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人傑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他趁那夥計轉臉之際,忙從懷中取出一個銀袋,悄悄丟在地上,然後足失一踢,故作吃驚之狀。
叫道:“這,這是誰掉在這裏的?”
他口中説着,卻未俯身拾取,那夥計目光鋭利異常,一眼便看出是個銀袋,登時便起了非分之心。
只見他茶壺一放,一步搶上前去,口中説道:“我的媽呀,害我找了老半天,原來掉在這裏!”
俞人傑輕輕咳了一聲道:“你這位夥計,也太不小心了。我還以為它不是剛才那位申大爺,就是那位吳三爺遺落的呢!”
那夥計聞言一呆,他暗忖道:“是呀!早上這院子是我打掃的,今天在這以前,總共只有兩位客人,一個申大爺,一個吳三爺,這兩位大爺的銀子,豈是我張二黃毛輕易吞沒得了的?”
俞人傑又咳了一聲道:“你快點收起來,帶我們去看房間啊!”
那夥計頭一搖,自語般地喃喃道:“不,慢一點……這……這隻銀袋……不像我的那一隻,請兩位稍為等一等,待小的去問問申大爺和吳三爺。”
俞人傑一顆心,頓時放落下來。
他忙向無情金剛傳音道:“這隻銀袋,是小弟故意丟到地上的,這座後院,一無遮攔,出入太方便,請戚老準備拿人,小弟隱去高處埋伏以便攔截!”
無情金剛眼珠一轉,點點頭道:“知道了,只要兩個傢伙還在這裏,不愁他們飛上天去!”
那夥計拿着那隻銀袋,顯得甚不願意的轉身走開了,俞人傑看清楚那夥計走去之方面,不由得暗道一聲僥倖。
原來那夥計走去的,竟然不是對面那排廂房,而是廂房與店堂拐角處的一扇便門!
要不是他亡羊補牢,來上這一手,今天能否拿到人,真還難説得很。
無情金剛目送那夥計背景於便門中消失,手一揮道:“可以動手了!”
俞人傑不敢怠慢,足尖一點,飛身掠上對面那排廂房。
無情金剛一個箭步亦向便門中竄去,便門裏面,是個小小的院落,只有兩間低矮的草房,似是棧中夥計居住之處。
俞人傑迅速繞到屋後,看清兩間屋子後面,只有兩個碗口大小的窗户,知道室中之人不會從後面溜出來,這才重新回到屋頂上,注意下邊院中的發展。
只聽下面那夥計拍着門喊道:“申大爺,開門。”
接着從室中傳出多肉殭屍的聲音道:“二黃毛,你昏了頭麼?告訴你吳三爺一到,你就別進來,快滾,快滾!”
那夥計低聲不安地道:“小的撿到”
多肉殭屍怒喝道:“滾,滾,大爺沒有丟東西!”
那夥計囁嚅着道:“也許是吳三爺的。”
屋中多肉殭屍已在向那個青年漢子發問:“你丟了什麼東西沒有?”
那個青年漢子停了一會兒方向屋外問道:“撿到的是樣什麼東西?”
那夥計忙答道:“一隻銀袋。”
屋中的青年漢子哦了一聲道:“銀袋?那你再去問問別的客人吧?”
那夥計一怔道:“三爺是説”
青年漢子似甚不耐道:“是的,快去吧,申大爺和我的銀袋都在身上,別在這裏窮噪聒了!”
那夥計轉過身來,眉梢眼角,喜氣洋溢,他一抬頭,看到無情金剛不禁微微一呆!
他尚以為無情金剛一聲不響跟過來,也是為了這隻銀袋,連忙乾咳了一聲説道:“我説那會有這種巧事,果然還是我的那一隻!咳咳。”
無情金剛冷冷一笑道:“夠你買付棺材了!”
走上一步,以手背像趕蒼蠅似的輕輕一拂,夥計連哼也沒有來得及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屋中多肉殭屍沉聲喝道:“誰在外面説話?”
無情金剛淡淡答道:“是我,夏侯威申大護法你可以出來了!”
