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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引蛇出穴

    姬思復好不容易應付了麻金蓮半晌,才停止下來,説道:“大娘不要再賣關子好不好?

    把那消息詳盡地説出吧。”

    麻金蓮粉臉泛起一抹朝霞,半嗔半笑,緩緩站了起來,瞅他一眼,宛若老饕碰上了好吃的模樣,一抬纖指,戳在姬思復臉上,含嗔啐道:“你……你……總是那麼個老模樣!老手勢!下次這樣,奴家就不依你了!聖人!”

    説着話,整理整理衣襟亂鬢,然後繼續説道:“我們公子為了姓賈的也懂得使‘金龍劍法’,視作勁敵,又為了上官瓊婚變,把姓賈的視作情敵!”

    微微吁了口氣,才繼續道:“我們公子已令諭十二分宮加派人手,踩查姓賈的行蹤,要在金龍劍法下,把處賈的幹掉。”

    姬思復故意問道:“還有什麼下文?”

    麻金蓮知曉,他説來打趣,狠狠地把他扭了一把,笑道:“還有下文就是……奴家叫你不要冉做聖人!”

    “咭咭!哈哈!咭咭!哈哈!”

    姬思復凝視着那撩情柳腰,款擺款擺出了書房門口,思潮又陷入剛才那段消息裏,細嚼思索!

    結果,決定向各地十二分宮打主意,燒殺搗亂,引誘尚文烈露面尋仇,一拼高下,了斷血賬。

    同時,也要設法碰上賈天紳,看看是哪路人物。

    無名堡主公孫彥,初時是避尚文烈,如今,卻要找尋尚文烈了,一念之間,事情已大大轉變。

    翌日。

    柴護法見了姬思復,袖出一函,説是鄉下人所送來的!

    姬思復看完家書,面露憂色,説道:“家母患上重病,危在旦夕,來書要姬某人立即回家,料理後事。”

    説完,把家書遞給柴玉樹觀看。

    “令堂病重,師爺也該趕回家,稍盡人子之道,這裏沒甚要事,師爺請便吧!”

    “那麼,謝過柴護法了,姬某人收拾一下檔案,明天便起程了!”

    這一樁母病回家事故,也是麻金蓮演的好戲,騙過了柴護法!

    但他們暗裏約定,麻金蓮仍留在總宮卧底,互通消息!

    ※※※※※

    黃梅時節家家雨,由早到晚,淅瀝不停。

    潼關第五分宮,是設在城西洪水橋,一所古老園林宅第之內。

    那是王進士的遺宅,設有亭台樓閣,花圃園林,佔地頗廣,數十年前,王進士死了,後人式微,一度廢置,無人居住,只遺留着“進士第”的名號。

    現已作了金龍分宮,猶是重門深鎖,藤蘿滿牆,少見有人出入。

    入夜,雨更大了,天色漆黑,風吹花木,不斷髮出簌簌搖擺之聲。

    驀地,兩條黑影,縱過牆頭,沒入園內。

    二更過後,進士第陡然起火,一陣子便火光燭天,熊熊烈烈,雨點落在火焰上,宛若加油,更加猛烈!

    園林樓閣裏,一陣人喊馬嘶,十分嘈雜,救火之聲和捉拿奸細之聲,混成一片。

    那時,洪水橋畔,又縱出四名黑衣漢子,一式縱過牆頭,衝入內院。

    剎那間,幾處火光冒起,濃煙四布,”把整座進士第,籠罩在煙火瀰漫之中。

    一陣刀劍嗆啷聲響,繼以慘呼,進士第內已發生拼鬥,慘烈的拼鬥。

    潼關分宮主谷彪,好色嗜酒,此時正在聽雨樓上玩着女人,飲得爛醉如泥。

    事發倉猝,火勢又來得猛烈,聞警之後,帶着醉踉蹌下樓,嘴裏喝叫着屬下,救火拿人。

    樓梯還沒下盡,橫裏白光一閃,嘶風襲到。

    谷彪身膺分宮主之責,武功也非庸手,一偏身,順勢把飛來匕首拿住,哈哈笑道:“三腳貓功夫,也想跑來撒野麼?”

    嘴裏説話,自己躍到地上。

    刀光虎虎,電閃劈來,喝道:“姓谷的,你酒醒了麼?不要胡里胡塗便死了。”

    谷彪瞧也不瞧,滑步避過刀光,一揚手,把接來的匕首,反射過去。

    黑衣人微抬左手,又把匕首接過,同一時候,刀光又閃,快疾無倫,斜裏掃到。

    欲彪已抽出腰際軟鞭,一式“毒蛇吐信”,鞭梢如箭般掃來。

    黑衣人的朴刀,受到一擊,幾乎脱手,踉蹌後退。

    一招得手,谷彪手上軟鞭更見凌厲。

    “唰,唰,唰!”

    鞭影恍若天神舒捲,又疾又勁,把黑衣人逼得團團亂轉,撲刀招式,竟一時施展不開。

    陡然,一條人影閃到,揮手打出三點白光,逼使谷彪疾退幾步。

    那逼退谷彪的黑衣人沉聲説道:“白師傅,跑去外院幹活啦!這廝由俺招呼好了!”

    谷彪那時的酒氣,只醒了三分,還是醉眼模糊,馬步輕浮地被人家暗器逼得後退,不由冒火。

    一退即進,軟鞭如練,吞吐砸出,嘴裏喝道:“朋友,有膽報個字號來?”

    那黑衣人抽刀擋着軟鞭,朗聲答道:“無名堡錢一博到來討還血債,姓谷的,可是明知故問?”

    谷彪聽到是無名堡的人,心知來者不善,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氣。

    但是,刀頭舐血生涯,已經幹慣,心裏雖寒,手上軟鞭更加猛抽猛打。

    錢一博刀勢一起,把軟鞭圈人刀光之內,佔盡了先機。

    功力和膽氣,都高勝谷彪一籌,而且又是復仇雪恨的哀兵,心存拼命,招式也是險裏鬥險。

    谷彪在酒色疲倦之後,倉猝應敵,手眼心神步,都是輕浮錯亂,又加上聞名膽怯,哪能不敗?

