼勁的而陰森笑聲道:“武揚,老夫已等得不耐煩了哩!”
武揚冷笑一聲道:“老賊!不耐煩,你就滾進來領死吧!”
駱鳳卿芳容大變地低聲道:“是金重山……”
武揚道:“不!這老賊就是病郎中金策易。”
病郎中哈哈笑道:“老夫進來幹啥?武揚,你聽好,老夫給你準備好了一把最快的大砍刀,只等你的腦袋伸出洞外,嘿嘿……”
武揚方自沉吟間,病郎中又陰笑着接道:“武揚,也許你正想着由進口處衝出去,還可心放手一拼,可是,老夫不妨老實告訴你,進口處的情形,也跟這兒一樣……”
駱鳳卿不勝焦灼地用真氣傳音道:“武揚,咱們上了這老賊的惡當了!”
武揚強忍心中不安,平靜地傳音答道:“鳳卿,別急,辦法是想出來的。”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這石洞也真夠絕了!如非兩頭都要使用縮骨神功才能通過,咱們還可冒險一拼,可是……”
武揚苦笑截口道:“不錯!使用縮骨神通功過時,勢難同時卸敵,這老賊也真夠狠毒的了,他竟想兵不血刃,來一個甕中捉鱉。”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我死不足情,可是,武揚,你卻不能……”
武揚強顏寬慰道:“鳳卿,天無絕人之路,目前還不到必死的時候,也許這石洞另有出口哩!”
駱鳳卿道:“但願如此!”
略微一頓,嬌軀貼着武揚的耳朵,吹氣發蘭地低聲説道:“武揚,如果我們就這麼死在這兒了,你心中會後悔麼?”
武揚輕攬伊人纖腰,柔聲地道:“別説喪氣話!鳳卿,你暫時守在這兒,我到裏面去找找出路。”
駱鳳卿道:“你要快點回來啊……”
病郎中的陰森語聲又傳來了進來:“駱鳳卿,老夫以前想要親近你時,你還黃熟梅子賣青,假裝正經,原來你是嫌老夫醜而喜歡小白臉,嘿嘿……小淫婦,現在你得好好地和小白臉多温存一番吧,來日可不多了哩!……”
駱鳳卿銀牙一挫道:“老賊,姑奶奶衝出來時,可得把你碎屍萬段!”
病郎中哈哈笑道:“別夢想了,小淫婦,咱們就這麼耗着吧!時日一久,餓也得餓死你們!嘿嘿嘿……小淫婦,老夫方才説的是好話,乘着你們雙方精力旺盛之際,多多温存一番,才是正經,七天之後,老夫派人進來給你們收屍!”
武揚忍不住冷笑一聲道:“老賊!想不到你還有這一番孝心!”
病郎中笑道:“武揚,老夫雖然心黑手辣,但對將死去的人,卻是很仁慈的,不打擾你們的好事了,你們該好好地珍惜這有限的時光啊!”
武揚與駱鳳卿二人空自恨得牙癢癢的,但卻是莫可奈何。
半晌,武揚拍了拍駱鳳卿的香肩,示意她好好地注意守在入口,自己將往裏面另行尋找出路,但他腳步尚未移動,外面的病郎中揚聲説道:“武揚,有一個問題,也許你心中急於想求得答案,老夫索性告訴你,免得你死後做個糊塗鬼。”
武揚冷哼一聲道:“老賊!你別得意得太早……”
病郎中哈哈笑道:“小子,事實勝於雄辯,你已成了甕中之鱉,釜中之魚,目前,除非你能會五行遁法,借土遁由山腹中脱險,否則你們這一對同命鴛鴦,嘿嘿……”
斂住陰笑,立即又沉聲接道:“這兒是本幫的根本重地,本幫內奸已全部清除,不會再有人來救你。也許你還在打算由石洞另找出口,是麼?”
武揚冷笑着答道:“不錯!而且已經由駱姑娘去找了!”
病郎中笑道:“別枉費精神了!還是聽老夫的好話,珍惜這有限的時光,好好地温存一番吧!這石洞,老夫今天花了一整天的工夫仔細搜查過了,除了這前後出口之外,別無通路……哦!對了!該説到方才老夫所説的,你急於想知道的問題了!”
微頓話鋒,居然貓哭老鼠似地輕嘆一聲道:“説來,也是你們運氣太壞,如果老夫晚一天發覺這一條秘密通道,此刻,你們已經安然遠揚了,是麼?……”
駱鳳卿忍不住脱口問道:“你是今天才發現這秘密的?”
病郎中道:“可不是!當前兩天,五公主神秘失蹤之後,老夫就斷定決非關卡人員失職或徇私,而必然是本幫總宮另有秘密通路,嘿嘿……經過兩天的細密搜查,終於給老夫發現了,小淫婦,你想不到吧!”
武揚劍眉微蹙地道:“就是説,當我進入總宮時,你已經發覺我的行蹤了?”
病郎中笑道:“武揚,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百鳳幫總宮豈是任人輕易出入的,尤其是當五公主神秘失蹤之後。”
微微一頓,惺然又輕嘆一聲接道:“唉!説你聰明,你卻是笨得可憐!今宵,你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就沒想到這裏面另有文章麼?”
武揚心中暗自責罵道:“的確我是笨得可憐!如果我事先能想一想,由關卡上衝出去,縱然戰死不也強於目前……”
病郎中又陰笑着接着道:“武揚,老夫還告訴你一個消息,那吃裏扒外,向你們暗通款曲的東方亮的假面具既被揭穿,這回,也有得他受用的了……”
病郎中此話一出,武揚不由忘去自己處境,反而替止水劍客胡思森提起心事來,蹙眉低語道:“是啊!我得想法子儘快通知他老人家才好……”
駱鳳卿傳音問道:“通知誰?”
武揚傳音答道:“止水劍客胡思森前輩。”
駱鳳卿訝問道:“難道那東方亮竟是冒牌貨?”
武揚道:“真正的東方亮早就被胡前輩解決了呀!”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着,苦笑一聲道:“可是,目前咱們自己都沒法脱困,又怎能有辦法通知他老人家呢……”
沉默了片刻的病郎中又揚聲陰笑道:“你們這一對姦夫淫婦,好好温存吧!老夫不再打擾你們了!”
