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鎮,一切看似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可某些部分仍因袁詩婕和藍柏森之間關係的改變,而產生無可避免的化學變化。
“婕丫頭。”一早,祥伯臭着臉出現在便利店裏,一副準備跟她算帳的模樣。
“祥伯早。”袁詩婕揚起始終不變的笑容道早。
“現在是怎樣,結婚這麼大條的事也不跟祥伯講,是看不起祥伯我嗎?”老人家任何事都好説話,就怕讓人瞧不起,一張老臉臭得七竅都快冒煙啦!
“我沒那個意思啦祥伯!”她可緊張了,搖頭擺腦的直否認。“我知道你……你媳婦生寶寶嘛,您忙着含飴弄孫夠累了,我怎麼還好意思拿我的事煩您呢?”
涎着笑,她拗得超硬,可聽在祥伯耳裏還算受用。
“算你這丫頭懂事,總算祥伯沒有白疼你。”祥伯撇撇嘴,看着她笑咪咪的臉,這會兒也很難再氣下去,他由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袋遞給她,顯見有備而來。“哪,現在組小家庭了,祥伯給你添點傢俱。”
“不用啦祥伯,你不生我的氣我就很高興了,怎能再收你的紅包?!”這怎麼好意思?祥伯給她工作就讓她很感恩了,而且給她的鐘點費還特別高,她怎能再貪圖祥伯的紅包?她尷尬的推拒祥伯的好意。
“婕丫頭!”祥伯猛地大聲喝道,嚇得她立正站好。“你給我聽好了,這紅包你要敢不收,我就當你看不起祥伯我!”
她頭皮一麻,覷了眼祥伯眸底的認真,她只得咬咬牙將祥伯手上的紅包收下。
“對咩,這樣才是我們認識的詩婕。”好些位叔伯嬸姨不知何時全聚到便利店來了,此刻開口的便是福嬸,福福泰泰的身子就杵在那些叔伯嬸姨的最前面。
“福嬸、劉媽、陳伯、黃叔,你們怎麼全都來了?”
熟悉的長輩們一一站在她面前,教她驚訝極了。
“還不是給你恭喜來了?”劉媽笑咪咪的將紅包塞進她的長褲口袋,擺明了不讓她拒絕。
其餘長輩見劉媽的方法奏效,一一效法劉媽的“眼明手快”,只消詩婕轉身阻止這頭,另一頭便又有紅包塞進她的口袋,令她防不勝防,讓長輩們耍得團團轉。
“哎!不好啦劉……呃,陳伯、黃叔……哎呀,怎麼你們也……”詩婕想推拒又來不及,手腳都快打結了。“這怎麼可以?你們別這樣啦~~”
“婕丫頭,這表示我們都疼你,你就收下吧!”祥伯像肯德基爺爺似的撫着灰白的落腮鬍呵呵笑着,更添幾分神似。
“這……謝謝,謝謝祥伯、福嬸、劉媽、陳伯和黃叔,謝謝大家!”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就因為這個小鎮是這般親切,每個人都這麼可愛,她才會一到這裏定居便再也離不開,不論往後她會不會離開,這裏:永遠是她忘不了的熱情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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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比,這個是什麼東西?”謹慎的觀望着客廳裏一個個方方正正的箱子,小芸小小的眉心蹙出一座小小山,那可愛的樣子跟詩婕遇到困惑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哪個?”專注的翻閲着最新一期的電玩雜誌,他分心抬頭睞她一眼,很快又埋首雜誌。“電腦跟電腦桌嘍!”
雜誌裏有幾款當紅的電玩介紹,而他正由其中觀察最新的流行趨勢,發誓非得設計出能一夜爆紅的電玩遊戲不可。
好奇的摸摸箱子,小芸整個人幾乎黏着箱子移動,只差沒爬上去跳而已.“爸比,什麼是電腦?”
