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烈聽出這笑聲乃是趙三姐的聲音,不由又是一怔,忙掉頭望去,但見趙三姐的那輛馬車,不知何時竟已駛了回來!
不過,她這輛馬車並不是徑直駛過來,而是用車的尾部朝前,緩緩地倒着駛來,已將接近尚文烈的馬車了。
悟玄道長袍袖一揮,一個跨步擋在路中、沉聲道:“停住!此路不通!”
只見趙三姐從車窗中探頭出來,嬌笑道:“喲!老神仙,這條路是你的私產麼?”
悟玄道長沉聲道:“此路雖不是貧道私產,但女檀越既已離去不再牽涉尚大俠之事,而又在此緊要關頭潛回,顯然仍要插手,貧道當然不能任你女檀越……”
趙三姐突然又是一陣格格嬌笑,打斷了悟玄道長的話鋒……
這時,由於趙三姐的突然迴轉,來意不明,是以三方面之人都暗提戒心,準備應付,因此丐幫之人與尚文烈的一場馬上就要爆發的爭搏也為之暫時鬆弛下來……
只聽趙三姐的笑聲一住,口氣突然變得冷森森地説:“奴家的行動,誰也管不了,老雜毛快讓開,否則體怪奴家不客氣了!”
悟玄道長被她這一聲“老雜毛”氣得三綹長髯無風自動,雙目中精芒電閃,一擺手中拂塵,沉聲喝道:“普天之下,還未有人敢對貧道如此無禮,女檀越仗着玉屏女妖這一輛馬車就想任意妄為,簡直是做夢!”
趙三姐冷笑道:“你老雜毛要是不信邪,就不妨站着別動,奴家可要吩咐趕車的動手了!”
説罷,也不管悟玄道長讓是不讓,敲了敲車門,馬車又開始緩緩倒着移動……
悟玄道長當然清楚這輛馬車,昔日在“玉屏女魔”蘇玉嬌乘坐之時,馬車周圍三丈以內任何生物,皆可由車中之人決定其生死,端的厲害無比,此時車中人雖然換了個趙三姐,但馬車本身的威力相信仍然存在,因此絲毫不敢輕忽,一見馬車移動,立將護身真氣提聚,待得馬車約莫駛近至三丈開外時,陡地一聲清嘯,雙袖一抖,身形直撥而起……
他身形起在空中三丈,趙三姐的馬車也抵達了悟玄道長原先站立之處三丈以內!
悟玄道長又是一聲清嘯,倏地身形一翻,頭下腳上,猛然撲下,手中拂塵一抖,“唰”
地抖開,塵尾宛如巨傘,護住了頭部,挾隱隱風雷之聲,朝馬車擊落……
在他的想法,認為這輛馬車的所有歹毒裝置,必然是在車的四周,至於車頂部位可能就較為脆弱,是以他採取的攻擊位置,也就選擇了凌空下擊……
誰知,他身形方自下撲到距離車頂丈許之遙,陡聽“噔”的一響,從車頂射出一根藍光閃閃的三稜槍,瞄準他的頭頂直飛上來!
這根三稜槍的槍尖長達一尺,鋼杆粗如酒杯,也只有尺許長短,槍尖三稜起鋒,射出時候旋轉如飛,發出刺耳鋭嘯,乃屬於專破內家護身氣功,威力最強的武器之一!
悟玄道長沒料到車中竟裝着這等威力強大的武器,深知自己的護身真力實在抵擋不住,大驚之下,忙將所有的力道盡聚於拂塵上面,右腕用力一抽一絞……
説時遲,那時快”,他這邊方自決定發動,那根三稜槍已飛射而至,他的拂塵塵尾正好迎着槍尖一抽一絞,頓聽“軋”的一響,那寶刃難傷,用天蠶絲所造的拂塵塵尾立將三稜槍槍尖絞住!
悟玄道長一聲悶哼起處!他那下撲的身形卻被三稜槍上的強大沖力衝得倒飛而起,斜着飛向山坡外面……
了因大師在旁邊瞧得心頭一凜,疾然橫跨三尺,方便鏟往外一伸,口中大喝:“道兄快接住!”
這一處山坡外面,也就是山道的右側,坡度甚陡,幾乎是一瀉百丈,坡上僅生長着一些雜樹野草,悟玄道長身在空中,就算輕功身法再好,摔落下去最低限度也得滑滾個十多丈才能重新提力飛撲上來,如是,豈不損了武當一派掌門的面子?
是以悟玄道長一見了因大師伸出了方便鏟,當時就毫不考慮地探手一抓,食、中二指立將鏟頭邊沿搭住,倒飛的身形頓時一窒!
了因大師一沉腕,方便鏟往回一帶!
悟玄道長借勢一拂大袖,身形一翻,飄然落在山道上面,一抖手中拂塵,取下那根被絞纏在上面的三稜槍……
這時,趙三姐的馬車又已緩緩駛來,車中再度傳出趙三姐的嬌笑道:“二位聖僧仙長請讓一讓,奴家的車子要過去了!”
悟玄道長以一派掌門之尊,竟然一動手就吃癟在這女人手裏,心中正是羞憤交加,聞言之下,沉喝一聲:“無量佛!這兇器還你!”
喝聲中,左手一揚,“嗖”一聲刺耳鋭嘯,三稜槍驟化電虹,直向馬車射去!
相距不過四丈左右,悟玄道長這一下又是含憤出手,三稜槍上已然貫注了內家真力,去勢如電,勁急異常,一間就擊中了目標!