武揚仍然傳音道:“鳳卿,這老賊的話未必可靠,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你暫時守在這兒,我還是去碰碰運氣看,記着,一有驚兆,立即出聲招呼!”
駱鳳卿苦笑着點了點頭,武揚又接道:“鳳卿,別怕,這窄小的出口,固然限制了我們,也同樣能限制了敵人的攻勢,金老賊決不會冒險鑽進來的!”
駱鳳卿黛眉緊蹙地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快點回來。”
武揚拍了拍她的香肩,柔聲道:“不管怎麼樣,我會很快回來……”
説着,已疾步走向洞中深處。
這石洞縱深達三里,要探察是否另有出口,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駱鳳卿自武揚離去之後,目光炯炯地注視着洞口,芳心中卻是千迴百轉,五味難陳……
洞外,一個女人的語聲道:“金總護法,我不同意這辦法!”
這正是那位正宮皇娘駱雙文的語聲,駱鳳卿忍不住心中一哼:“原來你這老妖精來了……”
病郎中似乎頗為訝異地道:“為什麼?”
駱雙文道:“那太便宜這一對狗男女了!”
駱鳳卿怒叱道:“你們才是狗男女哩!”
駱雙文厲聲道:“賤貨!你罵誰?”
駱鳳卿道:“就罵你們這一對寡廉鮮恥的狗男女!”
駱雙文嘿嘿冷笑聲中,病郎中以勸慰的語氣道:“副幫主乃千金之體,何苦跟這已經魂遊墟墓的賤人生氣。”
駱雙文恨聲道:“不管怎樣,我不能讓他們在死前太痛快了!”
病郎中苦笑道:“副幫主,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目前這情況,他們固然不能出來,咱們也同樣沒法進去。”
“不行!你總得想個法子治治他們!”
“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駱雙文似乎沉思了一下道:“咱們用火攻。”
病郎中道:“沒用的,副幫主,這洞中範圍不小。”
駱雙文道:“用毒!”
病郎中道:“這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可是,副幫主,有一件事你該想得到的,那就是羅古兩個老兒所中的劇毒都已解除,足以證明武揚這小子身邊,如非藏有温香玉,就是千年天蜈丹。”
駱雙文冷哼一聲道:“你真認為你所下的毒,除了你自己和温香玉與天蜈丹之外,天下沒人能解了!”
病郎中笑道:“絕對可以這麼説!”
駱雙文道:“你知道華山派掌門那賤婢,是誰的後人!”
“我知道,那是蓑笠翁冷老兒的後人!”
“這就不得了!難道説你這點玩藝,不強過蓑笠翁不成?”
病郎中苦笑道:“話是不錯!我也並不否認,我的玩藝兒比起冷老兒要略遜一籌
嗨!你提那些幹嗎?”
駱雙文漫應:“你知道冷秋華那賤婢跟武揚他們在一起麼?”
“我知道。”病郎中啞然失笑地接道:
“你是説,羅古兩個老兒所中劇毒之所以能夠解除,可能是冷秋華所為?”
駱雙文冷哼一聲道:“這‘可能’的成分,遠比你心目中的什麼温香玉與千年天蜈丹要可靠確實一點!”
病郎中笑道:“副幫主,你錯了!冷秋華雖然是蓑笠翁冷老兒的後人,而不是冷老兒的傳人……”
駱雙文怒聲截口道:“廢話!”
病郎中道:“於醫生的這一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傳媳不傳女,所以,如果説冷秋華是冷老兒的孫子或孫媳婦,我都會相信她有解毒的能力,可是,不幸的她卻是冷老兒的孫女……”
駱雙文依然怒聲截口道:“有原則,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還是平靜地道:“副幫主,冷老兒的為人,我知之甚深。”
駱雙文峻聲道:“廢話免談了!咱位先用毒藥試試!”
病郎中道:“毒藥煉製不易,我不願隨便浪費!”
駱雙文依然怒聲截口道:“有原則,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還是平靜地道:“副幫主,冷老兒的為人,我知之甚深。”
駱雙文沉哼一聲道:“這又不行,那也不可以,難道説我們也要守在這兒,陪他們七天七夜!”
病郎中笑道:“那有甚麼辦法呢?……嘻嘻……如果你眼見人家裏面……嘻嘻……咱們也不妨……”
駱雙文怒叱一聲:“去你的!”
駱鳳卿忍不住“呸”地一聲道:“好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病郎中笑道:“賤貨,咱們彼此!彼此!你也不用笑我們!”
駱雙文接道:“老實説,我可沒這份耐心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們可另行派人來接替。”
駱雙文道:“那不太妥當吧!武揚這小子可並不簡單。”
病郎中笑道:“請放一百個心,任他小子功力通玄,當他用縮骨神功通過洞口,我只要派一個三尺孩子童,也足能制他的死命!”
駱雙文似乎沉思着道:“夜長夢多,難保不再有武功高的人前來救他,那豈非功虧一簣!”
病郎中道:“那麼,只好咱們兩個人輪班守了。”
駱雙文道:“你真打算就這麼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們當然不能這樣笨,雙文,你附耳來……”
對話中止了,駱鳳卿不知道這一對狗男女又在暗中打甚麼鬼主意,可是,她目前等於是籠中之鳥,只有乾着急的份兒。
半晌,病郎中的語聲又起:“王得標,你過來!”
一聲粗獷的語聲道:“屬下知道了。”
接着,步履聲逐漸遠去。
洞裏洞外都沉寂了!但這種沉寂,對此時的駱鳳卿來説,卻具有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她幾乎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好不容易又捱過了約摸半個時辰,石洞深處,才傳來輕微的步履聲,接着,一團青濛濛的光華,冉冉而來。
是武揚回來了!不論武揚此行有無收穫,但對目前的駱鳳卿而言,無異於一個迷失方向的夜航者突然發現一座能指引迷津的燈塔似地那麼興奮。
可是,這興奮也僅僅是那麼一剎那,因為武揚的臉色已告訴了她,此行並無收穫,但她仍然抱着萬一希望地低聲問道:“怎麼樣?”