童稚的聲音像條無形線,牽扯着藍柏森的敏感,他再度抬頭將視線定在小芸身上。
裝電腦的箱子不大,畢竟現在電腦講求的是“輕、薄、短、小”,可那裝着組合式電腦桌的箱子可足足有她兩倍大,瞧她在那兒探頭探腦的,他便忍不住發笑。
由於決定留在家照顧小芸,所以今天他先去向豪哥説明不再工作的原因後,就去買了電腦並跑趟中華電信申請網路,接着又買了一堆雜誌回家,待送貨人員將買好的組件全送到府,就去玉嫂家把小芸接回來。
由於詩婕到市區去和心臟科的醫生商討小芸的身體狀況,好確定時間為小芸拔除病根,因此現在只有他們父女兩個“獨守空閨”。
“小芸,來。”他若有所思的凝着她好一會兒,這才向她招招手,吸引她的注意。
“喔。”一雙可愛的丹鳳眼還盯着那堆箱子,小芸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往他身邊移動。
“別急,那些箱子不會跑掉,明天爸比就把它們組裝起來讓你玩,好嗎?”微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那沒生命的電腦吃醋?
原本還以為他這個爸比在女兒心裏,好歹也佔有一席之地,沒想到不過幾個不起眼的箱子,就害他被女兒打入冷宮……
唉,哀怨啊~~
“玩?”將自己的小手放進藍柏森的大掌裏,小芸一聽見“玩”這個發音,雙眼不禁泛起耀眼光采。“爸比,電腦是玩具嗎?你給小芸買玩具喔?”
哎呀!用辭不當!
藍柏森閉了閉眼,迅速改正。“電腦本身不是玩具,可是它裏面有些程式可以玩——”小芸茫然的眼令他的聲音卡在喉嚨,感覺自己真蠢!
她才四歲大,他這樣説,她聽得懂才有鬼!
“你先別管電腦是什麼東西,等爸比組合好,一定會教你,嗯?”這也叫“代溝”吧?嗚……
“嗯。”小芸點了下頭,雖然她還是似懂非懂。
“來,爸比跟你説,從明天開始你就跟爸比在家裏,因為明天以後玉嫂就要搬家了,所以小芸不能再去玉嫂家了喔。”他不知道詩婕跟她提過這事兒沒有,但他覺得至少要讓她有點心理準備。
“為什麼要搬家?”那她不就再也看不到天天照顧她的阿姨了?
“很多原因啦,等你長大,爸比再慢慢告訴你……”他説着全世界大人幾乎都曾對小孩説過的“至理名言”。
“那我們也要搬家嗎?”搬到阿姨家隔壁剛好!
“我們住在這裏很好,不搬。”
“那……阿姨會找不到我耶。”小芸困惑且帶點小感傷的窩進他懷裏,極自然的取代電玩雜誌的位置。
“不會啦,我們還在這裏啊,玉嫂還是找得到我們。”
“那我們可以去找她玩嗎?”
“有時間的話可以。”
她想了想,尾音拖長。“好、吧~~”感覺有點不太情願。
“乖,等等我們去洗澡,一起等媽媽回來好嗎?”
“好啊!媽媽去哪裏啊?”
“有重要的事啊!”
父女倆就這樣一問一答,直到夜幕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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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看到的便是藍柏森和小芸兩人窩在沙發裏睡着了,小芸像只無尾熊般巴着藍柏森不放,沙發下散落着幾本雜誌,客廳一角,則是堆了幾個陌生的紙箱。
他們兩個處得不錯嘛!
詩婕小心的關好門,躡手躡腳的走近他們,並輕手搖了搖藍柏森,很快的他便睜開雙眼。
“你先抱她進去睡,我去洗個澡,晚點我們再談?”她以氣音小聲在他耳邊説着。
一股酥麻的戰慄感由耳際穿透腦袋,他點點頭,刻意忽略她所帶給自己的影響。
詩婕滿意的回房拿衣眼,之後便轉往浴室洗澡。
將睡着的小芸抱進房裏安置好,他再度回到客廳將雜誌撿起,由之前翻看的部分繼續往下看,直到詩婕洗好澡也來到客廳。
“小芸沒醒吧?”她撥弄着微乾的發,剛在浴室裏已將它們擦至半乾。
“沒。”腿上攤着雜誌,他微眯着眼,凝着她剛出浴的俏模樣。“我以為你已經跟她説過,玉嫂要搬離的事。”
“啊!”她瞠大雙眼,這才想起自己根本忘了這麼回事。“完了,我忘了跟她講!怎麼辦?”