    錢一博自知形勢,暗襲勾當,必須以快打快,解決勁敵,那谷彪正是潼關分宮主腦,把他幹掉,進士第所有人手,便蛇無頭不行,勝券在握了。

    鞭刀接上手後,都是走險求勝招式,十餘招一過,已見勝負真章了。

    如雪刀光,壓得谷彪喘着大氣,額冒冷汗,左門右躲,步步後退。

    錢一博覷準軟鞭卷砸腰際的剎那,一記“野狼竄穴”身法,刀隨身撲,快如電閃,直衝過去。

    手起刀落,喝叫一聲:“躺下。”

    谷彪冷不及防,躲避已慢了半步,刀光過處,血泉四濺,慘叫倒地。

    那時,聽雨樓上豕突狼奔,跑下樓來逃命的男女,約有二三十個人,整座樓閣,火舌亂吐,濃煙卷地。

    錢一博跑出院外,見到地上縱橫狼藉,堆滿屍體,知道屬下已得手,退出外邊去了。

    火勢已蔓延整座進士第,吞沒了所有亭台樓閣,熱氣陣陣逼人,灼肌發痛,沒法再站腳一刻了。

    進士第的大門加上重鎖,火勢猛烈,到處焚燒,想逃命的下人馬匹,圍在火堆裏四處亂跑,互相擠撞踐踏,不被燒死,也給馬匹踏死。

    錢一博見此慘狀,本待相救落難人羣脱出火坑,但一念到無名堡三百冤魂,悉遭毒手,不禁硬下心腸,飛身一躍,縱出牆外去了!

    ※※※※※

    潼關分宮慘遭一炬,整座進士第庭台院落,一夜化為灰燼瓦礫!全部人手自分宮主谷彪以下,三十多名武師,數十名男女婢僕、護院壯漢、僕役等無一活口!

    這消息,金龍總宮在事發翌日,已接關洛遊卡稟報,由來“壞事傳千里”的江湖快訊,不久,也傳到了公孫彥耳裏,同時,更傳入了金龍大俠尚文烈耳裏。

    聽到那消息的三方面,有着觀點角度不同,利害關係輕重不同,因而產生的猜測決定、心情喜怒各異!

    鎮守金龍總宮的柴護法,自私心極重,雖然瞧出是尋仇滅口手段,但事不關己,怕惹麻煩,反正死的已死定了,踩查仇家,自己也管不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孫彥的心情,卻冒着一連串反應,驚奇。竊慰、慚愧先後冒上心頭,驚奇着是哪一路夥伴?能以借火殺人,不留活口,幹得這般利落?及至醒悟起來,事情和無名堡遭受焚燒慘殺一模一樣,由此斷定是屬下所幹,不自禁心裏竊慰,無名堡屬下有人報以顏色。

    一念想到,自己身為無名堡主,復仇雪恥,應由自己雙肩擔起,敢做敢為!可是,幹出實踐報仇的手段,竟然是屬下有此膽氣,自己卻畏首畏尾,一事無成,能不慚煞愧煞麼?

    尚文烈聽到這一消息又自不同,一時怒火填胸,急得跳腳,潼關分宮裏逾百人手,並連牲口馬匹,無一活口盡化飛灰,那還待説,如非仇家用兇殘暗襲手段,誰會相信?

    可是,聰明人有時也會變了大糊塗,如果此事在於平時,不消猜想,已斷定是無名堡的報復仇怨手段!

    湊巧,潼關分宮慘被焚殺,卻在玉屏仙子上官瓊婚變之後,發現情敵賈天紳之時。

    因此,尚文烈聰明想法,便自然走入岔路,看輕了無名堡公孫彥,着重了賈天紳那邊了。

    他對崛起江湖的劍客賈天紳,先入為主,認定是專對自己下手鬧事的勁敵!這小子一出手,便奪了上官瓊的芳心,使自己遭受失意情場的婚變苦味,存心險毒,無非是想在江湖上闖名立萬?

    如今,把道關分宮慘殺,更看成是賈天紳的挑釁手段,要借江湖口碑,打擊自己今譽,了無疑問!

    想到這裏,尚文烈惱怒得睚毗欲裂,把賈天紳視作情敵!冒起誓不兩立的念頭。

    只可惜,賈天紳是個初入江湖雛兒,線上暗卡,對他面目陌生,而且行蹤飄忽,踩查盯梢,十分棘手!

    尚文烈是個深沉智計的人,深信“有困難定有辦法解決”,終於挖空心思,想出“引蛇出穴”的妙計來了!火速着手安排,要賈天紳自投羅網!

    相繼潼關進士第焚殺慘事不久,江湖道上又熱烘烘地傳出另一消息,惹人驚奇之處,更甚於仇殺慘事!而且有着香豔刺激成分!

    那是逍遙谷婚變女主角,玉屏仙子上官瓊的最近消息!逃婚失蹤之謎,原來是墜入妙計圈套,被金龍大俠尚文烈誘禁,囚在洛陽分宮機關裏迫婚!

    傳説消息還有後頭。更是惹人資為談笑話柄!尚文烈雖有妙計,誘禁美人兒,還是棋差一着,軟求硬迫,都沒法奪回芳心,使到上官瓊願意共偕連理!

    所謂“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烈性女子上官瓊,正是如此,頭可斷,志不可奪!

    並且聲言,倘遭什麼手段迫婚,立刻引劍自盡,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只有一點討價還價餘地,那是必須親眼瞧着尚文烈和賈天紳二人,拼鬥金龍劍法,誰勝一招半式,上官瓊便甘心情願從作大婿!

    事情是這樣僵持下來了,至今還沒結果!

    愛趁熱鬧的江湖閒漢,聽到這個消息傳説,便打從各地,趕到洛陽城來,要瞧瞧那位少年劍客賈天紳是什麼門路人物?

