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齊聲應道:“倘得撿回性命,願效死力。”
賈天紳又問道:“你們可曉得,上官瓊姑娘可是囚在分宮之內?”
容武師答道:“哪裏來了上官姑娘的影子,那是騙人的鬼話啦。”
賈天紳心意十分失望,怔怔站着。
濃煙不斷冒入,滾滾團團,三人站不住腳,要走到廳上躲避。
那是生死安危千鈞一髮時候,二位武師,也着慌起來了。
賈天紳縱身一躍,縱起三丈多高,翻腕抓着樑架,一挺腰,翻了上去,長劍往上一揮,剁斷承瓦桁角,落下一蓬碎瓦,露出了一個洞口,透入光線。
兩名武師仰頭瞧見,逃生有望,喜得失聲叫好。
原來,瓦脊之上,還有一層鐵網,密麻麻罩着,堅韌得不容易削斷!
賈天紳手上那一柄青鋼長劍,並不是斷金切玉的神兵寶刀,要削斷屋上那層鐵網,並不是容易的事。
而且,鐵網柔軟,有着彈性,若是發勁使蠻,便只有給反彈回來,震得手臂痠麻,白費氣力。
賈天紳削了兩劍,那層鐵網只有“沉沉”反應之聲,渾是絲毫沒損。
不由使他愣怔起來,省悟到蠻幹不得!
於是,運起“金龍寶典”練氣功夫,把“坎離真氣”盡納“丹田”穴上,迅快地勁貫任督二脈,升結黃庭純火,直上九宮雷府,十二重樓,然後逼運真氣,滿貫持劍臂上,透過劍鋒。
到了此時,那柄青鋼長劍,振出閃閃劍花,不斷龍吟清響,鋒刃光華大盛。
賈天紳全神貫注揮劍反抽劃在鐵網之上,一抖手劃了一個圓弧,約有五尺見方長闊,網絲紛紛墜落!
罩屋鐵網洞開了偌大缺口,那是有了逃生之路,正待俯身下去,招呼那兩名武師。
晃眼裏,鷂翻燕掠般人影縱起,武師二人已掛到樑架之上,無限佩服地説:“多謝賈大俠活命之恩,某等有生之年,願供驅使!”
賈天紳挺身翻出瓦脊之上,口裏同時叫道:“隨我來,上,上。”
待得三人伏在瓦上。瞧,屋子四邊盡是濃煙烈火,蔓延到整座竹林,熊熊燃燒,火舌亂吐。
姓容武師爬到飛檐角上,鳥瞰一週,叫道:“只有那邊竹林角上,還沒着火,可以縱下落腳。”
叫聲未完,屋角的火焰,順着風勢吹來,已燒到他的衣服,身懸半空,雙手抓着檐角,沒法撲滅衣服火焰,氣極,一狠心凌空縱去,一式“雁落平沙”身法,縱落竹林下小徑。
賈天紳和另一名武師;跟着縱落。
三人可説是火海逃生、撿回性命!然而,那兩名金龍武師倘非具有一流身手,也難逃出險地,只有燒成焦炭的份兒了痛定思痛,危險過後才知危險,乃是人之常情。
兩名武師保得性命,回顧着那座丹房的火勢,虎虎蓬蓬的烈焰冒起十丈多高,不禁燃起心中怒火,咬牙切齒,痛恨揚州分宮主魯莽過分心狠手辣,連替他賣命的屬下,也視同敵人看待,玉石俱焚。
火焰的熱氣鬱蒸四外,濃煙卷地,火星四飛,三人怎麼能站得住腳?稍事喘過口氣,定了定神,便沿着彎曲小徑,竄出竹林。
原來,竹林外遠遠站着二三十名揚州分宮屬下,帶刀佩劍,奉命監視丹房焚燒動靜。
他們瞧到兩名武師偕賈天紳跑來,都浮現着驚奇而又尷尬的臉色,不自禁互視一眼。
姓容武師喝道:“你們在這裏要幹什麼?”
問了兩聲,有一名帶刀衞士答道:“小的們奉命監視火場,拿捕姓賈的奸細。”
賈天紳接口説道:“賈某人在此,你們奉令拿捕,還不動手?”
“唰,唰!”那羣衞士佩刀紛紛出鞘,各佔方位,正待撲攻出手。
剎那間,已被兩名武師劈翻幾人,那羣衞士忙不迭地縱身後退,瞠目怔視着兩名武師,叫道:“二位師父,這是什麼説法?”
兩位武師沒有答話,領着賈天紳向前跑去。
三清大殿上,人影亂翻,刀劍交織,正處勢成羣毆之局!
賈天紳三人跑人殿上,只見勝夷光手上一縷劍光,旋迴閃打,力敵着五般兵刃!
魯莽那隻軟鏈仙人掌,卻給劍光纏住,守多攻少,還幸四名武師,和他聯手應戰,才得勉強應付。
勝家堡的劍法,卻在初出茅廬的勝夷光手上,演展得狠疾輕靈,有聲有色!
