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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以真作假

    秋蟬想了想,道:“據婢子所知,一個人的頭部倘若受了劇烈震動,就會發生失去了記憶的症狀,看這位上官姑娘的情形,極可能就是喪失了記憶,所以才會認不出公子來!同時,也忘了過去所經歷的發生的一切事情……”

    秋蟬的話還未説完,賈天紳已如雷轟頂地“啊”了一聲,急急截口叫:“當真有這種事?”

    秋蟬注目道:“公子飽讀經書,見聞廣博,難道不曉得有這種病症?”

    賈天紳怔怔地站起身來,口中喃喃地道:“不錯,的確是有這種病症,可是,可是,該怎麼辦才好呢?”

    秋蟬詫異地望了望賈天紳一眼,道:“公子既然也知道這種病症,當然也知道,如果有一位較親密的人陪伴着她,經常和她提説一些值得回憶的往事,慢慢就會把記憶力恢復過來的……”

    賈天紳焦躁地搖手打斷了秋蟬的話語,道:“這種治療之法我也懂得,可是……可是,目下我中了那老賊的毒藥暗器,必須在一個對時內找到解毒藥物,否則……否則……唉!真是急死人了……”

    這一番話語,聽在勝夷光耳朵裏,也彷彿是大晴天起了個霹靂,只震得她心頭狂跳,幾乎就要一蹦而起!

    但繼而一想,倘若在這時候醒轉並恢復記憶的話(其實她對上官瓊和賈天紳談情説愛的往事,根本就一點都不知道,哪裏來的記憶好恢復),那麼,一幕騙局,立時就會拆穿,不但前功盡棄,説不定幾句話交談之下,甚至連易容改扮上官瓊的把戲也暴露出來,那時!……

    這後果太可怕了,勝夷光簡直不敢去想!

    但如果仍舊假裝下去,豈不是拖累了心愛情郎,使他不能分身去尋找解毒藥物,那麼,一個對時之後……

    這個後果也是同樣可怕!

    “怎麼辦?……怎麼辦?……”勝夷光心念電轉:“起來,勇敢地承認一切,求他寬恕我……不,不行,好不容易才抓到這個有利機會,我怎能夠輕易放棄了?……可是,萬一,萬一他因為要照顧我,而……”

    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一個兩全之策,只覺得怎樣做都不對!

    當然,她如果完全為賈天紳的性命着想的話,那就只有犧牲一己的私愛,拼着從此天涯陌路,永不相見!……

    最後,她暗地一咬銀牙,下了一個決定,決定放棄她個人的私戀,勇敢地面對現實,以挽救賈天紳的性命(雖然賈天紳是否能找到解毒藥物,那是聽天由命,以後再説了),當下,就待挺身……

    陡地

    “阿彌陀佛!”

    “無量壽佛!”

    兩聲佛號從耳際傳來,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震人耳鼓發痛,顯見宣念之人,功力深厚,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勝夷光心頭一震,遂將激動的心情接住,星眸微張,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身材肥碩,生得方面大耳,手持方便鏟的和尚,偕同一個相貌清癯,背系長劍,身穿大紅法服的老道,從大路上緩步朝他們行來。

    這時,賈天紳已吞服了兩顆自己配製的解毒藥丸,吩咐秋蟬小心照顧勝夷光,轉過身子,迎着來的一僧一道,抱拳行禮道:“大師,道長的上下如何稱呼?區區與二位素未謀面,為何二位在高宣佛號之中,暗藴內家真力,顯有示威之意,敬請明示!”

    這一僧一道行近至賈天紳丈許之處,便停了下來,四道炯炯目光,將賈天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又將目光掃向勝夷光主婢,半晌,才收回視線,凝注賈天紳臉上,又過了一會兒,那肥碩和尚才單掌當胸,回了個問訊,沉聲道:“貧衲了緣,在嵩山少林皈依我佛,這位是武當悟妙道兄,請問施主可是“金龍大俠”尚文烈,尚施主?”

    賈天紳聽得一怔,暗道:這些人莫非都有什麼毛病不成?方才那個老賊把我認作公孫彥,眼前這和尚卻問我是不是尚文烈,難道竟無人識得我賈天紳?

    他越想,心中愈覺不是味道,當下,冷冷“哼”了一聲,仰首望天,冷然慢聲説道:

    “區區姓賈名天紳,乃江湖無名小卒,不敢當大師法眼!”

    了緣大師聽了,也是一怔,側顧悟妙道長,互相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又將四道目光朝勝夷光射出……

    瞧了一會兒,了緣大師唸了聲“阿彌陀佛”,開口道:“這位女檀越莫非是‘玉屏山’蘇老檀越的高足,上官瓊,上官檀越麼?”

    勝夷光聽得心頭一震,趕忙挺起身,正待開口否認……

    誰知賈天紳卻朗聲一笑,道:“不錯!不錯!大師這一下可看對了!”

    了緣大師沉聲道:“善哉,善哉!貧衲既然沒有把上官女檀越認錯,那麼,尚大俠又為何不敢承認貧衲對你的看法呢?”

