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鬆手,雙手再用力,再一次轉動那個銅環。
這一次,銅環沒有再轉動,那幅幔幕後面繼續發出聲響。
一種非常奇怪,令人聽來心悸的聲響,就像是一大堆毒蛇,在那邊幔幕後面婉蜒。
楊迅是驚弓之鳥,腳步旁移,就想開溜。
可是他的身子才轉過一半,便自轉回去。
高天祿正站在他身後,他如何敢開溜。
他的目光當然隨即就落在那幅幔幕之上,只希望並不是真的一大堆毒蛇在後面。他沒有失望。
高天祿的目光,亦是落在那幅幔幕之上,其它人也是,沒有一個例外。
那種奇怪的聲響很快就停下,幔幕那邊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也沒有任何東西出現。
每一個人都想走過去拉開那幅幔幕一看究竟,卻沒有一個人走過去,龍玉波也不例外。
這樣一個打遍江南武林無敵手的武林高手,怎會如此膽小?
莫非他已經知道幔幕後面設置了厲害的殺人機關?
常護花仍掛在銅架下面,他的眼鴿蛋一佯睜大,也是盯着那幅幔幕,居高臨下,他看見的當然是比別人多得多。
只可惜那幅幔幕由石室的頂端垂下,他雖然居高臨下,一樣無法看見幔幕後面的東西。
那幅幔幕只是在他身形着地的時候,微微起伏了一下。
幔幕後面依然是一片平靜,他一聲不發,倏地一拂袖,一股勁風立時揚起了那幅幔幕。
沒有蛇,幔幕後面什麼東西都沒有。
牆壁卻消失,原來是牆壁的地方竟開了個洞。
高七尺,闊不過兩尺的洞,這個石室竟然真的有第二個出人口。
牆洞內黑暗之極,黑暗中彷彿堆滿了寒冰,那些寒冰又彷彿正在溶解。
常護花在牆洞之外,已彷彿感覺寒氣撲面。
裏面到底是怎樣情形,可收藏着什麼東西?
他的眼晴雖然非常好,亦未能真的清楚,揚起的幔幕很快落了下來。
常護花即時一錯步,閃到幔幕的另一邊,順手將幔幕拉起來。
這一拉那幅幔幕比方才那一揚張展得更高闊,銅架上那盞燈的光芒,於是更深入。
藉着這燈光,他終於分辨得出眼前的牆洞連接着一條地道。
地道筆直地向前伸展,也不知多長,燈光由明而暗,陷入漆墨也似的一片黑暗之中。
這條地道到底是通往什麼地方,有什麼作用?
常護花實在想進內。
他正在沉吟之間,各人已攏到他的身旁。
姚坤、傳標的手中都提着燈籠,一接近地道入口,地道入門附近更明亮。
燈光所及的範圍更遠,再遠仍然是陷入黑暗之中。
高天祿張頭探腦,忍不住説道:“這好象是一條地道。”
常護花道:“好象是的。”
説話問他的手一鬆,那幅幔幕又滑下來。
高天祿目光一閃,一聲輕喝道:“撕下來。”
常護花正想將那幅幔幕撕下,高天祿這樣叫到,他更就不必考慮,反手撕下了那幅幔幕。
他將那幅幔幕丟在腳旁,一遞手,道:“給我燈。”
姚坤立時將燈遞前。
常護花接在左手,右手已握上劍柄。
他拔劍雖然迅速,可是那麼狹窄的地道內,動作多少都難免有些影響,蓄勢待發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手掌燈,一手按劍,隨即就舉起腳步,跨入地道內。
楊迅旁邊看得真切,一顆心幾乎沒有跳出來。
他一個身子不由自主旁邊一縮。
這一來,縱使地道內裝置了非常厲害的殺人機關,常護花一踏入機關就發動,暗器四射,倒黴的只是常護花和站立在地道出口之前的人,絕不會射到他的身上!
除非那些暗器還能夠轉彎。
沒有人留意他的舉動,所有的目光全都注視着常護花。
常護花已經跨過牆洞,進入地道。
地道的入門不過兩尺寬闊,卻只是入口之內約莫三尺的地方,三尺之後便左右開展,寬闊了差不多四尺,高也高出了三尺之多。
左右上下全都嵌着石塊。
青白色的石塊,燈火的映像下,散發着淒冷的光芒。
寒氣似乎就是從那些石塊之上散發出來。
地道之內沒有寒冰,那些石塊也只是普通的石塊,方才那種彷彿寒氣撲面的感覺,只是一種感覺。
可是再深入,常護花卻真的感覺陰風陣陣。
燈火也開始微微跳躍,但是完全分不出方向。
風簡直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吹來。
常護花實在奇怪,他放目四顧,終於發覺地道內兩旁石壁的上方,每隔六尺就有一個圓圓的小洞,風肯定是從那些小洞中透出來。
他一笑,腳步又繼續。
除那些圓洞之外,地道四壁再沒有其它空隙,是以他的腳步起落,雖然非常輕,仍然發出“嚓嚓”的一陣陣清楚的聲響。
常護花腳步不停,片刻人已在兩丈之外。
地道中仍然是保持平靜,一點事情也沒有發生,似乎並沒有設置什麼殺人的機關。
除常護花的腳步聲之外也再沒有任何聲響。
各人都看在跟內。
龍玉波第一個忍不住,兩三步跨過牆洞,追在常護花後面。
他的腳步聲特別來得響亮。
常護花走在前面,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偏頭一望。
看見追上來的是龍玉波,他的眼中忽然閃出了一絲非常怪異的神色,腳步又一緩才繼續下去。
高天祿是第二個跟着走入地道。
看見高天祿動身,楊迅如何敢怠慢,一閃身,搶在姚坤、傳標的前面,緊跟着高天祿。
姚坤、傳標也先後跟了上去。
高天祿前行一丈,忽然停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奇怪!”