“你回來之前,我就先跟她説過了。”幸好小孩子忘性強,就算難過,也難過不了太久。“你跟醫生談得如何?”
“醫生説除了對心臟瓣膜的缺損構造作修補重建之外,還要合併人工瓣膜環植入及鍵索修剪,這樣比較不會產生血栓栓塞或引起心內膜炎什麼的。”她很緩慢的一字一句説着,就怕講錯了似的。
別看好像只有幾個字喔,她是很用力才將這些句子背下來的,可腦子裏一點概念都沒有;這件事足以證明,她絕對不是當醫護人員的料。
“那個醫生……技術跟醫德怎麼樣?”他較擔心的是這個,畢竟心臟不是像割割盲腸那樣的小手術,不小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那醫生是福嬸介紹的。”待頭髮幾乎幹了,她才踱到他身邊坐下。“我聽福嬸説過,她的大伯還是小叔的心室肥厚症,就是讓那醫生給開刀開好的,手術後比手術前還健康,直誇他技術好得不得了。”
“不是人家説就一定好。”他想了想,陡地放下雜誌走向那些箱子。
“你……現在要組裝?”先生,現在滿晚了好嗎?不怕吵到左右鄰居喔?
“很快,鎖幾顆螺絲而已,吵不了人的。”輕易看穿她的疑慮,他開始動手拆除紙箱。
“幹麼要趕在今天組?一巨正他又下再去凍豪那浬工作了,有必要這麼趕馮?
“當然是趁小芸睡着時組比較好,小孩子好奇,萬一這裏拿個小零件,那個被木板敲到什麼的,不是很不好?”這方面他細心多了,暗歎她這個當媽的有必要再教育。“而且明天網路公司就會來裝線,我想順便上網查看看有沒有比較有名氣的心臟醫師,若有必要我們就轉診。”
詩婕不免感到些許心虛,卻又感動於他事事都顧慮到小芸,遂主動上前幫忙。“我來幫忙吧。”
“你剛洗好澡,等等又流汗了。”天氣熱又悶,她這裏也沒冷氣,不用三分鐘,八成又滿身大汗了。
“沒關係啊,頂多等等再洗一次。”她拿了根大夾子將自己的發盤起,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可以啊。”他挑眉,不懷好意的睞她一眼。“等等我們再一起洗。”
上回讓她逃掉了,今晚總可以了吧?
“誰、誰要跟你一起洗?”她赧紅了臉,沒來由的憶起休息站停車場的那個吻,頓時更是羞火直冒,連正眼都不好意思瞧他。“快點組一組啦!別老是説些有的沒的!”
藍柏森也不拆穿她的害羞,僅是斜睨她一眼,雙手迅速的翻動組裝材料,一塊一塊拼湊起來,但瞧個仔細,不難發現他的嘴角始終噙着微揚的弧度。
約莫一個小時後,電腦桌跟電腦全部搞定,沒意外的,兩個人當真像被雨淋過般汗濕,尤其是袁詩婕,那酡紅的雙頰宛如激情過後般紅潤,分外誘人。
“好了。”拍掉手上的灰塵,他叉着腰,好笑的覷着她。“又全身汗了唄!”
“討厭死了!”南台灣啊南台灣,教人又愛又恨啊~~她懊惱的輕啐。
“走,我們去洗鴛鴦浴。”他倏地毫無預警的將大掌搭上她的肩。
她心口一提,差點沒放聲尖叫。“冤大頭啦鴛鴦浴!要洗你自己去洗!”