而她的隨身四婢,四柄長劍,卻接住揚州分宮二十多名衞士兵刃,殺得團團滾轉,叱喝連聲。
大殿門口石階上,坐着教書先生模樣的包胥,好像在那裏把風,又好像在觀戰,目光閃爍,手捋着八字短髭,作狀悠閒驕傲,令人瞥見了,忍俊不住發笑。
那兩名武師卻是例外,瞧見包胥,不知從哪裏來了怒火,冷哼一聲説道:“要把俺們火葬的毒計,定是那下流師爺擺佈出來的好事,殺!殺!”
聲落刀起,一刀直劈包胥。
包胥最是滑步避招能手,快步滑開,避過刀勢,翻腕拔出衣領上那鐵骨折扇,獰笑道:
“容師父,如今也曉得包某人是個毒計智囊麼?”
揮動摺扇,虛攻一招,回身便溜。
陳師父怒叱一聲:“包胥!跑得了麼?”
手上一挺鞭梢,一記“毒蛇吐信”,快如石火,穿背透胸殺了包胥。
陡然,包胥胸口噴出一道血泉,飛濺滿地,身體搖搖待倒不倒地僵硬站着,未及哼出半聲,已經沒命。
原來他的身體,正給軟鞭牽着,倒不下去,面目一陣肌肉抽搐,變成哭笑難分的模樣,滑稽之極。
陳師父猝起一腿,卻把包胥屍體,踢落石階之下。
這時候,魯莽一眼瞥見,大聲喝道:“陳三、容五!你們膽敢造反?”
一言叫起兩名武師的仇恨;箭步急竄,縱人三清大殿刀劍叢裏。
容五喝道:“姓魯的,拿命來。”
一記刀光,橫裏劈去。
魯莽的仙人掌疾吐,迎擊刀光,一陣兵刃交擊聲響,串冒火光。
仗着手勁強大,硬接一招,要使容五拿刀手臂,震得痠麻,殺他鋭氣。
同夥動手,彼此都曉得對方能耐,這是拿長攻短的打法,大家都心中有數。
就在此時,陳三的軟鞭已經掃到,兇猛異常,逼使魯莽來不及發招進擊容五,反而忙於躍退,躲避鞭梢。
魯莽定神一過,省悟起來,陳三容五兩名武師,正是派往竹叢機關,襲擊賈天紳的人手,為什麼卻突然跑來這裏?反而向自己動手?
本來,他的老粗劣計,只憑着暗室機關,二十多名武師,便要拿去賈天紳的性命。
及至包胥喘着大氣跑回,對他扯謊稟告,説是誘騙了勝姑娘前來行宮,而且帶了四名美婢,是他全心全意誘來孝敬魯分宮主的!叫他趕快回到三清大殿,把那幾位大姑娘拿下享受。
魯莽是個酒色之徒,提起女人已經心迷意軟,又給包胥油嘴説動,瞧着竹叢機關暗室,一陣遲疑。
包胥便獻出火焚機關毒計,不分敵我,要把暗室所有眾人,一鍋熟地變成炭灰。
還得意地説道:“不毒不丈夫。要幹便幹,婆婆媽媽的怎行?”
扯着魯莽趕去三清大殿。
半途,魯莽傳令行宮屬下帶刀衞士,趕去竹叢放火,看管着機關動靜,滿心十拿九穩地燒死賈天紳了。
那時,魯莽想起放火一着,暗裏吃驚,他們二人也能在火裏機關逃出,賈天紳哪會例外?
毒計也定是出岔子了。
但是,形勢逼人,三清大殿上已打得亂七八糟,強敵壓境,不由轉念,要誘使陳三、容五回心轉意,重投屬下,助拳殺敵。
於是,口氣軟了下來,叫:“二位為了什麼來着?不要墜入敵人奸計!”
容五怒哼説道:“那二十多名手足,都是墜入你姓魯的奸計,喪生火海了,哼,哼,我容某人要替他們報仇雪恨。”
刀光急閃,連環刺掃五招。
魯莽叫道:“你們殺了包胥,仇已報過,他正是擺佈放火之人啦。”
連步後退,避開劈來刀勢,並不還手。
陳三喝道:“閉嘴。”
手上軟鞭,迎風急展。硬掃過去。
本來,這麼大夥兒羣毆廝鬥,賈天紳哪能袖手閒着,作出“站在城頭觀虎鬥”的模樣?
可是,他瞥見了勝夷光的劍法,綿密輕靈,確是名家絕學,彼此是使劍行家,不由動了觀摩之念,藉助他山。
其次,是要瞧着揚州分宮上司下屬,互相殘殺的兇狠好戲,難得上演機會。
因此,悄悄地躲站一旁,一言不動,暗裏在瞧。
然而,靜靜觀戰有人,劍不停招,賣力炫耀本領的也有人。
勝夷光鬥到分際,偶一溜眼,瞥見賈天紳一旁站着,正在全神瞧着過來,芳心禁不住怦怦鹿撞。
暗念:姑娘衝着你這“可憎之人”的緣故,才闖來揚州分宮動手,好哇!你要瞧麼?姑娘就拿出看家本領,給你瞧個滿足如何?