“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三稜槍射中馬車的後部之頃爆發出來,但見火花四濺,響徹雲霄,四山回聲不絕……
那輛馬車只不過被三稜槍上的勁力撞得顛簸了一下,頓了一頓,又繼續緩緩移動。
“哈哈哈哈!”趙三姐的嬌笑聲又從車中傳出,只聽她嬌笑道:“好雜毛!火氣真不小,若不是奴家這輛車兒夠堅固,豈不是被你砸了!”話聲一頓,口氣一沉,冷喝道:“二位讓是不讓!”
了因大師、悟玄道長二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但隨即勃然大怒,齊聲喝道:“好狂妄的妖婦,看你有何伎倆敢目中無人!”
喝聲中,二人腳下一頓,了因大師一橫方便鏟,悟玄道長一抖拂塵,雙雙縱步朝趙三姐的馬車迎了上去……
“噓!”
一聲吹氣的異響起處,陡見這輛馬車的後部煙霧大作,灰忽忽地八方飛卷,頓時將數丈方圓攪得烏煙瘴氣,莫辨東西!
了因大師和悟玄道長不由大吃一驚,一時摸不清這煙霧究竟是什麼東西,怎敢貿然往裏面闖去,當下,不約而同擰身倒掠而出……
二人方自倒掠出去,趙三姐的馬車移動速度突然加快,一下就到了尚文烈那輛馬車的旁邊……
尚文烈乍見煙霧滾滾而來,心頭方自一凜,暗罵:“好個狡惡的賤婦,竟想連我也暗算在內……”
他心中忖罵未已,突聽趙三姐急聲傳音叫道:“大公子,快將上官丫頭塞人奴家車中,奴家就替你斷後,快,快作決定,時機不多了!”
這時那八方滾卷的煙霧已將兩人的馬車周圍都籠罩起來,尚文烈這才發現煙霧中竟未含什麼毒素,耳聽趙三姐這一傳聲急呼,心中猶自一哼,一時間也打不定主意……
耳中又傳來趙三姐的傳聲:“你這人怎地三心二意的,再不決定,奴家就要走了!”
尚文烈一咬牙,也用傳聲答道:“好!尚某人就相信你三姐一次,你把車門打開!”
趙三姐“格格”嬌笑道:“大公子!你相信我三姐是不會吃虧的!”
一面説着,一面已將靠着尚文烈馬車這邊的車門打開……
尚文烈一晃身進入自己的車廂,抓起上官瓊(勝夷光),迅快地朝趙三姐車廂裏遞過去,口中同時大喝道:“老孫!弩箭手護住車子兩邊,你和他們殿後,咱們走!”
喝聲出口,那機警的林明已自長身一躍,掠上了自己的坐騎,率着另外三名騎士,策馬朝前飛馳而去!
楊聰一抖繮繩,兩匹拉車健馬一聲長嘶,八隻巨蹄翻動,拖着車子疾駛,車輪滾在山道上,發出劇烈的“隆隆”聲響,震破了這荒山黑夜的沉寂!
那八名弩箭手策馬狂奔而至,左右一分,護住了馬車的兩邊,一同往前飛馳,孫驥跟兩名助手錢通、錢順兄弟以及未受傷的幾名打手,緊跟着馬車策馬急奔……
就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尚文烈這邊的人馬方自撤走,了因大師跟悟玄道長亦已發現煙霧無毒,耳聽煙霧中蹄聲與輪聲暴響,俱不由勃然大怒道:“好妖婦,竟敢掩護惡賊逃走!”
二人俱是同一心思,用不着出聲招呼,已然雙雙縱身而起,用兵刃護住當面,直衝入煙霧裏去……
另一方面,那批以棋叟為首的丐幫之人,起先也是害怕煙霧有毒而不敢妄動,等到孫驥率了手下一轍,這才看出情形不對,又見了因大師和悟玄道長已衝入煙霧裏去,棋叟龍歸海哪敢怠慢,忙揚聲大喝道:“弟兄們追!”
喝聲中,山坡左右數丈內,人影紛紛掠出,隨着龍歸海飛撲入煙霧裏去!
誰知
龍歸海剛一領先衝進了煙霧中,卻突見了因大師與悟玄道長反身飛撲出來,不由猛地一怔!
也就在他一怔之下,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之際,陡然臉色一變,雙手齊揮,悶聲大喝道:
“煙中有毒,快退!”
説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出聲警告身後的眾花子之時,“咕咚……”一陣聲響,已有好些個老少花子摔倒在地上。
龍歸海本人也因為開口出聲的原故,冷不防吸了一口有毒的煙霧入喉,登時心頭髮惡,腦袋暈眩,幸得他功力較深,忙運功提氣逼住全身各大要穴,閉住呼吸,擰身倒掠而出……
煙霧中響起了轔轔車聲,混合着趙三姐的嬌笑道:“不勞諸位運送,再見了!”
龍歸海這時也無暇去理會這許多,忙掏了一粒避毒藥丸吞下,盤膝坐在地上,運功化解吸入體內的毒煙……
好半晌,他才把餘毒化淨,睜開眼皮一看,只見山道上空蕩蕩的,那一大團煙霧已然消散無蹤,三二十名丐幫弟兄環立在他的身旁保護着,前面的地上,倒着七八名中毒的丐幫弟子,看情形顯然已沒有希望了。
龍歸海黯然一嘆,緩緩站起身,恨道:“只怪老花子我一時大意,斷送了許多弟兄的性命,嘿嘿!這筆債非找那妖婦償還不可……”
忽聽一聲“阿彌陀佛”!那了因大師已在一邊截口道:“龍施主不用太過自責,其實如果不是老衲與悟玄道兄首先搶着進入煙霧中,怎得引起龍施主你的靈機,所以老銷對貴幫弟子的不幸,實在深感愧疚!”
