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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懾魄迷魂

    將近午牌時分,來到一座大鎮甸。

    五葷彌陀領先行入鎮甸,道:“咱們就在這兒打尖,順便打聽點消息。”

    這座鎮甸地當南北要道,行旅進食落店必經之地,比天馬集還要熱鬧得多,大街上酒樓飯館林立,空氣中充滿着酒香菜香,正是該打尖進食的時候了。

    在踏入“鴻賓樓”酒菜館的門口,五葷彌陀在那盛裝廢物的竹筐裏,揀了一隻破碗和一雙斷筷,拿到門口的一個角落,把破碗的碗口覆蓋在地上,一雙斷筷插在那破碗的缺口裏。

    一切弄妥,這才同眾人進入酒館,登上二樓雅座。叫過酒菜之後,勝靈光開口道:“閔兄,你在門口弄些什麼玄虛?”

    五葷彌陀笑道:“沒什麼,我要請一位花子哥來問問消息。”

    勝文光“哦”了一聲,詫問道:“貴堡和丐幫聯上手了!”

    五葷彌陀點頭道:“不但敝堡和丐幫聯上了手,敝堡公孫堡主並且正和八大門派協議,在最近就要召開大會,商量剷除金龍宮的大計。”

    勝靈光道:“既有如此盛舉,在下這就立即稟明家父,傾敝堡之力來參加,不知貴堡是否歡迎?”

    五葷彌陀正色道:“‘金龍宮’乃武林公敵,凡是同仇,敝堡無不歡迎之理,若能得貴堡參加,當然使大會增光不淺。”

    勝靈光遂吩咐店小二取來紙筆,將這兩天的經過詳細寫下,並建議參加八大門派召開的大會,共同對付尚文烈,寫完封簽妥善,交與兩名武師,命他們飯後立刻動身趕返勝家堡,呈與勝老堡主。

    店小二送上酒菜,眾人匆匆進食,飯罷,會賬下樓,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朝先前五葷彌陀擺破碗的角落望去。只見一名鬚髮俱白,鎢衣百結的老丐,蹲在那角落裏,老眼微合,身旁靠着一根打狗棒,雙手捧着那隻破碗,似乎是睡着了。

    五葷彌陀行過去,掏出三枚小錢“叮,叮,叮”分三次投入那隻破碗裏。

    那名老丐老眼微張,望了五葷彌陀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五葷彌陀笑了笑,又掏出六枚小錢,“叮,叮,叮,”分三次投入那隻破碗裏。

    那名老丐老眼微張,望了五葷彌陀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五葷彌陀笑了笑,又掏出六枚小錢,“叮叮叮叮……”連續投入破碗裏。

    那名老丐連眼皮也不抬,口中低聲道:“東橫街,三官廟。”

    五葷彌陀也不開口,轉身行回來,對眾人一使眼色,領先行去。勝靈光等人隨後而行,走沒多遠,一轉彎就是東首的橫街,穿出去田野在望,那三官廟就在鎮甸邊沿。

    眾人剛一踏入廟門,忽見那名老丐笑嘻嘻地從廟裏迎了出來,領了眾人折入左廊房,朝地上一指,笑道:“這裏比較乾淨,各位請坐,休嫌簡慢。”

    眾人道謝,席地而坐、老丐盤膝坐下,莊容道:“老要飯梁松,奉派在此地管理那些小花子們,請教諸位貴姓,擺出緊急聯絡信號,不知有點什麼事需要敝幫效勞?”

    五葷彌陀“啊”了一聲,道:“原來是名揚黃河兩岸的‘皓首拘魂’梁前輩,請總失敬之罪。”

    梁松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彼此素無淵源,怎敢當這‘前輩’兩字!”

    五葷彌陀便將眾人姓名來歷,一一説了,然後又把昨夜在天馬集附近,那胡大爺莊院裏發生的事情簡單敍述完畢,誠懇地道:“在下曾奉敝堡主諭示,説已同貴幫互結聯盟,今後可憑聯絡信號,隨時隨地向貴幫請求協助,此事大概前輩已經得到通知了吧?”

    梁松道:“聯盟之事,已於上旬傳示下來,閔師父如何打算,不妨説出來,敝幫自當盡力相助。”

    五葷彌陀道:“事情很簡單,請前輩吩咐貴幫弟子協助打聽一下有沒有這麼一輛大車從鎮上經過,最後能查知是往何處去?車上載的什麼人?”

    梁松笑道:“不成問題,請諸位就在此地稍候片刻,老要飯的去吩咐他們一聲。”説完,起身匆匆出廟而去。不多一會兒就興沖沖趕回來,一進門就笑道:“諸位運氣不錯,老要飯的出去一間就問着了,不錯,在天剛亮後不久,的確有一輛四馬拖挽的四輪大車從鎮中經過,並未停留,直往北駛去,但因車篷蓋得十分嚴密,是以看不清楚車裏載的是什麼,只看到那車轅上坐的是兩名彪形黑衣大漢而已。”

    五葷彌陀起身告辭道:“如此説來,那就不會錯了,事不宜遲,在下等這就告辭趕路了,前輩相助之德,容圖後報。”

    勝靈光等人也紛紛起身,行禮謝過老花子,一同離開三官廟,一踏上官道,撒開大步,望北進發……

    那“皓首拘魂”梁松老花子望得五葷彌陀等人去遠,忽然冷笑了一聲,轉頭朝廟裏喚道:

    “許總管請出來吧,小輩們已經走了!”

    隨着話聲,從廟裏走出一人,手搖摺扇,赫然是那胡大爺手下的文案管事許智高,他含笑一豎拇指道:“梁前輩果然有兩手,在下這就回去稟報敝上。”

    梁松冷然道:“不敢當,還有那一半希望許總管快些派人送來,因為那羣蠢豬還沒有去遠呢……”

    許智高笑道:“當然當然,在下回去之後,馬上派人送來,絕不會耽誤時間的。”言罷,雙手抱拳,深深一揖,道:“多承款待,再見!”

    梁松老花子方自一擺手,“再見”兩字還未出口,突然“咔”的一聲,從許智高手中的摺扇上,閃電般射出一縷藍光,“嚓”的一閃,已射入他的咽喉!

    這一突然的變化,使得老花子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他口中只驚叫了一聲:“你……”

    整個人就砰然倒在地上,寂然不動。許智高一陣得意地“嘿嘿”怪笑,蹲下去伸手在老花子懷裏一陣亂掏,掏出一個兩寸大小的錦盒,打開蓋子看一眼,納入自己懷中,站起身來,冷笑道:“憑你這身窮骨頭,也配享受這寶貝,如今可便宜了我,嘿嘿!你只好到陰間去享受了!”

    説完,又踢了老花子一腳,展開身形,竟自越過田野,朝南飛掠而去。

    那蜷伏地上的花子身軀突然蠕動了一下,跟着便吃力地手足並用,一寸一寸地掙扎着往廟裏爬去,爬了半天才爬到神龕前面,又喘息了一會兒,才顫抖着伸手在香爐底下摸出一面巴掌大的木牌,拔了幾根燒過的殘香腳,利用上面的炭灰,抖索着在木牌上寫了些字,然後奮力將木牌向神龕右角的一具小鋼磬上擲去“當”!小鋼磬發出一聲清響,老花子眼皮一耷,頹然滑落在地上,這才真的寂然不動了。

    ※※※※※

    在天馬集北面的官道上,蹄聲如雷,塵頭大起,六匹健馬並作兩行,二十四隻鐵蹄前後翻飛,加急疾馳。六名騎士,只有最前面靠右首那匹黃驃馬上是一位長髯垂胸的老者之外,餘下五名全是青色勁裝大漢!緊靠着長髯老者的,赫然竟是奉了勝靈光之命,回勝家堡報信的兩名武師之一。遠處,從田野裏躍出一條人影,踏上了官道,隨即折向南下,撒開大步,飛奔而來……眨眼之間,這一羣人馬和那趕路之人就已接近到三四丈遠。

    “咦!”長髯老者旁邊的那名武師一聲詫呼,隨即大喝道:“那位趕路的朋友站住。”

    那人聞聲一愣,腳下不由一慢,六名騎士已陡地一字散開,一勒繮繩,停在官道當中。

    這條官道雖然足有三丈寬闊,但六匹健馬散開一攔恰好將路面堵住了,那人只好停了下來,“哼”了一聲,道:“諸位莫非想攔路打劫?”