    同時,要瞧瞧金龍劍法,高強玄妙到什麼境地,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更有些缺德的人,要瞧瞧玉屏仙子的絕代風華,傳聞和見面,是不是一樣不二的貨真價實!

    無名堡主公孫彥也易容改裝,趕來洛陽城裏投店落腳,他無意趁熱鬧,此來是印證金龍劍法,趁便認識賈天紳的面貌,為將來交上朋友,打下基礎!

    這場熱鬧,還要等待賈天紳聞訊趕來,才得有戲好看,那時看熱鬧的人羣,引領翹望賈天紳出現,更甚於尚文烈!所謂皇帝不急,卻急死太監。

    轉瞬間,日子過去幾天了,賈天紳還沒到來。

    其實,誰是賈天紳?那些江湖閒漢,沒有一人認識!甚至安排妙計的尚文烈也是未曾識荊!

    見過賈天紳面貌的人,只有上官瓊!而上官瓊被囚洛陽分宮的消息,並非實事,只不過是尚文烈製造的謠言!

    如今,整座洛陽城裏,可以説沒有一人認識賈天紳的面貌!説穿了,真個是笑話到極點!

    無名堡主公孫彥,年紀已到四十左右,由於易容改裝,扮成書生模樣,青衫瀟灑,綠鬢風流,相貌便年輕了許多,背插長劍,黃絲劍穗,搖曳肩頭,變成了一位濁世佳公子!

    閒來也跑到酒樓茶館,打聽打聽江湖行腳口訊,賈天紳蹤跡如何?

    那天,在城裏香雪海酒館樓上,獨個兒飲着悶酒之際,卻給鄰桌的當地崽棍二人發現了!

    “鬼鼠眼”唐突暗用手肘撞到“繡花枕”馬七腰裏,低聲説道:“馬老七,快瞧!點子來了!”

    馬七腰際吃了一撞,疼得幾乎破口大罵,一聽到唐突叫出“點子”來了,疼痛也忘了,趕着抬眼瞧去!

    一瞧,心頭一亮。暗叫:“鬼鼠眼名不虛傳!”

    鄰桌那青衫背劍書生,不是賈天紳還有誰來?

    於是,“繡花枕”馬七要搶頭功,悄悄地告訴了酒樓上所有相識的人!

    引起了無數眼睛,灼灼瞧着公孫彥,到處竊竊私議!一唱百和,以假作真!

    這空穴來風的消息(發現賈天紳來了,正在香雪梅酒館樓上飲酒),不脛而走,好快,好快,傳遍洛陽城!

    金龍大俠尚文烈接到探報,微笑着道:“還算你賈天紳有種,為了上官瓊趕到洛陽,只怕要做撲火的燈餓了!”

    自滿自慰詭計得售當中,陡然想起一事!

    賈天紳來到洛陽城裏,為什麼卻不直撲洛陽分宮裏去討人?竟然有此閒情逸致,坐在香雪海樓上飲酒?

    這顯然在説,要和我尚文烈公開決鬥!

    哼!哼!由此瞧來,姓賈的也不是省油之燈了!

    不自禁心裏躊躇一會兒,一念自矜身份,卻要賈天紳移樽就教,迫使他應約跑來洛陽分宮!

    於是,親手寫了約鬥小柬,交給值班武師送了過去,並且吩咐小心行事,討個着實回話!

    那位武師快步走上香雪海樓上,“繡花枕”馬七挺身走出迎着,伸手向公孫彥座頭指去,替那武師點相!

    那武師走到公孫彥桌前,抱拳一禮,道:“洛陽分宮武師樂鳴秋見過賈公子!”

    公孫彥在樂嗚秋未來之前,從人羣的眼色動態中,暗裏瞧出,人羣把自己視作賈天紳了。

    那時,只得漫應一聲,道:“好説。”

    樂嗚秋恭敬地遞過小柬,嘴裏説道:“敝上有請,公子枉駕走越洛陽分宮,當面奉教?”

    公孫彥心裏暗付:一犬吠影,眾犬吠聲,張冠李戴,竟至於如此田地,真是胡鬧到極點!

    正想當面説明,給朋友們誤認了,自己不是賈天紳!繼而醒悟,任何自辯,都拿不出有力證據,只有白費唇舌,惹人譏笑!

    而且,真實姓名“公孫彥”三字,此時此地,説什麼也不能直説出來,至貽誤復仇大事!

    正當公孫彥拿着金龍小柬,沉吟未語之際,香雪海樓上,趕來趁熱鬧的人羣越來越多,擠作一團,互相私語,數百雙炯炯眼睛,盯着過來!

    公孫彥一橫心,拿賈天紳的名義,試試尚文烈的金龍劍法也是上算!

    於是,對樂嗎秋朗聲説道:“有煩兄台回話貴上,我賈某人若要去洛陽分宮的話,早已去了!”

    樂鳴秋一笑道:“那麼,小的也得討個晤面地方,回稟敝上!”

    公孫彥道:“晤面地方麼?兄台少待一會兒如何?”

    緩緩站起身來,對着人羣拍了三掌。

    樓上趁熱鬧人羣,立刻靜了下來。

    公孫彥大聲説道:“在下賈天紳,此來洛陽城,是為了約會尚文烈拼鬥金龍劍法,有煩江湖朋友,作個見證如何?”

    人羣齊聲叫好!轟然應諾!

    “鬼鼠眼”唐突,此時排眾而前,站了出來,抱拳向着“賈天紳”行禮之際,清了清喉嚨,端正臉色,賠笑道:“請問賈大俠,鬥劍定在什麼地方?何日何時,告訴見證朋友,好作準備!”

    説完話,抬起那雙鬼鼠眼,瞧瞧賈天紳臉色,然後掃視眾人一遍!

    他自問出道以來,這趟所説的話,最最中肯得體,既能代表眾人心意,又能趁機亮相得到威風!內心得意到極點。

    公孫彥點頭道:“這位兄台説得很對!敢問諸位朋友尊意,哪裏地方最是適合呢?