他的嗓子本來就很大,現在聽來,更就是雷霆一樣,連他自己,也給嚇了一跳。
常護花應聲一收腳步,問道:“奇怪什麼?”
高天祿道:“這條地道四面密封,空氣竟如此清爽。”
常護花道:“高兄有沒有留意左右壁上面的小圓洞?”
高天祿抬頭一望,道:“那些小圓洞有什麼作用?”
常護花道:“通風。”
高天祿抬手往旁邊的一個小圓洞上按去!
一陣清冷的感覺。
他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
隨即他又問道:“那些小圓洞通往什麼地方?”
常護花道:“地面,何處地面現在雖然不清楚,要清楚卻也不是一件難事。”
高天祿道:“這個無關要緊,我們目前必須先弄清楚這條地道到底通往什麼地方。”
常護花一笑,道:“無論什麼路,只要是人間所有,都一定有盡頭,我們現在只要向前走就可以。”
他繼續前行。
龍玉波步步緊追在後面。
他忽然將頭上戴着的竹笠取下。
地道中就像是立時多了一個鬼怪。
醜陋無比的鬼怪,恐怖已極的鬼怪!
事實上,這世間縱然真的有妖魔鬼怪,看見他這張臉,只怕也要退避三合。
他雖然沒有回頭,高天祿後面看見,已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楊迅一顆心,更彷彿開始收縮。
他們都沒有忘記,龍玉波的一張臉是怎樣恐怖。
常護花走在最前,以他感覺的敏鋭,龍玉波在幹什麼又豈會不知道。
他卻也沒有回頭!
因為沒有這種需要,而且他的膽子雖然不小,在目前這種環境之下,並不想看到龍玉波那樣恐怖的一張臉。
入地道三丈,路仍然筆直,三丈過後就開始出現彎角。
一個彎角之後又一個彎角,接連十多個彎角。
轉到第十四個彎角,常護花不由嘆了一口氣,説道:“這條地道,到底怎樣搞的。”
高天祿在後面亦嘆了一口氣,道:“我已經有些頭昏眼花了。”
常護花説道:“幸好,這條地道沒有岔路。”
高天祿道:“這已經足夠,我方才還在稱讚這條地道設計得不錯,現在那句話我看要收回了!”説話間,又已轉過了一個彎角。
前面兩丈的地方,隱約出現了一道石級。
常護花不由加快了腳步。
這一快,後面龍玉波竟追他不及。
果然是一道石級。
前面己沒有路通,地道已到了盡頭。
常護花不覺脱口叫了出來,道:“有石級!”
龍玉波後面追了上來,應聲道:“已盡頭了麼?”
他的話聲已有些嘶啞,氣息亦己經變得濃重。
似乎這加快腳步一追,已經耗去了他的不少氣力。
人在遠處還不覺,一接近,莫説常護花,普通人相信都不難聽出來。
他恐怖的臉龐上竟然還有汗珠流下!
無論怎樣看,他都不像是一個武林高手。
完全不像。
常護花的眼中又露出了奇怪之色。
他沒有回頭,目光也不是落在石級上,而是注視着手中那盞燈籠。
那盞燈籠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他雖然望着那盞燈籠,眼中並沒有那盞燈籠存在。
他是在想着一件事情。
一直到高天祿、楊迅他們都來到,他的目光才移到石級上面。
高天祿腳步一放,就問道:“這道石級到底是通往什麼地方?”
龍玉波一旁插口説道:“上去就知道了。”
常護花沒有再説什麼,舉步踏上了石級。
三十多級石級斜斜地往上伸展。上面是個平台。
見方差不多有六尺的平台,三面的石壁,對着石級的那面石壁有一塊亦是兩尺左右闊,七尺上下長的石門,四邊向外突出了約莫三四寸。
石門的中央嵌着一個鐵環。常護花耳貼石門,凝神聽了片刻,才伸手抓住那個鐵環。
他試試後拉。
石門一些反應都沒有,推前也一樣。
他只有扭動那個鐵環,看有沒有反應。
那道石門立時發出了“格”一聲輕響,緩緩向後面開啓。
門外一片漆黑──到底是什麼地方?