    那名出聲喝叫的武師也不理睬,在馬上側顧那長髯老者,恭敬地道:“稟總管,昨晚上攻擊咱們然後鑽地道逃掉的,就有這廝在內,他為何不往北去,反朝南下,請總管明察。”

    原來,那人正是出手暗算了老花子,匆匆逃走的許智高,他乍聽這大漢如此一説,不由暗叫不妙,眼珠四下亂轉,要打主意脱身……

    長髯老者飄身下馬,含笑道:“閣下最好不要打什麼主意,乖乖地答覆老夫幾句話,包你朋友不會吃虧,否則的話……”話聲一頓,臉色一板,冷冷哼了一聲,道:“休怪老夫不給面子。”

    許智高知無法脱身,只好把心一橫,冷然道:“你朋友是哪條道上的?找我許某人有什麼話説?”

    長髯老者又恢復了笑容,道:“老夫莫天翔,人稱“生死判”,現任勝家堡總管,攔住了閣下,是想請問一下敝堡主的千金,勝小姐的下落,請閣下坦誠告知。”

    許智高眼珠一轉,道:“實不相瞞,許某人昨夜裏的確曾出手參與攻襲貴堡勝大公子,但後來發生變故,敝莊一敗塗地,我當時只顧逃命要緊,不知道敝上把勝小姐帶到哪裏去了。”

    那名武師瞪目大喝道:“放屁!明明是你同那老賊一道逃走的,嘿,你倒推得乾淨!”

    身子一側躬身道:“稟總管,這廝……”

    莫天翔一擺手不讓大漢説下去,含笑道:“朋友高姓大名,在貴莊主手下擔任什麼職務?”

    許智高道:“在下許智高,乃江湖小卒,説來慚愧,在下只不過是一名護院打手而已。”

    莫天翔冷冷一笑,道:“許朋友的大名,老夫似乎很生疏,但以閣下方才趕路的步法和這身衣服看來,恐怕不只是一名打手吧!”

    許智高苦笑道:“許某人説的句句實話,尊駕既不相信,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莫天翔“嘿嘿”冷笑道:“好吧,就算閣下是一名打手,那咱們就打一架,看看你的本領,夠不夠打手的資格!”言罷,掉頭喝道:“王忠!你出去瞧瞧這位許打手的本事怎樣!”

    一名中年大漢應聲從坐騎上一蹬踏橙,“刷”地飛落許智高面前,抽出背後的雁翎刀,冷冷道:“姓許的亮兵刃,咱們玩玩。”

    許智高笑道:“在下這點三腳貓工夫,怎敢奉陪,請兄台中年大漢大喝一聲:“少廢話,看刀。”寒光一閃,一招“力劈華山”,朝許智高當頭劈下!

    須知,萬事都可以裝假,只有要命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裝假的,許智高眼看刀鋒下落,怎肯拿老命來開玩笑,當下,身形一閃,避讓開去。

    中年大漢喝了聲:“好身法。”一擰腕,刀光宛似潑水,“橫掃千軍”,帶起一股勁風,斜落橫劈而出。

    許智高一挫腰,身形倏然退後三尺!

    中年大漢“嘿”了一聲,鐵腕一頓,跨步欺身,挺刀直進,火辣辣地一招“直搗黃龍”,照準許智高心窩猛搠!

    許智高身形暴起,倒掠尋丈,一擰腰,竟然飛縱落在田野地裏,撒腿就跑……

    中年大漢一聲冷喝:“哪裏走!打!”左手一抬,三點寒星電射而出,劃空生嘯,成品字形疾朝許智高下盤打去。

    許智高雙腳剛剛落在田野地上,耳聽暗器破空之聲,哪還敢再逃,忙不迭雙臂一振,斜掠而起……

    他身形方自飛起,耳聽那中年大漢狂笑道:“好身法,打……”

    目光瞥處,數十點寒星像雨點一般,分從上下左右電射而至。

    在這種情形之下,任憑身法多好多快,根本就無法問躲得開,許智高不由急怒交迸,一聲厲嘯,一抖衣袖,鐵骨折扇滑入掌中,刷地展開,頓時凌空湧起一座扇山。

    “卟卟啪啪”之聲連珠暴響,那數十點寒星打在扇山上面,登時四下紛飛,盡數震落在地上。

    許智高也跟着足踏實地,雖然沒有受傷,但已額角冒汗,胸前起伏,呼吸有些不平衡了。

    莫天翔“呵呵”一笑,道:“大名鼎鼎的追魂扇言人午,怎地替人家當起打手來了?豈不是大失身份!”笑容一斂,冷冷招手道:“閣下不用裝下去了,快過來咱們好好談談。”

    許智高冷哼一聲,道:“言某人身份已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什麼可談的!”

    莫天翔笑道:“就憑你言老弟改名換姓這一點上,可談的事情就不少,老夫勸你還是喝這杯敬酒的好。”

    許智高冷冷道:“別人怕你‘生死判’,我言某人可不怕你!”

    莫天翔神色一冷,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這把破扇子有什麼門道。”

    那位叫王忠的武師躬身攔住道:“總管何必跟這廝一般見識,還是讓屬下收拾他就是了。”

    莫天翔擺手道:“王師傅體看他剛才光躲閃不還手就以為他沒什麼料,其實他的鬼門道真不少,還是老夫親自下手比較好。”

    王忠仍是不死心地説:“剛才屬下是奉總管之命收拾這廝,還沒有現出真章,等於屬下尚未達成命令,所以……”

    莫天翔搖手截住,沉聲道:“你再三請令出手,勇氣固然十分可嘉,但老夫可不准你壞了咱們勝家的名頭,去吧!”

    王師傅躬身應了聲:“屬下省得!”擰身一躍,落在田野地裏,面對許智高,左手抱着雁翎刀,右手一搭刀把,沉聲道:“言朋友請!”

    許智高雙拳一抱,冷冷道:“玩命的事,閣下不必客氣!”

    王師傅喝一聲:“好!”刀交右手,挽起一個刀花,進步欺身,右手一揚,一招“力劈華山”,朝許智高當頭劈下!

    這位王姓武師適才一連三刀沒將對方劈倒,確是不大服氣,所以這第二度動手第一招就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許智高眼覷刀鋒落下,也是如法炮製,身形往左側一閃,讓過刀鋒,右手一抬,鐵骨折扇卻疾逾閃電地斜截敲出!

    “卟”的一聲脆響!王姓武師持刀的右腕登時捱了一下,直痛得他“哎”了一聲!不由自主地五指一鬆!

    “當”的一響,雁翎刀脱手跌地上!

    許智高一招得手,更不停頓,上步欺身,右腕一抖,“唰”地鐵骨折扇乍開,彷彿一片烏光,電也似地朝對方脖子上削去!

    王姓武師單刀脱手,心中已知不妙,忙不迭縱身倒掠而出,那知他應變不可謂不快,但對方比他更快,他身形方自一仰,一片森寒之氣已掠過胸膛!

    他當時頓覺胸口一涼,身形後縱之勢卻未停頓,凌空倒飛出去一丈多遠,方始沉身落地,腳尖才一觸地面,全身突然像氣球泄了氣一般,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他低頭一看,臉上的血色頓時完全褪了個乾淨,比紙還白!

    “啊!”他禁不住一聲慘呼,“砰”然一聲,仰跌地上,略微抽搐了一下,便寂然不動,胸口處一片殷紅,血染透了半邊身子!

    許智高一扇劃開了對方的胸膛,方自收招冷笑,眼前人影亂晃,四名勝家堡的武師已縱將過來,把他圍住了!

    莫天翔也自緩步走下田野地來,一臉冷冽之色。

    許智高仰面“嘿嘿”冷笑道:“聞名天下的勝家堡,竟是以多為勝之徒,許某人算是領教了!”

    那名指認許智高的武師咬牙切齒道:“王八蛋!你今天落了單就這樣講,昨晚上你和那老賊不也是以多為勝?”話聲微頓,掃了同伴們一眼,厲聲喝道:“弟兄們快一齊動手,把這廝宰了,替王三哥報仇!”

    另外三名大漢被許智高説得有些不好意思動手羣毆,這幾句話一煽,頓覺大有道理,齊齊喝了一聲:“對!大家上!”

    許智高冷笑連聲,道:“諸位儘管上,許某人今天要單槍匹馬,瞧瞧勝家堡羣毆的本事有什麼名震江湖之處!”

    話聲一落,鐵骨折扇“刷”地展開平舉胸前,全神凝注四名大漢。

    那四名勝家堡武師也齊舉兵刃,移動腳步,圍着許智高緩緩轉變位置,八道冷厲眼神,緊緊罩定對方,等候機會,合力進擊……

    陡地一聲冷叱:“住手!”那莫天翔已緩步行來,喝令手下停止行動。

    四名武師聞聲,身形一頓,各將兵刃往懷中一抱,肅立當地。

    許智高“嘿嘿”冷笑道:“大總管是否也要參加一份?不用客氣,許某人照樣接下了!”