    賈天紳“嘿”然冷笑道:“大和尚這種推論,真是千古奇談,須知,上官姑娘本來就是上官姑娘,你大和尚沒有把她看錯,那是你大和尚法眼如炬,但可不能把如炬的法眼,硬把區區也看成了‘金龍大俠’吧?”

    沉默了半天的悟妙道長“哼”了一聲,開口道:“尚施主這一番話語,分明有點強詞奪理,江湖上誰人不知你是上官女施主的夫婿,貧道雖不曾拜識過你尚大俠的尊範,但由你們剛才的親密神態看來,故而斷定你尚施主的身份,難道這樣推斷,也算千古奇談麼?”

    賈天紳聽了不由一呆,但隨即冷笑道:“道長的話固然有理,但如果上官姑娘另有一位像區區這般親密的男朋友,則道長的推論就值得考慮了!”

    了緣大師不耐煩地怒聲道:“虧你身為一門派之主,怎麼這樣沒有勇氣?”

    伸手一指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體,怒喝道:“你剛才殺人的勇氣到哪裏去了?”

    賈天紳“哈哈”大笑,道:“問得好!問得好!大師可知道這些被殺的人是什麼人?區區為什麼要殺他們?如果你們明白了內中詳情,就不會有這誤會了!”

    了緣大師沉聲道:“貧銷不知他們是誰,也不想知道你尚大俠為何要下毒手,因為你尚大俠所為,沒有一樣是有什麼道理的,這些,你尚大俠自然比誰都明白!”

    悟妙道長一旁接口道:“説到這些屍體,就他們身上所中的劍看來,已足可證明施主就是‘金龍大俠’尚文烈了!”

    賈天紳“哦”了一聲,冷笑道:“原來如此!但天下間,會使‘金龍劍法’的人,就只有尚文烈一個麼?”

    悟妙道長道:“雖然還有一位‘無名堡’堡主公孫彥,但施主如是公孫大俠的話,就不會和上官女施主這般親密,所以,還是請尚大俠示知為何對自己身份力加否認的原因,免得貧道和了緣師兄懷疑莫釋!”

    雙方這一纏夾下來,已是朝陽乍升,辰末巳初的時分,遠處的村莊冒起縷縷炊煙,將近有行人來往了!……

    賈天紳抬頭望了望天色,不由心中煩躁,沉聲道:“我賈某人也懶得再跟二位-嗦,對不起,區區要把這些屍體掩埋了好起程趕路,恕不奉陪了!”

    説完,一拱手,便待轉身離開……

    了緣大師伸手虛攔,道:“且慢!貧衲和悟妙道兄好不容易在此地遇上尚施主,不把事情作一個了斷,日後再找你尚施主就困難了。”

    話聲一頓,側顧悟妙道長,續道:“道兄請與尚施主交待一下,貧衲先替這些可憐的死者人士為安,也算是代尚施主積一些陰德!”

    説完,扛了方便鏟,就在矮林附近,動手掘土……

    這一來,可把賈天紳弄得啼笑皆非,只好攤了攤手,道:“你大和尚要做的事,我賈某人自然不便攔阻。”

    語聲微頓,轉對悟妙道長冷冷説道:“道長有什麼話要交待,就請扼要説來聽聽!”

    悟妙道長咳了一聲,注目道:“家師悟玄與了緣大師的師兄了因大師,自從接到你尚大俠結婚的大紅喜帖,專程赴逍遙谷丐幫總舵參加婚禮以後,即音訊全無,失去了蹤影,雖然那次你尚大俠在逍遙谷中屠殺與會的八大門派之人一事,據丐幫之人證實家師和了因大師未能及時趕到,不曾同遭毒手,但你尚大俠既能做出那種天人共憤之事,那就説不定會使出更為卑污的手段,對家師兄及了因大師先期在半路上便加以暗害,所以,到現在仍不見他們的訊息,這番貧道與了緣師兄一同下山,目的就是為尋訪他們的下落,順便向你尚大俠討取一點公道!”

    賈天紳長長“哦”了一聲,搖頭道:“原來如此,可惜我不是‘金龍大俠’尚文烈,無法給你們二位什麼公道,請吧,不必浪費時間了!”

    説完,轉身朝勝夷光走去……

    悟妙道長“嗆”的一聲,掣出背上的長劍,晃身攔住賈天紳,臉色一沉,沉聲喝道:

    “不行,就算你施主真的不是尚大俠,也得露兩招讓貧道瞧瞧,怎能這般輕鬆就一走了之!”

    賈天紳不由勃然大怒道:“説了半天,原來是想找我打架,哼哼!我賈某人若不賜教你道長几招絕藝,恐怕還以為我是心虛了!”

    語聲中,緩緩抽出長劍,冷冷道:“道長儘管劃下道來,賈某人無不奉陪!”

    悟妙道長肅容道:“倘若貧道學藝不精,輸了一招半式,就任憑你尚大俠處置,但如果尚大俠承讓時,就請將家師兄及了因大師的下落告知,如果……”

    賈天紳連連搖手截口道:“這個條件恕我賈某人不能答應,因為我既不是什麼尚大俠,又怎能知道令師兄了因大師的下落,所以……”

    話還未説完,已經掘了個徑丈大坑的了緣大師陡地一躍而起,飛掠過來,方便鏟一頓,大喝道:“貧衲從未見過這般狡猾之人,道兄請退下,等貧鈉將他擒住時,不怕他不乖乖招出實話!”