龍歸海轉身朝了因大師與悟玄道長抱拳一禮,苦笑道:“説實在話,這事怎能怪責大師與道長,那妖婦的確太狡猾了,老花子實在沒想到她會來上這一手!”
了因大師合十道:“龍施主之言有理,如今毒煙已然散盡,前途諒已無礙,咱們這就結伴一同追下去如何?”
龍歸海大喜道:“二位聖僧仙長肯提攜我老花子當然是最好不過,走!花子們這就當先打頭陣!”
話聲一落,舉手一揮,就要率領眾花子動身……
悟玄道長忽地一擺手,低聲道:“且慢,有人來了!”
龍歸海傾耳一聽,果然聽見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從他們來路的方向迅疾傳來,不禁大為奇怪道:“這時候還會有誰來?”
説話之間,那陣腳步聲已接近至十丈左右,突然停了下來,顯然那些趕路的人也發現了前途有了情況而隱伏起來了!
了因大師朗宣了一聲佛號,沉聲道:、“老衲少林了因和武當悟玄道兄在此,那邊來的是何方施主?請過來相見!”
話聲一落,十丈外的暗影中傳過來一聲歡笑,有人接口道:“原來是佛門聖僧和武當仙長,久違了!可還記得在下錢一博麼?”
説話聲中,一條人影疾掠而至,了因大師與悟玄道長注目之下,見來人果然是“無名堡”
大總管錢一博,當下一齊施禮道:“錢施主久違了,一向可好?”
錢一博抱拳還禮道:“託二位洪福!”話聲微頓,一眼發現棋叟龍歸海也在旁邊,不由頓感詫異地“啊”了一聲,忙轉身施禮道:“龍長老怎也來到此地了?莫非也是為追蹤尚文烈那廝而來?”
龍歸海還了一禮,苦笑道:“誰説不是,剛才差點就吃了大虧咧!”
錢一博訝道:“怎麼?難道諸位在此地將尚文烈那廝追上了?”
龍歸海尷尬一笑道:“追是追上了,可又給他溜掉了!”
錢一博大為驚訝道:“哦!憑長老和二位聖僧仙長以及貴幫眾多弟兄,那尚文烈還逃得掉?聽長老的口氣,似乎他有什麼厲害人物相助不成?”
這時,跟錢一博一夥的君方義等七名武師及白鳳艾雲萍已現身飛掠過來。
棋叟龍歸海發現了白鳳艾雲萍,不由微感一愕,等到他看清了只有白鳳一個人時,更是大為詫愕地“哦”了一聲,對白鳳艾雲萍抱拳行禮道:“艾女俠怎也來了?令妹呢?”
白鳳艾雲萍還了一禮,悲憤地答道:“舍妹不幸已落入尚文烈那廝手中,奴家與錢總管以及幾位師父正追往營救,剛才聽龍長老説的,似乎尚文烈那廝剛走不久是麼?”
龍歸海點頭道:“不錯,那廝獲得趙三姐那妖婦的掩護,利用昔年‘玉屏女魔’蘇玉嬌乘坐的那輛馬車斷後,放出毒煙,老花子上了大當,犧牲了幾位弟兄,真是……”
白鳳艾雲萍急忙截口道:“那麼,龍長老你還不快將善後事情弄妥去追趕那廝,萬一……”
龍歸海笑道:“艾女俠放心,這山區裏的地勢花子們再熟不過了,這條山路只有一條,別無分岔,他們的兩輛馬車跟坐騎是非走這條路不可,但咱們靠兩條腿的就可以走小路,抄捷徑,同時……”
他話聲微頓,瞥了地上的丐幫弟子屍體一眼,沉聲道:“經過這一次教訓,那廝既然有趙三姐替他斷後,咱們在這狹窄的山路上,就算追上了也無法挨近,所以老花子打算讓他們平安出了山區,在進入陝境的平地之時,再現身攔截包圍,那時候,地方寬闊,動起手來方便得多了。”
悟玄道長朗宣了聲“無量佛”,連連頷首道:“龍老施主之言有理,就拿剛才貧道攻襲那妖婦的馬車幾乎吃了大虧一事來説,如果不是在這山路上面,就不致那樣糟糕了!”
了因大師也同意地連連點頭,轉頭又對龍歸海道:“既然如此,龍老檀越就吩咐貴屬下弟兄辦理善後吧。”
龍歸海遂即指揮眾花子在道旁選了一塊空地,動手挖了個大坑,埋葬死去的七名丐幫弟子……
錢一博這才趁空行近了因大師,含笑道。“昔日在岳陽拜別,此後江湖上即未見二位的佛駕仙蹤,武林同道無不關切,不知……”
了因大師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擺手止住錢一博,尷尬地道:“事情説來簡直愧煞,老衲實在無顏解釋!”
錢一博鑑貌辨色,情知這一僧一道必然是在什麼地方吃了大虧,為了保持身份而不好意思説出來,遂輕“哦”一聲,準備另找話題……
可是,白鳳艾雲萍到底年紀較輕,肚腸較直,已忍不住在旁邊插嘴道:“當日天門山逍遙谷之會,八大門派與會之人死傷慘重,二位掌門人如果也來參加的話,奴家相信情勢就不會那樣糟了!”
了因大師頷首道:“艾施主説的不錯,可是……”底下卻是一陣為難的沉吟,終於接不下去而閉口不語。
白鳳艾雲萍更是忍耐不住,微帶愠意地追問道:“可是什麼?大師乃一派掌門之尊,又是今世武林中的有道高僧,難道還有什麼不可對人言講之事?”