不由一提真氣,手上加勁,把長劍盡展家傳絕學,虹光滾動,幢幢如幕,虎虎嘶風。
在這裏雖沒深仇大恨的廝殺,但有着“鳳求凰”的情愛機心,打得一劍無前,八方風雨。
驀地,慘呼悶哼連續響起,兩名金龍武師,應劍倒下,濺起滿地鮮血。
聯手合攻勝夷光的四名武師,兩人倒了,另外兩人大吃一驚,倉皇倒退。
勝夷光炫技得手,一招殺了兩人,那是給賈天紳瞧的幹勁,兩分得意,現於顏色,偏頭瞟了賈天紳一眼。
在此同時,她的隨身四婢,彷彿響應主子一般,劍光起處,鮮血直冒,又殺死幾名衞士。
三清大殿上,步聲人影,浪湧波翻般追逐挑殺,刀劍交織,閃閃寒光。
勝夷光得意之餘,晃眼裏,那二名武師已經逃去,失了試劍對手,一步縱前。飄到殿上另一角落,插手陳三、容五的戰圈,要拿魯莽做個展演劍法靶子。
那時,戰圈裏三人,兇狠纏鬥,衣衫碎裂,互有皮肉傷痕,已鬥至冒汗喘氣時候。
魯莽的手上兵器仙人掌,正嘶風吐出的剎那,劍芒急閃,橫裏劈落,削斷了環扣鏈子,一隻鐵造仙人掌,跌落地上,響起錚錚之聲。
吃驚意外,來不及晃身縱退,一鞭一劍,電光石火般一齊掃到。
魯莽當得上金龍分宮宮主,也是憑着一流身手得來,到了千鈞一髮生死關頭,自然展出絕活本領。
右手拿着半截鐵鏈,使勁一抖,封住刀勢,左掌翻飛劈出,掃斜掃來鞭梢,剎那間化險為夷。
可是,雖能解拆了刀鞭之險,卻逃不過上乘劍法。
勝夷光削斷仙人掌後,劍不收招,沉腕順勢變式,一記“矢奪紅心”,當胸刺去。
魯莽忙裏仰身,演盡“鐵板橋”身法,險險避過劍鋒,可是勝夷光一招三式的劍法,變化神速,刺出劍勢落空,一沉劍刃,疾演倒抽劍式。
魯莽施展“鐵板橋”身法,胸膛仰躺,門户大開,正好迎着倒抽劍刃,一道血槽由胸及腹剖開,血如泉湧,仆倒地上,慘叫亂滾。
容五指着魯莽恨恨罵道:“這種死法,滋味如何?還是便宜你了。”
魯莽全身痙攣,滾了幾滾,便動也不動了。
揚州分宮屬下人手,瞧見魯莽丟命,心膽俱寒,剎那間,跑得一人不剩。
賈天紳這才想起,公孫彥臨別囑咐之言,對付金龍分宮的絕妙法兒一個火字。
快步走了過來,抱拳説道:“為了在下之事,卻辛苦了幾位朋友,助拳之德,謹此謝過。”
勝夷光低鬟一笑,搶着答道:“賈兄言重了,江湖兒女,相見投緣,拔刀相助,那是慣常之事,又何必多所客套?”
賈天紳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勝夷光沒話找話地問道:“賈兄可有發現上官瓊的蹤跡麼?”
賈天紳長嘆一聲,搖頭答道:“沒有。”
“小妹代勞再搜查一遍如何?”
“不必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座三清觀,已非清靜之地,愚兄要把它毀去,不容存在。”
“賈兄打算怎麼毀法?”
“勝姑娘之意呢?”
勝夷光得到賈天紳如此見重,和自己商量行事,心裏甜如注蜜,忍不住咭咭展笑,笑得花枝招展,臉泛桃紅。
想了一會兒才道:“楚人一炬,任是‘阿房宮’也燒得一乾二淨,賈兄要毀這座道觀,正好拿這法兒啦。”
賈天紳拊掌叫好,笑道:“勝姑娘才智過人,這法兒正合在下愚意。”
勝夷光聽到這句話,更加神采飛揚,但是,女兒家還有一套,含笑幽幽説道:“賈兄不棄淺薄,折節論交,還在‘姑娘,姑娘’稱呼小妹,豈不見外麼?”
賈天紳聽到弦外之音,眼前人的才華武功,比諸上官瓊並沒遜色,情海漣漪,不禁由心湖暗湧,好不容易接捺下去,嘆息暗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賈某人邇來的日子,折磨夠了!”
勝夷光也曉得,賈天、紳走遍江湖,無非是找尋上官瓊的下落,此種至情至性的好男兒,更加憐愛仰慕,不知上官瓊幾生修到,捷足先登,鴛盟早訂。
想到這裏,也不禁淚承於睫,説道:“小妹可敢奢望什麼,只求賈兄今後叫句夷光妹妹,於願足矣。”
賈天紳揚眉一笑,連續叫了兩聲:“夷光妹妹!夷光妹妹!”
引得勝夷光破涕為笑起來。
好半晌,陳三、容五走來説道:“賈大俠倘沒別的差委,在下就此別過。”
賈天紳道:“慢着,還要二位幫把手。”
陳三説道:“恭聆吩咐。”
賈天紳正容説道:“二位前去放起一把火,燒燬這座金龍分宮。”
陳三、容五同聲應了一個“是”字,便回身跑去。
勝夷光笑道:“小妹怎麼閒着啦!”