    莫天翔行入場中,睨視着許智高,哂然道:“收拾你這小輩,也用得着人多,老夫一伸手,管教你跪地告饒!”話聲一頓,側顧一名武師道:“張師傅,你去把老夫兵刃拿來!”

    張姓武師躬身應了聲:“是。”快步朝馬匹處跑去d許智高“哈哈”一笑,道:“大總管的大話不要説得太早,説不定閣下判不了我許某人的生死,反被我這把“追魂扇”把魂給追掉了!”

    説話之間,那張姓武師已將莫天翔的兵刃取來,雙手呈上,原來是一根巨型的判官筆!

    普通一般的判官筆,都是一尺八寸左右,而莫天翔所用的這一根,竟長達二尺五寸,粗如雞卵,筆頭特大,同真正的毛筆一般,垂着一叢尺許長的銀絲,形式十分古怪。

    莫天翔伸手拿過兵刃,振腕一抖,那一大叢銀絲“沙”地散開,露出了藏在裏面的尖鋭筆頭,冷冷道:“言朋友看清了,老夫這兵刃名為‘生死判官筆’,老夫要你生,就用這銀絲拂你的穴道,如果你想死,那就很簡單,你注意看着就是了!”

    許智高冷然道:“大總管的好意,許某人心領了,有什麼絕招,儘管施展,讓許某人見識見識!”

    莫天翔冷哼一聲,目光左右一掃,沉聲道:“你們退後一些,不準旁人亂闖進來!”

    四名武師躬身領命,霍地散開,守住了四面方位。

    莫天翔左手握筆,朝懷中一抱,右手當胸一立,目注許智高,冷然道:“言朋友請!”

    許智高冷嘿一聲,道:“許某人有僭了,大總管請接招!”

    話聲一落,鐵骨折扇霍地一合,右手一抬,上步欺身,電也似地疾然點出,直取對方胸前“七坎”大穴!

    莫天翔面露冷笑,屹立不動,等到那柄鐵骨折扇將近胸前,這才身形微閃,左手一振,冷叱一聲:“撒手!”

    生死判官筆疾逾閃電,往下一壓,一搭,筆端的銀絲宛似靈蛇,迅快絕倫地朝鐵骨折扇捲去!

    許智高右腕一沉,鐵骨折扇一吐即收,堪堪脱離開那千百條銀絲所化的靈蛇,扇隨身轉,“刷”地展開,一溜烏光,由下而上,反削莫天翔的左肘!同時冷笑道:“你才要撒手!”

    莫天翔大喝一聲:“好手法!”右腳跟一旋,身形倏轉,判官筆迅疾交到右手,一招“月落星沉”連掃帶砸地朝下一落!

    筆沉力猛,勁道千鈞,許智高怎敢拿鐵骨折扇硬碰,當下一擰腕,撤招換式,身形快如行雲流水,展開一輪快攻。

    莫天翔“嘿嘿”冷笑,身形緩緩轉動,目光註定許智高的身影,手中判官筆接招化招,絲毫也不浪費精力,口中冷冷道:“你有多少壓箱底的本領,只管掏出來,老夫好教你輸得心服口服。”

    許智高一口氣攻了十幾招,兀自攻不進對方的防守圈子,不由心頭暗凜,惡念頓生,手下一緊;鐵骨扇乍開乍合,削,砍,點,戳,敲,又是一陣快攻,較先前出手更快,更狠,更辣,也更險!

    兵刃上,講究的是一寸短,一寸險,他這一輪險着迭施,驟見那縷縷烏光,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莫天翔神色一懍,趕快收起那譏嘲的面孔,揮舞起特製的判官筆,在身前身後,左右四方佈下一幢光幕,守得嚴如銅牆鐵壁……

    好一場生死的搏鬥!

    官道的北邊,遠遠塵頭大起,蹄聲如雷,隱約可見一彪人馬,疾馳南下……

    此際在田野地裏相搏之人正完全進入高xdx潮,只聽得呼呼風響,僅僅見得到交纏在一起的兩團光影,地上週圍兩三丈以內,野草砂石紛飛,捲上半空中!

    如雷的蹄聲漸近,已可看得清楚,這彪人馬共有一十二騎,馬上騎士一式勁裝疾服,背上腰間,全都帶有兵刃,鞍橋兩側,左掛弓袋,右懸箭壺,看樣子,極似是來自塞外的健兒。

    這時候,這批騎士們大概已發現田野地裏有人在搏鬥。都不由放鬆了繮繩,奔馳的速度,頓時緩慢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候,鬥場中,響起了許智高的一聲冷叱:“着!”

    砂灰光影裏,彷彿烏芒一閃!

    “哎!”莫天翔驚呼了半聲,陡地大喝:“無恥鼠輩,納命。”

    判官筆光華大盛,一振一絞!“啪”的一聲爆響,霎時羣聲俱寂,光影倏斂!

    砂灰漸漸落下,現出莫天翔高大身形,他左手按住右肩外側,指縫間隱隱有血跡滲出,右手直伸,那根二尺五寸的特大判官筆,穩若泰山一般,鋒鋭的筆尖,正停在離許智高的咽喉三分之處!

    那許智高右手握着半開的鐵骨折扇,已被盪出偏門,左手似乎想拍擊對方那一根判官筆,卻又夠不上部位的情景,停在半途中,一雙眼睛瞪得好圓,死死盯住那一點鋒鋭的筆尖,雙唇微綻卻又呼不出聲來!

    他,整個人似是一下子但住了!

    就在這一切突然靜下來的剎那,官道口卻突然有人“咦”的一聲詫呼,那“得得”的蹄聲也突然停住了!

    莫天翔側目瞥了那一批騎士一眼,立即將目光移注許智高,道:“閣下最好丟了手中的破扇子,乖乖地説出敝堡主千金的下落,老夫就給你一個痛快!”

    許智高冷笑一聲,神色不變地説道:“大總管有什麼狠勁儘可施展,休想從許某人口中得到半點消息。”

    莫天翔怒道:“閣下如再倔強;老夫教你死活兩難,你休以為老夫作不出來那些酷刑是嗎?”

    許智高不屑地撒撇嘴,道:“光説有什麼用,有種的就動手好了!”

    莫天翔氣得吹鬍瞪眼,厲聲大喝道:“來!把這廝捆上,帶到那邊樹林裏讓老夫好好收拾他!”

    兩名武師應了一聲,快步走過來就要動手……

    陡地一聲大喝:“且慢!”一條人影,縱落場中!

    莫天翔乍聽喝聲入耳,已擺手止住了正要動手的兩名武師,同時目光稍稍移動,見來人生得豹頭環眼,大胳腮鬍子,身高八尺開外,一襲藍緞勁裝,雄偉非凡!

    他不認得此人,但許智高卻是心中打鼓,暗呼不妙,當真是冤家路窄,不是仇人不聚頭了!

    這名彪形大漢,赫然是被許智高廢了一條右臂的“巨靈神”周衝,漠北“血魂堡”的二總管。

    此時,那其餘的十一名騎士也紛紛下馬,快步飛奔過來,在外圍站了一圈,將場中之人全部包圍起來。

    莫天翔見狀,不由神色一變,也有些像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心念疾轉,倏地一振腕,那點在許智高咽喉的判官筆尖,閃電般左右一吞一吐,制住了對方的左右“肩井”穴道,然後收回兵刃,朝巨靈神周衝微一抱拳,沉聲道:“朋友出聲喝阻,不知有何見教?”

    周衝“哼”了一聲,左手戟指許智高,道:“本座與這小子有傷臂之仇,本堡與他們有奪人之恨,怎能讓你把他殺了?”

    莫天翔“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貴堡是哪一座貴堡?”

    周衝洪聲道:“本座周衝,人稱巨靈神,乃雄踞漠北的‘血魂堡’二總管。”話聲一頓,略轉柔和地目注莫天翔道:“朋友可否把這小子交給本座,由本座來收拾他?”

    莫天翔笑道:“週二總管既是與這廝有仇,老夫本應把他交給你……”

    周衝大喜地截口道:“好極了,好極了!來人呀,把這小子……”

    莫天翔連連搖手,神色猛然一整道:“且慢,且慢!老夫話還沒有説完,週二總管似乎高興得早了一些!”