武揚搖搖頭,苦笑道:“沒有發現什麼。”
頓了頓話鋒,又改以安慰的口吻道:“不要緊,咱們還可以另外設法啊,鳳卿,這邊有什麼動靜麼?”
駱鳳卿道:“也沒什麼……”
接着,她將病郎中與駱雙文二人之間的對話摘要地説了一遍。
武揚默然沉思間,駱鳳卿又低聲問道:“武揚,你想他們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我們?”
武揚劍眉微蹙地道:“有九成是準備用毒。”
駱鳳卿道:“你判斷那什麼王得梁是回去取毒藥去了?”
“唔……”
“那我們怎麼辦呢?”
武揚輕拍她的香肩道:“光是用毒攻。還難不倒我們,因為那專解百毒的温香玉就在我身上。”
説着,已盤膝坐了下來,駱鳳卿將一個人嬌軀偎入武揚懷中,幽幽地一嘆道:“武揚,如果我們被困死在這兒了,你不後悔麼?”
武揚苦笑着接道:“鳳卿,不許説這種喪氣的話!”
駱鳳卿扭着嬌軀,不依地道:“不嘛!我要你回答我。”
武揚仍然苦笑道:“有什麼後悔的呢?不過,老實説,就這麼死了,我會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那不就是後悔麼?”
“不!那是不甘心!”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對了!我也不甘心!武揚,你想想看,生前擔個淫婦的虛名,可是,事實上我由你身上得到了一些什麼呢?”
武揚正容道:“鳳卿,目前時間寶貴得很……”
駱鳳卿喝聲截口道:“是啊!武揚,那病郎中説得對,咱們應該珍惜這有限的時光……”
武揚沉聲道:“鳳卿,你夾纏到什麼地方去了!”
話已出口,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重,連忙歉然地苦笑接道:“鳳卿,原諒我,我心裏太煩了!”
駱鳳卿無限委屈地道:“你太煩了,就把人家當做出氣筒!”
武揚緊攬伊人纖腰,低聲道:“鳳卿,別孩子氣了,目前,咱們一切以如何脱困為要務。”
駱鳳卿香腮緊貼着武揚的面頰,呢聲道:“萬一不能脱困呢?”
武揚輕輕一嘆道:“那是天亡我,不過,只要一息尚存,我決不放棄求生存的努力!”
駱鳳卿嬌聲道:“人家才不是這意思哩!”
武揚一愣道:“不是這意思?那……”
駱鳳卿幽幽一嘆地截口道:“我是説,萬一我們已無法生出此石洞了,你是否要讓我擔個淫婦的虛名,死不瞑目?”
武揚心中暗歎道:“畢竟是女人,只知道情呀愛的……”
但他口中卻苦笑道:“不幸而真是生出無望的,我讓你……不擔虛名就是。”
駱鳳卿心中一喜,猛伸雙臂,圈住武揚的脖子,温柔地一吻道:“可是,我擔心到那時候,可沒工夫讓……讓我們……傻弟弟,為什麼不……不現時呢?”
此情此景,饒是武揚定力堅強,也不由不為之怦然心動。但他還能強抑心頭的衝動,平靜地道:“鳳卿,你讓我冷靜地想一想……”
話聲未落,洞外又傳來病郎中的語聲:“武揚,咱們談談條件,怎麼樣?”
武揚冷笑一聲道:“沒興趣!”
病郎中笑道:“縱然你不接受,長夜漫漫,談談解解悶,不也是很好麼?”
武揚漫應道:“沒人阻止你説話呀!”
病郎中道:“武揚,只要你肯跟我合作,咱們立刻可以化敵為友!”
武揚笑道:“有這種好事!”
病郎中道:“而且,咱們統一武林之後,以第一副幫主之位強予你,這條件夠優厚吧?”
武揚朗笑道:“還有沒有?”
病郎中道:“沒有了!如果你願意,就施展縮骨神功,爬到洞口來,由老夫餵給一粒藥丸,咱們這協定就算成功了!”
武揚滿口答應道:“可以……”
病郎中不由截口道:“丈夫一言!”
武揚飛快地接道:“快馬一鞭!金策易,你將腦袋丟進來!”
病郎中怒叱道:“不識抬舉的狗雜種!”
武揚方待反唇相譏,病郎中又怒聲叱問道:“什麼人?”
洞外,另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你老子!”
語聲冷若寒冰,聽在武揚耳中,雖有似曾相識之感而心中一寬,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來人是誰。
病郎中沉聲叱道:“混賬東西!站住!”
那冰冷的語聲道:“你媽才混賬哩!”
“砰”的一聲巨震,顯然兩人已交換了一掌,武揚因身處洞中,卻無法知道兩人的勝負情形。
駱鳳卿忍不住心中一喜,低聲問道:“此人是誰?”
武揚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是友非敵……”
病郎中冷哼一聲道:“能接下老夫一掌,當非無名之輩,卻為何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冰冷的語聲道:“這與你不相干!病郎中答我一問,你背後戴着面紗的女人是誰?”
病郎中冷笑一聲道:“你不配問!”
冰冷的語聲道:“好!待會你就知道我配不配!”
頓住話鋒,揚聲問道:“石洞中是哪一位?”
武揚震聲答道:“在下武揚。”
冰冷的語聲道:“俠魂武揚,怎會困在這兒呢?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啦!”
此人語聲雖然冷冰冰的,但笑起來卻另有一種粗獷而令人滋生親切之感。
武揚不由一愣道:“請教閣下是哪一位?”
冰冷的語聲道:“我是誰,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現在閒話少説,我給你擋住敵人,你就快一點出來……”
話未説完,病郎中已沉聲喝道:“雙文,守住洞口!”
那冰冷的語聲陡地發出一串穿雲裂石的長笑道:“好啊!這叫做不打自招,倒省去老夫一番唇舌之力了!”
略微一頓,沉聲叱問道:“賤婢,想起我是誰了麼?”