常護花放開了握着鐵環的那隻手,並沒有移動腳步,只是左手燈籠,先伸了出去。
燈光照亮了門外的地方。
描花的地磚,常護花並不陌生,一時卻又想不起曾經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他舉步走了出去。
舉動看來是輕率,事實他已經非常小心。
高天祿、龍玉波緊跟在後面,楊迅更不甘人後。
他們五人先後方踏出門外,就聽到常護花意外非常地“哦”了一聲。
高天祿脱口問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常護花道:“崔北海夫婦寢室後面那間堆放雜物的小室。”
楊迅、傳標、姚坤三人這下子也已識出了,異口同聲道:“不錯,就是那間小屋。”
石門的向外那一面其實也就是那間小室左側的一塊牆壁!
閣樓也就在他們的頭上。
高天祿雖然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對於整件案件與案發現場的情形,他已經瞭如指掌。
杜笑天所做的報告非常詳細,在杜笑天那些報告之上,他也實在化上了不少時間。
對於現場情形的瞭解,他只怕還在楊迅之上。
一聽説,他立時就抬起頭來望着上面那個閣樓,道:“崔北海的屍體及那一羣吸血蛾莫非就是在這個閣樓之內被你們發現?”
楊迅一旁忙應道:“是。”
他整個身子幾乎同時跳起來。
那道暗門也不知什麼原因,突然“蓬”聲關上。
所有人應聲一齊回頭。
楊迅吃吃地道:“我們六個人都已出來,是誰……在裏面將門關上?”
常護花道:“這並不是人為。”
楊迅變色道:“難道是妖魔作怪?”
常護花談笑道:“那扇石門之上裝有機簧。”
楊迅似乎不大相信,道:“真的?”
常護花道:“就因為裝上機簧,那扇門才能夠自動關上。”
楊迅這才鬆口氣,立即問道:“你怎會知道?在什麼時候知道?”
常護花道:“將門拉開的時候我已經知道。”
龍玉波一旁突然插口一聲:“也許在更早的時候他已經知道。”
楊迅道:“哦?”
龍玉波接道:“否則他又怎樣會對於一切如此熟識?”
楊迅一個腦袋立時側起來,斜眼看看常護花。
常護花閉上嘴巴,一聲也不發。
龍玉波得意冷笑。
高天祿一旁倏地截斷了龍玉波的笑聲,説道:“石門關好了,牆壁上多少都應該有一些痕跡留下,現在,怎的竟完全沒有。”
常護花回答高天祿的説話,道:“如果有,當日我們搜查這個小室的時候已經察覺。”
高天祿一聲微喟,道:“崔北海在機關設計方面實在是一個天才。”
常護花並不否認,道:“以我看,他這方面的成就,還在他那個師傅玄機子之上。”
高天祿點頭道:“青出於藍,天才畢竟天才!”
龍玉波又插口道:“這裏還有一個天才之中的天才。”
誰都明白他説的是誰。
常護花一聲冷笑,道:“你的疑心倒不小。”
龍玉波道:“的確不小。”
常護花道:“你這是肯定,是我偷去石室所有的金銀珠寶?”
龍玉波道:“早已肯定。”
常護花道:“除了方才那些理由之外,你還有什麼理由。”
龍玉波道:“你能夠將我們帶來這裏,豈非已經又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常護花道:“這也是理由?”
龍玉波道:“如果你不是已經進出過這條地道,又怎會如此輕易將我們經由地道引到這裏?”
常護花冷笑一聲,説道:“你覺得我輕易?”
龍玉波道:“輕易非常。”
他一頓又道:“縱然真的有所謂妖魔鬼怪,也絕不會偷竊人間的金銀珠寶,那些吸血蛾即使也一如傳説的一樣,吸人血,吃人肉,也絕不會吸吃人的金銀珠寶。這事毫無疑問,是人所為。”
他的語聲陡沉,道:“只有人才喜歡珠寶,打別人的財寶的主意。”
常護花嘴唇嗡動,話還未出口,龍玉波的話已經接上來,道:“不過要打崔北海這個石室所藏的珠寶金銀的主意並不容易,這個人必需懂得機關,身手靈活不在話下,還要有幾分小聰明。”
他的語聲更沉,又道:“符合這些條件的,在這個地方只有一個人,就是你常兄。”
常護花冷笑問道:“你的所謂這個地方是包括哪些地方?”
龍玉波道:“當然包括整個縣城。”
常護花説道:“你只是今天傍晚才到來?”
龍玉波道:“不錯。”
常護花道:“一到來你就進衙門沒有離開?”
龍玉波道:“不錯。”
常護花道:“你居然就對這個地方這樣熟悉了?”
龍玉波沒有作聲。
常護花道:“這個地方的人也許大都具備大智能的。”
龍玉波一聲冷笑道:“在目前來説,最值得懷疑的只是你常大俠一個人!”
常護花道:“那你準備怎樣?”
龍玉波道:“我龍某人只是一個平民,能夠怎樣?”