    悟妙道長見了緣大師動了真火,只好稽首退下,道:“既然師兄要教訓這位尚施主,貧道就在一旁替師兄護法便了!”

    了緣大師左手持方便鏟,直豎身前,右手橫曲當胸,指尖微搭鏟柄,洪聲道:“尚大俠請!”

    賈天紳苦笑了笑,道:“打這種無謂的架,真是沒有意思,你大和尚用不着按江湖規矩,愛怎樣動手就怎樣動手好了!”

    了緣大師洪聲一喝:“好!看鏟!”

    喝聲中,鏟頭一順,左手五指一握鏟柄,上步欺身,右腕一推,一招“分波逐浪”,方便鏟直朝賈天紳當胸撞去!

    賈天紳側身一閃,滑退半步,讓過一鏟。

    了緣大師喝道:“生死之搏,不必禮讓,着!”

    方便鏟去勢一沉,“呼”的一聲,猛化“橫掃千軍”,劃空生嘯,勁力如濤,掃向賈天紳的下盤!

    了緣大師這柄方便鏟乃是精鋼打造,全長七尺有餘,重量不下五六十斤,這一掃之威,就算賈天紳是塊石頭,若被掃中了,也得碎成粉末!

    但見賈天紳身形疾閃,輕如飄絮,緊貼着方便鏟的鏟頭,滴溜溜一轉,靈妙無比地閃讓開去,雙足落地,仍然站在原處,朗聲笑道:“區區敬你大和尚是少林高僧,再讓一招又有何妨!”

    了緣大師洪喝道:“好身法!再接一招!”

    倏地收鏟頭,現鏟尾,身形疾進,一招“怒龍出壑”,直取中宮,兜胸揭去!

    賈天紳疾退三步,朗聲道:“讓你大和尚三招,賈某人禮數盡到,接劍!”

    話聲一落,身形一偏,長劍疾閃,一式“順水推舟”,劍鋒緊貼對方鏟柄,就勢削去,口中一聲清叱:“撒手!”

    了緣大師“嘿”了一聲!肥碩的身軀陡然倒掠三尺,鏟頭乍現,迎着削來的長劍猛地拍去!

    賈天紳未料到對方肥碩的身軀也有這般靈活的身法,不由讚了一聲:“大和尚身法也不壞!”沉腕抽劍,身形疾轉,劍化“龍奮九天”,冷虹如電,矯若遊龍,湧起七八道寒芒,分朝了緣大師側背要害攻去!

    了緣大師跨步族身,方便鏟一掄,立時風雷俱發,捲起一座鏟山,還攻過去!

    賈天紳朗笑一聲:“來得好!”

    劍勢一變,移位換形,腳下如行雲流水,避過方便鏟的鋒頭,電虹伸縮,宛似靈蛇,在如山鏟影中盤旋飛舞!

    雙方這一放手進招,正如了緣大師所説的“生死之搏”,但見一座鏟山有若怒海狂濤,翻滾洶湧,一座接一座,一波連一波,罡風呼嘯,捲起地上的衰草沙石齊向四外飛揚!

    賈天紳方才是站着説話,左股的創傷還不覺得怎樣,但這一動起手來,身形幾個轉換之下,頓覺那麻癢之感立時很快地蔓延開來,不由心頭一凜!

    他也知道如果是規規矩矩地跟了緣大師打下去,最少也得五六十招才能獲勝,而且一旁還有個武當老道,如果也照樣來上五六十招,那豈不是糟透了?

    忖念之下,決定冒險製造機會,行雷霆一擊!

    須知,雙方交手時所用的兵刃,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那了緣大師的方便鏟全長七尺有餘,掄展開來,鏟山所及的範圍,不下一丈六尺方圓,端的是潑水難透,他賈天紳如不冒險,怎能近得了身,行那雷霆一擊?

    就在賈天紳心中下了決定之頃,了緣大師恰好使出一招“濁浪排空”,巨大的鏟頭從下而上,抖湧起層層怒濤,狂湧而至……

    賈天紳足尖一滑,倒掠三尺,讓過了第一波捲到下盤的怒濤,但覺罡風壓體,第二波狂濤也排空湧到!

    他卓立如山,直待鏟刃攻及胸腹之頃,猛地吸一口真氣,身形一挫,施展縮骨奇功,七尺昂藏突化三尺侏儒!

    罡風怒嘯,方便鏟險而又險地從他頂門上掠過!……

    他更不怠慢,欺身疾進,從方便爐下一躍而入,直撞入了緣大師的懷中,左手五指箕張,一把抓住了鏟柄,右手長劍發如閃電,劍尖疾吐

    剎那間,羣聲俱寂!

    只見了緣大師上身向後仰,一雙大眼睛睜得像兩隻酒杯,死死瞪着停在胸口上的劍尖,雙手緊緊抓住方便鏟柄,高擎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定在那裏,神情滑稽可笑之極!