揮手招來四婢,便跑去分頭放火。
這座佔地不小的三清道觀,清靜修真洞天福地,卻難免江湖劫火,經此一炬,變成焦土了。
頓飯工夫時刻之後,四邊房舍殿宇,一起冒着滾滾濃煙,繼之,火星飄飛,滿空閃爍。
火勢已成,加以勁風相應,一片熊熊潑潑,迅速蔓延,煙捲煙翻,不可遏止。
待得勝夷光率領四婢,走出現門,已失去了賈天紳的蹤影,連那兩名金龍武師,也不知去向。
芳心上驀地冒起一陣惆悵,拿着絹帕,抹拭着額臉汗珠,站在路旁,怔怔地望着三清觀那座火海,想到入神,好像失落了什麼一樣。
站了半個時辰,勝夷光還是不言不動。
侍婢春燕賠笑道:“瞧來,這位公子已經跑了,小姐,我們也該走了?”
“貧嘴!姑娘也要你這丫頭管教不成?”
春燕悄悄伸了伸舌尖,向着同伴扮個鬼臉,忙退步站着,不敢做聲。
那時候,火光燭天,熱風吹來,灼肌作痛,四婢抵受不了只有蹲下來,避着熱浪。
勝夷光還是呆怔站着,好半晌,幽幽説道:“他……他為什麼要走呢?又跑到哪裏去了呢?唉!”
秋蟬實在忍耐不住了,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跟前,低聲説道:“婢子想起來了,那位賈公子一定是因為……”
話未説完,勝夷光插口問道“他一定是什麼來着?快説!”
秋蟬瞧着主人臉色,才説道:“他一定是跑回揚州城裏客店,休息去了。”
“要去休息,也該告訴姑娘一聲呀?”
“可能是,他要逗着小姐捉迷藏玩玩呢。”
陡然之間,隆隆巨響,撼天震地,火光黑煙大盛,三清觀的整座前門,塌了下來,磚瓦亂飛,焦梁委地!
這時,才驚醒了勝夷光的神智,覺着熱風焦氣,難於忍受,才呼喚四婢退走!
跑回揚州城裏吉祥客棧,要了客房,做完了吃喝洗澡一切生活細節之後,由於拼鬥半天,也疲累極了,那四名侍婢,倒頭便睡!酣然入夢。
勝夷光情絲牽纏,念念不忘賈天紳,眼欲睡而心不睡,輾轉反側,神魂顛倒。
好不容易捱到三更,才人黑甜鄉去,可是那一入睡,神智鬆弛,彷彿久飢得食,剎那間香鼾細細,夢境迷離,如同死人!
驀地,房門無風自開,一條黑影悄悄竄入,溜眼一眼他們主婢五人,渴睡如豕,喃喃自語道:“這些初出道雛兒,全沒行走江湖經驗,可憐又復可笑呢!”
於是,走到勝夷光牀沿,坐了下來,伸手懷裏,取出一具“易容術”小盒子,揭開待用。
她端詳了一下勝夷光臉頰輪廓,快速做了一番易容手腳,一面動手,一面仰頭冥想,追憶要假冒的人面貌,三番四次地頻頻改易,這才滿意地自我點了頭,還是不斷瞧了又瞧,才收拾起小盒子,走了開去。
那人卻又奇怪,把勝夷光易容之後,並不離去,竟然坐了下來,靠着椅背,養神調息!
翌晨,勝夷光海棠睡醒,只見朝輝滿窗,便起來下牀,伸了一記懶腰,正待洗漱。
瞥眼裏,房內一角坐着一位女子,不由心裏吃驚,怎麼晚上給人潛入房來,自己卻沒醒覺?如果那人是個男人,豈不糟透?
箭步縱到牀邊,拿出枕畔長劍,這才叱道:“朋友,敢來搗鬼麼?”
這一聲叱喝,已叫醒了牀上四婢,也叫醒了椅上酣睡的女子。
四婢跳下牀來,長劍一陣出鞘聲響,圍了過去。
那女子探了一下睡眼,叫道:“勝姑娘好早,奴家趙紅英,此來是為着姑娘好的。”
站起身來,還是端詳着勝夷光的面貌。
勝夷光醒悟過來了,這妖冶少婦,昨天酒堂上曾經見過,她是揚州分宮線上的人,心裏不禁嘀咕!
趙紅英微笑説道:“奴家是玉屏山魔宮屬下,想來勝姑娘已經曉得的了!”
開門見山地一語道破勝夷光狐疑心事,自報門派。
繼續説道:“玉屏仙子上官瓊,婚前無故失蹤,累得二位劍客,踩查下落……”
勝夷光不耐煩地打斷她話頭,説道:“這事與我何干!有話直説吧。”
趙紅英道:“那二位追查上官瓊的劍客,一位名叫尚文烈,外號‘金龍大俠’!”
勝夷光聽到尚文烈三字,心裏冒火,正是三哥的斷臂仇人!鼻孔裏輕哼一聲!
趙紅英瞧她一眼,才笑道:“還有一位劍客姓名,説出來了勝姑娘可能是愛聽的!”
説話賣着關子,故意停了一停,然後説道:“那是賈公子賈天紳!”
勝夷光暗叫慚愧!她也曉得姑娘心事來着?臉藴喜悦而又驚奇之色,問道:“不知那位上官姐姐,為什麼愛上兩位男子?”
“唉!不是那麼簡單呢!婚配尚文烈,乃師門之命,和賈天紳訂下鴛盟,是自己心愛,事在兩難,才弄出那些岔子!”