他目光隨即一轉,轉落在楊迅的面上,冷冷説道:“這裏負責治安的人,是楊總捕頭。”
楊迅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龍玉波接問楊迅:“於這樣一個嫌疑犯,總捕頭認為應該怎樣才好?”
楊迅衝口而出道:“當然是先行扣押起來……”
這句話一出口,他才想起常護花是怎樣厲害的一個人,慌忙閉上了嘴巴。
龍玉波卻立即接上説道:“總捕頭何等經驗,既然認為這樣最好當然就是最好的了。”
楊迅——道:“這個……”
龍玉波道:“這個什麼?”
楊迅道:“他武功高強,如果他不肯就範,我們也就沒有他的辦法。”
龍玉波“哦”的一聲道:“總捕頭原來擔心這個問題……”
他下面還有話,卻還未接上,已經被楊迅打斷。
楊迅突然間眉飛色舞,説道:“我幾乎忘記了龍公子,龍公子乃是江南第一武林高手,有龍公子在旁協助,這件事就簡單得多了。”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想將常護花扣押起來了。
事實這件案,來了常護花之後,他這個總捕頭幾乎已沒有説話的餘地,心中早就已不大舒服,也不知多少次想抓個機會,要常護花摔一跤。
現在,難得有這個機會,他又怎肯錯過。
龍玉波既然打遍江南無敵手,縱然還沒有常護花那麼厲害,打一個平手應該沒有問題。
再加上他的長刀,姚坤的一錯短槍,傅標的一條鐵索,常護花即使不肯束手就擒,他們四人亦不難將之拿下來。
他主意一定,隨即向傅標、姚坤兩人打了一個手勢。
這個手勢也就是暗示他們準備出手。
姚坤、傅標兩人立時都一怔,尤其是姚坤,神色更顯尷尬。
楊迅的目光一轉,又回到龍玉波的面上。
只等龍玉波出手,他就與姚坤、傳標殺奔前去。
龍玉波仍然沒有反應。
楊迅再等了一會,忍不住一聲招呼:“龍公子!”
龍玉波面上的肌肉應聲跳動了一下,卻是一聲也不發。
反而常護花接上話,道:“如果他可以出手,他早已出手。”
揚迅道:“為什麼他不可以出手?”
常護花道:“因為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龍玉波。”
楊迅更加詫異道:“他的身份不是證實並沒有問題?”
常護花道:“我沒有説他的身份有問題,他無疑就是龍玉波。”
楊迅道:“那麼他到底與當年有什麼不同?”
常護花沒有立即回答,目光轉落在龍玉波的面上,道:“這件事龍兄自己説還是我來説?”
龍玉波面上的肌肉又一跳,不答反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
常護花道:“你一踏入地道,我便已懷疑。”
龍玉波道:“是因為我沉重腳步聲?”
常護花道:“這是一個原因,到我發現了石級,你追上來的時候,我已經完全肯定。”
龍玉波微喟。
常護花旋即問道:“是不是毒童子的五毒散影響?”龍玉波道:“不錯。”
常護花驚道:“好厲害的五毒散!”
龍玉波道:“的確厲害,一把五毒散非獨毀了我面龐,還散去我一身功力。”
他半身一轉,道:“我現在手無繩雞之力,與當年打遍江南無敵手的我簡直就是兩個人。”
楊迅這才明白,“哦”的一聲立時變了面色。
少了一個龍玉波,他們三人如何對付得了常護花?
也就在這個時候,常護花突然回頭,盯着寢室的門户那邊,輕叱道:“誰?”
一個人應聲推門而入。
崔義!
燈光照亮了崔義的臉。
也不知是否燈光影響崔義的臉,似乎在發白,神態卻穩定。
常護花還未開口責問,楊迅已搶先開門問道:“崔義,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外幹什麼?”
崔義搖手道:“我不是躲在門外。”
楊迅道:“不是什麼?”
崔義道:“方才我在房外走過,無意發現房裏頭隱約有微弱的燈光在移動,以為入了賊,所以走進來瞧瞧。”
楊迅道:“你的眼力倒不錯。”
常護花道:“身手也不錯,若不是方才你的身子碰在那扇門上,我也不覺察門外有人。”
崔義笑笑道:“主人在世的時候,實在教了我好幾年的武功。”
常護花道:“怎麼我一喝,你立即推門進來,就不怕喝問的人是賊?”
崔義大笑道:“賊怎會這樣大膽。”
笑聲忽一落,他目注高天祿道:“大人也來了?”
高天祿淡應一聲,道:“方才你去了什麼地方?”
崔義道:“吃過飯出外走了個圈。”
高天祿道:“你沒有吩咐其它家人一聲?”
崔義道:“因為不是去遠,所以沒有吩咐下來。”
高天祿道:“你回來的時候,其它家人有沒有告訴你我們到來?”
崔義道:“我是從後門回來,並沒有遇上他們。”
高天祿忽又問道:“怎麼你看見我們在這裏竟然完全都不覺得意外?”