    當然,這所謂滑稽可笑,乃是旁觀者而言,實際上,在他的心中卻充滿了恐怖絕望,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碰上了那要命的劍尖!

    賈天紳凝視着了緣大師冷冷地説:“大和尚請將方便鏟放下來!”

    了緣大師喘着叫:“不!不!你可以殺了貧衲,卻休想貧衲丟下兵刃!”

    賈天紳冷哼一聲,右腕微一用力,劍尖向前推出半分,刺破了緣大師的僧袍,冷笑道:

    “你大和尚再説一個不字看看!”

    了緣大師只感到一縷森寒劍氣,透過肌膚,直逼心肺,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但口中仍自強硬地叫道:“不!……”

    賈天紳冷冷一哼,正待運勁推劍……

    陡聽一聲嬌呼:“公子小心老道!”

    同時,背後傳來悟妙道長的沉喝:“尚大俠請轉身接劍!”

    賈天紳冷然道:“你們既然要兩打一,方才為何不一起上?”

    悟妙道長沉聲道:“貧道為救了緣師兄性命,情非得已,何況貧道仍按武林規矩請你尚大俠劍轉身接劍,在情在理,都不虧欠,你尚大俠如不賞臉,那就恕貧道要在你背後出手了!”

    賈天紳冷笑道:“道長説得多麼大仁大義,你把冷冰冰的劍尖抵在區區的背上,卻教區區放了這位大和尚未轉身接劍,嘿嘿!恐怕當區區的劍尖離開這位大和尚時,就成了轉身挨劍了!”

    悟妙道長厲聲道:“貧道要你立即轉身,不然將後悔莫及!”

    賈天紳沉聲道:“區區從不在劍失之下接受任何威脅,你道長若想這位大和尚保得性命,最好是先把兵刃拿開。”

    悟妙道長見威脅無效,而事實上又不能真的下手推劍,因為那樣做固然可將對方刺死,但了緣大師也會同歸於盡,將來對少林方面無法交待了,一時間,竟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在賈天紳的心中,那一份焦灼的感覺,更比悟妙道長厲害萬倍,因為多耗去一刻時光,他就減少一分尋找解藥的機會,也就是説,他生存的希望亦將減少一分,還有愛侶的傷勢……

    可是,他心中儘管焦急,但臉上卻絕不流露出一絲一毫,他十分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誰愈沉得住氣,誰就掌握了一切!

    時間在雙方沉默中又過去了一段不算短的辰光,終於

    悟妙道長開口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沉聲道:“你尚大俠過去所作所為,實難令貧道放心先將劍尖移開,萬一你不守信用,貧道豈不……”

    賈天紳“哈哈”一笑,截口道:“就算區區不守信用,道長也可以跟我憑本事一決!”

    笑語聲一頓,改用嚴肅的口吻又道:“區區鄭重聲明,本人並非金龍大俠尚文烈,所以説出來的諾言,絕對信用可靠!”

    悟妙道長略一沉吟,咬牙道:“好!貧道就相信你尚大俠一次,不過得依貧道的辦法,得由貧道發令,雙方同時撤劍!”

    賈天紳道:“你道長這個命令如何發出?”

    悟妙道長道:“貧道由一數到三的時候,雙方同時撤劍!”

    賈天紳朗聲道:“很好,請發令!”

    悟妙道長沉聲道:“一二三!”

    那一聲“三”剛一出口,他手中的長劍略一猶豫,就在欲撤未撤,想進不進之時,眼前人影一花一閃……

    賈天紳早就料到老道的心理,是以耳聽“三”字一響,立展“龍形遁影”身法,身形一晃,往右側疾閃而去,左手握着方便鏟的五指一鬆,卻乘那一掠之勢,信手揮弦,拂中了緣大師的“左期門”大穴!

    那了緣大師早就暗聚神功,雙眼緊盯着賈天紳,只等那抵在胸口上的劍尖一撤,握住方便鏟柄的五指一鬆,就立施殺手……

    誰知他……

    這如意算盤打得雖好,但卻半點也不如意,當時,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而逝,還未來得及施展殺手,陡覺渾身一震,依然故我,原樣原式木立當場,動彈不得!

    悟妙道長就在持劍猶豫不定的千分一刻之頃,眼見賈天紳的身形已將脱出劍尖範圍,心頭一急,本能地運勁推劍,猛地刺出……

    誰知

    他劍尖才動,僅僅推出了半分,賈天紳的人影已失!

    幸而他這不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是以劍尖向前一動,心頭立即警覺不對,而倏地收勁,硬生生將刺出的長劍撤回!

    也虧他來這一手懸崖勒馬,不然的話,這一劍勢必將了緣大師刺一個對穿的窟窿不可。

    就在他撤劍之際,心頭仍在纏央不清之頃,突聽一聲清叱:“道長背信食言,休怪賈某人失禮,接劍!”

    朗朗語聲,但見冷芒如電,飛旋而至!悟妙道長趕忙收攝心神,挫步族身,抵腕運劍,迎擊過去……

    他反應雖然夠快,但已先機盡失,只感對方一柄長劍八方飛射,鋭不可擋,饒他盡展所學,也無法擋得住滾滾而來的攻勢,只好一退再退,拼命招架……

    “錚……”一連串雙劍交擊的鳴聲響處,眨眼間,他已被逼得退了一丈多遠,仍然難以扳回頹勢!