接着,“嗆”地一聲龍吟,顯然此人已拔出了寶劍。
此刻的武揚,既暗喜突然救兵天降,又擔心此人恐怕不是駱雙文與病郎中二人敵手,真是一則以喜,一則為憂。
只聽駱雙文冷然叱道:“見不得人的東西!誰耐煩去猜測你的來歷!”
“砰”的大震聲中,那冰冷的語聲道:“好陰險的掌力!錢婢,這些年你長進不少啊!……”
同時,駱雙文也冷笑一聲道:“匹夫!好毒辣的劍法……”
一時之間,只聽洞外掌風呼嘯,混着各劍刃的鋭嘯之聲,懾人心,想見這一場搏鬥必然是非常精彩而激烈!
武揚自從那冰冷的聲音招呼他快點出來之後,業已招呼駱鳳卿一同施展縮骨神功,等在洞口伺機脱困。
可是那冰冷的語聲的人只纏住一個駱雙文,還有一個病郎中虎視眈眈地守在洞口,此情此景,武揚自不便冒失地向外闖。
因而他在內心焦灼無比中,更是疑雲重重地,在不斷地忖想着:“外面這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呢?他不但能跟駱雙文打成平手,而且聽他的語氣之間,還似乎與駱雙文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武揚心念電轉中,猛聞一聲大喝:“滾開!”
“砰”的一聲,撞在洞外的病郎中、居然被震退三步。
只聽駱雙文厲叱一聲:“匹夫躺下!”
同時,病郎中二人激戰不已。
看到此人裝束之後,武揚的腦際才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這人可不是自己前次偕呂大年二人,由昭化赴南部縣途中,過關斬將時所遇到的那位不肯通名的神秘人物麼?
(詳本書二十二章)
當下情不自禁地一聲哦道:“原來是他……”
駱鳳卿低聲問道:“他是誰?”
武揚苦笑道:“不久前曾碰過一次頭,卻不知道他是誰?”
微微一頓,蹙眉接道:“他一個人同時力戰兩個不可一世的魔頭,恐怕不能支持太久,我們得想法子趕快衝出去才好……”
剛好此時那黑衣怪人已退到洞口,由本來兩面受敵之勢,變成一面受敵,自然壓力大減。
那黑衣怪人似乎自知不能久戰,而是故意退到有利地位,一方面藉以頑抗,一方面也可便於武揚脱困,當下促聲沉喝道:“武揚,快!”
事實上,武揚早已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在向外擠了。
不過,這出口窄道長達一丈,縱然施展縮骨神功,也只能慢慢,而沒法一下子衝出。
此時的武揚,儘管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卻只好故裝鎮靜地漫應道:“在下來也!”
當他距出口僅有一尺距離時,猛聽病郎中一聲大喝:“王得梁,你來得好,撒毒!”
武揚暗道一聲:“糟了……”
匆促中探手入懷,將温香玉含入口中,奮力向外擠去,只聽那王得梁一聲恭諾:“屬下遵命匹夫躺下!”
王得標的叱聲未落,武揚已由洞中激射而出,大喝一聲:“前輩快閉住呼吸!”
喝聲中,青芒一閃,首當其衝的王得梁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王得梁的半截屍體尚未倒下,青芒迴旋,已向病郎中劈去,同時怒叱一聲:“老賊!你的報應到了!”
病郎中冷笑一聲:“小雜種,你死到臨頭,還敢……”
底下的話,被武揚一招猛攻給斬斷了。
此時的武揚,就如出柙的猛虎,鋭不可當,再加上青龍寶劍的威力,更使病郎中駭然失措地飛縱丈二之外。
脱困,斬王得梁,逼退病郎中,本是於剎那之間一氣呵成的事,病郎中一退,那黑衣怪人所受壓力頓減,興奮之下,不由頓忘武揚所教他摒住呼吸的警告,忘形地哈哈大笑道:
“老弟,真是要得!”
駱雙文冷笑一聲:“匹夫,再多笑幾聲吧!以後可沒機會笑了哩!”
那黑衣怪人似乎已知自己中了毒,於避過駱雙文一記十成真力的“九陰罡煞”劈空掌後,身形竟微微一晃。但他驚怒交迸之下,竟怒喝一聲:“賤人!老夫跟你拼了!”
喝聲中,強提真力,竟欲騰身硬拼。
武揚見狀之下,顧不得追殺病郎中,大喝一聲:“前輩不可以……”
身形一閃,已飛縱黑衣怪人身邊,一探手,抓住黑衣怪人的左肩,同時傳音道:“在下可以解毒,請前輩運氣暫時阻止毒性擴張……”
武揚傳音未畢,駱鳳卿也已擠出石洞,順手拾起王得梁屍體旁的一支青銅長劍,一個箭步,向武揚身邊竄來。
武揚連忙揚聲喝道:“駱姑娘,閉住呼吸……”
這些,本來都是一瞬間所發生的事,就當那黑衣怪人與駱鳳卿二人同時一愣之時,真是説時遲,那時快,一聲厲喝:“小雜種,你的末日到了!”
厲喝聲中,駱雙文與病郎中二人同時發動攻勢,前後夾攻,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武揚撲來。
此時的武揚,既要保護那業已中毒的黑衣怪人的安全,又要應付兩個魔頭的夾擊,因此情況是非常危急。
在間不容髮的瞬間,他當機立斷地大喝一聲,抓住黑衣怪人左臂一甩,將黑衣怪人扔向駱鳳卿身邊,同時,順手一招浩然八大式中的“正氣流形”,以攻還攻地迎擊駱雙文的雙掌,身形微側,避過病郎中由背後攻來的鋭鋒,以左肩硬承了病郎中的一掌猛攻,右手青龍寶劍招演“海納百川”,寒芒電掣,反手揮灑而出
救人,攻敵,一氣呵成!罡風激盪,劍氣森森中,傳出一聲巨震,和一聲慘嗥。
駱雙文一招硬拼,被震得連退八步才拿樁站穩。
武揚本該震得比駱雙文更多退幾步,但病郎中適時擊在他左肩上的一掌,卻使他一個踉蹌,反而前衝了三步,直震得他身軀直晃氣血狂湧,雙目中金星亂舞,幾乎一交栽倒。
想由背後夾攻揀便宜的病郎中,更沒得到好處,他那本已被武揚削去的手腕,新近才裝上鐵腕的右臂已被齊肩整個削斷,方才那一聲慘嗥,就是由他口中發出。
這些,説來雖嫌冗長,但實際上,自武揚將黑衣怪人扔出,經過一招硬拼,一直到幾乎是三敗俱傷為止,卻是一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
駱鳳卿一見武揚被病郎中一掌打得一個踉蹌,不由情不自禁地一聲驚呼,再度向武揚身邊縱來,一面無限關切地道:“武揚,不要緊麼?”