    “繡花枕”馬七見到唐突把握機會搶先,得到和賈天紳對話,薄叨榮寵,也不甘落後,搶着答道:“鬥劍地方,最好是洛陽城外棗子崗,那裏……”

    陡然間,一片掌聲響起,宛若春雷乍展,打斷了“繡花枕”未完的話!

    “繡花枕”馬七,竟把這一片掌聲,視作對自己的説話喝彩,汗毛也鬆弛了,面上滿藴傲色,瞧着唐突,自鳴拍馬本領,高出一籌!

    稍停,掌聲歇下!

    公孫彥才對樂嗚秋説道:“兄台聽到了,鬥劍的地方是朋友們公意定下來的!至於日期時刻,就在明天正午好了!請煩回話貴上!”

    樂鳴秋爽朗地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兄台慢着!”

    樂鳴秋剛走到樓口,聞言停身一站,問道:“賈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公孫彥道:“還有一事,有煩轉告貴上。”

    “什麼事?”

    “上官姑娘上官瓊,必須明日中午一起到場!”

    樂鳴秋又爽朗地應了一聲,下樓去了。

    在走出香雪海酒館門口之時,樂鳴秋忍俊不住了,“噗嗤”笑了起來!

    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語:“我賈天紳殺了樂鳴秋武師,冒名頂替,是為了踩查上官瓊下落!酒樓上那廝,還沒有殺掉我賈天紳呀?為什麼膽敢冒充是我?真是天大笑話,莫名其妙!

    這廝如此厚臉,這般大膽,卻是為了什麼來着?説不定,是要幹‘混水摸魚’勾當麼?”

    這位送柬武師樂鳴秋,原來是如假包換的賈天紳!

    賈天紳聽到了上官瓊被囚禁的謠傳後,昨日近晚時候,已趕到洛陽城裏,並且潛入金龍門洛陽城分宮!

    當夜,分宮裏巡夜武師樂鳴秋自來討死!一碰上便給賈天紳點住穴道,用“錯骨分筋”

    手法,迫吐實情,怎料,樂鳴秋硬充好漢,不答一話,賈天紳迫得怒火出手,把他幹掉,冒充頂替樂嗚秋身份,潛伏宮裏,再事踩查上官瓊下落。

    從這事看來,賈天紳的武功身手,膽色機智,易容術巧妙,都不在無名堡主公孫彥之下。

    翌日早晨,洛陽城裏,不論茶樓酒館,街頭巷尾,都傳遍了棗子崗鬥劍消息!

    未到晌午,已有不少人羣,如潮湧浪,擠到棗子崗上爭看熱鬧!

    約鬥時刻將屆,一簇人馬飛馳到來。

    洛陽分宮主羅健,一馬當先開路,鞭梢撥開人羣,讓路上崗!

    尚文烈今天輕車簡從,騎着一匹紫騷健馬,只由四名武師簇擁着,直奔崗上,一勒絲繮,那健馬長嘶聲裏,便站身地上。

    這時,站立崗上看熱鬧的人羣,陡然騷動起來,嘈雜之聲,鬧成一片!

    可能是眾人瞧見尚文烈到了,鬥劍將要開始,心情難免緊張,形成騷動。

    另外,有些性子急躁的人們,此時還沒見到賈天紳的影子,卻疑惑猜測,説他臨陣退縮,不敢到來應戰?

    尚文烈神態驕傲,昂然站在當地,瞧了瞧桑林日影,也瞧瞧騷動人羣,山風吹拂着他的劍穗和衣袂,果然威武迫人,神氣十足!

    “繡花枕”馬七興頭十分地一早跑來,充作鬥場見證,那時,已站得不耐煩了,對唐突説道:“他媽的!那姓賈小子必然溜了,不敢來呢!害得七爺站到足兒都酸了!”

    唐突正想挖苦他幾句,驀地,那雙“鬼鼠眼”角上,瞥見崗頂桑林叢間,飄飛着一個黑影,直向人羣飛降,立刻改口答道:“賈天紳來了。”

    話來説完,那個飄飛黑影,已臨眾人頭上,一式“雁落平沙”身法,美妙極了,輕輕地落下來,真個是全無聲響!

    人羣又騷動了,騷動比前次更加厲害,叫好之聲,震天價響!

    “賈天紳”一站腳步,便抱拳向着人羣,作了個四方揖,朗聲説道:“在下賈天紳,有請見證的江湖朋友,站出一步,主持鬥劍公道?”

    人羣又轟然響應!然後轉過身來,説道:“有請尚……”

    尚文烈傲然走出幾步,冷笑一聲,打斷了賈天紳未完的話,答道:“本座尚文烈在此!”

    一頓,雙眉帶煞,喝道:“橫刀奪愛,破壞婚姻,哼哼!貴朋友,今天還有何説?”

    “賈天紳”愕然問道:“賈某人作事,光明磊落,試問橫誰的刀?奪誰的愛?不要含血噴人!”

    “嘿嘿!還在裝蒜?逍遙谷的婚禮,為誰改期?上官瓊的婚變,又是誰人唆使?”

    一言提起上官瓊姓名,當場的真假賈天紳二人,不自禁心情一動,神色有異!

    可是,這位真的賈天紳,正冒充着樂鳴秋武師身份,怔怔站在羅健身旁,極力按捺怒火,不想露出破綻!

    假的賈天紳卻怕上官瓊來到,相見不相識,拆穿了自己假冒面目,那就糟透!

    稍停,硬下心腸,説道:“尚朋友相約賈某人鬥劍,就是為了女人麼?”

    這句話,問得十分刁鑽,任何武林漢子,都不敢當着眾人面前,承認為爭女色尋釁,變成地痞無賴所為,有損江湖名氣!

    尚文烈一時答不出話,乾咳連聲!