    賈天紳一口氣運劍搶攻,招招進逼,雖然佔盡上風,但左股的麻癢之感也因而愈來愈覺得厲害,漸漸有些移動不靈,情知無法再拖下去,當下,大喝一聲!真力暴提,金龍劍法絕招驟出……

    頓時,劍虹乍迸,電芒暴漲,一開一合之下,清叱一聲:“着!”

    “錚!嘎!”一聲令人頭皮發-的錯劍交鳴,雙方劍虹倏然而止!

    悟妙道長右手無力地下垂,劍尖幾乎觸及地面,中宮空門大開,臉色如灰,額上冷汗淋漓,動彈不得!

    賈天紳上身前傾,右手平舉,劍尖停在悟妙道長的咽喉要害,虎目中冷電四射,凜若天神!

    剎那間,二人彷彿變成兩尊石像,只有雙方喘息之聲,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半晌,賈天紳虎目的煞氣一斂,徐徐收回長劍,站直身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冷冷説道:“區區念你是名門正派之人,饒了這一遭,你趕快帶了這位大和尚,回山去吧!”

    説完,忽地左足一軟,打了個踉蹌,趕忙用劍支地,勉力站穩,冷哼一聲,凝目又道:

    “道長不要以為區區左腿受傷,便心存僥倖,哼哼!若再動手時,區區照樣可以取你性命,你信是不信?”

    悟妙道長一言不發,徐徐納劍歸鞘,轉身行近了緣大師,伸手拍開他受制的穴道。

    了緣大師活動了一下手腳,深深地瞧了賈天紳一眼,也是一聲不出,自顧展開身形,將地上所有的屍體拖丟人先前擁好的大坑穴內,最後,連那具躺在十餘丈外的吳大師傅的屍體也拖過來,丟入坑內,隨手揮動方便鏟將土蓋好……

    賈天紳一面運功調息,壓制住左腿正在迅速蔓延開來的劇毒,一面注視着了緣大師的舉動,心中不由湧起了由衷的敬意,頗為後悔自己對這一僧一道的挫折,似乎過分了一些……

    這是他涉世未深,仍然保持着一份天真善良的本性,自然也引起來的自疚不安,這種情懷,是彌足珍貴的!

    那了緣大師迅速將坑穴用土蓋好,然後走到賈天紳面前,探手入懷中取出一粒蠟封的丹丸,遞給賈天紳,道:“瞧尚施主臉上的神色和聽你方才所説,似是中了奇毒的暗器,貧衲這一粒丹丸,乃是本門秘煉專解天下各種毒物的聖藥,請施主收下,聊報劍下留情之德!”

    賈天紳不由大喜,忙雙手接過,連聲稱謝道:“區區也深海剛才的孟浪,請大師和這位道長不要記恨在心才好!”

    悟妙道長冷哼了一聲。掉頭望向天際,也不開口。

    了緣大師卻道:“施主用不着道謝,還有,瞧你左腿僵木的情形看來,傷口的劇毒必已蔓延甚廣,施主服藥之後,最好有人能運丹田之氣,用嘴在傷口處吸出毒血,當可收功倍之效。”

    語聲一頓,神色一肅,沉聲又道:“施主劍下留情,貧衲回贈靈丹,則今日發生之事,算是恩怨兩抵,日後相逢,仍須向你尚大俠討取公道!”

    賈天紳苦笑道:“區區已再三聲明不是‘金龍大俠’尚文烈,大師堅持不肯相信,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悟妙道長忽地冷聲接道:“管你是與不是,今日貧道認栽,日後再和你算總賬!”

    語聲一頓,側顧了緣大師道:“師兄少和他-嗦,咱們走!”

    語聲一落,擰身朝大路飛掠而去!

    了緣大師唸了聲:“阿彌陀佛!施主後會有期!”

    身形門處,已跟上了悟妙道長,轉眼間,兩人便消失在朝陽之下!

    賈天紳望着僧道二人去遠的背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好沒來由惹上這場莫名其妙的糾紛,幸好因禍得福,有了這粒少林秘煉解毒靈藥,總算……”

    他話還沒有説完,忽聽那秋蟬歡聲叫道:“賈公子快來,上官姑娘醒來了!”

    賈天紳乍聽之下,不禁心頭狂喜,也忘了那一條將告麻本的左腿,急忙轉身,一蹦一蹦地飛跳過去,喜滋滋地叫道:“上官妹妹!你是不是好些了?”

    勝夷光這時候的確是好得多了,就在賈天紳力敵一僧一道之際,她又服下兩丸家傳療傷補血靈丹,這一陣調息下來,除了肩上的弩箭傷口仍未痊癒之外,可説是元氣盡復了。

    這時,見賈天紳強忍痛苦蹦跳過來的神情,不由得暗地傷心之中,摻了幾分安慰和希望,卻又擔上了十分的心!

    她傷心的是情郎眼中只有一個上官妹妹,但如照目前情形看來,想必有相當長一段共同相處時日,自己雖然李代桃僵,但也可以假作真地享受一番輕憐蜜愛,説不定弄假成真,則豈不是希望甚大?