    巨靈神周衝神色倏地一室,然後才道:“怎麼?你不是已經説出要把這小子交給本座,怎地又反口了?”

    莫天翔笑道:“老夫並不是反口,而是説,這廝費了老夫好大的勁才被制住,老夫有好多話還沒有問他,怎能就此交給你?”

    巨靈神周衝一瞪眼,道:“要怎樣才能夠把人交給本座?”

    莫天翔一招長髯,道:“這很難説,得看這廝是否合作,爽快地回答老夫的問話,待老夫認為滿意了,人就交給你去收拾。”

    巨靈神周衝環眼一轉,猛地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洪聲道:“不行!不行!”

    莫天翔奇道:“這是一舉兩得,怎地不行?”

    巨靈神周衝“嘿”了一聲,然後道:“倘若這小子到死也不肯説老實話,本座豈不是白費工夫來等你?”

    莫天翔笑道:“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了。”

    巨靈神周衝環眼圓睜,洪聲道:“什麼叫無可奈何,這小子本座要定了,不給也不行!”

    莫天翔冷哼一聲,道:“你閣下難道打算蠻幹不講理?”

    巨靈神周衝仰天狂笑道:“漠北‘血魂堡’,有我無人,蠻幹又怎麼樣?”

    莫天翔臉色一沉,沉聲道:“江南‘勝家堡’,威加宇內,閣下想蠻幹,不妨試一試看!”

    巨靈神周衝聽得一愣,環眼瞪視着莫天翔,道:“你!你們是‘勝家堡’的?”

    莫天翔冷冷道:“閣下完全説對了!”

    巨靈神周衝重重地“哼”了一聲,厲聲道:“‘勝家堡’又怎樣?憑你們這幾塊料,本座還不放在眼內,識相的趕快滾得愈遠愈好,否則……”

    莫天翔掀須長笑,截口喝道:“好個不知死活的蠢貨,竟敢在老夫面前口發狂言!”話聲一頓,手中判官筆一晃,沉聲道:“在老夫生死判官筆下,你今天死定了,快掣兵刃過來領死!”

    巨靈神周衝怒吼一聲!喝道:“秦武!替本座把兵刃拿來!”

    忽聽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緩緩説道:“老二不用生氣,大家好商量!”

    隨着話聲,施施然行過來一名中年勁裝漢子……

    莫天翔凝眸將來人上下仔細一打量,心中不由一凜!

    只見此人雖也穿着藍緞勁裝,但行動之間,卻不帶絲毫剽悍之色,反而顯露着有些斯文姿態,在那文靜的舉止之中,更似又隱藏着一絲陰鷙的味道,臉色白皙,頦下無須,在細長的眉毛下面,一雙閃爍着詭異光芒的眼睛,手指修長,膚白如玉,右掌中捏弄着兩顆鵝蛋大小的晶球,球上門幻出綠幽幽的光芒!

    總之,此人的一切,令人一見之下,就會產生一種説不出的詭秘之感!

    莫天翔一皺眉頭,道:“閣下是什麼人?”

    巨靈神周衝“嘿嘿”怪笑道:“你連本堡的大總管都不認得,還跑出來闖什麼江湖,管什麼閒事?不如乖乖回家睡大覺好些!”

    那大總管陰陰笑道:“老二少説兩句,讓愚兄和這位老英雄談談!”話聲微頓,轉向莫天翔,目光閃爍,細聲細氣道:“請問老英雄上姓大名,在勝家堡位居何職?”一面説,掌心中的晶球“骨碌,骨碌……”地滾轉不停!

    莫天翔的目光不期然地朝那兩顆晶球望去,口中答道:“老夫莫天翔,現任敝堡總管。”

    那大總管笑得愈發詭秘,陰陰地道:“原來是大總管,你遠離勝家堡,有什麼貴幹?”

    説話聲中,那兩顆晶球滾轉得更急,綠幽幽的光芒愈見刺眼,令人目光線亂。

    莫天翔的兩道眼神竟似完全被這晶球上的光芒吸住了,聞言,好像有些不由自己地順口説道:“這次老夫奉命……”説到此處,渾身忽地打了個寒顫,話聲驟止,目光一搶,離開了那兩顆晶球,踉蹌退了一步,厲聲喝道:“‘懾魄冥星’,你……”倏然住口,搖了搖頭,沉聲道:“你那一套在老夫身上行不通,待老夫問這廝把解藥拿出來,再和你算賬。”話聲一落,霍地轉身,一步跨到那呆立當地的許智高面前,厲聲道:“快把解藥拿出來!”

    許智高“嘿嘿”冷笑道:“太爺的鐵骨折扇號稱追魂,哪有什麼解藥,不過,閣下儘管放心,剛才那一個寒顫只不過是毒性初次發作的現象,起碼你還有三個時辰的罪好受,又何必那樣着急?”

    莫天翔不禁一呆,旋即怒道:“鬼話,老夫不信,快把解藥拿出來便罷,否則管教你生死兩難!”

    許智高悠然地道:“信不信由你,至於太爺我是否生死兩難,倒用不着你閣下操心,太爺早就豁開去了!”

    一個人如果把性命也豁出去,那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還有什麼比要命的事情更厲害呢?

    莫天翔不禁又是一呆,突然伸手奪過許智高手中的鐵骨折扇,拿來指着他的胸膛,厲聲道:“好小子,老夫也要你嚐嚐自己暗器的滋味,嘿嘿,等到毒性發作時,你就不會説沒有解藥了。”

    許智高狂笑道:“大總管這個主意倒不錯,哈哈哈!可是……”笑聲倏止,神色冷厲地凝視着莫天翔,冷冷説道:“除了太爺這條命,你休想得到什麼!”

    莫天翔這一絕招施展出去,卻被對方狠狠地擋了回來,半點作用也發揮不了,握着那把鐵骨折扇,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腦子裏似乎想不出有什麼更絕的招數……

    那位“血魂堡”的大總管陰陰一笑,緩步行過來,細聲細氣地喚了聲:“莫大總管!”

    莫天翔霍然一驚,身形倏地倒掠三尺,厲聲道:“你要幹什麼?”

    那大總管依然細聲細氣地笑道:“方才你莫總管正要着迷之際,忽地醒轉過來,在下還以為閣下定力超人哩,原來是中了這廝的暗器毒性發作了,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好好商量,攜手合作呢?”

    他娓娓説來,手中的晶球門幻不停,莫天翔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莫天翔神情有些呆滯地道:“你要怎樣合作呢?”

    那大總管陰笑道:“很簡單,你把要問這廝的話告訴我,由我來問他,然後再叫他把解藥拿出來,末了,我把人帶去處置,這樣,你看不是很好嗎!”

    莫天翔聽得連連點頭,道:“好主意,那麼,就煩閣下問他,敝堡主的三小姐和四名侍婢,被那姓胡的莊主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大總管“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件事情,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莫天翔有問必答地説道:“在前天晚上,天馬集的悦來酒樓……”

    “嗄!”巨靈神周衝忽然插嘴道:“不對不對!在那酒樓上明明是上官瓊那臭丫頭,怎會是勝雲龍的女兒?”

    莫天翔二怔,道:“有這種怪事?”頓了一頓,大喝道:“馬師傅!”

    那一名回去報信的武師應聲快步走過來,躬身道:“屬下在!”

    莫天翔道:“到底是不是三小姐和春蘭她們被那姓胡的弄去了?”

    馬姓武師躬身道:“昨晚上在那姓胡的莊院裏,屬下跟隨大公子和二公子,親耳聽那姓胡的承認不諱,並且還死傷了多位兄弟,事情怎會錯得了?”

    巨靈神周衝怒道:“本座在酒樓上親眼看到的明明是上官瓊,並且還與她説過話,本座這條胳膊就是被這小子傷了,難道還會有假?”

    這一來,倒把莫天翔攪糊塗了,一個是親耳聽見,並且為此而爆發了一場傷亡慘重的戰鬥,另一個是親眼看見,他為此而廢掉了一條胳膊,兩件事情絕對有一件是真的,但卻一定有一件是假的,誰説的是真?誰説的是假?

    那血魂堡大總管陰聲笑道:“二位不用爭執,待本座問問這小子,就完全解決了。”説完,移步到許智高面前,靜靜地站着,只把手中兩顆晶球“骨碌碌碌”地轉個不停……

    許智高自然也知道對方這兩顆晶球有問題,千萬看不得,可是,他穴道被制,全身不能動彈,心裏想着掉頭不看也辦不到,最多隻能將眼光偏開一些,可是,又有什麼用,慢慢地,他那兩道偏移過一邊的眼神,依然被吸了回來,緊緊盯在那晶球上去!