了因大師嘆了口氣,仍然沒有接腔。
悟玄道長卻低唸了聲“無量佛”,肅容接道:“艾施主當日身受其痛,自是難免對貧道與了因師兄的不曾前往天門山逍遙谷一事極為不滿,但貧道與了因師兄為何不去的緣故,這位錢施主他就相當清楚……”
白鳳艾雲萍“哦”了一聲,轉眼望着錢一博道:“大總管曉得?”
錢一博“咳”了一聲,道:“這個……事情是這樣的……”當下,遂將昔日在岳陽城的客棧中,如何建議了因大師與悟玄道長實行“釜底抽薪”之策的經過説了。
他説完之後,目光移注了因大師和悟玄道長,莊容道:“至於二位掌門人北上攔截那‘玉屏女魔’蘇玉鳳的詳細情形,在下就一無所知了,因此……”
白鳳艾雲萍“哦”了一聲,搶着説道:“原來如此,莫非那‘玉屏女魔’的暴斃,就是二位掌門人的……”
悟玄道長連連搖頭,截口道:“貧道與了因師兄哪有這大本領!”
白鳳艾雲萍訝然道:“二位不是北上攔截她的麼?”
悟玄道長苦笑道:“計劃原來是這樣的,可是,當貧道和了因師兄抵達‘玉屏魔宮’之前,那蘇女檀越去世的消息就傳出來了,所以,我們根本就不曾見着她本人。”
錢一博詫道:“那就奇怪了,二位掌門人既然未到魔宮,那女魔就已暴斃,那麼,二位掌門人為何直到如今才返回中原呢?”
悟玄道長嘆了口氣道:“唉!這就是剛才了因師兄一再不好意思説出來的原故了……”。
話聲微頓,不待錢一博開口詢問,立即説下去道:“那時候,貧道和了因師兄聽到了蘇女檀越去世的消息,都覺得十分奇怪,所以就決定到‘玉屏山’去看個究竟,誰知……唉!説來慚愧,貧道和了因師兄不知怎地竟在山中糊里糊塗地迷了路,弄得狼狽不堪,白耽誤了不少時日才找到正確的路徑,可是,當我們抵達玉屏宮中之時,宮中只剩下些執役之人,蘇女檀越業已下葬,她的唯一女弟子不知去向,至於那內外兩位總管,據説均已下山辦事去了,貧道和了因師兄商量之下,覺得蘇女檀越之死,其中大有蹊蹺,而最大的關鍵,必須將她的唯一女弟子上官瓊尋着才能查得出來,於是……”
説到此處,那棋叟龍歸海已將死的丐幫弟子屍體掩埋妥當,快步走了過來,截口笑道:
“道長這就失策了,既然認為上官瓊是這件事情的最大關鍵所在,道長剛才就應全力不讓趙三姐那妖婦溜走的!”
悟玄道長赧然一笑道:“龍施主説得極是,但那一陣毒煙的確也不好受!”話聲微頓,眼望龍歸海説道:“既然龍施主你對這山區的地勢熟悉,那就麻煩領路,到前途平坦之處攔截那妖婦如何?”
龍歸海呵呵一笑道:“道長放心,不是我老花子誇口,擔保那妖婦和姓尚的一個也跑不了!”
話聲一落,舉手一揮,笑道:“諸位跟我來!”
※※※※※
黝黑荒涼的山道上,蹄聲如雷,隆隆的車輪急轉輾過地面之聲混成一片,震破了寂靜的夜空!
林明領着四騎武師在前開路,馬鞭狠狠抽打在坐騎身上,十六隻鐵蹄翻飛,揚起漫天的塵土……
楊聰高坐在駕車的坐位上,聚精會神,全力控着兩匹挽車的健馬,拖着馬車緊跟在後飛駛……
孫驥率着錢氏弟兄和幾名不曾受傷的打手在馬車後面押隊,那八名弩箭手分護在馬車兩旁,加鞭飛馳。
這一陣急奔,盞茶時光便已馳出七八里之遙!
尚文烈坐在車廂愈想愈不是味道,愈想愈覺生氣,同時也感覺情況是愈來愈緊了……
可不是麼,他原先以為了因大師與悟玄道長失蹤已久,極可能已喪身於“玉屏女魔”蘇玉鳳之手,卻沒料到竟會突然出現了!並且還立即找上了他!
這一僧一道的出現,無可諱言地將會為當前散漫的武林帶來一股向心力量,那麼,他尚文烈除了要對付“無名堡”的攻擊之外,又要費心思去應付武林八大門派之人向他討債了!
尤其是他這一趟“金蟬脱殼”的妙着,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可以溜回“金龍總宮”去,然後設法逼着賈天紳將“金龍劍法”全部招式説出來,那時,他就不必懼怕什麼了,因為,一套完整的“金龍劍法”,天下還有誰人能敵?
可是,照眼前的情況看來,這條山道根本就不算荒涼隱密了,嚴格説起來,比起官塘大道還要熱鬧得多!
他後面有幾撥人緊追不捨,而前途呢?
前途將會出現些什麼人來攔截?這是十分難以預料的!
趙三姐已將上官瓊弄到了手,她是不是會幫忙到底,送佛送上西天地將他護送回“金龍總宮”去?
這個答案,他尚文烈想也不敢去想!
尚文烈斜靠在柔軟的坐墊上,劍眉緊皺地忖思了一陣,忽地劍眉一軒,抬手敲了敲車門,沉聲道:“小楊,叫他們停下來歇一會兒,把小林喚來!”
駕車的楊聰應了一聲,撮唇發出一聲尖長的唿哨,同時右手往上一舉,左手一勒繮繩……
一陣“希聿聿”的長嘶亂成一片,前面的林明等四騎與後面的孫驥和眾打手,兩旁的弩箭手等等,都隨着馬車一停而統統勒住坐騎,停了下來!