屋中輕輕啊了一聲,兩扇板門,迅即打開,接着便見多肉殭屍領着那名青年漢子,自屋中雙雙走出。
這位多肉殭屍不愧為黑道中一名老手,他心裏雖然明知事情不妙,但表面上仍然顯得鎮定異常。
他走來院中後,雙拳一抱,含笑説道:“原來是夏侯老護教!真是巧極了,想不到會在這裏碰上,戚老這次出來可有什麼緊要事?”
無情金剛手一指道:“這位是誰?”
那名青年漢子見多肉殭屍對無情金剛如此恭敬。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多肉殭屍似怕那青年漢子不知利害輕重而説漏了口,連忙接着道:“這位老弟姓吳,名三吉,外號‘閃電刀’,是終南俗家弟子,為終南‘神刀客’上官大俠之得意高足!”
無情金剛道:“在本教是何身份?現在隸屬哪座分壇?”
多肉殭屍道:“這位吳老弟,目前尚非本教中人,卑座這次來這裏,便是為他安排入教事宜,戚老來了正好,卑座正擔心人賤言微,一旦介紹進去,恐難獲得適當之位置,這事還得戚老多多成全!”
説着,轉向那青年漢子手一招道:“老弟過來,見見我們夏侯老護教!”
無情金剛手一擺道:“慢來!”
接着,頭一抬道:“你們認識多久了?”
多肉殭屍道:“很久了!”
無情金剛道:“很久是多久?”
多肉殭屍道:“兩年多。”
無情金剛道:“當初如何認識的?”
多肉殭屍道:“是卑座主持漢中分壇的時候,我們當初結交的經過,正應了一句俗語:
不打不成相識……”
無情金剛道:“那你為什麼到現在才想到介紹他入教?”
多肉殭屍道:“不瞞戚老説,我們這位吳老弟,最近剛剛犯了一點事,已被逐出終南門牆,所以這才想到……”
俞人傑在屋頂上聽得這番對話,心中不禁暗暗納罕。
因為他覺得多肉殭屍在對答中實在無疵可尋。不由得懷疑兩人來此也許真的是為了接引入教。
他這廂念轉未已,忽聽無情金剛打斷多肉殭屍的話題道:“以你申老弟在本教中黃旗護法之地位,介紹個把人入教,本來不算一回什麼事,只不過目前時值非常,有些地方就不得不加以考慮,現在本座如果吩咐你們一件事,你能辦得到麼?”
多肉殭屍忙説道:“當然,戚老的吩咐,還有什麼話説?湯裏來,火裏去,只消戚老交待一聲就是了!”
無情金剛冷冷道:“沒有那麼嚴重!”
接着伸手一指道:“這就做給老夫看看點上他的穴道!”
多肉殭屍一呆道:“戚老這又何必?”
無情金剛沉臉道:“是不是要老夫親自動手?”
多肉殭屍轉過身去苦笑道:“我們夏侯老護教的脾氣一向如此,其實並無什麼惡意,只好暫時委屈你吳老弟一下了。”
那位閃電刀轉了轉眼珠道:“這是一種入教儀式麼?”
無情金剛寒着面孔道:“老夫以黃旗首席護教身份宣佈:第一個從你開始,它將是本教今後的入教儀式之一!”
閃電刀眼珠又轉了一下道:“在下要是放棄入教呢?”
無情金剛冷冷一笑道:“悉聽尊便!”
閃電刀身軀一轉道:“那麼”
無情金剛冷冷接道:“人可以走,命須留下來!”
閃電刀單手一揚道:“怕沒有那麼容易!”
原來這位仁兄頗工心計,他早在走出屋子之前,便在掌心中藏了數枚毒針,這時藉揮手之勢,一個倒縱,騰身拔起,手中的毒針,則如一蓬藍色星雨,向無情金剛面門激射而去!
以無情金剛之身手,自然不會這麼容易中算,無情金剛儘管粗而不文,若談到對敵過手,卻是一塊陳年老薑,他在發話之際,即已防及此着,這時身軀微挪。展袖一抖一拂,便將一蓬毒針掃數震去一邊。旁邊那位多肉殭屍眼見無法善了,知道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由得登時生出一個歹念。
他趁無情金剛運功展袖揮向那蓬毒針之際,猛然欺身上步,一掌如風拍去。
這一掌出手之疾,固不待言,最陰損處,莫過於他這一掌乃是自無情金剛背後抽冷子發出,無情金剛一向自視甚高,對護教堂主以下之人物,從不假以顏色,而一般護法護壇見了他,也無不敬如鬼神,這時自然不會想到多肉殭屍膽敢向他下手。
多肉殭屍申日斌目前可説已是一名準護教,如今又是抱必死之心,以換取一線生機,這一掌力道之強,自是不難想像。
當下只聽得“蓬”、“叭”兩聲問響,無情金剛向前踉蹌絆出一大步,同時於院心中凌空摔落一條身形!