“那麼,賈天紳是深愛上官瓊的了?”
“咭咭!勝姑娘太天真了,愛情專一,平生不二色的男子漢,世上哪裏見過?”
勝夷光聽到這話,一喜一懼,心請交織!喜的是,趙紅英説的不錯,世上哪有不二色男人?賈天紳能愛上官瓊,也能愛上我勝夷光的,懼的是,倘若賈天紳重逢上官瓊之日,豈不是我勝夷光失落愛情之時麼?
心情想得入神,忘了和趙紅英説話。
趙紅英鑑貌辨色,如瞧見了她的肺腑,緩緩説道:“恕怪直説實話,奴家已曉得勝姑娘心事,愛上賈公子了,是麼?”
勝夷光一陣臉熱,問道:“是又怎麼樣呢?”
趙紅英笑道:“我們都是女兒家啦,説些體己話好不好?”
不待答話,又道:“勝姑娘要令得賈公子拜倒裙下,也得使出‘兩全其美’法兒!”
勝夷光喜動顏色,問道:“這法兒怎樣?還望你姐姐賜教!”
趙紅英往妝台上拿了一面鏡子,遞了過去,才説道:“勝姑娘自己瞧吧!你的面貌,已經是上官瓊了。”
勝夷光拿着鏡子,才一照面貌,也不禁驚奇起來,俏生生另外一人面目,自己也不識自己呢!
“如今,你就是上官瓊了,好妹妹!”
“嗯!”
“奴家為了成全妹妹得到賈公子的愛情,才夤夜到來替妹妹易容改貌,唉!話得轉回頭了,奴家是有求而來的啦!”
勝夷光想到賈天紳千辛萬苦,踏破鐵鞋,踩查上官瓊的下落,愛情多麼偉大!
這剎那間,憑着易容妙術,自己變成了上官瓊,哪怕賈天紳見了,不來愛憐備至麼!
在這心花怒放之餘,對於趙紅英要求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忙説道:“好姐姐,有話請説。”
趙紅英這才端正面色説道:“妹妹要冒着上官瓊,公開宣佈,把玉屏山魔宮繼承人寶座,讓與趙三姐。”
勝夷光接口應道:“使得。”
趙紅英又道:“要殺掉‘漠北血魂堡’二公子‘天膽鬼才’司徒隼。”
勝夷光遲疑着道:“小妹生怕武功庸劣,打不過那司徒隼啊!”
“女人的本領,就是美色和眼淚,武功還在其次,妹妹好自為之!”
勝夷光終於點頭應諾。
趙紅英臉色一變,冷如寒水,説道:“奴家能成全妹妹的好事,也能破壞妹妹的好事,倘有異心反悔,莫怪奴家狠心辣手!”
勝夷光激靈靈通:“小妹答應的事,定當做到。”
於是,趙紅英走了!
勝夷光也收拾登程;。趕往函谷關附近石家莊去。
卻不曉得趙紅英走在她的前路,散佈江湖消息,説上官瓊曾經出現揚州城裏,竟和“無名堡”主公孫彥走在一起呢!
信口雌黃,沒事説成實事一般。
待得勝夷光路過合肥,已給金龍分宮遊卡弟子發現!稟告合肥分宮去了。
合肥分宮主韓思暖,曉得上官瓊和總宮主座尚文烈的關係,不敢亂來,但邀功心切,心生一計,想出了“請將不如激將”的方法,立刻派出兩名金龍武師,吩咐着如此這般,把上官瓊弄來分宮那裏。
那天,勝夷光五匹健馬,跑人合肥城東門的時候,迎面撞來了兩騎,馬上人是個鏢師打扮的中年漢子。
來到城門口上,一來一往,馬腹相擦走過之際,那二名漢子,輕舒猿臂,一抄手,抓着春燕。夏荷二婢,扯過馬上,便加鞭飛馳去了。
那是猝不及防,陡然出手,二婢驚叫“哎喲”一聲,人已去了十丈開外。
勝夷光回頭一瞧,侍婢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搶走,這還了得,兜轉馬頭,喝叫一聲:
“快追!”便加鞭趕去!
秋蟬、冬青二婢也跟着回馬飛趕!
頓飯工夫時辰,把前頭兩騎看看趕上,只差一箭之路,勝夷光一催坐騎,疾放四蹄,又趕了一程。
但是,你快人家也快,還是保持着十丈距離左右,不即不離,揚塵跑着。
前頭二騎,好像和勝夷光開着玩笑一般,揀了拐彎小路奔行,不知抹過幾多彎角道路。
這樣前跑後追,也不知走過多少路程,多少時刻,及至日色傍晚卻又跑回舊路,重入合肥城東門!
轉入一條大街去了。
傍晚時候,街上行人疏落,合肥分宮武師兩騎,一口氣跑到了大街盡頭,一座巨宅門口,連忙滾下馬,挾着二婢,回頭瞧瞧勝夷光追來三騎,才走入巨宅。
待得勝夷光到那巨宅門口縱身下騎,打量着巨宅的時候,驀地有人説道:“江湖上隨處都是陷阱,沒有多大能耐的雛兒,很容易墜入奸人圈套啦!”