林明一躍下馬,快步疾奔過來到了車門邊,尚文烈一打手勢命林明上了馬車,然後把窗簾放下來將車廂內部遮得嚴嚴密密,不露絲毫縫隙!
他二人在車廂裏搞什麼鬼?車廂外面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高踞駕車座上的楊聰突然俯身下去,低聲道:“稟公子!來路上有車輪聲,可能是趙三姐那妖婦甩脱了那些傢伙,趕來了!”
尚文烈在車內應道:“好!你下來!”
楊聰躍下馬車,但見車門開處,尚文烈遞了個長大的包裹出來,楊聰趕忙雙手接住,尚文烈一打手勢,後者點頭會意,舉步朝孫驥走去……
孫驥眼見楊聰在車裏接了個長大的包裹走過來,不由一愕,正要開口……
楊聰一躍而至,低聲道:“不必多問,把這個擱在你的馬上,小心不要顛壞了!”
説着,已舉起手中的長大包裹,遞給了孫驥。
孫驥雙手接過“哦”了一聲,卻沒有開口説話,將這包裹輕輕地立着放在馬鞍上面,緊靠着自己的胸口。
楊聰大拇指一豎,點頭一笑,便轉身回到車門邊,躬身低聲道:“稟公子,都弄妥了!”
尚文烈點了點頭道:“你上車吧,等趙三姐來了然後一道走!”
説話之間,後面的山道上車聲轔轔,一輛輕車飛駛而來,夜空中盪漾着趙三姐的“咯咯”
嬌笑聲:“大公子,你們還不走,等在這兒幹什麼?”
尚文烈探頭向後揚聲笑道:“三姐未脱險境,在下怎能走遠?你再不來時,在下正打算回頭去接應哩!”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趙三姐的輕車已然駛近停了下來,只聽趙三姐“咯咯”笑道:“喲!
大公子端的夠朋友,奴家謝了,那些傢伙恐怕馬上就要追來了,還是快走為妙!”
尚文烈笑道:“敢情是三姐的毒煙不靈了,沒將他們毒死光麼?”
趙三姐冷笑道:“你以為那個老禿驢和老雜毛是好惹的!奴家能擋他們一下,脱得了身就算不錯的了,少-嗦,快走吧!”
尚文烈笑道:“好好好,在下這就走,不過……”話聲一頓……”
趙三姐冷笑道:“不過什麼?難道還想奴家把上官瓊這丫頭還給你?”
尚文烈笑道:“三姐真會説笑,你幾時聽到過我尚某人説出來的話不算數的?休説她現在已交給了你,就算仍在我這邊,你三姐説一聲,我還不是照樣雙手送上!”
趙三姐嬌笑道:“真看不出大公子説得比唱的還好聽,奴家倒不好意思不洗耳恭聽一下你尚大公子不過些什麼了!”
尚文烈乾笑了一聲道:“沒有什麼,在下想恭請三姐芳駕一同蒞臨敝宮,暢聚幾天,好讓在下謝謝三姐這次解圍之情!”
趙三姐嬌笑道:“喲!看不出大公子倒是蠻好客的,不知你準備怎樣招待奴家呢?”
尚文烈道:“只要三姐吩咐,在下無不照辦!”
趙三姐“咯咯”一笑,嬌聲道:“好吧!大公子既然這樣痛快,奴家就陪你走一趟‘金龍總宮’便了!”
尚文烈大喜笑道:“謝謝三姐,在下這就前面領路了!”説罷,敲了敲車門,楊聰口中發出一聲呶哨,一抖繮繩,驅動馬車朝前駛去。
孫驥在後面低聲吩咐了錢通幾句,錢通雙腿一夾馬腹,催馬越過馬車,徑自馳往前面,填補了林明的空位,領着三名武師在前疾馳開道……
十多騎人馬簇擁着兩輛馬車,浩浩蕩蕩地馳行在荒涼的山道上,不時驚起一羣羣的宿鳥,蹄聲、輪聲響徹林野……
可是,沿路上卻是平靜無事,半點也未受到打擾!
直到東方的山巔現出一抹魚肚白色,這一行車馬亦安然馳出了山區,進入陝境的一處平原地帶!
連綿的山脈隱現在遠方的曉霧裏,平原上田疇密佈,雞聲四起,曉色中已可遙見裊裊炊煙。
山道已然走完,一行車騎正奔馳在一條寬闊的官塘大路之上,車、馬的速度自然也大大增加,勢如風馳電掣一般急急前進……
奔行了幾里路程,這條官塘大道一分為二,一條向西,一條卻岔向西北!
尚文烈的目標是趕回終南山的“金龍總宮”,車騎自然是奔向西方的這一條官塘大道而去……
可是,在後面緊緊跟隨着的趙三姐的那輛輕車卻突然一個轉彎,折人了那條岔向西北的官道去了!
尚文烈在車上瞥見不禁又驚又怒,忙吩咐楊聰下令車騎停止前進,一面提氣揚聲叫道:
“三姐,走這邊才對!”
這時,趙三姐那輛輕車已遠出數十丈外,聽到了尚文烈的呼叫,慢慢停了下來,她從車廂裏探出頭來。朝着尚文烈嬌聲笑道:“大公子!奴家走的這條路一點沒錯,奴家……”
尚文烈喝道:“到故宮去應該走這條路才對,三姐你……”
趙三姐嬌笑道:“大公子,謝謝您的盛情寵邀,但奴家忽然想起,還是先回家去一趟,把事情辦妥了才得安心,改日再到府上叨擾便了!”
尚文烈怒道:“你答應過尚某人的要求,卻又説了不算,三姐,你這樣子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
趙三姐“咯咯”嬌笑道:“大公子您是大英雄豪傑,當然是一諾千金!但奴家是個女流之輩,可不懂得這一套,如果大公子拿您的那些為人標準來規範奴家,豈不大錯特錯了?”