    可是,這一切都要看賈天紳所中的傷毒,是否真能被了緣大師所贈的丹藥治癒,否則的話,一切俱將成泡影!

    她心中一面思量,一面靠着秋蟬,緩緩站起身子,朝賈天紳微微一襝衽,略帶羞澀地説道:“方才聽這位姑娘説,奴家是給惡人打傷,命在垂危,幸蒙公子趕來救助,才倖免於難,救命之思,請受奴家一禮!”説着,就要盈盈拜將下去……

    賈天紳慌忙伸手將她扶住,滿臉關切之色,定定地凝視着她的俏臉,焦灼地説道:“上官妹妹!你究竟怎樣了?難道真的一點也認不得我是賈天紳,你的紳哥哥了麼?”

    勝夷光被賈天紳看得心頭鹿撞,真怕被他瞧出易容的破綻來,慌不迭故作嬌羞之狀,粉頸低垂,低聲道:“適才聽這位姑娘説,公子姓賈名天紳,至於奴家……唉。我的確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公子對奴家有救命之恩,既然喜歡叫我上官妹妹,奴家也就只好暫時名叫上官妹妹便是!”

    可笑賈天紳他自己也是對易容有相當研究之人,此時面對着勝夷光瞧了這許久,竟然沒有發現半點破綻,可見凡事關心則亂,他心目中只有一個上官妹妹,而眼前的上官妹妹卻害了失去記憶的病症,怎教他的心不亂糟糟!

    這時,見勝夷光説話已比先前有條理得多,不由心中大喜過望,連連點頭笑道:“不錯不錯!你本來就是上官妹妹,上官瓊妹妹嘛!至於我;你可不能再叫我什麼公子了,你平時總是叫我紳哥哥的,你還記得嗎?”

    勝夷光螓首垂得更低,嬌羞不勝地輕輕叫了聲:“紳哥哥!”

    賈天紳聽得心花怒放,若不是旁邊站着秋蟬、冬青二婢,真恨不得把勝夷光摟在懷中温存一番!

    他連應了幾聲,笑道:“上官妹妹!我們馬上動身,找一處清靜的地方安頓下來,然後我把我們過去許多有趣的事情説給你聽,慢慢地,你就可以恢復記憶了!”

    勝夷光心中暗喜,低聲道:“一切但憑紳哥哥作主。”

    語聲一頓,抬頭注目道:“不過,聽這位姑娘説,紳哥哥你為了救我而中了什麼毒藥暗器,不知要不要緊?可有解藥麼?”

    賈天紳笑道:“不要緊,剛才那位了緣大師贈我一粒少林秘煉解毒靈丹,相信一定很有效的。”

    一旁的秋蟬插嘴道:“小婢好像聽那和尚還説過,如果再有人運丹田真氣用嘴吸出毒血的話,就更加好得快些,是麼?”

    賈天紳點頭道:“他是這樣説過,可是……”

    勝夷光截口道:“既然這樣,事不宜遲,就由小妹效勞,替紳哥哥吸出毒血便了!”

    賈天紳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這事情你不能做,還是……”

    勝夷光詫道:“小妹為什麼不能做,我的真力已差不多完全恢復了,一定可以……”

    賈天紳一臉尷尬的神色,截口訥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而是那傷口……是在……是在不太方便……”

    勝夷光聽着,星眸一瞄他的左腿,再往上一瞧,登時羞得粉臉通紅,心念電轉,忽地一咬牙,嬌聲道:“紳哥哥既然對妹妹這樣好,妹妹還會怕什麼男女之嫌,來!我們到那樹林裏去……”

    説着,伸手拖了賈天紳朝她昨夜躲藏的那座矮林走去,一面回顧秋蟬、冬青二婢,道:

    “勞煩二位姑娘替我們留神一下,不要讓旁人打擾了。”

    她這種爽朗的作風倒有幾分與上官瓊相似,賈天紳心中方自充滿了欣喜之情,更是一點也不懷疑,順服地由着她帶人矮樹林裏去……

    秋蟬目送二人身影消失在矮林深處,這才轉頭對冬青笑道:“我們小姐這一下算是因禍得福,達到她的心願,能和這位賈公子廝守一段時光了。”

    冬青嘆了口氣,道:“有什麼用!一就算人家看不出來,但萬一碰上那位真正的上官妹妹時,就一切都完了,反不如……”

    秋蟬截口道:“不然,人心是肉做的,只要我們小姐對他好,凡事依着他,日子久了,就是假的也變成真的啦!”

    冬青仍是不以為然地漫應了一聲,悻然道:“都是那個什麼小迷糊趙紅英賤婢作弄的好事,害人不淺,她也不想想,光是把小姐易容成為上官瓊的模樣有什麼用?小姐對人家的往事、個性、言談舉止等等都一點不知,今天若不是小姐聰明,應變有方的話,這把戲恐怕早就拆穿了,那時,叫小姐拿什麼臉去見人?”