勝夷光聞言,回頭瞧去,斜對巨宅的門口上,正箕踞着二人,氈笠低斜,掩蓋了半邊額臉,但在瞥眼裏仍能瞧出面部輪廓,那二人是一胖一瘦兩個中年漢子。
那發話的,正是那團團胖臉的人。
而面貌瘦削漢子卻説道:“愚兄另有説法,不闖龍潭虎穴!哪來得江湖經驗?幹活兒嗎,小心膽大便行啦。”
團團胖臉漢子哈哈笑道:“還是老弟使得!不過,得謹記着‘五葷彌陀’是你的線上朋友啊!”
二人一唱一和,像是對話,又像對勝夷光説的。
勝夷光性格爽朗,不善機詐,但她的明慧才智,豪雄膽氣,卻是過人,聽到二人説話,已曉得是警惕自己之言,猶是心裏忐忑,那“五葷彌陀”是什麼道路的人物呢?
她心急救回二婢,而且女兒家又不便向陌生漢子答話,輕叱一聲,招呼着秋蟬、冬青二婢,輕輕推開巨宅一扇大門,閃身進去!
迴廊上靜悄悄地全沒一人,日落已久,已呈昏暗,牆壁一列碧油陶器間成疏窗。透人搖曳樹影。
輕着腳步,走到迴廊盡頭,那是一所偌大庭院。大廳上正中設着一席酒菜,座位虛懸,還未入席,好像是等待客人的模樣!
勝夷光一飄快步,縱人大廳溜眼一瞧!
左邊椅上,同時站起三人,緩步走來。
一位青緞長袍漢子,打着哈哈抱拳説道:“合肥分宮主韓思暖,見過上官姑娘!”
説着話,揮手讓坐,相請入席。
這句“上官姑娘”稱呼,使到勝夷光心裏醒悟,自己給易容術改變面貌了。
於是接口問道:“姑娘的兩名侍婢,現在哪裏?”
韓思暖一指右邊角落,笑道:“兩位貴婢,在這裏打瞌睡呢!”
勝夷光瞪眼瞧去,果然,春燕、夏荷二婢軟綿綿地偏頭閉目,斜靠椅上。
哼了一聲,怒視着韓思暖叱道:“你們強搶姑娘二婢,是什麼居心?”
一翻手腕,長劍噹啷出鞘!
同時,秋蟬、冬青兩婢,搶步過去,要救回同伴。
不料,韓思暖背後閃出兩名武師,出手阻攔。
韓思暖賠着笑臉説道:“請恕韓某人恭迎不當,不是那麼弄上一手,生怕上官姑娘蓮駕,不肯光臨合肥分宮來呢,哈哈!”
話音稍停,又道:“這席薄酌,是替上官姑娘洗塵之筵,區區微意,還請賞臉,賞臉。”
又是揮手相邀入席,自己卻先行坐落主位椅上!
那時,秋蟬、冬青兩婢正在拳掌縱橫,撲擊那兩名漢子,但是人家武功高上一籌,沒法衝破攔截!
勝夷光一眼認出,那兩人正是今天搶去侍婢之人,怒火直冒,箭步前縱,揮劍掃去!
韓思暖回頭叫道:“住手!”
那兩名漢子立刻停下手來,互視一眼,閃身退去!
秋蟬、冬青衝了過去,扶起同伴,搖撼她們叫喚,還是全身癱軟,垂頭閉目,驚叫着道:
“她們穴道被點制呢!”
勝夷光忙替二婢推拿解救,好半晌,還是沒法解活穴道,不曉得被使上什麼點穴手法!
韓思暖得意地笑道。“兩位貴婢喝了‘千日醉’佳釀啦!上官姑娘不要白費氣力了。”
勝夷光冷笑着道:“是麼?”
一晃身,提劍縱至席前,叱道:“識相的,拿來解藥,姑娘的劍可不會饒人的!”
韓思曖安詳地坐着,目光炯炯,瞧着勝夷光,然後説道:“只要上官姑娘飲過幾杯洗塵之酒,答應枉駕小住數日,一待總宮令諭到來,韓某自當送上解藥,不勞費心呢!”
勝夷光怒極,一劍分心刺去。
韓思暖剎那騰身縱起,飄過酒席,輕輕落地站着,沉下臉色,説道:“敝上找得姑娘好苦呢!韓某奉諭碰上蓮駕,就得挽留候命,姑娘何必動惱?”
“我不管,不拿來解藥,就得拿來性命!”
“敝上令諭要留姑娘,韓某哪敢違抗,還請姑娘原諒如何?”
“貴上何人?”
這句,好像是明知故問,上官瓊哪會不知金龍門總座是尚文烈麼?
韓思暖一陣愣怔起來,暗忖:“你們鬧着婚變,便詐傻裝蒜不認人了!好,説給你聽聽。”便道:“敝上‘金龍大俠’尚文烈,上官姑娘別善忘了。”
一言提起,正是兄長斷臂仇人,勝夷光怒火直冒,長劍一引,長身縱了過去,手起劍落!
韓思暖險險避過一劍,不禁犯疑起來,喝道:“姑娘是誰?”
勝夷光怒極反笑,冷冷答道:“我還是我,多問什麼?”
劍隨聲發,連手掃出三劍。
韓思暖閃身縱到大廳門口,拍了三記掌聲。
驀地,湧來了十多名金龍武師,手上拿着各式各樣兵器,站着候命!