情急之下,她已忘去這周圍的空氣中,還瀰漫着一片劇毒的事了。
武揚沉聲喝道:“摒住呼吸,我不要緊!”
駱雙文障面紗巾,已被一招硬拼時震掉,此刻,她滿臉驚詫神色地再度逼了上來。
武揚卻話一轉道:“駱姑娘,快回去,保護那位黑衣前輩。”
駱鳳卿黛眉微蹙道:“武揚,你真沒受傷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武揚朗聲笑道:“駱姑娘,你聽我的話聲,像一個負傷的人麼?”
駱鳳卿道:“你還是小心一點得好。”
武揚點點頭驚“咦”一聲道:“駱姑娘,你沒中毒?”
駱鳳卿一愣道:“是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呀!”
説着,她已緩緩退立黑衣怪人身邊,橫劍護衞着。
駱鳳卿這一番答話,不但使武揚深深不解,連那本已滿臉驚疑神色的駱雙文,也更為驚凜了。
可不是麼!武揚能以單掌接九成真力的“九陰罡煞”,並將她震退七八步,同時於十足承受病郎中一掌之間,還有餘力斬斷病郎中的右臂,實已遠遠超過傳聞中的俠魂武揚,難道説,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天忌老人竟使武揚脱胎換骨了不成?
而更使她大惑不解的,是武揚和駱鳳卿二人居然不怕病郎中所下的劇毒!如果説毒藥失了效,或是分量不夠,那黑衣怪人又怎麼中毒的?
駱雙文心念電轉間,雙目中寒芒一閃,峻聲叱道:“小子,再接老孃一掌!”
叱聲才出,十成十的“九陰罡煞”已先行發出。
武揚朗笑一聲:“再接十掌百掌也行!”
朗笑聲中,回劍入鞘,雙掌猛揚,“砰”的一聲巨震,罡風潮湧,塵土飛揚中,武揚被震退八步。
駱雙文卻於震退五步之後,已騰身飛撲,口中厲笑連連道:“小子,你也不過如此!”
武揚強抑心頭翻騰的氣血,功凝雙臂,仍然準備來一次硬拼,駱鳳卿睹狀之下,急得她芳心直跳地促聲道:“武揚,亮劍啊……”
呼聲未及,陡地一聲清叱:“老賊找死!”
反掌一揮,一聲悶哼,一道灰影被震得踉蹌地後退五丈之外。
原來病郎中雖然斷去一臂,他因素知駱鳳卿功力的深淺,自信雖然是重創之下,仍有制服駱鳳卿的力量,於是趁駱鳳卿説話分神之際,想揀個便宜,卻不料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重傷之下元氣大傷?還是駱鳳卿有神靈呵護,那反手一掌,居然將病郎中震得傷上加傷地踉蹌後退。
就此同時,武揚已被駱鳳卿一語提醒,暗罵一聲:“該死!我怎會舍長補短……”
心念電轉間,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已挾着刺骨寒濤激射而來。
武揚沉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微閃,避過對方掌勁的主力,“嗆”的一聲龍吟,青龍寶劍已再度出鞘,寒芒電閃,向駱雙文側面攔腰疾斬。
駱雙文儘管功力高,但血肉之軀,怎能與寶劍硬拼,當下心中一凜間,一式“旱地拔”,騰昇三丈,半空中身形折轉,飄落五丈之外。
武揚揮劍飛撲,一面朗聲笑道:“妖婦,你還想走麼……”
同時,駱鳳卿與病郎中幾乎是同時促聲叫道:“武揚,快回來!”
“雙文,咱們走!”
武揚聞言一驚,顧不得追敵,凌空的身形一轉,縱落駱鳳卿身邊問道:“什麼事?”
駱鳳卿伸手朝跌坐地面的黑衣怪人一指道:“你瞧!”
武揚低頭一瞧,只見那黑衣怪人那跌坐的身軀,竟發出強烈的顫抖,而且同時連坐姿也支持不住地逐漸向地下倒去。
武揚頓足恨道:“好劇烈的毒藥!”
話聲中,一面將黑衣怪人扶住,一面卻由自己口中將温香玉取出納入黑衣怪人口中。
説來也奇怪,那温香玉一入黑衣怪人口中,黑衣怪人的顫抖立即停止。
武揚懸心大放地長吁一聲,目注駱雙文、病郎中二人匆匆遁去的背影,不由恨聲道:
“便宜了這一對狗男女!”
駱鳳卿蹙眉接道:“武揚,這兒不能久留,咱們得儘快離去才行。”
武揚道:“不錯!等這位前輩的毒解除之後,咱們立即起程。”
那黑衣怪人適時長吁一聲道:“武老弟,你餵給老朽的是什麼靈藥。”
武揚道:“這是專解百毒的温香玉。”
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怪不得……”
駱鳳卿接道:“前輩覺得好些了麼?”
黑衣怪人道:“謝謝兩位!好得多了!大概再有一袋煙的工夫,就可以完全好了!”
武揚笑道:“前輩,該道謝的還是在下跟駱姑娘兩人哩!”
黑衣怪人也笑道:“那麼,就算扯平,咱們兩下都免了,怎麼樣?”
武揚道:“大德不敢言謝,在下與駱姑娘,只好永銘心底了!”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這種酸氣沖天的話,似乎不應該出於俠魂武揚的口中哩!”
武揚爽朗地笑道:“前輩,算在下失言,好麼?”
黑衣怪人道:“老弟這‘前輩’二字,我實在聽得怪彆扭的,叫我一聲老哥哥,可好?”
武揚笑道:“老哥哥,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可是,我這小老弟還不知老哥您的尊姓大名哩!”