尚文烈徒自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如何,心念一轉,硬的不成,只好來軟的,當下換上一副笑臉道:“三姐,咱們相交一場,難道你就不體恤小弟一點?此地距敝宮已然不遠,三姐送小弟一趟,也耽擱不了幾天工夫的,何必急着回去呢?”
趙三姐“咯咯”一笑,嬌聲道:“算啦算啦,我的大公子,奴家素來是軟硬不吃,時候不早,該快點動身了,再見!”
話聲一落,輕車已緩緩移動,往前駛去……
尚文烈怒火中燒,幾乎就要下令轉過頭來追上去把這妖婦碎屍萬段,但轉念一想,嘆了口氣。揚聲道:“三姐既然不肯賞臉,小弟也不好勉強,祝你一路順風,恕小弟不送了!”
趙三姐探出頭來,揚了揚玉手,嬌笑道:“好説好説!大公子,謝謝您啦,再見再見!”
笑語聲中,輕車速度加快,疾駛而去……
尚文烈“哼”了一聲,怒衝衝地道:“楊聰!叫他們走快些!”
楊聰應了聲:“是!”右手高舉,連繞了兩圈,左手一抖繮繩,右手放下來拔起身旁的長鞭,“叭叭”一抽,兩匹健馬鐵蹄翻飛,拖了馬車如飛駛去……
尚文烈怒氣仍然旺盛得很,馬車一動,他又沉聲道:“小楊,傳令到前面去,吩咐他們,如果發現有人阻道,不論是誰,一概格殺勿論!”
楊聰應了聲“是!”隨即唿哨連響,用本門暗號,將主子的這道命令,通知領前開道的錢通。
錢通接到這道命令,方自知會同行的三名武師,突地目光抬處,臉上神色倏變,右手一舉,左手猛地一勒繮繩,坐下健馬一聲長嘶,前蹄一起一落,定在地上!
三名武師也趕忙勒住坐騎,一字排開,各從各鞍袋中抽出兵刃,嚴陣戒備……
原來,在晨光熹微之下,錢通他們突見前路塵頭大起,隱隱傳來如密雷般的蹄聲,毫無疑問,最少也有三十騎以上的人馬,正迎着他們馳來!
後面的楊聰乍見錢通發出停止訊號,忙將馬車剎住,並將訊號用手勢傳給後面的孫驥,命他在後戒備。
尚文烈從車窗探頭出來,皺眉問道:“小楊,什麼事?”
楊聰高坐駕車座上,這時也遙遙望見了滾滾的黃塵,遂俯身答道:“前路有一彪人馬迎來,不知是何路數!”
尚文烈沉聲道:“傳令給錢通,叫他照剛才的命令行事!”
楊聰應了聲“是!”口中唿哨連響,又將這道命令用暗號發出通知了錢通。
也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但聽蹄聲如雷,動地而來,塵沙漫天飛揚中,數十騎疾裝勁服,攜帶着各式兵刃的彪形大漢已然清楚地顯現出來!
錢通乍見之下,不由暗叫了一聲:“我的媽!”
這數十騎人馬,教他和三名武師如何去將他們格殺勿論?恐怕一動手,他錢通和三名武師就得立刻被人家格殺勿論了!
驀地,蹄聲倏止,塵沙漸落,那數十騎人馬竟然在馳抵相距錢通三四丈遠時,一齊勒住坐騎,停了下來,但卻將這條官道塞得滴水不漏!
錢通勉強一定心神,交待三名武師替他押陣,然後硬着頭皮,拍馬迎上前去,口中揚聲喝道:“是何方朋友阻道,請通名號!”
那數十騎人馬第一列當中一騎的鞍上端坐着一個黑鐵塔般的大漢,將手中的開山大斧一舉,打雷也似地吼道:“漠北‘血魂堡’,有我無人!咳!你們是哪條道上的,趕快報上來!”
錢通一聽是“血魂堡”的人馬,不由打了個寒顫,他知道兩天前在山區裏面,“金龍宮”
的人曾埋伏盡殲“血魂堡”大總管與十多名武師打手,如今對方大舉而來,他怎敢立時亮出“金龍宮”的旗號?當下,一言不發,兜轉馬頭,飛馳到馬車旁邊,下馬躬身道:“稟公子……”
尚文烈一擺手,截口道:“不用稟了,那黑炭頭的窮吼,本公子早已聽到了,你上前去瞧瞧他們來了些什麼人,如果司徒堡主也來了,那就亮旗號請他過來談談,如那位堡主沒有來的話,你就隨便扯個謊,把他們蒙過去算了。”
錢通應了聲:“屬下遵命!”躬身一禮,上馬飛奔到前面距對方人馬三丈之處,抱拳朗聲道:“貴堡雄踞漠北,敝上久仰,特命在下恭請司徒堡主枉駕一敍!”
那名黑大漢吼道:“你們的主人是誰?見咱們堡主要想幹什麼?”
錢通一聽就知道司徒堡主已經來了,當下抱拳笑道:“敝上是誰,貴堡主見面便知,至於敝上欲與貴堡主所商何事,在下不敢多問。”
話聲一落,對面數十騎當中,緩緩馳出一匹烏騅龍駒,馬上坐着一位穿藍綢箭袍,頭頂金冠,臉似銀盆,鷹目鈎鼻長髯垂胸的魁偉老者,他策馬馳近錢通,沉聲道:“老夫司徒萬方,貴主人是誰?他想見老夫的話,可單獨上前到此地來,咱們當面談談!”