“程師父四人動手,把她們拿下。”
四名武師應了一聲,便衝入廳上。
勝夷光不待四人衝到,便揮劍搶前,佔先動手,一縷寒虹,翻滾劈掃!
而秋蟬、冬青兩婢又給剛才合手的兩名武師出手拼鬥,雙方刀劍閃着光華,打得十分凌厲!
那時,已近二更,星烏月黑,大廳上燃起燈球火把,照耀着幾人分成兩撥廝殺!
合肥分宮人手眾多,以眾凌寡,採用遊鬥法兒,要把勝夷光鬥到筋疲力盡,束手就擒!
反之,勝夷光一劍迎鬥四人,存心以快打快,幹掉幾人,以寒敵膽!
江南“勝家堡”家傳劍法,以快速辛辣、輕靈詭異稱雄武林,勝夷光家學淵源,施展開來,但見長劍翻飛,光芒逐電,將那四名金龍武師逼得團團亂轉,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但這四名金龍武師亦非庸手,何況他們本意亦不打算和勝夷光硬拼硬殺,是以各人都盡求自保,只將她纏住不能脱身,便算達到目的。
勝夷光一陣搶攻,發現對方這四人雖然無力還擊,但也不曾松退半步,一味閃躲避讓,卻是此退彼進,着着均顯示已預先有了默契,不由又氣又怒,決計用險招一搏。
這時,她的長劍正使出一招“飛星逐月”,將面前一名金龍武師的一柄鬼頭刀點震出偏門,手中長劍化作一縷寒光,射向對方胸膛,此際,在她左右及身後的三名金龍武師也同時猛遞兵刃,夾攻而至!
這情形若在攔鬥開始之時,她必然會放棄進攻前面的那名金龍武師,回身換招,拆解夾攻而來的三件兵刃,但此際,她已成竹在胸,根本不理會這一套,反而身形加快,皓腕疾伸,嬌叱一聲:“着!”
電芒一吐,倏然回收,身形一矮,貼地從左面和身後的兩名金龍武師之間電閃而出,右手長劍順勢一撇!
“啊!”
在勝夷光面前的那名金龍武師,右手斜舉着鬼頭刀,左手緊緊捂着胸口,慘叫了一聲,手王松,鬼頭刀“當”一聲,掉在地上,身形一晃,仰面“砰”然倒下,略為抽搐,便寂然不動。
“哎!”
在勝夷光身後的那名金龍武師只叫了半聲,便腳下大亂,挺刀朝前猛衝,左助裂了一條大縫,腸肚外流,鮮血直冒!
左右兩名金龍武師的一支長劍和一根鴨舌槍方自攻出,而敵人身形倏然失蹤,卻突見同伴挺刀硬朝兩件兵刃當中衝來,俱不由大吃一驚,慌忙撇招退避。
“砰!噹啷!”
那名被勝夷光劃開肚腹的金龍武師,直衝到大廳門口,才仆倒地上,撒手扔刀,一命嗚呼!
這一切事情的發生,説來雖覺話長,但其中經過,只是一剎那而已,這一下快速狠辣的打擊,頓時將剩下來的兩名金龍武師鎮住了。
勝夷光斜跨一步,俏生生面對大廳門口,手中長劍,朝那兩名金龍武師一指,嬌喝道:
“不要命的快上!”
那兩名金龍武師,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敢再上!
韓思暖在廳外看得又驚又怒,目光左右一掠,喝道:“張源陳輔,你兩人再上去用暗青子來招呼她!”
金龍武師隊伍中,應聲走出一名矮瘦漢子和一名精悍中年人,各自伸手摸了摸腰肋兩旁的百寶羹,將袖口一卷,便朝大廳縱去……
“慢點!”
韓思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出聲喝住了張源、陳輔兩名武師,然後又加上一句:“要活的!”
張、陳兩名武師躬身應了聲:“屬下遵命!”身形一掠,雙雙縱人大廳。
就在韓思暖調兵遣將之際,大廳內又傳出一聲慘叫,那兩名和秋蟬、冬青二婢拼鬥的金龍武師,已有一名被戮翻地上,剩下一名不敢戀戰,正慌忙退出!
勝夷光也不敢久留,忙吩咐兩婢道:“快將春燕、夏荷背上,跟我闖出去再説!”
秋蟬、冬青慌忙將春燕、夏荷兩婢,一人一個,背在背上,隨在主人身後,往廳外闖去。
這時,廳上雖然還有兩名金龍武師,卻不敢出手攔截,只在一旁虛張聲勢,待秋蟬、冬青兩婢衝過面前,這才各挺兵刃,從後面夾攻而上。
秋蟬、冬青二婢只好回身應敵,而勝夷光眼前人影連晃,耳聽一聲冷喝:“打!”
一大蓬寒芒,迎頭罩落!
勝夷光雖然藝高膽大,但看到這一大蓬暗器來勢洶洶,也不敢隨便硬接,只好真氣一沉,剎住前勢,長劍一揮,舞起一片劍芒,護住頭面,腳下微挫,身形倏然倒揀回大廳裏去!
“嘿嘿嘿嘿!”