崔義輕嘆道:“這些日子令我意外的事情已實在太多了。”
高天祿微微點頭道:“你知否你家主人存放珠寶的那個地下石室之中有一條地道通到這個小室。”
崔義一怔,道:“地道?”
他連忙搖頭。
高天祿接問道:“你家主人難道沒有跟你提及?”
崔義道:“沒有。”
高天祿道:“為什麼?”
崔義道:“主人平日説話並不多,所説的亦大都是一般日常瑣碎事情。”
高天祿沒有再問下去,擺手道:“你一旁暫時退下。”
崔義非常順從地退過一旁。
高天祿目光轉回龍玉波的面上。
龍玉波即時説道:“我方才的話,大人都已經聽到了?”
高天祿頷首。
龍玉波接道:“現在我與一般人並無不同,已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並沒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自己的生命財產。”
高天祿道:“這又如何?”
龍玉波道:“當然必須依賴法律保障,就像一般人一樣。”
高天祿道:“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龍玉波又道:“大人對於我當然亦是一視同仁。”
高天祿道:“這個當然。”
龍玉波道:“也就是説這件事大人一定主持公道的了。”
高天祿道:“一定。”
他淡淡接道:“本官為官十年,不管是對事抑或對人向來都必定秉公辦理。”
龍玉波道:“我這就放心了。”
高天祿道:“你儘管放心。”
龍玉波隨即問道:“如此大人目前準備怎樣處置常護花?”
高天祿沉吟起來。
龍玉波又道:“大人是否認為常護花並不值得懷疑?”
高天祿道:“不錯。”
龍玉波道:“什麼理由?”
高天祿道:“我相信不會看錯人。”
龍玉波道:“大人難道就只憑自己的觀感處置這件案。”
高天祿道:“非也。”
龍玉波冷笑接道:“依我看,大人還是將常護花扣押起來的好,好象這樣一個嫌疑犯,如果不將之扣押起來,大人的公正之名只怕就此……嘿嘿!”
楊迅一旁亦幫腔道:“大人對於這件事的確要認真考慮。”
高天祿一再沉吟。
常護花在旁邊突然插口説道:“龍兄似乎一定要我嚐嚐坐牢的滋味?”
龍玉波冷笑道:“這種滋味常兄早已習慣。”
常護花道:“相反,完全陌生。”
龍玉波大笑,道:“我幾乎忘記了常兄是怎樣本領,好象常兄那樣本領的大賊,即使案發了,又有哪一處官府能夠繩之於法?”
常護花沒有説話。
龍玉波道:“這次只怕不會例外!”
常護花忽地一笑;道:“是非黑白始終有清楚明白一日,常某人自問清白,坐牢就坐牢去。”
這句話出口,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常護花笑接道:“反正我老早已經準備找一個機會,嚐嚐坐牢的滋味。”
高天祿道:“常兄……”
常護花道:“高兄不必替我費心。”
他仰天吁了一口氣,道:“何況監牢總比一般的地方清靜,我現在也實在需要一個非常清靜的地方歇下來好好地想想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
龍玉波立時曲肘一撞楊迅,道:“總捕頭還等什麼?”
楊迅一怔,動口而出一聲:“來人呀,鎖起來!”
姚坤、傳標身上都帶着鎖鐐,也聽得非常清楚,卻仍然木偶一樣站在那裏。
楊迅話出口才知道那一句是什麼話,不過話已出口,要收也收不回來。
他惟有硬着頭皮,盯一眼傅標、姚坤,再一聲呼喝,道:“你們幹什麼呆在那裏,還不將他鎖起來。”
姚坤一臉的尷尬之色,腳步舉起又放下,傅標卻已嗆啷抖出腰間纏着的鎖鐐。
他與常護花之間到底沒有什麼交情,並不像姚坤。
常護花望着那條鎖鐐,面上仍然有笑容,道:“怎麼?還要用到這種東西?”
傅標陪笑道:“總捕頭這樣吩咐,我們做下屬的只有這樣做。”
龍玉波插口一句道:“刑具代表的就是王法,你若不是將手伸出來,就真的目無王法的了。”
常護花一笑將手伸出。
對於這些事情他似乎完全都不在乎。
傅標隨即兩步上前,第三步方跨出,就給高天祿喝住:“且慢!”
博標當然立即收住腳步。
高天祿接道:“常大俠是什麼人,答應了我們,就絕不會反悔,也不會半途開溜,人家既然是這樣合作,你們怎麼還給人家添這些麻煩。”
傅標瞟一眼楊迅,垂下頭。
楊迅亦將頭垂下,衲衲道:“這個是規矩。”
高天祿道:“什麼規矩?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來承擔。”
他的話聲一沉又道:“有我在這裏,怎輪到你作主,拙!都給我退下,退下!”