    “賈天紳”拿着把柄,又道:“江湖上悠悠之口,都説尚朋友計誘上官瓊,軟禁着的人,既在你手上,還説我賈某人橫刀奪愛,那是什麼説法?”

    尚文烈惱怒得臉紅耳赤,這種謠言,是自己散播出來的,怎能説出實情,上官瓊軟禁洛陽城裏,是並無此事呢!

    只得岔開話頭,喝道:“-嗦什麼,比試幾招劍法再説!”

    話落,嗆啷聲響,長劍出鞘,不由分説,分心刺去!

    “賈天紳”旋身轉步,避過一劍,暗忖:“上官瓊被囚洛陽之事,定有蹊蹺。”靈機一觸,反而要見上官瓊了。

    緩緩拔出肩頭長劍,一晃寒芒,説道:“我們是拼鬥定了,急不在一時,尚朋友還有一事,未踐約言。”

    尚文烈一收長劍,問道:“這有什麼?”

    “賈天紳”正容説道:“上官瓊還沒來臨這裏,瞧着我們鬥劍!尚朋友不願放人,算不算背信棄諾?”

    尚文烈獰笑着道:“那女人打扮,好容易弄上半天,賈朋友也是曉得的了,來,來,先走幾招,聊作催妝玩意如何?”

    一劍剁出,嘶風閃打!

    “賈天紳”橫劍急格,想試試對手勁力!嘴裏答道:“鬥劍催妝,果然是風趣新鮮玩意,賈某人奉陪三十招為限,倘若上官姑娘仍不露面,又當別論!”

    雙劍如虹,一接上手,宛若亂花狂絮般輕靈繚繞,寒光交織,人影團團亂轉!

    二人的劍法,都是打從“金龍寶典”練來,功力火候,難分伯仲,可以説是同門論劍!

    也可以説是仇濰拼搏!

    晃眼之間,已過了十餘招,出手激烈快疾,無以復加,一時劍風虎虎,劍光幢幢。

    圍觀鬥劍的人羣,腳步漸漸後退了,越站越遠!

    他們禁受不住劍芒寒氣,陣陣襲到,全身毛悚;更抵受不住險裏鬥險招式,生死一瞬拼命,瞧得目眩神搖,心跳膽驚!

    “鬼鼠眼”唐突,此時那雙鬼眼,也模糊起來、瞧不清忽東忽西,倏上倏下的劍光人影,是賈天紳呢?還是尚文烈?不斷地伸手抹拭眼睛,要使那雙鬼眼睛亮點。

    他瞧不清鬥場上輕靈快疾的劍法身法,只有瞧着“繡花枕”馬七那副苦笑酸相,在瞧得目定口呆,不斷嚥着涎沫,那顆特大的喉核,走上走落,嘴裏唷哎亂叫!

    唯有樂鳴秋對那險惡鬥劍,瞧不一瞧,低下頭來,不知在想什麼?

    忽然,嗆啷清越金鐵相擊之聲響起,尖鋭刺耳,餘音嫋嫋飄至空際,繼而響起大喝聲:

    “三十招滿啦!”

    劍隨聲寂,寒虹忽斂。

    看熱鬧的人羣,此時才回復神智,覺出日光熱力,曬得身體温暖。

    崗腳下一乘碧油小轎,及時趕到,穿過人叢,來到鬥場邊沿之地,緩緩停下。

    二名壯健轎伕,乍卸仔肩,正在抹着面汗!

    尚文烈瞥見碧油小轎,臉色陰晴倏變!終於,沉聲説道:“賈朋友心急什麼?上官瓊已經來了!”

    冒充樂嗚秋那人首先動容,不自禁走前一步,要瞧瞧盟心愛侶,安危怎樣?憔悴幾何?

    冒充賈天紳那人卻心頭忐忑,怔愣瞧着小轎,心念電轉,沉思見到上官瓊時如何應付!

    就在此時,轎簾自動掀開,緩緩地走出一位藍衣婦人!

    當場的人,見到那位藍衣婦人,不禁一起呆住了。

    尚文烈怒聲喝道:“辛大娘,你也來搗鬼麼?”

    辛大娘俏目掃視眾人一眼,臉色一沉,不答反問,道:“尚公子,瓊兒被囚在何處?”

    尚文烈劍指小轎冷冷説道:“上官瓊不是坐在轎裏麼?哼哼!大娘半路上弄了手腳,還跑來放刁討人?”

    冒充樂鳴秋的賈天紳,見到轎子裏跑出來的人,不是上官瓊,失望已極,惱怒到了極點。

    而冒充賈天紳的公孫彥,一眼見到辛大娘,倏忽間放下心間壓石,曉得好戲還在後頭。

    辛大娘聽到尚文烈的冤枉捏造説話,秀眉一挑,也光火起來了,反身快步,往轎裏一抄手,牽出一位女子,道:“尚公子所説的上官瓊還在這裏,你瞧!”

    那女子軟綿綿的身體,還沒法站穩,只有一雙眼睛眨呀眨的,掃視眾人。

    辛大娘大聲説道:“請諸位朋友瞧瞧,那丫頭是不是上官瓊來着?”

    “鬼鼠眼”唐突脱口叫道:“小迷糊趙紅英,俺在潼關擂台比武之時,見過她了!”

    “不錯,那丫頭是趙紅英,尚公子玩弄了詭計,拿她冒充上官瓊,詐騙各位!”

    一揮手,拍活趙紅英穴道,教她站起,好使人羣看相!

    尚文烈的詭計,給辛大娘當眾説穿了,掛不住臉,老羞成怒,一揮長劍,要幹掉趙紅英。

    剎那間,一縷寒光橫裏閃出,把尚文烈長劍接住,喝道:“留下人證!”

    辛大娘瞧着揮劍救人的公孫彥,還不認識,但又聽得語音很熟,不禁問道:“那位公子……”

    “在下賈天紳。”公孫彥忙打斷她的問話,生怕給她瞧出海底!

    辛大娘聽到賈天紳三字,喜上眉梢,忙問道:“賈公子趕來洛陽,可是要救瓊兒來着?”