韓思暖發出一陣得意的陰笑,口中喝道:“再上去四位,把賤婢們纏住。”
金龍武師隊伍中,應聲縱出四人,各帶兵刃,一齊撩入廳中,將勝夷光團團圍住!韓思暖在廳外冷冷喝道:“上盲姑娘!韓某人勸你還是乖乖放下兵刃,作本分宮一位上賓的好,都是一家人,何必要拼死拼活呢?”
勝夷光“哼”了一聲,道:“你不把解藥拿出來,任何條件體提!”
韓思暖陰森一笑,冷冷道:“好個不識抬舉的賤婢,動手!”
四名金龍武師應聲出招,齊向勝夷光攻去!
勝夷光想是知道這樣打下去,無論武功多高,也會累得筋疲力盡,束手就擒,但除了硬拼之外,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真是愈想愈氣,也愈心寒,只好奮起精神,盡展家傳絕學,接招還擊!
這一次那四名金龍武師已比前次的四名乖巧得多,動手出招都極有分寸,招式絕不使老,和勝夷光一沾即退,四人之間,盡力保持一些空隙,卻讓那張源、陳輔二名擅長暗器的金龍武師,不時抽空打出一兩枚暗器,從這些空隙中射向勝夷光的下盤,如此一來,使得她防不勝防,顧此失彼,漸漸有些手忙腳亂……
秋蟬、冬青二婢,身上揹着同伴,迎鬥兩名金龍武師,也只一會兒功夫,也是累得臉紅氣喘,漸落下風……
巨宅外面,斜對面的一家門樓下,蹲踞着一胖一瘦兩名中年漢子,不時仰臉打量着天色,神情都顯得有點煩躁起來……
“真奇怪!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
那名胖胖的中年漢子喃喃地説了一句,右肘一碰那名精瘦中年漢子,低聲道:“怎麼辦?”
那名精瘦中年漢子“嗯”了一聲,側臉注目反問道:“什麼怎麼辦?”
胖胖的中年漢子低“嘿”一聲!略帶怒意地説:“什麼怎麼辦!你君兄號稱未卜先知,還在我閔某人面前反穿皮襖,裝什麼‘羊’?”
原來,這名胖胖的中年漢子,竟是“無名堡”派去潼關觀察擂台內幕,瞧出某些破綻,在潼關附近擺脱“金龍總宮”所派來截殺他的武師,就此失去蹤跡的“五葷彌陀”!
那位被稱為君兄的精瘦中年漢子,不用説,就知道是“無名堡”武師中,以六壬神課著稱的“方圓客”君方義了,這時,他對五葷彌陀的幾句略帶酸味的詞兒,絲毫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悠然道:“事情共有兩件,我君某人怎知你閔兄要問的是哪一件的‘怎麼辦’!”
五葷彌陀一瞪眼,放大聲道:“你君兄少找茬兒好不好!頭兒的事自有頭兒去急,我閔某人説的是這個……”説時,嘴角朝巨宅一努,道:“那三個妞兒進去了這麼久還不見出來,恐怕有點不妙,咱們該怎麼辦?”
君方義“嘿”然一笑,道:“原來閔兄問的是你的第二葷,嘿嘿!看這情形,我君某人不用算,也曉得她們……”
五葷彌陀搶着接道:“既然君兄也知道,那……咱們總不能不伸手吧?”
君方義冷冷地道:“伸手?就憑你閔兄和我君某人這兩塊料?你以為對方這座‘合肥分宮’是紙糊的?不要以為上次老錢他們收拾‘潼關分宮’容易,那是對方全然沒有防備的緣故,如今嘛……”
五葷彌陀搖手道:“得了!得了!我閔某人不是聽訓來的,不過,頭兒傳諭指定咱們在這裏等候,但等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難道就這樣乾耗下去?你君大師父總得拿個主意才對!”
君方義搖頭道:“我君某人實在拿不出什麼主意,請想一想,這座‘合肥分宮’裏面,最低估計也有二三十名武師,四五十名打手,你我兩人貿然進去,嘿嘿!恐怕!”
五葷彌陀冷笑一聲,打斷了對方的話,接口道:“嘿!我閔某人倒從未想到過你君大師父對敵人數量之多寡,會看得如此重要!”
君方義搖頭道:“這倒不是我君某人怕了對方人多,而是一種情勢的分析,須知我們‘無名堡’這一支孤軍,只能吃補藥,絕不能吃瀉藥,任何損失,都無法彌補,這一點難道你閔兄不明白?”
五葷彌陀默然半晌,沉聲道:“那……咱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君方義接道:“濟困扶危固然是我們俠義道分所應為之事,但這三個妞兒的來歷,你閔兄知不知道?”
五葷彌陀默默地搖搖頭。
君方義笑道:“既然連她們的來歷都不清楚,我們還伸什麼手?”
五葷彌陀神情一肅,沉聲道:“但你君兄應該清楚,站在咱們‘無名堡’的立場來説。
今日武林之中,如果不是咱們的敵人,那就是咱們的朋友,否則的話,正如你君兄剛才説的,以咱們這一支孤軍,如何向勢力龐大的敵人報復?”
君方義默然半晌,才點頭道:“就算你閔兄説得不錯,請問,在這情形之下,我們這手又怎樣伸出去?”
五葷彌陀忽然輕輕一拍大腿,道:“有了!”
君方義抬目一哦道:“有了什麼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