    他臉上緊繃繃的神色,一下子鬆弛了。

    那位“血魂堡”大總管這才細聲細氣地開口道:“你現在只聽見我一個人的聲音了?”

    許智高木然地答道:“是的!”

    “我説的話,你都要坦白地回答,知道嗎?”

    “知道!”

    這一幕奇詭的情景,這兩句令人難以相信的答話,使得莫天翔以及四名武師目瞪口呆,各人的眼光完全被吸引住了,就連他們的精神也都集中在那兩顆晶球上面去了!

    那位“血魂堡”大總管用眼角餘光瞥見了這情形,心中得意地暗自冷笑一聲,繼續對許智高問道:“你的鐵骨折扇內藏暗器,有沒有解藥?”

    “有!”

    “藏在什麼地方?”

    “放在腋下貼身的暗袋裏!”

    那位“血魂堡”大總管朝巨靈神周衝一使眼色……

    巨靈神周衝輕手輕腳地貼近許智高,左手食指輕輕一劃,將他的衣衫在腋下處劃破一道裂縫,探手入內一摸,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鹿皮革囊,解下囊口倒出幾個顏色不同的小瓷瓶來……

    細聲細氣的聲音又起……

    “是哪一個瓷瓶盛的解藥?”

    “白色的!”

    “怎樣用法?”

    “內服一九,外敷一丸,對時就好!”

    那位“血魂堡”大總管目光一閃,果然看見有一隻白色小瓷瓶,遂使眼色命巨靈神周衝收藏起來。

    怪的是,那莫天翔明明看着巨靈神周衝把解藥藏起來,竟然動也不動,也不開口索取,似乎只顧得瞧把戲,把自己要緊的事情都攪忘了。

    那細聲細氣的聲音繼續問道:“你們前天晚上是不是弄到了上官瓊和她的侍婢?”

    “不是上官瓊,是勝夷光!”

    此言一出,那巨靈神周衝不禁一愕,那莫天翔的兩道眼光似是眨了一眨,卻沒有開口説話。

    那位“血魂堡”大總管也有些意外地緊接着問道:“你怎麼能確定她是勝夷光?”

    “是她自己説的,也是那賈天紳介紹時説的!”

    “賈天紳?就是在洛陽與‘金龍大俠’尚文烈比劍的賈天紳?”

    “是的!”

    “他也落在你們手裏了?”

    “是的!”

    “你們是金龍宮的?”

    “是的!”

    “是哪座分宮?”

    “現在沒有分宮了,各地只有臨時據點。”

    “如今,你們把人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還是在老地方。”

    “馬上帶我去!”

    “是!”

    那“血魂堡”大總管轉過臉來,凝視着莫天翔,道:“你過來把這廝的穴道解開了!”

    這完全是一派命令的口吻,但奇怪的是莫天翔竟沒有現出絲毫不滿之色,漠然跨前幾步,抬手揮動判官筆,連點帶拍地解開了許智高受制的穴道。

    那“血魂堡”大總管轉對許智高,沉聲道:“照你所知的路徑往前走,中途不許停頓,走吧!”

    許智高果真聽話得很,身形一轉,邁開大步,朝官道上奔去……

    巨靈神周衝也率領着眾大漢準備隨後轉身,卻沒料到那莫天翔忽地眼皮一眨,倏地清醒過來。

    須知,莫天翔本身有數十年的修為,內力和定力都比旁人深厚得多,倘若站着不動身體各部分都在靜止的狀態的時候,那“血魂堡”大總管的晶球迷魂術還可以發揮作用。但方才莫天翔這一手腳移動地去解那許智高的穴道,自然就連眼神也跟着移動了,在他本身深厚的定力支持下,自然而然地就立刻脱離了晶球的吸引力而清醒過來。

    莫天翔清醒的一剎那,眼光已瞥見許智高正自移動的身影,心中立即明白那位“血魂宮”

    大總管已經得手,當下,咳了一聲道:“閣下好厲害的‘懾魄迷魂大法’,老夫的解藥呢?”

    “血魂堡”大總管也沒料到莫天翔竟會在身軀一動之下醒過來,愕了一下立即朝巨靈神周衝一揮手,着他先行動身,然後陰聲笑道:“解藥麼,本座已經拿到,不過,暫時得替你保管起來,不能馬上就吃下去。”

    莫天翔正待開口,忽然瞥見自己帶來的四名武師,正神情木然地跟在那巨靈神周衝後面一同離去,不由驚怒交迸,雙眉一豎,就要喝叫他們回來……

    那“血魂堡”大總管似乎已看出莫天翔的神色,立即沉聲道:“不準叫喊,否則就沒有解藥!”

    莫天翔怒道:“你把老夫的部屬一齊迷住了,想幹什麼?”

    “嘿嘿!不想幹什麼,等一下如果有同人家動手的必要時,想借重他們打個頭陣而已!”

    “你這主意太卑鄙了!”

    “嘿嘿嘿嘿!還有更卑鄙的在後頭咧!”

    “怎麼?難道你……”

    “閣下不用緊張,本座也打算在必要時,請閣下幫忙打個頭陣,諒閣下不致拒絕不幹吧?”

    莫天翔直氣得七竅生煙,厲聲道:“原來你把解藥扣留起來,就是要逼老夫……”

    那“血魂堡”大總管陰笑連聲,道:“不錯,不錯,閣下完全猜對了!”

    莫天翔雙目圓睜,怒吼道:“老夫中了那廝的暗器,不服解藥就只有三個時辰可活,你難道不知?老夫怎能夠……”

    “夠了!夠了!”那“血魂堡”大總管陰笑着截口道:“本座認為三個時辰足夠了,如果到時還沒有把事情辦好的話,閣下就只好認了!”話聲微頓,目注莫天翔,詭笑道:“在此地多耽擱一分,閣下就少一分的時間了,聰明的話,就快些跟本座來!”話聲一落,徐徐轉身,腳下如行雲流水一般,踏上了官道……

    莫天翔被人捏住了七寸要害,想要不跟着去打頭陣也不行,直恨得咬碎鋼牙,氣呼呼地展開身形隨後追去……

    蹄聲如雷,官道上飛揚起一陣灰沙,十餘騎掉頭南下,馳向天馬集而去……

    ※※※※※

    北上的官道上,五葷彌陀等一行人馬,埋頭疾奔,頓飯工夫,已然離開那大鎮甸十餘里之遙,前面又是一處小鎮集。

    眾人也沒打算在這鎮上停留,正待穿鎮而過,忽然從官道旁的一家茶棚裏,鑽出一名癲頭小花子,手拈打狗竹棒,朝他們一招手,反身就朝茶棚後面的野地裏竄下去。

    五葷彌陀不由一怔,急忙吩咐大家停下來,就在路旁等候,他卻一擰身,緊躡小花子身後,飛掠過去。

    小花子蹲在一片高粱地裏,眼瞅着五葷彌陀跟着鑽進來,立即開口道:“大爺是不是姓閔?”

    五葷彌陀詫道:“不錯,小兄弟怎知道的?有事麼?”

    小花子接道:“剛剛接到前面沙坪鎮發來的緊急傳信,命小叫化轉告各位,説:‘所追之人未曾北上’。”

    五葷彌陀急問道:“就只有這麼一句?”

    “不錯。”

    “小兄弟不能説得再詳細一些了?”

    小癲頭花子連連搖道:“敝幫的這種緊急傳信,乃是利用各種方法就地急傳,所以僅能將主要的話傳送,內容都無法詳細敍述,大爺欲知詳情,最好是回到前面沙坪鎮去查問,便知端的了。”

    五葷彌陀只好重重謝了那小花子,飛掠回官道上,把那一句傳來的急信,對大家説了。

    勝靈光略一思忖,道:“既未北上,必然就是南下,我們可能都上了那老花子的當了。”

    五葷彌陀道:“那也未必,像這種緊急傳信,在丐幫中只有當地的負責人才有權下令發送,所以,這信息必然是那老花子發出來的,可見得……”

    那周兄插嘴道:“既然如此,咱們這就馬上回頭到那沙坪鎮去,找到那老花子問問,不就完全清楚了!”

    勝靈光連連點頭道:“周兄言之有理,我們這就走!”

    一行人馬掉頭南下,一陣急趕,在這種情形之下,也顧不得什麼驚世駭俗,各展輕功身法,如飛馳去……

    頓飯工夫不到,已然進入沙坪鎮,眾人滿頭大汗地趕到三官廟去找那梁松老花子時,俱不禁目瞪口呆,説不出話來!