    “不錯!大娘有何消息告訴賈某人呢?”

    二人正説話間,崗下人羣陡然嘈雜起來,紛紛閃開讓路,一騎人馬,飛奔來到。

    馬上人滿身鮮血,已是重傷垂危,跑到尚文烈面前,掙扎着抬起頭來,語音沙啞,斷續説道:“洛陽……分宮……大火……無……無名……”

    話未説完,已經嚥氣,滾落馬下,一動不動。

    這幾句話,不止尚文烈和屬下幾人聽到,無名堡主公孫彥也聽到了!

    尚文烈和無名堡主公孫彥的心情,各有不同,一個是忙於趕回洛陽分宮,救火殺敵,挽回聲譽。

    一個是心知屬下復仇雪恨,正在得手,生怕尚文烈趕了回去,武功劍法高強,無名堡屬下便要傷亡慘重。

    正當尚文烈躍身上馬之際,冒充賈天紳的公孫彥,忙地~劍揮出,把那匹紫駟健馬斬斷一條後腿,把尚文烈跌落馬下。

    尚文烈翻身站起,怒聲喝道:“姓賈的,算是什麼來着?”

    話出劍發,寒芒打門,一劍剁出!

    假的賈天紳(公孫彥),瞧見劍光剁來,正中下懷,他正打算藉機纏着尚文烈不使離開棗子崗半步。

    忙地提劍接下一招,搶攻過去,一口氣使出“金龍劍法”八招,跟着變化,三八二十四式。

    尚文烈解拆了二十四式劍法,怒聲喝道:“姓賈的,哼哼!竟然拿‘金龍劍法’威嚇本座麼?”

    倏忽間,也展出八招,二十四式變化,還攻過去!

    公孫彥此時,並不在於搏殺,而是存心纏鬥,拖延時刻,氣定神閒地揮劍接下,俟機反攻。

    洛陽分宮主羅健,催促隨來四名武師,快馬趕回洛陽分宮,救火殺敵!

    此時假扮樂鳴秋的賈天紳,心神不屬,坐騎落後十多丈遠,並不加鞭。

    羅健瞧在眼睛裏,心裏犯疑,兜轉馬頭,跑到樂鳴秋面前,喝道:“你是吃什麼飯的?

    膽敢吃裏扒外?”

    這句話,無異揭破了賈天紳面目,言出無心,聽者有意。

    賈天紳怒從心起,認定自己冒充樂嗚秋,已給羅健瞧破了,冷哼一聲,道:“你要討死麼?”

    乍扭肩頭,寒虹陡現,一劍迎頭砍落!

    羅健畢竟武功不弱,忙地帶轉馬頭,躲過一劍,喝叫着跑在前面的三騎武師,拿下奸細。

    賈天紳給四人圍攻,又被揭破身份,硬下心來,要把他們四人殺了滅口。

    金龍劍法絕招疾展,兩名武師濺血落馬。

    羅健大吃一驚,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賈天紳,來找尚文烈算賬的賈天紳。”

    羅健吃驚得咋舌不下,嘴裏叫道:“你!你!假扮樂鳴秋?”

    “你們的武師樂鳴秋,昨晚已經栽了,哈哈!胡塗透頂的東西。”

    羅健給賈天紳恥笑,大怒,揮刀劈來,白光雪片,一口氣劈出一十八刀,凌厲無比,勁道嘶風。

    賈天紳展出金龍劍法,接式還招,密如驟雨。

    三匹健馬,在棗子崗下,團團亂轉,三人兵刃,也殺得難解難分。

    金龍劍法,確是武林一絕,二十招過後,一式“夜鶴橫江”,把羅健和武師二人斬於馬下!

    賈天紳一收長劍,怔怔地瞧着倒地血屍,心裏想着,上官瓊妹妹,到底陷身何處?

    怎料,棗子崗上,剎那間,沒有一人。

    不只尚文烈、辛大娘和假冒自己的書生失了蹤影,連逾千上萬看熱鬧的人羣,也一個個都跑光了。

    棗子崗日影橫斜,一片岑寂,只有風吹桑枝,搖搖曳曳,地上遺下一匹斷腿死馬,一乘空着的碧油轎子。

    這種變幻情形,使到賈天紳也在當地怔得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神智才清醒過來,心想,要踩查上官瓊蹤跡,還須跑到洛陽分宮那裏,希望找出蛛絲馬跡。

    立馬崗上,遙望洛陽分宮所在的地方,仍然是濃煙蔽天,火星點點,飄飛四處。

    賈天紳心情大慟,生怕上官瓊被囚洛陽分宮裏,慘遭玉石俱焚。”

    一催坐騎,急忙忙絕塵馳去。

    洛陽分宮房屋樓閣,那時已變成火海,檐頭窗户,火舌亂吐,焦梁斷柱,隆隆倒下,匝地黑煙,刺眼撲鼻,燒焦屍體惡臭氣息,陣陣中人慾嘔。

    賈天紳走到附近,給那火氣熱風,陣陣襲到,面上肌膚,痛如火灼,沒法逼近火場半步。

    這處是城郊地方,別無人家住户,而且又是江湖仇怨,哪裏有人敢來插手救火?

    無名堡屬下人手,放火屠殺得手之後,已全部退去了,路上只遺下屍體、血肉、兵刃,縱橫交錯地遍佈地上。

    由此看來,當時搏殺的人手必定不少,打鬥也極度慘烈。

    想訪察上官瓊下落消息,那時只有問諸熊熊烈火,哪裏找人去問?