錢通略一遲疑,隨即抱拳一禮道:“在下錢通,拜見堡主,敝上剛才吩咐,希望堡主能枉駕……”
司徒萬方“呵呵”一笑,截口道:“貴上車旁有八具匣弩,老夫根本不識貴上是何方人物,寵召老夫的意圖不明,老夫豈可輕易去跟他見面,一句話……”話聲一頓,口氣一沉,道:“貴主人必須單騎前來讓老夫一見,否則老夫一舉手,敝堡三十餘騎衝殺之下,嘿嘿!
貴主的架子就端不起來了!”
錢通聽了,不由大感驚凜為難,卻聽身後傳來主子尚文烈的朗笑之聲:“呵呵!是什麼風把堡主虎駕吹人中原來了,怎不先通知一聲?好讓小弟及時出關迎駕!”
笑語聲中,蹄聲得得,尚文烈已策馬緩緩而來!
在他身後,八名弩箭手擎着匣弩,一字排開,緩緩策馬跟隨。
司徒萬方乍見是尚文烈,登時鷹目噴火,仰面怒笑道:“好好好!原來是姓尚的!老夫正要找你,來來來!來得正好!”笑聲一頓,瞪目厲喝道:“尚文烈!本堡大總管和十多名弟兄的性命,老夫要你加倍償還!”
尚文烈不慌不忙地將坐騎停在司徒萬方三丈遠處,拱手行禮,含笑道:“堡主貴體一向可好?”
司徒萬方雖然一肚子怒火,但對方笑臉相迎,執禮甚恭,而且又是一個門派之主,只好勉強還了一禮,冷冷道:“託福!尚大俠想必萬事如意?”
尚文烈嘆了口氣,道:“多承堡主垂注,小弟倘若萬事如意,也不會勞動堡主御駕親征,對小弟大興問罪之師了!”
司徒萬方“嘿嘿”冷笑一聲,怒道:“説得好!你姓尚的如果萬事如意了,恐怕連老夫的腦袋也得給你搬了去啦!”
尚文烈故作一愕,道:“堡主説哪裏話來,小弟縱有得罪之處,也不致如此嚴重地使堡主生這大的氣,難道……”
司徒萬方陡地一聲斷喝:“住口!”目光一凝,厲聲道:“姓尚的,你少在老夫面前裝呆,老實告訴你,老夫這趟到中原來,有兩樁事情找你,看你如何還老夫的公道!”
尚文烈莫名其妙地瞠目道:“小弟只知道有一樁小事對堡主似乎有些不好交待,而堡主卻説有兩樁事情找小弟討取公道,聽堡主言下之意,似乎還相當嚴重,敢請堡主説個明白,免得彼此誤會。”
司徒萬方厲聲道:“誤會?本堡大總管跟十多名弟兄在‘伏牛山’區裏被你埋伏襲擊,幾乎全部喪命,而那上官瓊賤婢,你既已知她與本堡作對,卻仍留住她不交與本堡處置,如此有心包庇,豈不是明與老夫過不去?哼哼!你今天不還老夫一個公道,管教你回不了‘金龍宮’!”
尚文烈“哦”了一聲,含笑道:堡主所説的兩樁事情,小弟只承認有關上官瓊那丫頭確曾落在手中,“其他的事,小弟聽了實感惶恐,不知堡主是從何處聽來的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司徒萬方重重地哼了一聲,霍地掉頭厲聲道:“孫武!你出來把那天的事情説給尚大俠聽聽!”
騎士隊伍中,應聲擠出來一人一騎,馬上人乃是個中年麻面勁裝大漢,左肩上用布裹着,頭臉上有幾處皮破的擦傷,他來到司徒萬方身側,行了一禮,朗聲説道:“小的奉命跟隨週二總管南下中原追搜上官瓊那賤婢的下落,一直追到‘天馬集’,那晚上在一家叫‘悦來’的酒樓上……”
這名大漢將那晚上如何發現了上官瓊,如何發生衝突,那胡大爺如何根裏插手架樑,廢了週二的一條臂膀,他們回去搬救兵,如何同了大總管等人在半路上碰見那姓許的管事跟“勝家堡”的人爭搏,大總管用懾魂術制住那許姓管事,問出乃是“金龍宮”的人,後來,大總管如何逼着許姓管事領路搜到那莊院,又從莊院追入山區,直到遭遇埋伏突襲為止,一五一十地詳細説了。
説完之後,他又頗為得意地補充道:“那晚上如果不是小的見機得早,顧不得頭臉受傷,從陡坡一直滾落到山腳下,恐怕也免不了萬箭穿心之厄哩!”
司徒萬方也不理他,自顧怒瞪着尚文烈,厲聲喝道:“姓尚的,你聽到了沒有?”
尚文烈悠然道:“這位兄台口齒清晰,説話有條不紊,有聲有色,小弟聽得清清楚楚!
津津有味!這種人才,堡主倒是應該多多提拔他才對!”
司徒萬方怒喝道:“誰跟你油腔滑舌了!老夫問你,他所説的種種事實,你還有何話説?”
尚文烈故作愕然道:“事實?什麼事實?這位兄台所説的,小弟一直以為是一篇精彩絕倫的故事而已,這算什麼事實?”
司徒萬方圓睜雙目,厲喝道:“混蛋!虧你也是一門之主,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竟不敢承認自己的所做所為,呸!老夫真替你慚愧!”
尚文烈毫不動氣地笑道:“堡主且慢生氣,咱們不妨好好研究一下,假如小弟真有對不起貴堡的地方,一句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大家既已訂約聯盟,何必如此惡聲惡氣呢?”
司徒萬方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好吧!老夫就聽聽你的解釋!”