    秋蟬點頭同意地説:“你這番話很有道理,但事情已演變到這般地步,我們只好小心一些,盡力把這台戲演下去,但願老天爺可憐,讓他們弄假成真,那就功德圓滿了。”

    二婢正在談説之間,只聽一陣笑語之聲傳來,賈天紳和勝夷光手牽着手,喜笑顏開地一面説一面走出矮林……

    秋蟬忙上前迎接,笑問道:“恭喜公子,一所中的奇毒都已除盡了吧?”

    賈天紳笑着點了點頭,道:“毒是完全排除乾淨了,不過還覺得有些虛弱而已。”

    語聲一頓,又道:“你二人趕快收拾,隨我們離開此地,否則萬一又有金龍宮的人追來,那就討厭了!哦!你們那兩位同伴好像也受了傷,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的小姐呢?”

    秋蟬道:“她兩人是吃了金龍宮之人的‘千日醉’毒酒,只要找到酸梅湯灌服下去,就會醒轉來的,至於我們小姐……唉,一言難盡,讓婢子在路上一面走一面詳細告訴公子便了。”

    説完,領着冬青走過去將春蘭、夏荷二婢分別背起,隨着賈天紳、勝夷光身後,覓路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

    這一大片荒涼的野地,今天似乎特別熱鬧!

    就在賈天紳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原野的盡頭不多一會兒工夫,那條大路上,又是人影幢幢,風馳電掣般奔來了一彪人馬!

    眨眼之間,這一彪人馬已躍離大路,落腳在那一座矮樹林的外面,也就是賈天紳等人剛才停留過的地方。

    領頭之人,赫然是“金龍大俠”尚文烈,那位新任“金龍宮”總管,“九幽諸葛”緊隨身後,他後面跟着一大堆金龍武師以及幾名遊哨伏樁。

    尚文烈領着手下抵達之際,凝目朝四周打量了一遍,回顧一名中年武師,懷疑地道:

    “你説就是這裏?”

    這名中年武師囁嚅着,伸手一指身旁一名伏樁打扮的漢子,説道:“是……是這位李四哥回來報告的!”

    尚文烈眉頭一皺,道:“那麼,吳師傅他們呢?難道沒有一點訊息,譬如像緊急旗花信號等等?”

    中年武師搖了搖頭,道:“就是因為再也沒有訊息發現,卑屬以為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沒有再增派人手,沒想到日上三竿……”

    尚文烈一揮手,不耐煩地罵了聲:“都是飯桶!”

    中年武師嚇得弓腰低頭,連聲應道:“是!是!”

    “九幽諸葛”接口道:“公子不用煩惱,且命他們四下搜一搜,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再説。”

    尚文烈轉頭喝道:“你們呆在這裏幹什麼,還不趕快散開給我搜!”

    眾武師轟應了一聲,立即四散開來,一陣搜索之下,果然發現吳大師傅等人遺落下來的兵刃,以及幾大攤凝成紫黑色的血漬!

    毫無疑問,吳大師傅等人業已不在人間了!

    可是,他們的屍體?

    這個答案,馬上也就找到了,因為了緣大師掩埋屍體的坑穴,所蓋上的泥土,是不難一眼就看出來的。

    眾武師馬上集中過來,就用手中兵刀一陣挖掘,片刻工夫,十二具屍體就橫七豎八地呈現在尚文烈眼前!

    “九幽諸葛”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抬頭目注尚文烈,沉聲説道:“這件事情看來不但有些奇怪,而且還十分嚴重,不知公子看出來了不曾?”

    尚文烈略一沉吟,道:“莫非總管已看出了什麼線索?”

    “九幽諸葛”點頭道:“照這坑穴的挖掘情形看來,顯然是出家人所用的方便鏟挖成的,但吳師傅等人屍體上的劍痕,卻又完全是利劍所傷,可見他們所遭遇的對頭,不但有使劍的高手,而且還有佛門中人在內……”

    尚文烈不禁心頭一震,忙截口道:“總管的意思,莫非是他們竟然遇上了少林和武當兩派之人,或是……”

    “九幽諸葛”沉聲道:“應該説是還有公孫彥那廝才對,因為從死者的劍創看來,大多數傷在金龍劍法之下,所以……”

    尚文烈頓足怒道:“對!對!總管的看法一點也不錯,想不到公孫彥那廝如此歹毒,毀了本公子的‘合肥分宮’不説,還埋伏在這裏截殺我的部屬,哼哼!本公子馬上就教你知道厲害!”

    “九幽諸葛”搖手道:“公子稍安毋躁,他們既然已經聯上了手,咱們就千萬不可妄動無名,必須從長計議才好!”

    尚文烈怒道:“這口惡氣,教本公子如何吞得下去?”

    “九幽諸葛”平靜地説道:“報仇不忙這一時,公子難道忘了卑屬昨宵的分析了麼?”

    尚文烈凝視着“九幽諸葛”,半晌,方才開口道:“總管昨宵的分析和建議,雖然十分中肯可行,但目前形勢已有變化,眼見公孫彥那廝已佔先了一着,總管的辦法,似乎就有些緩不濟急了。”

    “九幽諸葛”搖頭道:“公子卓見固然有理,但卑屬愚見,仍然認為目下決非以主力作正面衝突之時,且卑屬昨宵的建議,正是兵家所謂‘以逸待勞’之策也!”