    他怔仲地站了半個時辰,懊惱萬端,伊人何處,禁不住長嘆一聲。

    偶然想起辛大娘,那位藍衣美婦,也是趕來尋訪上官瓊的,而且敢向尚文烈討人!那位辛大娘和上官瓊必有密切關係。

    一念及此,忙地兜轉馬頭,折返洛陽城裏,尋找辛大娘去了。

    他又哪裏估料到,辛大娘此時已離開洛陽半天,跨着健馬,直向函谷關趕去。

    這是因為,當時在棗子崗上,冒充賈天紳的公孫彥,一劍刺出,掃開尚文烈長劍,救了趙紅英一命。

    同時,纏着尚文烈不使離去,二道劍光,又纏上了手,拼搏起來。

    趙紅英深感救命之恩,便對賈天紳高聲叫道:“賈公子,還廝鬥什麼?奴家感恩救命,無以為報,把上官瓊的消息告訴你吧。”

    叫了幾聲,賈天紳還沒停手,她哪裏曉得,那位賈公子卻是公孫彥呢?

    可是,尚文烈心急打聽消息,一劍封開,縱退逾丈之外,忙地問道:“小迷糊,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小迷糊趙紅英不答所問,走前幾步,對着賈天紳説道:“上官瓊下落,在函谷關附近石家莊裏。”

    話音一頓,又繼續説道:“賈公子,火速趕去,救人要緊。”

    言畢,旋身一縱,逃過辛大娘手下,三兩起落,飛縱下崗去了。

    趙紅英告訴賈天紳的話,不只尚文烈聽到,辛大娘也聽得清清楚楚!

    心切尋找上官瓊的人,只有尚文烈和辛大娘,公孫彥卻等閒視之,漠不關心,因此,對趙紅英一番好意,不感興趣。

    剎那間,尚文烈首先飛奔下崗,繼之,辛大娘咬尾追去,而公孫彥卻怕尚文烈趕回洛陽分宮,救火救人,也飛奔急趕,監視仇人行蹤。

    可是,公孫彥盯梢尚文烈跑出洛陽城外,便緩下腳步,可説是相送一程。

    那時,卻瞥見辛大娘,騎着健馬,加鞭急趕,沿着官道馳去。

    殊不知,二位江湖經驗老到的高手,竟然墮入趙紅英的詭計裏,還不自覺。

    所謂:事不關心則智,關心則亂。

    趙紅英之所謂函谷關附近石家莊,實則是“肉食公子”勝文光享受色情的秘密所在。江湖消息靈通的尚文烈和辛大娘,對石家莊秘密,已微有所聞。

    對於上官瓊被困石家莊之事,主觀上已經深信,不加考慮是真是假的了。

    因為,勝文光重金收買石家莊莊主石俊,把莊院用作享樂行宮,尚、辛二人也是知曉的事。

    趙紅英用的卻是“引虎吞狼”詭計,要使尚、辛二人和江南勝家堡結下仇怨過節,互相尋仇殘殺。

    那是起源於玉屏山魔宮裏分成兩黨,趙三姐和趙紅英結成一黨,辛大娘卻擁護着上官瓊又成一黨,互相對立,勾心鬥角,無非是為了魔宮主人寶座之爭。“玉屏女魔君”蘇玉鳳生前,已經勢成暗鬥,至有弄成玉屏魔宮驚人毒殺之謎。

    話轉回頭,石家莊所在地方,卻和金龍第八分宮相距不到二里之遙。

    尚文烈在洛陽城外,也瞧見辛大娘策馬飛馳,在他的想法,與其乘馬競快,只有討來辛苦。

    於是,便用飛鴿傳書手法,傳諭第八分宮宮主郭活火,叫他搗亂辛大娘行蹤,不許闖入石家莊去,然後買了馬匹,趕去石家莊。

    賈天紳在棗子崗上,找不着所有人影,惦念着心上人上官瓊,心情落寞,策馬跑回洛陽城裏。

    就在雲衢大行門樓之下,瞥眼碰見公孫彥緩步走來,一勒馬繮問道:“朋友,棗子崗上諸人哪裏去了?”

    公孫彥驀地邂逅賈天紳,正是心想結交的朋友,連忙賠笑説道:“想不到在這裏碰上賈兄,暫借酒樓小敍一杯酒暢談如何?”

    賈天紳躍下馬來,笑道:“不敢請教兄台名號?”

    因為公孫彥假冒賈天紳出現人前,和尚文烈鬥劍,在棗子崗上賈天紳卻冒洛陽分宮武師樂鳴秋,當時認識面貌,卻不敢當面叫破,故有此問。

    公孫彥一陣愣怔,眼睛打轉半晌,終於毅然答道:“區區忝屬金龍門第十傳弟子公孫彥!”

    賈天紳訝然説道:“原來是公孫兄台!小弟失敬得很。”

    稍停,又天真地説道:“公孫兄台,想是金龍劍法的衣缽傳人?”

    公孫彥臉色不禁尷尬,賠笑答道:“哪裏,哪裏,賈兄言重了。”

    二人牽着馬匹,邊走邊談,來到香雪海酒樓落座。

    公孫彥是個江湖老手,賈天紳正是初出道雛兒,一是老練機靈,一是天真爽朗,打上交道,投緣得很。

    酒菜送來,三巡酒後,公孫彥明知故問説道:“賈兄和‘玉屏仙子’上官瓊,可是交上朋友?”

    賈天紳酒酣耳熱,揚眉説道:“不瞞公孫兄説,瓊妹妹和小弟,已有齧臂鴛盟,説什麼也要同生共死!”

    公孫彥乘機説道:“逍遙谷舉行婚禮,柬請武林八大門派之事,賈兄有沒曉得?”

    賈天紳揮拳擊桌,怒哼一聲,道:“尚文烈那廝,橫刀奪愛,欺人太甚!”

    公孫彥沉吟一會兒,然後説道:“這般瞧來,上官瓊姑娘失蹤之謎,必然是姓尚的詭計!”

    賈天紳舉杯一飲而盡,籲出口氣,才道:“江湖險詐,小弟也想到這方面,姓尚的不是好人。”

    放下酒杯,又道:“如此,為之奈何?”

    公孫彥又替他斟滿杯酒,緩緩説道:“大丈夫出道江湖,慷慨赴義,雖死不辭,但是,哪能容忍橫刀奪愛這般丟臉之事?”