尚文烈笑道:“理該如此!”説着,轉臉對那中年麻面大漢道:“閣下説那晚上在‘天馬集’的酒樓上,那位被你們認為是上官瓊的小姐,始終沒有承認是上官瓊,自稱是‘勝家堡的三小姐’是麼?”
中年麻面大漢點頭,道:“不錯,可是咱們都認得她就是上官瓊賤婢,何況還有那姓賈的跟她在一起!”
尚文烈冷笑道:“閣下,你弄錯了,如果真的是上官瓊的話,她應該跟本公子在一起才對,你閣下曉不曉得她是本公子的什麼人?嗯!”
中年麻面大漢一怔道:“話是不錯,可是……”
尚文烈緊接截口道:“其次,那個什麼胡大爺跟他的手下,有沒有當眾宣稱是‘金龍宮’的人?”
中年麻面大漢搖了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
尚文烈一擺手,道:“好了!閣下用不着説下去了,一句話,那晚上在‘天馬集’所發生的事,可説與本公子及‘金龍宮’毫無關係,只不過你們庸人自擾而已!”
中年麻面大漢急道:“可是那姓許的管事被敝堡大總管制住的時候,的確説出了他和那胡大爺等人都是‘金龍宮’的人……”
尚文烈連連擺手道:“好好好!這也就是第二點反證閣下所説,更是與本公子無關!”
司徒萬方怒道:“本堡大總管的‘懾魂術’靈驗無比,任何人被他施術催眠之後,無不乖乖聽命,實話實説,你……”
尚文烈笑道:“堡主稍安毋躁,這一點小弟等一下再説,現在且研究當時的情形……”
話聲微頓,轉向中年麻面大漢道:“那天,當你們到達的時候,發現‘勝家堡’的大總管正在跟那姓許的管事爭搏是麼?”
中年麻面大漢點頭道:“不錯!”
尚文烈道:“那‘勝家堡’的大總管為什麼跟姓許的爭搏?閣下再説一遍來聽聽!”
中年麻面漢子道:“那‘勝家堡’的大總管為了他們堡主的三小姐落在姓許的一夥人手中,要姓許的把人交出來。”
尚文烈笑道:“假如那個落在姓許的一夥人手中的妞兒是上官瓊,請教閣下,那位‘勝家堡’的大總管會不會跟姓許的拼命呢?”
中年麻面大漢不由一窒,訥訥道:“這個……這個……”
尚文烈笑着又道:“以此推測,那個落在姓許的一夥人手中的妞兒不是上官瓊,不是很明顯了麼?是不是?”
他這最後一句話,乃是面對司徒萬方而發,使得這位一堡之主,也不禁為之點頭頷首,認為大有道理。
那中年麻面大漢急道:“可是,可是那姓許的親口招認,乃是‘金龍宮’的人馬……”
尚文烈“嘿嘿”一聲冷笑道:“好!咱們來研究這一點。”話聲一頓,正色道:“閣下説那姓許的當時是被貴堡那位大總管的‘懾魂術’制住而口吐真言了,是也不是?”
中年麻面大漢連連點頭道:“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尚文烈冷笑一聲道:“但閣下又説,在山區中遭遇埋伏襲擊之時,那姓許的事先突然逃脱了,是不是?”
中年麻面大漢尷尬地點了點頭。
尚文烈又是一聲冷笑,道:“他既然已被貴堡的大總管用‘懾魂術’制住了,又怎會在緊要關頭醒了過來而逃脱了呢?”
中年麻面大漢瞠堂目結舌地呆了半晌,才迸出了一句:“這個……”下面就説不出來了。
尚文烈轉對司徒萬方道:“由此可知,那個所謂姓許的人,根本就不會受到‘懾魂術’的迷惑,那麼,他口中吐露的‘真言’,又怎能認作是真的呢?”
司徒萬方瞪大了眼睛,半晌説不出話來!
那中年麻面大漢急得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可是……咱們大總管跟十多個弟兄們,真的……真的都……都死了,這又…又是……”
尚文烈冷哼一聲,截口道:“哦!貴堡的人死了,就這樣把賬掛在尚某人頭上了,難道我尚某人是善男信女,好欺負是吧?”
中年麻面大漢汗如雨下,張大了嘴,卻説不出半句話來,兩眼乞憐地望着司徒萬方,希望他的主人能夠幫他分説兩句。
可是,他失望了,司徒萬方這時也是瞠目結舌地説不出半句話來,僵在那裏,好半天才開口道:“但敝堡的人馬在山區裏遭遇埋伏襲擊而全軍覆沒,的確是事實,不由老夫不……”
“不什麼?”尚文烈冷笑截口道:“堡主不妨再問清楚貴屬下,他們遭遇襲擊之時,可曾問明瞭埋伏之人的身份來歷?”
中年麻面大漢急急道:“那時候亂得一塌糊塗,鬼哭神嚎的,哪有工夫去問?”
尚文烈又是一哼,接問道:“那麼,埋伏之人亮出了名號沒有?”
“沒有!”
尚文烈“嘿嘿”冷笑道:“既然什麼都沒有,對不起……”説着轉對司徒萬方,沉聲道:
“堡主,這一下該我尚某人反過來向你討點公道了!”
司徒萬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變了幾次,鼻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咬牙道:“好!就算暗襲本堡之人的這檔子事被你賴掉,哼哼!將來老夫會查出來的,那時再跟你算賬!”沉聲又道:“但江湖傳言,上官瓊已落在你手中的事,你總不能否認吧?”
尚文烈含笑道:“如果這是事實,小弟並無否認的必要,可是她根本就不在小弟手中,只有……”
司徒萬方大喝道:“你扯謊!老夫瞧你那輛馬車,根本不止你一個人的重量,車中藏着什麼人?駛過來讓老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