楊迅慌忙退下去,傅標更就不用説。
高天祿回對常護花道:“常兄即使不進牢也不要緊。”
常護花道:“還是進好。”
高天祿道:“只怕委屈了常兄。”
常護花道:“高兄好象已經肯定我與事情完全沒有關係。”
高天祿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
常護花笑笑,道:“不過正如龍兄説的,目前嫌疑最重的人就是我,好象我這樣一個嫌疑犯,不關進大牢怎成。”
高天祿見他笑得開心,不禁嘆息道:“聽你的口氣,,你好象非常高興坐牢。”
常護花道:“現在高興。”
高天祿道:“我為官十年,高興坐牢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常護花道:“我有一位朋友曾經這樣説,無論是什麼壞事情抑或什麼壞地方,不懂,不去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能説見識淺薄。有過經驗而又不再做,才算得本領。”
他一笑接道:“我正好從來都沒有過坐牢的經驗。”
高天祿道:“所以你就趁這個機會來吸取經驗?”
常護花頷首。
高天祿立即搖頭道:“你那朋友一定是一個年青人。”
常護花道:“何以見得?”
高天祿道:“只有入世未深的年青人才會那樣説話。”
常護花道:“哦?”
高天祿道:“因為也只有入世未深的年青人才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地方,不必多做,不必多去,一次就足夠痛苦一生及後侮一生了。”
常護花道:“我應該也這樣對他説,當時卻沒有想起來,只希望現在他已經明白,而又不是因為已經有過了可怕的經驗才明白。”
高天祿道:“我卻希望你自己先徹底明白。”
常護花道:“坐牢難道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高天祿道:“我也是全無經驗,但據我所知,有經驗的人出獄之後,都不大願意再次進去。”
常護花道:“如果牢獄的待遇好一些,相信他們會重新考慮。”
高天祿笑道:“是這樣的話,我保管你出牢之後很快又回來。”
常護花道:“哦?”
高天祿笑接道:“因為我一定會關照他們好好地侍候你。”
常護花不禁失笑,他笑着舉起腳步。
高天祿兩步追前,走在常護花身旁,道:“常兄還打算搜查什麼地方?”
常護花道:“我現在只打算好好地休息一下。”
高天祿心念一動,道:“常兄莫非已經有頭緒?”
常護花沉吟不語。
高天祿追問道:“到底發現什麼?”
常護花沉吟半晌,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
高天祿道:“怎會這樣?”
常護花道:“不錯,我現在找到了好幾條值得懷疑的線索,但仍未能夠將頭緒抽出來。”
高天祿看着他,一聲輕嘆,道:“這件案非獨詭異,而且複雜,能夠找到線索,已經夠本領的了。”
他一笑又道:“看來你真的需要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地整理一下那些頭緒。”
常護花道:“牢獄豈非就是最適當的地方?”
高天祿笑道:“你倒會選擇。”
常護花一笑,腳步又繼續。
走出了房間,高天祿就一聲呼喝道:“傳標!”
後面傅標忙應道:“在!”
高天祿道:“來。”
博標上前道:“大人有何吩咐?”
高天祿立時吩咐道:“你先回衙門找幾個人將最好的那個牢房打掃乾淨,再着人在客院那邊給龍公子準備一個房間。”
傅標一聲“是”,方待退下,龍玉波旁邊突然道:“這個我以為不必了。”
高天祿道:“為了方便照應,龍公子,還是住在衙門內的好。”
龍玉波道:“珠寶已被竊,我現在一無所有,難道還有人來打我的主意。”
他目光一閃,忽然一聲冷笑道:“莫非大人認為我也有嫌疑,留在衙門之內才方便監視。”
高天祿淡淡地道:“龍公子不肯屈就,本官也不會勉強。”
龍玉波道:“是麼?”
高天祿沒有再理會他,回顧傅標,一揮手,道:“快去!”
博標應聲馬一樣奔了出去。
崔義即時一呆,上前道:“大人……”
高天祿回頭道:“你還有什麼事?”
崔義道:“小人沒有事,只是想知道,大人還有什麼要吩咐?”
高天祿道:“目前就只有一件事。”
崔義欠身道:“大人請吩咐。”
高天祿道:“送我們到門外。”
崔義道:“這個大人不吩咐,小人也當做。”
高天祿道:“除了這件事之外,目前暫時就沒有你的事了,不過你平日還是多留在聚寶齋之內的好,因為本官隨時都會傳你去問話。”
崔義道:“小人除了偶然外出走走之外,其它的時間一直都是留在家中,大人現在這樣吩咐了,小人從現在開始,一步也不出家門就是。”
高天祿道:“能夠這樣合作,當然就是最好,破案之後,自然還你自由。”
崔義道:“大人言重。”
高天祿揮手打斷崔義説話,道:“引路。”
崔義一聲:“是!”走在前面。
即使沒有他,常護花,其至姚坤亦知道如何離開。
經過這幾天反覆搜查,對於聚寶齋這個地方,他們兩個已瞭如指掌。
傅標對於這個地方也不算陌生了,最低限度也已進出好幾次。
可是他反而走回頭路。
常護花他們才走出內院,便看見傅標從那邊花徑轉出,向他們走過來。
楊迅的眼睛也算厲害,第一個叫了起來:“那個不是傅標?”