黑衣怪人似乎一愣道:“這……”
武揚道:“如果老哥哥有難言之隱,小弟自不便勉強……”
駱鳳卿截口道:“武揚,讓這位前輩將毒解除之後再談不行麼?”
武揚笑道:“駱姑娘,你有所不知,這温香玉無須運用真氣,能自行解毒,所以,談談不會受到影響。”
黑衣怪人道:“不錯,這會我已感到全身舒暢,連一點不適之感也沒有了。”
説着,已站了起來,吐出温香玉遞給武揚道:“老弟,我們邊走邊談吧!”
武揚注目微笑道:“老哥哥,能不能讓小弟瞻仰一下您的真面目?”
黑衣怪人沉思少頃,輕輕一嘆道:“老弟,當我決定告訴你真實來歷時,自然會讓你見到我的真面目。”
武揚道:“這要等多久呢?”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莫逼我,讓我多多考慮一下。”
略微一頓,立即接問道:“老弟,你們兩位準備前往何處?”
武揚道:“小弟準備會合何伯母,解除何姑娘所中的迷藥之後,再定行止。”
黑衣怪人道:“是哪一位何伯母?”
武揚道:“就是以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老前輩的夫人。”
黑衣怪人一愣道:“怎麼?何夫人還……還健在?”
武揚道:“是的!她老人家在。”
黑衣怪人道:“老弟,何夫人現在在哪裏?”
武揚道:“小弟跟她老人家約好在崇化等我五天,咱們得快點趕去才行。”
黑衣怪人道:“老弟,我比你更急,咱們邊走邊談邊吧!”
説着已展開輕功,向前疾奔。
此人輕功之佳,比起司徒傑來,竟不稍遜,他這一展開腳程,立即將武揚和駱鳳卿二人拋後十多丈,此情此景,漫説邊走邊談,片刻之後,雙方即將失去聯絡啦!”
武揚苦笑着揚聲叫道:“老哥哥,這樣不行呀!”。
黑衣怪人駐步啞然失笑道:“對不起!兩位,我這老哥哥一聽何夫人尚在人間,興奮忘形之下,竟忘去了自己這一雙天生的飛毛腿了!”
武揚訝問道:“老哥哥這一身絕世輕功是天賦的!”
黑衣怪人笑道:“我不是已説明我是天生的飛毛腿麼!再加上輕功身法為輔,就顯得成為老弟口中的‘絕世輕功’了!”
武揚沉思着道:“老哥哥,我想您是誰了,您將腳程放慢一點,咱們邊走邊談如何?”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我這人就是沒法走慢……”
武揚截口道:“二十里之外,小弟藏有兩匹寶馬,這短短的路程,總該可以委屈一下吧?”
“你是要我其乘寶馬?”
“是的!”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我這人生平最怕騎馬。”
武揚方自苦笑一聲,黑衣怪人又接道:“我看,最好是你將何夫人在崇化的住處告訴我,由我自己去找她。”
武揚道:“那住處穩秘得很,可不好找哩!”
黑衣怪人沉思着道:“那麼,明天正午,咱們在崇化鎮進口處碰頭,怎麼樣?”
武揚點點頭道:“好!就這麼決定。”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明天,你就知道我是誰了,明兒見。”
此人也算是一位急性子了!話聲未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
武揚苦笑道:“鳳卿,咱們也別耽擱!快走吧!”
駱鳳卿似乎還在惦念着方才的惡鬥的情形,邊走邊問道:“武揚,你真的一點都沒受傷?”
武揚笑道:“我不是好好的麼?”
駱鳳卿道:“可是我看你曾十足受病郎中一掌啊!”。
武揚微笑地道:“這其間有一個秘密,何伯母有一件能避刀劍和掌力的特製馬甲,已來於此間途中轉賜予我了!”
駱鳳卿笑道:“哦!怪不得武揚,你説二十里外藏有寶馬?”
“不錯!”
“是誰在看守?”
“它們自己照顧自己。”
駱鳳卿一驚道:“沒人看守,不怕被人偷去?”
武揚笑道:“能夠輕易被人偷去,還能算是罕見的龍駒寶馬麼!而且那地方也絕對隱秘,不會被人發現。”
駱鳳卿口齒啓動間,武揚又笑接道:“鳳卿,別多説了!咱們快點走吧!”
……
崇化,也是川康兩省交界處,大金川東岸的一個小鎮甸。
雖然同樣是兩省交接處的交通孔道,但比起松岡鎮來,其熱鬧程度卻遜色多了。
這天已牌時分。
崇化鎮中,走出一個青布包頭,一身粗布襖褲,皮膚黝黑的村姑,手挽一隻竹籃,籃中盛着一些食用物品,匆匆地向東行去。
在這村姑前面,一高一矮兩個獵裝中年人迎面走來。
當這三個擦身而過時,那兩個獵裝中年人四隻眼睛盯着那村姑發出一串暖昧的淫笑,嚇得那村姑低頭疾步向前走去。那個矮個子猶自回頭向村姑的背影盯了一眼,嚥下一口口水道:“真棒!”
高個子哼了一聲道:“老王,省省吧!別忘了咱們還是待罪之身。”
矮個子不服地道:“待罪之身,難道就連看妞兒也不可以了麼!”
高個子再度一哼,矮個子又接道:“老高,想想咱們這待罪之身,真有點冤!”
高個子竟然姓高,這倒真是妙得很!
姓高的下巴一抬,道:“怎麼説?”
“本來是自己疏忽,能夠怨誰!説來還算是那位鐵木尊者的順水人情做得早,否則,你我這吃飯的傢伙早就搬家了哩!”
姓王的仍是不服地道:“你倒説得好,也不想想,人家是什麼身手。憑鐵木尊者和他手下四大護法八大弟子的功力,來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七公主劫走,你我能算老幾?應該負這種責任麼?”
姓高的雙手連搖道:“老王,少説幾句行不行,我還想多活幾天哩!”