    舉杯相屬,呷了口酒,又道:“賈兄想找到上官瓊姑娘,只有一法!”

    賈天紳接口問道:“什麼法兒?請賜明教。”

    公孫彥微笑説道:“賈兄趕來洛陽,不消説,是聽到了上官姑娘被囚洛陽分宮的消息,是麼?”

    賈天紳點頭答道:“不錯!”

    連忙又道:“小弟已搜遍了洛陽分宮,卻沒有瓊妹影跡,看來,內裏定有文章。”

    公孫彥哈哈笑道:“這就是了。尚文烈這廝詭計多端。既能把上官姑娘囚在洛陽分宮,風聲緊了,也可以暗地裏送到別處分宮去的,是麼?”

    賈天紳接口道:“姓尚的還有多少分宮?”

    公孫彥從懷裏掏出一紙,平攤桌上,然後説道:“尚文烈十二分宮的地方,這裏已詳細記載,還有金龍總宮,是在終南山松鶴坪上。”

    賈天紳全神瞧視紙上,足足有個把時辰,把十二分宮所在地方,一一記下。

    突然説道:“狡兔三窟,已經難於拿捕!姓尚的除總宮之外,還有十二分宮,就算小弟若要逐處搜查,豈不大費手腳麼?”

    稍停,繼續説道:“還有一點更是可慮,以小弟單人只劍的能耐,不可能同時搜查兩處分宮,就算還處分宮遍搜了,還有此搜彼竄的可慮,這樣,小弟便疲於奔命了,相信搜查下來,也沒法搜出瓊妹的下落呢!”

    公孫彥收好那張紙條,放回懷裏,淡淡笑道:“在下剛才不是説過,只有那麼一法麼?”

    拿起筷著,蘸入酒漿,然後寫在桌上,赫然一個“火”字,低聲道:“每去到一處分宮,就施用這個法兒,搜索範圍,便逐漸縮小了,看姓尚的還有什麼地方,囚禁上官姑娘呢!”

    賈天紳喜動顏色,鼓掌大笑,叫道:“妙計!果然妙計!小弟拜服!”

    公孫彥把酒斟滿兩杯,説道:“我們交淺言深,乾了這杯,就算知交朋友,想賈兄不會見外。”

    言畢,舉杯一飲而盡!

    賈天紳跟着乾杯,笑道:“義氣相投,肝膽相照,才是江湖朋友,既蒙不棄論交,雖未舉行蘭諾八拜,也已義同手足,彥大哥,今後請直呼小弟草字好了!”

    “哈哈!好好!紳二弟!紳二弟!”

    於是,從新洗盞更酌。

    公孫彥道:“紳二弟,搜查上官姑娘下落,事不宜遲;十二分宮遍於各地,小兄愚見,分頭進行、比較迅速利落。”

    賈天紳忙應道:“大哥説的不錯,可是,為了小弟的事,要偏勞大哥冒險出力了。”

    “紳二弟,説哪裏話。”

    信手又拿出那張紙條,指點着道:“十二分宮,還有九處,洛陽、襄陽、開封三處分宮。

    已經焚燒燬了,紳二弟搜查這麼五處,小兄掃平那裏四宮。”

    賈天紳點頭應道:“好,好。就是這個主意。”

    公孫彥鄭重致囑道:“二弟。緊記着採用這個法兒,把姓尚的狡兔三窟,變成瓦礫,才是上算!”

    賈天紳應道:“小弟記下了!”

    會賬下樓,二人分道揚鑣去了。

    表面上,是公孫彥替賈天紳義氣助拳,搜查“玉屏仙子”下落,消滅尚文烈各地分宮,實則上。賈天紳受了利用,替公孫彥賣命,去報無名堡三百冤魂之仇,不惜和尚文烈結下樑子。

    一是為了兒女愛情。

    一是為了門派寶座。

    而尚文烈既為了女人,又為了稱霸武林,以致造成各方樹敵,到處仇怨,還不知自覺。

    尚文烈在策馬奔馳,趕往函谷關附近石家莊途中,看看斜陽掛樹,一夕殘照,而辛大娘騎着健馬,絕塵馳去,已經沒了影子,哪能趕過她的前頭?

    心裏一急,猛然省悟過來,金龍第八分宮設在千秋鎮,距離石家莊,不過是五六里腳程!

    於是,勒馬一停,往兜囊裏掏出傳書小筒,劃上一行小字,諭令千秋鎮分宮主郭活火,帶領十名金龍武師,趕往石家莊去,不管什麼,要拿下辛大娘聽候發落。

    一提絲繮,跑入五里鋪小鎮,發出長短兩聲口哨,便有兩名遊卡屬下,走到馬前,行禮候命。

    尚文烈道:“把這書簡快付信鴿,傳到千秋鎮分宮那裏,知道麼?”

    那兩名遊卡屬下應了一聲,拿着信筒,回身便跑。

    尚文烈也不在小鎮打尖落腳,策馬穿過五里鋪,兼程趕路。

    當天晚上,千秋鎮分宮主郭活火,已接到飛鴿傳信令通,便一刻不停,領着十名武師,乘夜趕到石家莊,大夥兒闖入莊去。

    不由分説,剁翻了幾名莊丁,便和石家莊護院武師拼鬥起來。

    莊主石俊聞報趕到,喝道:“住手!問明瞭來龍去脈,打架未遲!”

    廝鬥眾人停下手來,各退方位!

    石俊一眼瞧見郭活火,大聲説道:“郭分宮主,咱們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今晚糾眾闖來敝莊撒野,是什麼道理?”

    郭活火大步站出,哼了一聲,道:“石莊主還裝蒜麼?只要把那位女人交給本宮主,那就行了!”

    石俊此時,如墮五里霧中,不曉得郭活火打什麼佛偈,但他是火暴烈性,粗豪任性慣了,哪能容得別人踩盤子勾當,嘿嘿笑道:“石家莊的女人,那是石大爺享受的,哼!哼!老郭,識相的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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