    一牀破草蓆,下面躺着老花子的屍體,二名中年花子,盤膝跌坐一旁,其中一名正不停地拿些紙錢丟進一隻破瓦盆裏焚化,口中唸唸有詞,不知説些什麼……

    坐在靠廟門口的一名中年瘦長花子瞥見眾人踏入廟門,立即站起身來,迎上前拱手問道:

    “哪位是閔老師?”

    五葷彌陀還禮道:“不敢當,在下就是閔某人。”話聲微頓,目光一掠停放屍體那邊,肅容接道:“梁前輩出了事?”

    瘦長花子點頭道:“經過情形如何,咱們也不清楚,正午時分,咱們在附近突聽警鐘一響,忙趕過來探看時,團頭已然氣絕身亡,在警鐘下面發現他的遺命,咱們馬上就遵照發信通知閔老師……”一面説着,一面掏出一卷破布,小心地解了開來,現出一根長約八寸,寬有一指,暗泛藍光,鋒鋭異常的薄薄鋼片,續道:“這就是射入梁團頭咽喉的暗器,咱們識見俱淺,認不出來歷,不知閔老師可看得出來麼?”

    五葷彌陀乍見之下,不由一怔,道:“這是關洛一帶,惡名昭著的‘追魂扇’言人午所使用鐵骨折扇裏面的“追魂箭’,這廝橫行關洛,怎地會跑到此地來了?”

    勝靈光瞿然道:“那胡老賊手下,不是有一名使鐵骨折扇的麼?”

    五葷彌陀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看來,咱們和梁前輩連絡之事,必然是落在這廝眼裏,故而下這毒手,可是……”説到此處,他心念一轉,已猜出一些端倪,但當着丐幫的人,不便説出來,遂立即改口道:“既然梁前輩遺示説賊人們未曾北上,那咱們就南下去搜便了。”話聲一頓,轉對中年瘦長花子道:“在下等這就南下追搜賊人下落,若發現兇手時,當盡力生擒,交給貴幫按規處置就是。”

    中年花子行禮稱謝,説道:“閔老師雲天高誼,在下先行謝過,咱們這就緊急傳稟敝幫主,請示行動。”

    雙方道別,五葷彌陀等人離開了沙坪鎮,沿官道撲奔天馬集而去……

    奔行了五六里路,突見官道上圍集了一大堆人,七嘴八舌地不知嘈雜些什麼,俱不由慢了下來,上前察看……

    原來地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正是那一名被許智高劃開胸膛的勝家堡武師王忠!

    乍見之下,當中一名武師禁不住驚叫道:“咦!這不是……”

    勝靈光趕緊一扯他的衣服,截口朝圍觀的人問道:“諸位可有人認得這死者麼?”

    這種事情,有誰敢説認得?自然是一律大搖其頭!

    勝靈光趁機道:“既然無人認得,咱們就做做好事把他埋了,免得驚動官府,反而麻煩。”説完,也不等旁人有什麼表示,立即吩咐手下武師,就在田野地裏挖了個坑,把屍體抬下去埋了。

    一切停當,這才動身上路,一面走,勝靈光沉聲對五葷彌陀道:“死者名叫王忠,乃追隨敝堡大總管身邊辦事的得力助手,看他致死的創口情形,分明又是那姓許的惡賊所為,不知那廝怎會……”

    一名武師插嘴道:“咱們從堡中出來尋訪三小姐的時候,大總管的確是帶着王師傅幾個人一道,走在咱們後面,算是第二撥人馬,按説……”

    勝文光搖頭道:“不對,如果大總管也在場的話,那姓許的小子還跑得了?”

    勝靈光點點頭道:“二弟之言也有道理,何況如果大總管在場的話,決不會任令工師傅暴死在官道上不加掩埋之理……”説至此處,皺了皺眉頭,轉臉又對五葷彌陀道:“這件事情,不知閔兄有什麼高見?”

    五葷彌陀的兩道濃眉,一直就沒有鬆開過,自發現屍體到落土埋葬,他始終都緊皺着眉頭,目光四處搜視,口中不時喃喃自語……

    這時,給勝靈光一問,不由苦笑了笑,道:“麻煩!麻煩!這件事情愈來愈麻煩了!”

    勝靈光不解地問道:“聽閔兄言外之意,莫非情況不妙?”

    五葷彌陀搖搖頭,道:“妙與不妙,目前尚言之過早,的確令人費解……”話聲微頓,望着勝靈光兄弟,續道:“若單論貴堡那位被殺的武師胸部的創口而言,我閔某人不敢肯定兇手就是那胡大爺屬下使鐵骨扇之人,可是,根據道旁田野裏的情形看來,顯見曾有許多人在田野裏踐踏過,並且還有十多匹馬的蹄印,所以,麻煩就在這裏了……”

    勝文光插嘴道:“有什麼麻煩的,那些腳印蹄跡,必然是敞堡之人所留……”

    五葷彌陀微笑截口道:“不錯,可是他們又到哪裏去了呢?”

    勝文光雙目一瞪,道:“自然是追趕賊人去了。”

    五葷彌陀搖頭道:“貴堡之人難道會拋下一具自己人的屍體不顧,而統統去追趕一名賊人?”

    勝文光不由瞠目道:“這……”

    五葷彌陀笑道:“如果貴堡之人打敗了匆忙逃走,就會把屍體丟下不管了,可是,問題就在這裏,貴堡來了這樣多的人馬,怎會打不過一名賊人?何況那賊又不是頂尖高手……”

    勝靈光“啊”了一聲,截口道:“莫非姓胡的老賊又來了救兵?”

    五葷彌陀點頭道:“我閔某人也是這樣想,是以麻煩就大了!”

    勝文光道:“有什麼好麻煩的,就算他搬來了天兵神將,咱們勝家堡也要鬥他一鬥!”

    五葷彌陀“呵呵”一笑,道:“好!二公子有此豪情,咱們這就快馬加鞭,趕到天馬集去看看!”

    ※※※※※

    那“血魂堡”的大總管押着許智高,脅迫着莫天翔等人,由許智高帶路,來到了胡大爺的那座莊院裏。

    這時,日影已然偏西,斜陽之下,只見莊門大開,一眼望入莊院裏面,靜悄悄的鬼影俱無。

    大總管不由一皺眉頭,凝視着許智高,沉聲道:“就是這裏?”

    許智高木然道:“不錯!”

    大總管把頭一歪,道:“週二總管,帶幾個人進去搜搜看!”

    巨靈神周衝應了聲“是!”舉手一揮,領着六名騎士飄身下馬,兵刃出鞘,先趟進莊門裏探望了一下,然後一湧而進,直撲入莊院裏去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周衝才領着六名大漢匆匆現身出莊,對大總管躬身行禮道:“稟總管,這是一座無人居住的莊院。”

    大總管雙眉皺得更緊,暗忖道:“我這手‘懾魂大法’莫非不靈了?”口中卻陰森森地對許智高喝道:“你再好好想一下,是不是這裏?”

    許智高仍是木然道:“不錯!”

    大總管把手一揮,道:“咱們進去看看!”領先策馬進了莊門,飄身下馬。

    眾大漢及莫天翔等人相隨入莊,各將兵刃掣在手中,凝神向四下打量……

    這的確是一座鬼影俱無的空莊院,大總管目光一掃之下,便知巨靈神周衝沒有説錯,可是,他的注意力,卻陡然一下被靠近院牆的一堆新土吸住了!

    沒有人居住,誰來堆起這一大堆新土?大總管一揮手,然後又道:“週二總管,找人把這堆土刨開看看!”

    周衝立刻吩咐幾名大漢,利用手中兵刃,七手八腳地一陣猛刨,土堆已被刨開,赫然露出了十幾具剛死不久的屍體來!

    大總管和眾人走過來一看,俱都暗吃一驚「

    “啊!”人羣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呼!

    那一名被勝靈光派回去報訊卻又領着莫天翔趕來的大漢發出了一聲驚叫之後,他那被催眠過去的神志,頓時為坑中屍體的慘象所刺激而霍然醒了過來!

    莫天翔喝道:“你叫什麼?”

    那大漢手指着坑中的屍體,猶有餘悻地説道:“那不是張三哥、趙五弟、王老八他們麼?

    唉!大總管!你看他們死得多慘!”

    莫天翔當然也認得那些屍體,當下,臉色一沉,道:“昨天晚上,的確是在這莊院裏動手的?”