高天祿道:“正是傅標。”
姚坤一旁接上口,道:“怎麼他走回來,難道他竟也不知道怎樣離開?”
高天祿道:“沒有這個道理……”
常護花突然截斷了高天祿的説話,道:“他不是迷了路走回來。”
高天祿道:“然則……”
常護花又打斷了他的話,道:“他是帶人來見我們。”
在傅標後面的確是跟着兩個女孩子。
她們從容轉出了花徑,人還未走近,笑聲已來了。
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悦耳。
她們都是年輕而美麗,美麗如春花,笑起來更有如春花開放。
對她們崔義並不陌生,常護花更不用見面,就只聽笑聲已知道來的是她們。
她們就是萬花山莊那兩個花奴,常護花那兩個侍女小挑和小杏。
──她們怎會走來聚寶齋?
常護花的眼瞳中一抹疑惑之色。
小杏笑着老遠就嬌聲叫道:“莊主,我們都來了。”
高天祿聽在耳中,不由奇怪道:“她們跟誰説話?”
常護花回答道:“跟我。”
高天祿一愕道:“她們是什麼人?”
常護花道:“我的兩個朋友。”
龍玉波一旁即道:“這所謂朋友,也就是同黨!”
常護花沒有理會。
他雙眉鎖在一起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情。
龍玉波還有話,道:“我早就説過,他是有同黨的了。”
楊迅插口道:“這只是兩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
龍玉波大笑,道:“她們如果是弱不禁風,總捕頭只怕是風吹得起了。”
楊迅板起臉,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龍玉波不答反問道:“總捕頭可知道江湖上有所謂“橫江一窩女黃蜂”。”
楊迅道:“據我所知,那是很厲害的一羣女賊。”
龍玉波道:“她們也就是“橫江一窩女黃蜂”之中的兩隻惡蜂。”
楊迅道:“這看來不像。”
龍玉波道:“你如果不相信,不妨去試她們的武功。”
楊迅道:“這……”
龍玉波冷笑接道:“去試試無妨,不過你必需當心,莫給她們叮上一口,否則你這條命就完了。”
楊迅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胸膛仍挺得老高。
龍玉波信口吟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楊迅聽着又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龍玉波又道:“她們兩個既是黃蜂,又是婦人,如果你完全沒有把握,我以為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楊迅一動也不動,高挺的胸膛不覺已內縮。
龍玉波跟着問道:“好象這樣的兩個同黨,你以為能否搬空那個石室的金銀珠寶?”
楊迅沒有回答。
因為那兩個女黃蜂已來到。
她們本來是在傅標後面,可是一見常護花,腳步便快了。
常護花一直等到她們來到面前,才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怎麼跑到這裏來?”
小桃、小杏一怔,異口同聲道:“莊主不曾派人通知我們儘快趕來幫忙?”
常護花一怔道:“沒有這種事。”
龍玉波冷笑一聲,插口道:“到這個地步,常兄就是否認也沒有用的了。”
他不等常護花分辨,跟着問小桃、小杏道:“常莊主派去的那個人有沒有告訴你們,他是要你們趕去幫忙什麼?”
小桃脱口道:“搬走一些東西,卻沒有説清楚是什麼東西……嗯!”
她話剛出口,才注意問她話的人,一看見龍玉波的樣子,當場就心寒了出來,“嗯”
一聲,忙躲到小杏的後面。
女孩子的膽子本來就比較小。
小杏這時候也已看清楚龍玉波,她的膽子似乎比小桃大,並沒有躲避,一張臉卻已青了。
她青着臉道:“你是什麼東西?”
她居然還懂得説話,這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已變得多麼難聽。
龍玉波奇怪地盯着她,道:“我不是什麼東西,只是一個人。”
小杏道:“不是鬼?”
龍玉波微喟道:“不是。”
小杏這才松過一口氣。
龍玉波接道:“你的膽子倒不小。”
小杏道:“本來就不小。”
龍玉波道:“很多女孩子看見我躲避都猶恐不及。”
小杏尚未回答,小桃突然從她的後面伸頭出來,道:“她並不是不想躲避,只是我在後面緊抓着她,不讓她躲避。”
龍玉波奇怪道:“為什麼不讓她躲避?”
小桃道:“因為如果她也躲,我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才好。”
龍玉波不禁失笑,大笑。
笑聲説不出的蒼涼。
小桃亦笑道:“不過我在後面抓着她,對她也不全無好處。”
龍玉波笑聲一頓,道:“哦?”
小桃解釋道:“其實她的一隻腳就已經發軟,若不是我在後面抓着,她早就已經摔在地上……”
她顯然還有話説,但尚未接上,已給小杏喝住了。
小杏頓足嬌喝道:“你再説,準給你好看!”
她的兩條腳必已經恢復了氣力,只頓得地下震天價響。
小桃伸了伸舌頭,一個字都不敢再出口。
這樣看,小杏平日生氣起來必定很厲害。
龍玉波奇怪地道:“你們現在怎又好象一點也都不害怕了。”
小桃又開口,道:“知道你不過是一個人,我們當然就不再害怕了。”
龍玉波笑道:“你的膽子,原來並不小。”
小桃道:“膽子小的人根本不能夠在江湖上闖蕩。”
龍玉波接道:“據我所知道,你們本是橫江一窩女黃蜂之中的兩隻惡蜂!”