自半空中摔落者,正是那位閃電刀吳三吉!
這位閃電刀吳三吉,空有閃電之名,背後那柄單刀,始終未有出手機會,便這樣不明不白的落個腦漿進裂!
俞人傑以舉手之勞解決了閃電刀之後,已無繼續留在高處之必要,於是雙臂一分,湧身跳下院心。
他因為未曾看到多肉殭屍偷襲的那一幕,這時瞥及無情金剛身軀搖晃,似乎已經受了內傷,不由得大吃一驚!
什麼?多肉殭屍這廝竟有這般厲害?
他想到對方既能將無情金剛打成這般模樣,自己顯然亦非對手,因而不敢過分託大,忙從衣底取出那對三稜刺,以備必要時以刺代筆,接替無情金剛應戰。
這時要換了別人,在一招得手之後,也許早就逃之夭夭了,可是如今的這位多肉殭屍,想法卻不一樣。
因為他深知無情金剛一身功力渾身驚人,尋常一掌,定難制之死命,若想逃,不一定就能如願,俗語説得好: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只有乘勝進擊,才是捨命保命之道!
所以就在俞人傑掣刺在手的一剎那,多肉殭屍的第二掌,又已發出!
這位黃旗大護法,狠是夠狠了,只可惜選錯了對象。
他就沒有想一想:整個天魔教,人數逾千,一共才有幾位黃旗護教?何況是護教中的首席!
當下但見無情金剛瘋虎似的一聲怒吼,身形蓬轉,足失一點,逕向多肉殭屍那股強勁的掌風中搶撲過去!
直到這時候,那位多肉殭屍才知道打錯了主意,可是已經太遲了!
這時候,俞人傑如果一聲不響,任多肉殭屍斃在無情金剛掌下,也就沒事了,沒想到,他偏於這當口,未多加思考地,脱口喊出一聲:“戚老留活口!”
這一喊不打緊,幾乎就為自己帶來一場殺身之災。
無情金剛經他這一喊,登時化單為指,多肉殭屍欲拒無力,應指間哼倒地!
俞人傑一時仍未想及箇中之利害關係,竟又跟着走過去説道:“不忙盤問,先抄抄這廝的身上!”
無情金剛雖然制服了這位黃旗護法,本身也已經受傷不輕,這時為了不願人前示弱,果然依言蹲下身去,親自動手搜索起來。
無情金剛搜了一陣,搖頭道:“這廝身上也沒有。”
俞人傑返身用手一指道:“東西也許已經交給了那小子了,我們再過去那小子身上搜搜看!”
兩人剛剛轉過身子,身後多肉殭屍忽然呻吟似的問道:“這位是……公孫……護教麼?”
無情金剛回過身去冷笑道:“是公孫護教又怎樣?”
多肉殭屍在俞人傑周身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陣,想説什麼,終又忍住。
無情金剛怒聲喝道:“怎麼不開口?説啊!是公孫護教又怎樣?”
多肉殭屍一搖頭道:“沒有什麼。”
説着,輕輕一嘆,緩緩閉上眼皮,彷彿他本來有話要説,但又覺得縱然説出來,對他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似的。
無情金剛扭臉問道:“這廝什麼意思?”
俞人傑聳聳肩道:“誰知道?也許是想讓本座代他講情吧!”
無情金剛嘿了一聲道:“做他的春秋大夢!”
接着兩人走向閃電刀的屍首。
這一次,沒花多大工夫,便有了收穫,那是從閃電刀貼身裏衣中搜出來的,搜出來的東西,是隻羊皮小夾子。
無情金剛打開小夾子,從裏面取出一張信箋,低聲念道:“有黃旗護教,號五全山人者,及蛾眉刀堂副堂主,火姬解衣蕾,刻已先後前赴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