    那名大漢連連點頭道:“不錯!的確就是這裏,昨晚大公子他們還在這莊裏歇了一夜咧。”

    那“血魂堡”大總管在一旁聞言,方確知這許智高並沒有領錯了路,於是緩步行近許智高面前,兩眼中懾人的光芒大盛,冷森森地註定對方,沉聲道:“地方既然是這裏,為何不見半個人影?”

    許智高木然道:“上面沒有人,那就在下面了。”

    大總管“哦”了一聲!道:“還有下面?你帶路下去看看!”

    許智高木然轉身,往莊內行去,大總管一擺手,命巨靈神周衝帶了四名大漢,隨後跟着……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那周衝才又隨着許智高回到了大總管面前。

    大總管一瞧周衝的神色,就知道又是摸了個空,但仍不死心地問道:“怎麼樣?”

    周衝攤了攤手,苦笑道:“下面確是有兩間地窖,但照樣連克影也看不到一個。”

    大總管目光一轉,註定許智高,冷冷道:“人到哪裏去了?”

    許智高木然道:“恐怕是到山裏去了。”

    大總管“嘎”了一聲,道:“到山裏去了!你不是説在這裏麼?”

    許智高仍然一無表情地説道:“敝上與我約定,我到時候不回來,他們就先走了,預定的目的地就在山裏。”

    大總管咬一咬牙,道:“你帶咱們去!”

    “是!”

    大總管舉手一揮,領着眾人上馬……

    莫天翔伸手一攔,道:“且慢!把解藥拿來!”

    大總管“嘿嘿”一笑,道:“事情還沒完,閣下急什麼?”

    莫天翔搖頭道:“老夫不打算追下去了,尊駕要相信那廝的鬼話,你就自己去吧。”

    大總管“哦”了一聲,笑道:“難道閣下不相信本座的手段?你認為那廝所説的都是鬼話?既然如此,閣下儘管請便!”

    莫天翔怒道:“那你就該把解藥給我!”

    大總管冷冷道:“解藥是本座取來的,閣下不與咱們合作,休想得到解藥!”

    莫天翔直氣得吹須瞪眼,厲聲道:“姓萬的!須知老夫耐性有限,休要逼我翻臉!”

    大總管也把臉色一沉,道:“你這人怎麼不知好歹,你要搞清楚,如果在他們手上的是勝雲龍的女兒,咱們可就半點好處都撈不到……”話聲微頓,忽然又換了副笑臉,陰陰笑道:

    “閣下不去的確也不要緊,只是,萬一那勝家的丫頭被咱們接去了的話,那就得煩你閣下跑一趟……哦,不對,那時候你閣下已跑不動了,那就得煩貴堡主親自跑一趟‘血魂堡’了。”

    這一番話語,頓時將莫天翔冒出來的煙火,整個逼回胸膈裏去,肚子裏儘管火辣辣的就是再也爆發不出來!

    可不是麼,他自己率了大批人馬出來,就是奉命找尋堡主的千金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條線索,若是為了不接受對方挾制而放棄追查的話,不但解藥拿不到會送掉老命,而且,萬-……

    莫天翔不敢想象下去,只好恨恨地説了聲:“好吧!”翻身上了馬鞍,心中似是憤火無處發泄,五指扭着判官筆上的銀絲筆毛,猛地一扯,竟然硬生生地扯下了一大把來!

    大總管笑道:“閣下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哩?本座的確是為你好!不要多耽擱了,快走吧!”舉手一揮,大隊人馬跟在許智高後面,出了莊門,往右一拐,踏上了斜斜的山坡……

    斜陽影裏,蹄聲漸遠,人馬消失在山地裏。

    ※※※※※

    黃昏,晚霞滿天,這座莊院靜靜地躺在殘陽之下,悄無人聲,也看不見炊煙,顯得陰冷森森,如同廢墟一般。

    莊院上空,盤旋着一大羣黑壓壓的烏鴉,“呱!呱”亂叫,更增幾分淒涼之感!

    莊前的碎石路上,一羣大漢飛奔而來,眨眼就到了莊院門前,一齊停住了腳步,十幾道眼光四下亂掃……

    來的正是五葷彌陀跟勝靈光等人,個個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呼呼,分明已趕了不少的路!

    勝文光掏出手帕拭了拭額上汗水,抬頭望了望天空,忍不住皺眉罵道:“可惡的東西,亂叫些什麼,真倒黴!呸!”一口濃痰,猛地激射而出,射向一隻正在俯衝下來的大老鴉……

    “呱!”一聲慘叫,那大老鴉真的倒了黴,頓時被勝文光這口濃痰擊中,翻身跌落地上!

    勝靈光搖了搖頭,道:“老二也是,何必跟畜生慪氣!”轉頭對五葷彌陀道:“閔兄,看這情形,莊裏是不會有人的了。”

    五葷彌陀笑道:“管他有人無人,既然來了,不妨進去看看再説。”

    一馬當先,衝進了莊門,勝靈光等人跟在後面,站在院子裏四下一看,俱不由為之一怔!

    首先觸目的就是那座被刨開來的土堆,這時,正有不少大老鴉在那裏跳上跳下地亂翻一通,不知翻些什麼!

    眾人忙趕過去一看,勝文光首先按捺不住,“嗆”地拔出長劍,唰唰唰一陣亂劈猛砍!

    “呱呱呱”!大羣烏鴉頓時被砍得斷羽紛飛,血肉狼藉,那些不曾遭殃的真恨不能再長兩隻翅膀,沒命地四下飛奔,剎那之間,連空中飛翔的那一羣也跟着逃得不知去向!

    坑中的許多屍體,已然被啄得皮開肉綻,不成人形!

    眾人瞧在眼裏,不禁一陣槍然!

    勝靈光忽然“咦”了一聲!道:“奇怪呀!昨晚上明明是埋得好好的,是誰把墳刨開的呢?”

    這一來,就連五葷彌陀也攪糊塗了!

    按道理來説,不論是勝家堡的人,或是胡大爺的黨羽,都沒有刨開這墳堆的理由,就算是刨開了,為什麼又不把土蓋上?

    難道還有第三者?這第三者是誰?

    五葷彌陀想來想去,就是想不通。

    當然,誰也不會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插進“血魂堡”這支人馬來。

    眾人方在思索之際,忽聽一名武師“咦”了一聲,叫道:“這是什麼東西?”説着,彎腰從地上抬起一些東西,快步走到勝靈光面前,道:“大公子請看!”

    勝靈光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三根尺許長的銀絲,他仔細反覆瞧了一會兒,忽然“啊”了一聲,詫道:“這不是莫大總管那根‘生死判官筆’上面的筆毫麼?怎會折斷在此地,莫非……”

    話猶未了,陡所又是一聲詫呼:“大公子!這兒也有兩根!”

    呼叫之人,乃是一名站在莊門外警戒的武師,手中也拈着兩根同樣的銀絲,朝勝靈光揚了一揚。

    勝靈光忙走過去一看,果然不錯,這時,眾人已無暇去想那墳堆為何會被人刨開之事,都一起來到莊門外,四下裏張望……

    果然,這一張望之下,在莊門外面右首不遠的地上又發現了兩根!

    勝靈光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五葷彌陀道:“這情形,得看這些銀絲是被人削斷的,還是自己扯斷的……”

    勝文光插嘴道:“這有什麼分別?”

    五葷彌陀道:“當然有分別了,譬如説,這些銀絲是被人削斷的……”

    勝靈光忽然搖頭截口道:“莫總管那根‘生死判官筆’上的筆毫,乃是九合銀絲製成,普通刀劍難損分毫,極不易削得斷的。”

    五葷彌陀正聲道:“關鍵就在這裏,試想,如果能把這些銀絲削斷的人,豈非是武功既高而又持有斷金切玉的寶刃麼?如此一來,莫總管自然就不敵而逃了,那麼,咱們豈可貿然趕去?”

    勝文光道:“假如這些銀絲是扯斷的呢?”

    五葷彌陀笑道:“兵刃在那莫總管的手裏,除了他自己,誰能夠扯得下這些銀絲?所以,他為何要這樣做,咱們就要研究研究了。”

    他們在説話之間,那其餘的武師們和“無名堡”的周兄等人,早已各自散了開來,彎腰在地上到處尋找……

    “哈!這裏又有一根!”一名武師在右首更遠的草地上,像發現金礦似的高聲叫了起來!

    眾人自然而然地將搜索範圍朝那邊移去

    勝靈光瞿然道:“我明白了!這些銀絲絕不是被人削斷的!”

    五葷彌陀“哦”了一聲,道:“大公子發現了什麼?”