    尚文烈冷冷接道:“本公子擔憂的是一直這樣下去,將成了‘坐以待斃’,等着捱打了!”

    “九幽諸葛”微微一震,連連點頭道:“公子憂慮的也對!”

    語聲一頓,右手輕摸着下巴,沉吟道:“不過,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對方聯手的勢力已相當強大,而且又不與咱們正面接觸,如果按照公子的意思,將咱們的人手集結起來,到處追搜他們的話,那就中了對方‘反客為主’的陰謀了。”

    尚文烈靜靜地聽完,略一沉思,目光一轉,“唔唔”兩聲,作了個決定的手勢,道:

    “就這樣辦,總管你帶着人馬返回總宮,就照你的辦法進行好了!”

    “九幽諸葛”詫道:“哦!公子不打算一起返回總宮了麼?”

    尚文烈搖了搖頭,道:“不!本公子另有打算!”語聲微頓,目光四下一掃,道:“小楊、小林,你兩位跟本公子辛苦一趟!”

    語聲一落,眾武師當中,立時走出一名生得短小精悍的年輕漢子和一名身材修長,五官清秀,頗有斯文氣質的少年,行至尚文烈面前,一齊弓身道:“楊聰、林明,聽候公子差遣!”

    尚文烈擺手命二人站過一旁,對“九幽諸葛”道:“本公子要帶他們兩位到處走走,總宮的一切大小事情,就完全交給總管了!”

    “九幽諸葛”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期期地道:“這個……這個……卑屬蒙公子賞識僅不過幾天光陰,這副重擔……恐怕……不大……”

    尚文烈探手入懷中,取出一柄六寸長的龍形金劍遞給“九幽諸葛”,目光嚴肅地掃了眾武師一眼,沉聲道:“這是本公子的‘金龍劍令’,見令如本公子親臨,總管只管按照昨宵計劃進行,凡事都可仗此令全權處理!”

    “九幽諸葛”雙手接過“金龍劍令”,微微有些激動地躬身道:“卑屬猥才,蒙公子這般看重,敢不肝腦塗地,以報萬一片語聲一頓,抬目問道:“假如有重大事故發生,必須向公子請示之時,卑屬應用什麼辦法稟報!敢請明示!”

    尚文烈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道:“這個問題總管不用擔心,本公子自會隨時和你聯繫的,現在你且命人把坑穴的土蓋好,然後就可以動身回去了。”

    “九幽諸葛”躬身領命,轉頭吩咐眾武師動手掩土,一面以探詢的口吻,道:“公子這一趟出巡,不知選定了哪些目標?”

    尚文烈微笑道:“這倒沒有決定,一切得看情況如何來見機行事。”

    “九幽諸葛”點了點頭,又道:“那麼,公子僅僅帶了楊師傅和林師傅一路,人手是否稍嫌不夠?要不……”

    尚文烈搖頭道:“本公子又不是準備跟人家廝殺,要人多……”

    説着,似乎警覺些什麼,倏然住口,臉一揚,笑道:“坑穴已經掩好,總管領着他們先走吧。”

    “九幽諸葛”躬身道:“卑屬遵命,祝公子一路如意!”語完,舉手一揮,帶領着武師們齊展身形朝合肥城方面馳去。

    尚文烈直待這一彪人馬去得遠了,這才回過頭來,朝楊聰使了個眼色,説道:“跟下去看看,小心點,懂麼?”

    ※※※※※

    深夜,月黑風高。

    合肥城外一座小小的農莊中,正面的堂房裏,一燈如豆,光影昏暗搖曳,尚文烈坐在一張竹製的交椅上,斜靠着八仙桌,正自端了杯酒,右手食指輕輕敲着桌面,皺眉不語……

    林明侍候在他的身側,而八仙桌的另一方,赫然垂手站着另一名武師楊聰!

    好半晌,尚文烈才開口道:“你仔細想想看,真的沒發現什麼?”

    楊聰肯定地説:“卑屬親眼看着總管將‘合肥分宮’收拾妥當,又看着他命眾武師們化裝成各式人物,卑屬一直跟着他們出了合肥城,取的路線正是返回總宮的方向,直到天黑,等他們都落了店,卑屬才趕回來的。”

    尚文烈沉聲道:“真的一點可疑的地方也沒有?譬如像半路上忽然少了一個人,或者……”

    楊聰急急截口道:“沒有,沒有,這次咱們來了多少人,卑屬十分清楚,除了吳師傅他們八位被宰了之外,連總管一共還有三十八名,哦,應該還是三十六名才對,因為阜屬和小林不算,他們三十六人當中,卑屬敢保證直到落店為止,絕對沒有一個人離開過視線之外……”

    尚文烈皺眉道:“那麼,總管呢?”

    楊聰搖頭道:“總管自始至終也都和大家一起工作,從未有單獨行動,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一直都沒有發現他們當中,有任何一個曾與外人接觸過。”

    尚文烈聽罷,一臉都是迷惘之色,仰望屋樑,喃喃自語道:“這就奇怪了,難道我看錯了不成?”

    想了一會,一揮手,道:“你二人去睡吧,明天還得趕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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