姓王的目光向四面一掃道:“這兒就只你我兩個人,説説又何妨……”
姓高的輕嘆着截口道:“禍從口出,還是小心為妙!唉!説來也真是邪門,松岡周圍兩百里之內,咱們帝君佈下了天羅地網,可是那劫走七公主的人,就像是由天上飛走了似的。”
姓王的接道:“那呼圖護法説得對,對方十九是潛伏着沒有行動……”
姓高的截口嘆道:“提起這位呼圖護法,我就感到頭痛。”
姓王的道:“你是説他的脾氣太壞?”
姓高的反問道:“難道你老王還認為他好伺候?”
姓王的嘆道:“老高,説來也算你我的運氣太不好,偏偏派在這個……哦,老高!”
拍了拍自己的額角,興奮地接道:“我想出一個好辦法來了!”
姓高的訝問道:“什麼好辦法?”
姓王的停下腳步道:“老高,你知道這個番和尚……”
姓高的瞪眼截口道:“你這人,説話怎麼老不檢點!”
姓王的笑道:“這兒只有你我兩人嘛,有啥關係!”
姓高的蹙眉道:“先説你的好辦法吧!”
姓王的曖昧地道:“你知道這兩天呼圖護法……嘻嘻,這回我可沒叫他番和尚……”
“少廢話!”
“是!老高,那位護法大人是因為這兒找不到合意的女人,所以才顯得脾氣特別壞,懂麼?”
“懂,又有個用!”
“山人卻自有道理!你信不信?”
“老王,你是説你有辦法找出一個漂亮女人來,以改變呼圖護法的脾氣?”
“當然!”
姓高的蹙眉道:“別賣關子了!痛快點説吧!”
姓王的曖昧地笑道:“方才那妞兒,不是挺不錯麼!”
姓高的不以為然地道:“不太妥當吧!那妞兒皮膚太黑,而且土裏土氣的……”
姓王的截口道:“老高,你這就顯得外行了!別的我不敢吹,對於女人的品評,我卻自信有獨到的鑑賞力。”
“那麼,依你之見,是”
“急不如快,咱們立即將那妞兒逮住……”
姓高的扭頭一瞧道:“人家已走沒了影兒。”
姓王的笑道:“不要緊,這兒下去一里之外,只有三户獵户,方才那妞兒準是向那兒去的,走!老高,你先回去知會一聲,我這就立刻去逮人。”
姓高的曖昧的笑道:“好的!可是我提醒你一聲,可千萬別色迷心竅,想先拔頭籌!須知那呼圖護法可不是好欺騙的!”
姓王的邊走邊笑道:“放心!我還不至於那麼糊塗……”
一曲清溪,環繞三櫞茅屋,這就是那姓王的口中的“一里外的三户獵户”。
當中那茅屋的門口,一隻雄壯的獵狗正懶洋洋地蜷伏着在睡懶覺,一個白髮蕭蕭的青衣老嫗,戴着一副老花鏡,坐在獵狗旁邊綴補破衣,還不時地抬起頭來向遠處張望,忽然,她站起身來,凝望遠處,那本是昏花老眼中竟迸射出兩道驚喜的光芒。
順着老嫗的視線望去,只見那手挽竹籃的村姑,竟快步向茅屋中走來,敢情這兩人還是母女倆哩!
那村姑進門邊,回頭瞧了瞧,才低聲道:“伯母,情況有點不妙!”
那老嫗低道:“來卿,怎麼説?”
來卿,原來這村姑就是駱來卿,那麼,這老嫗必然是駱雙城了,駱來卿居然還叫起“伯母”來,敢情這短短的三四天,她們相處得還真不錯哩!
駱來卿道:“今天,鎮上的人……伯母,我是説百鳳幫的人,忽然大批趕到,為首的好像是那鐵木尊者手下的四大護法之一,叫什麼呼圖的。”
駱雙城雙目中寒芒一閃,道:“他們沒發覺你?”
“沒有。”
“打聽過他們此行的任務麼?”
駱來卿苦笑道:“伯母,打聽實在不方便,但看情形,他們十九是為了追拿七妹而來。”
駱雙城冷笑道:“殺不完的魔崽仔,來吧!”略微一頓,又接道:“東西買到了沒有?”
駱來卿道:“都買到了,伯母,七妹現在怎樣了?”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還不是老樣子,痴痴呆呆的。”
駱來卿道:“伯母,武揚怎麼還沒來,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我真擔心他……唉……”
駱雙城道:“現在急也沒有用,且再等他兩天吧!”
駱來卿不勝焦灼地道:“但願他們這兩天莫找到這兒來,也但願他能平安取得解藥回來。”
駱雙城輕輕一嘆,柔聲道:“孩子,別想得太多,現在,你且到裏面去照顧慧兒,把她想要吃的東西先給她……”
駱來卿搖頭接道:“不!伯母,這兒由我來守望吧!”説着,接過了駱雙城手中的破衣和針線。
駱雙城點點頭道:“也好,孩子,你可要小心一點!”拾起竹籃,快步向門內走去。
駱來卿剛剛坐下,正準備補手中的破衣時,那姓王的中年漢子已匆匆向茅屋門口走來。
駱來卿心中一緊,但她表面上卻故裝沒看到,一本正經地補綴她手中的破衣。
那姓王的漢子停步駱來卿面前三尺處,賊忒兮兮地注視她“嘿嘿”淫笑道:“姑娘,你走得好快啊!”
駱來卿故裝驚慌失措,訥訥地語不成聲道:“你……大爺你是誰啊……”
王姓漢子嘻嘻笑道:“姑娘,別怕,我是來給你作媒的。”
駱來卿情急地,一面搖手,一面大聲嚷道:“不!不!大爺,我……我還小……我不要你作媒……”
王姓漢子笑道:“二十多歲的大姑娘還算小,真是傻丫頭……”
駱雙城已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適時接過話鋒道:“不錯!我家的這個丫頭,就是有點傻里傻氣。”頓住話鋒,那昏花老眼在王姓漢子臉上一掃,不勝詫訝地接問道:“大爺,您是?……”
王姓漢子笑道:“我姓王,是特地來給這位大姑娘作媒的。”
駱雙城滿臉堆笑地道:“哦!原來是王大爺,請!請裏面坐!”