    勝靈光目光一凝,道:“莫總管那根兵刃上的銀絲如果是在拚鬥之時被人削斷了的話,削斷下來的銀絲,當然只會落在一個地方,而不可能像這樣一根兩根地散落下來,閔兄你説對不對?”

    五葷彌陀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大公子分析得很對,那麼,咱們就來研究一下那位莫總管為何要將這些銀絲扯斷下來,這樣的散落在地上呢?”

    勝文光衝口而出,道:“敢情莫總管故意散落下來,作為一種暗號的?”

    五葷彌陀笑道:“二公子完全説對了!”

    勝文光興奮地道:“那咱們就趕快繼續找下去,説不定……”

    勝靈光截口道:“老二不要忙,咱們回莊去把那刨開了的土蓋好再趕不遲。”説完,揮手吩咐幾名武師回到莊院裏去,把那些被烏鴉啄爛了的屍體重新掩埋好。

    諸事停當,眾人這才向着最後發現銀絲的方向。一路尋找過去……

    果然,走沒多遠,就在那斜坡腳下,又找到一根!

    五葷彌陀,馬當先,掠上斜坡,勝靈光等人隨後跟上,一路尋尋覓覓,隨着發現銀絲的方向,一行人漸漸進入了山區……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

    ※※※※※

    在崎嶇的山路上,許智高大步走在前面,他身後是兩名“血魂堡”武師,高高地坐在健馬上面,再後面就是“勝家堡”的大總管莫天翔,他滿臉憤怒之色,牙關咬得緊緊,臉上似乎蒙着一層灰色,身軀在馬上微微發抖,好像強忍着什麼痛苦!

    那“血魂堡”的大總管緊緊跟在莫天翔後面,臉上不時掠過一抹詭笑,似乎在笑那莫天翔被他整治得服服貼貼,乖乖聽話,掩不住內心的高興。

    其餘之人兩騎並排,魚貫在後面跟着,那巨靈神周衝在最末尾殿後……

    蹄聲得得,敲破叢山的寂靜,這時,一行人馬已置身在峯巒重疊的深山之中。

    夜幕漸垂,深山裏光景幽暗,樹影模糊,境況愈來愈見荒涼……

    走着走着,已是傍山而行,右邊是峻峭的山坡,坡上雜樹成林,左邊也是一道斜坡,直瀉落下面的幽谷。

    小路,蜿蜒着通往更深的叢山峻嶺……

    山風蕭蕭!“呱咕!呱咕!”突然從雜樹林中傳出幾聲淒厲的夜泉啼聲,劃破了寂寂的夜幕!

    莫天翔這時體內的毒已然開始發作,忍不住轉頭厲聲道:“你究竟要跟那王八蛋走到什麼時候?再不拿解藥出來,老夫就和你拼了!”

    話聲甫住,陡聽前面的兩名武師大喝道:“站住!你要到哪裏去!”

    莫天翔本能地回過頭一瞧,只見那許智高正在撒腿狂奔、打算逃走,不由心頭一動,大喝一聲:“鼠輩哪裏逃!”人隨聲起,就在鞍上斜掠而出,疾逾閃電,越過那兩名武師,朝許智高飛撲過去……

    那許智高忽然“哈哈”一笑!身子突然一歪,一倒,整個人骨碌碌地滾落斜坡下面去了……

    莫天翔撲了個空,忙凌空一擰腰,硬將身子扭轉,翻過來何斜坡飛落……

    事出意外,那“血魂堡”大總管方自怔得一怔,還未來得及想通那許智高為何會突然清醒過來,又為何突然逃走的道理,陡地

    一聲尖厲的哨音,從右側山坡上的雜樹林中劃空響起!

    “咋登咋登……”一陣機簧連珠暴響之下,頓時箭如飛蝗,密似雨點,“嗖嗖嗖”

    從右側坡上的密林激射出來!

    “哎!啊!哎喲……”慘叫之聲震撼着荒山野嶺,更夾雜着健馬驚嘶,亂成一片!

    “砰砰卟卟……”地響作一團,健馬接二連三倒在地上,人影亂滾,飛沙走石,在這條狹窄的山路上,登時烏煙瘴氣,變成了人間地獄!

    很明顯,他們是遭遇了有計劃的伏擊了!

    大總管眼見手下亂成一片,已有大半中箭倒地,不由驚怒交進,厲聲大喝道:“馬匹不要了,快往坡上攻去!”喝聲中,他人已離鞍騰空而起,疾朝右側山坡上掠去……

    “啊!”一聲慘吼!大總管的身子在空中忽然一個抽搐,“砰”地墜落下來,緊跟着“骨碌碌”地滾落下面的斜坡去了!

    山坡上的樹林裏,弩箭絲毫未停,“咋登……”連續掃射下來,只射得一班人馬魂飛魄散!昏夜中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擋,雖然大總管曾喝令棄馬向山坡上進攻,可是,連他自己也攻不上去,教那些武師怎敢冒這個險?

    有幾個比較精靈的,眼看情況不妙,早就滾下馬來,雙手一抱頭,“骨碌碌”地滾下斜坡,逃命去了!

    那大總管的坐騎“噗”地倒了下來,掙出了最後一聲悲嘶,人聲漸漸靜寂,最後,連呻吟的聲音也沒有了!

    塵沙慢慢消散、沉落,山路的地上模糊地顯出一些影子,那是橫七豎八的人和馬的屍體!

    那莫天翔方自扭身疾撲正向山坡下滾落的許智高,突聽山路上慘叫連天,不由身形一窒,掉頭往上望去,觸目之下,不禁暗叫一聲:“好險!”

    他若不是追撲那許智高,此刻恐怕也同樣變作刺蝟了!

    正在怔神之際,驀地一條人影,“骨碌碌”地從空中跌落,滾下山坡,正對着他疾滾過來……

    莫天翔妄運真氣提縱術追補許智高,此時業已半身麻癢,痠軟無力,眼見這條人影滾來,只得勉力用左手緊握判官筆,插在地上一擋,將這條人影擋住,低頭定睛一看,不由又是一驚!

    這條滾下來的人影,竟是中箭受傷的“血魂堡”大總管!此際,只見他出氣多,人氣少,胸口和腰間露出一小段箭桿,傷中要害,距死不遠!

    莫天翔也懶得管這位大總管的死活,趕忙彎腰伸手在他身上一陣亂搜,卻搜不出半顆解藥,不由好生失望。

    這時,坡上人聲已然漸漸靜止,莫天翔想起還有那位二總管,遂奮起精神,手足並用,往山路上爬去……

    剛剛爬了大半截,還未到達山路,陡聽上面傳來一個尖鋭的聲音,“嘿嘿”笑道:“宰了這麼一大堆,盲老四你這回功勞可真不小!”

    “哪裏哪裏,小意思,還不是你楊兄指揮若定,料敵如神,才能把這班蠢材弄到此地來送死!”

    莫天翔一聽,愣了!這不是許智高的聲音?

    那尖鋭聲音的楊兄得意地一笑,道:“你客氣!若非你裝得那樣逼真,這班蠢村怎會上當?”

    那許智高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説老實話,小弟在開頭倒是當真被那死鬼王八蛋迷住了,糊里糊塗地把他們帶到莊裏,若不是有一個冒失鬼叫了一聲,小弟還醒不過來咧!”

    莫天翔這才明白,為什麼許智高會突然醒轉的原因。

    只聽那楊兄高聲道:“你們看過還有活的沒有?”

    “看過了,一個活的都沒有!”好幾個人的聲音,在山路的兩頭高聲傳了過來。

    “咦!”那許智高的聲音,詫叫道:“那三八蛋大總管呢?他死到哪裏去了?”

    那楊兄笑接道:“我親眼看見他捱了我兩支弩箭,滾下坡去了,十成十是活不了的,由他去喂狼算了。”

    許智高的聲音,悻悻道:“便宜了這王八蛋,我打算還要戳他幾刀才出得這口氣咧!”

    那楊兄笑道:“算了算了!咱們快點收兵回去吧,胡老還在前面等候,好一起去見公子哩!”

    話聲一落,隨聽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迅快地消失遠去。

    莫天翔又等待了半晌,確定上面沒有問題,這才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爬上了山路,掙扎着站起來,觸目之下,心中不禁一陣慘然!

    但他這時已顧不了許多,掙扎着在屍堆裏一陣亂翻,終於發現了巨靈神周衝的屍體,慌忙伸出顫抖的左手,在周衝身上猛搜……

    誰知,他剛剛將那瓶解藥搜了出來,突地渾身一陣抽搐,一陣昏眩的浪潮襲來,頓覺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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