小桃一板臉,道:“你知道最好。”
龍玉波道:“我還知道的你們非獨武功高強,還有一身氣力,尤其是小桃姑踉,簡直比景陽崗打虎的武松還要厲害,當年一腳將終南山那條吊睛白額虎踢下山。”
小桃詫異道:“這件事你也知道!”
龍玉波道:“終南山附近的人到現在仍然時常把這件事掛在嘴邊。”
小桃道:“你住在終南山附近?”
龍玉波道:“不是。”
他咧嘴一笑,接説道:“我還從來沒有到過終南,不過上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在我的身旁恰好有一位來自終南山的朋友。”
小桃偏頭盯着他,道:“到現在我卻不知道你到底是誰?”
龍玉波道:“我姓龍,名玉波,江湖上的明友大都是叫我龍三公子。”
“你就是龍三公子?”
小桃一臉的疑惑之色。
龍玉波輕撫醜惡的臉龐微喟道:“一個人的臉龐想不到原來真的這麼重要。”
小桃試探着問道:“你的臉龐怎會變成這樣子?”
龍玉波道:“這件要你那位莊主巳經非常清楚,無須我累贅。”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小桃、小杏兩眼,笑接道:“你們無疑都是常護花的得力助手,只可惜來的已經不是時候,那些東西他已經另外找人搬走了。”
小桃、小杏不由都望着常護花。
常護花輕嘆一聲,道:“到底是什麼人通知你們趕來的?”
小杏道:“是驛站的人。”
常護花道:“信件還是口訊。”
小杏道:“口訊。”
常護花道:“你們這就相信了?”
小杏道:“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
常護花道:“哦?”
小杏道:“因為那人的確是驛站的人,平日也會給我們送來信件。”
常護花道:“是誰叫他帶的口訊?”
小杏道:“是莊主。”
常護花一愕,道:“哦。”
小桃接口道:“莊主親口吩咐他,而且還給了他十兩銀子。”
常護花道:“他真的見過我?”
小杏道:“難道不是?”
常護花點頭。
小杏奇怪道:“他已經見過莊主幾次,怎會認錯人?”
常護花無言。
他隨即發覺,其它的人目光都已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每一對眼瞳之中都充滿了疑惑。
他不禁苦笑,也只有苦笑。
高天祿目光即時一轉,落在傅標的面上,道:“人既然帶到,這兒就沒有你的事了,快回去!”
傅標一聲“是!”轉身奔出去。
轉身的一-那,他仍然懷疑地盯一眼常護花。
常護花都看在眼內,苦笑道:“我這個牢看來是坐定的了。”
龍玉波、楊迅一齊冷笑。
小杏小桃吃驚地望着常護花,差不多同時脱口,道:“莊主……”
常護花截口道:“聚寶齋失去了一大批珠寶,嫌疑最重的就是我,你們這一來,我更就無法分辨,非坐牢不可。”
小杏道:“但是莊主並沒有盜去那些珠寶。”
楊迅馬上插口道:“你們怎知道?”
小杏道:“那些珠寶如果是我們莊主盜去,他一定承認。”
楊迅笑道:“我做了這麼多年捕頭,抓住的盜賊就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一個盜賊被找抓住的時候,幾乎都矢口否認所做過的事情。”
小杏瞟着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楊迅道:“楊迅,這地方總捕頭。”
小杏道:“我還以為你是杜笑天。”
楊迅道:“你認識杜笑天?”
小杏道:“不認識,只是聽過他的名字,我也就只知道這附近一帶最出色的一個捕頭就是杜笑天。”
楊迅悶哼一聲。小杏接道:“如果你就是杜笑天,你的説話我或許會考慮一下,只可惜你不是。”
楊迅道:“我也很可惜。”
小杏道:“你可惜什麼?”
楊迅道:“懷疑他的不止我一人。”
小杏目光一掃眾人,道:“你們難道全都懷疑我們的莊主?”
楊迅搶着回道:“你現在知道一些不遲。”
小杏忽一笑,道:“胡塗蟲本來就多得很。”
楊迅板起臉,道:“你蔑視公人,該當何罪。”
小杏居然還笑得出來,道:“你難道承認自己是胡塗蟲?”
楊迅閉上嘴巴。
小杏笑接道:“如果是我們莊主偷去,他又承認的話。怎會還站在這裏,讓你們抓入監牢?”
楊迅道:“你不知他突然想嘗試一下坐牢的滋味?”
小杏奇怪地望着常護花,道:“他説的話是不是真的。”
常護花點頭。
小杏苦笑道:“坐牢的滋味聽説並不怎樣好。”
常護花笑顧高天祿道:“我也聽説過,可是這位高大人已吩咐了屬下將地方打掃乾淨,好好侍候我。”
小杏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