王姓漢子道:“謝謝!如果你老不反對,我想立刻把這位姑娘帶走。”
駱雙城一愣道:“立刻帶走?”
“不錯!”
“做媒哪有這種做法?”
“你現在不是已經見識到了麼!”
“不可以!大爺,我這丫頭是獨生女,是不嫁出去的。”
“不嫁人?”
“不是嫁人,是要招郎。”
王姓漢子笑道:“招一個莊稼漢或者是一個獵人,哪有嫁給我們那位護法得好,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姑娘,咱們走!”説着,揚手向駱來卿的手腕抓去。
駱來卿嚇得一聲尖叫,不自覺地向後門退了三步。
王姓漢子一愣道:“咦!不簡單啊!”欺身揚掌,再度向駱來卿抓來。
駱來卿目光中寒芒一閃,方待發作,駱雙城卻適時閃身攔在她面前,冷笑一聲道:“你講不講理?”
王姓漢子笑道:“講理?哈哈……到咱們帝君面前講理去。”話剛説完,又忽然似乎想起什麼似地一愣道:“好啊!敢情你們還都是練家子呀!”
王姓漢子口中的“帝君”二字,觸發了駱雙城心中的靈機,當下冷笑一聲道:“不長眼的東西,你到現在才看來!”
王姓漢子臉色一變,疾退三大步,注目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駱雙城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和頭上的假髮,峻聲叱道:“混賬東西,你瞧瞧我是誰?”
王姓漢子首先是目光一直,接着身軀一陣顫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不知是……正宮皇娘駕到……屬下……該死……”
駱雙城本想假冒駱雙文的身份將此人唬走,但一見此情,又感到殊為噁心地黛眉一蹙道:“住口!”
王姓漢子身軀再度一顫道:“是是……”
駱雙城沉聲叱道:“你要給誰做媒?”
王姓漢子道:“啓稟正宮皇娘,是……是給呼圖護法……”
駱雙城怒聲道:“混賬!立刻回去!告訴那番禿咱們不是請他們到中原來污辱中原女人的!滾!”
王姓漢子連連磕頭道:“是是……屬下立刻滾。”站起身來,俯身倒退三步,轉身疾奔而去。
駱來卿忍不住抿嘴直笑,駱雙城忽有所憶地揚聲喝道:“站住!”
王姓漢子一個哆嗦,疾奔的身形立即停了下來。
駱雙城峻身喝道:“本宮在這兒另有重要任務,傳話下去,任何人不許前來打擾!”
“是!”
“滾!”
駱來卿目注王姓漢子疾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撲嗤”一嬌笑道:“何伯母,您這一手真絕!”
駱雙城沉思着道:“這辦法哄不了多久。”
駱來卿道:“只要等武揚取得解藥回來就行了。”
駱雙城道:“但願他能早點回來孩子!為防萬一,咱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你還是先去準備一下吧!咱們還得!……不!咱們立刻起程!”
駱來卿一愣道:“立刻起程?”
駱雙城道:“是的!就目前西洋鏡還沒拆穿便於通行,同時就他們實力尚未集中,硬拼也比較容易脱身。”略微一頓,沉思着接道:“孩子,你先去準備一下,咱們由鎮上走。”
駱來卿一怔道:“伯母,那不是太危險了麼?”
駱雙城笑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咱們還要問他們要馬匹,懂麼?”
駱來卿點點頭道:“對!這可能給他們一個真假莫測。”妙目一掃,嫣然一笑道:“幸虧伯母有先見之明,將這兒獵户先行打發走了,不然,咱們這一走,可苦了人家哩!”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別廢話了!孩子,快去收拾吧!”
少頃之後由茅舍中魚貫走出三個人來,當先是村姑打扮的駱來卿,中間那皮膚黝黑的獵裝青年就是何慧卿所改裝,駱雙城卻還是一身上老嫗的打扮殿後,三個人從容地向雜化鎮上走去。
走沒多久,當崇化鎮的遠景遙遙在望時,前面黃塵滾滾,六騎快馬疾馳而來。
駱雙城注目微哂道:“送馬的來了!”
那六騎快馬,在他們面前十丈處一齊剎住。
馬上人除了一個百鳳幫的護法,四個玄衣武士少年,原先離去的那王姓漢子也赫然在內。
駱雙城不待對方開口,首先超越駱來卿身前,目注王姓漢子峻聲叱道:“混賬東西!方才本宮教你如何傳話的?”
王姓漢子馬上欠身訥訥地道:“啓稟正宮皇娘,屬下已傳到,是……是這位任護法要……要來……要來……”
同時,駱來卿已真氣傳音向駱雙城道:“伯母,那護法叫任民珊……”
駱雙城怒聲叱道:“要來怎麼樣?”
王姓漢子結結巴巴地道:“屬下……不……不敢説……”
駱雙城冷電似的目光,向那一直目光炯炯,向她們三人打量着的任民珊一瞪,冷笑一聲,道:“任民珊,你自己説。”
任民珊抱拳一拱道:“屬下是來給正宮皇娘請安。”
駱雙城冷哼一聲:“請安?説的倒蠻好聽!”略微一頓,挑眉怒叱道:“見了本宮,還一個個端坐馬上,你們的心目中,還有我這個正宮皇娘麼?”
任民珊淡然一笑道:“啓稟正宮皇娘,並非屬下有意失禮,只因片刻之前,曾接奉正宮皇娘與金總護法聯名以飛鴿傳書頒下的令諭,提到敵方中有一個與正宮皇娘身材面目都極為酷似的人,屬下為慎重計,所以……所以……”
駱雙城談笑代接道:“所以你要本宮出示身份證明,是麼?”
任民珊恭聲道:“屬下職責所在,請恕屬下斗膽!”
此時,任民珊等一行人的背後,四騎快馬疾馳而至,馬上人一色黃衣,光頭,顯然那是四個番僧。
駱雙城心念一轉,微笑道:“這是你忠於職守,本宮自不便怪你,好!你過來,本宮給身份證明你瞧。”
任民珊道:“屬下在這兒瞧瞧就行了。”
駱雙城探手懷中,做取物狀,卻電疾地欺前五丈,揚手冷笑一聲道:“任民珊,給老孃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