他開懷大笑,搖搖頭逕自走往浴室。
待浴室裏傳來水聲和他刻意搞笑的歌聲,袁詩婕這才訕訕的走回沙發落坐。
算算兩人相識至今還不到半個月,荒謬的是兩人竟由陌生人一路演變成夫妻,一切好像操控在她手裏,卻又好似命運的安排被推着行動;她對這一切有着説不出的不安全感,更慘的是,她發現自己愈來愈在乎他了。
或許是個不經意的眼神,抑或是他不甚正經的玩笑話,常常讓她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這是以往從來不曾發生過的“怪事”,也因此讓她更感不安。
曾經,她有個交往的對象,那個人待她也不錯,可是後來發生姊姊輕生的事,加上對方無法接受小芸存在的事實,硬生生和她切斷所有關係,從此她便不再和任何男人觸及感情這種東西。
她可以跟男人開玩笑,可以無所不談,就是不願再付出任何感情,因為她怕,怕再次承受那種傷心和難過,所以她才會有不婚的打算,一心只想把小芸養大。
但藍柏森的出現打亂了她的原則!
他現在是她的丈夫,姑且不論之間的過程,在法律上他就是她的丈夫,這是她如何都無法反駁的。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對她來説,這陣子發生的事,加起來比她之前所有日子的“刺激”還要多!或許也是因為這種狀況,她才會對他衍生出這種類似革命情感的複雜感受,不自覺的想多依賴他一點。
不行!她不能放任自己依賴任何人,再怎麼説,等到“租用”的期限一到,她就得再回到之前的生活,獨立面對撫養小芸的重責大任,所以她沒資格依賴他,一點都沒有!
可是撐了這麼些年下來,她真的好累、好累,好想有雙強而有力的臂膀讓自己依靠……
她疲累的仰躺在沙發椅背上,眼皮不聽話的往下垂,終至完全合上。
“詩婕,去衝個涼比較好睡,詩婕?”迷迷糊糊間,她聽見有人在叫她,她不耐的揮揮手,只想繼續待在柔軟得像棉花的夢裏。
“不能睡在這,睡這裏會感冒的。”那道聲音持續干擾着她的好眠,她蹙起眉心,像個倔強的孩子,不肯由夢裏醒來。
藍柏森沒想到自己不過去洗個冷水澡,這女人竟就能睡得跟豬一樣沉?!他到底是該佩服她的睡功了得,還是要硬將她拖起來塞進浴室裏?
這麼熱的天,她剛才又流了那麼多汗,不衝一下澡全身黏答答的,就算睡在柔軟舒適的牀上,只怕也睡不安穩吧?
他輕嘆一口,狠下心來捏住她的鼻子——
一、二、三,三秒鐘不到,袁詩婕陡然驚恐的瞠大雙眼,張大嘴巴用力呼吸,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行兇”的指,立刻懊惱的拍掉他的大掌。
“要死了!你謀殺喔?”才新婚就想殺了她?這男人好重的心機!
“誰教你怎麼叫都叫不醒?去洗澡啦!”料不到藍柏森半點罪惡感都沒有,還一副指責她懶散的嘴臉。“流那麼多汗臭死了!”
她脹紅了臉,想起自己真的百般抗拒那道呼喊自己的聲音,硬是賴在夢裏不肯醒來。“我睡一下會死秀?你犯得着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叫我嗎?”
“這哪叫激烈?真要激烈我就剝光你的衣服強姦你。”他説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在談論今天星星多不多、月亮圓不圓似的。
“你……變態!”她的臉更紅了,分不清是生氣還是害羞。
“我再正常不過了,你要不要試試看?”他曖昧的朝她擠擠眉,話中有話。
詩婕的反應是二話不説衝進浴室,而他,則得逞的嘿嘿笑。
火速衝了個戰鬥澡,身體的疲累讓袁詩婕只想趕快衝到牀上躺平,可一躺到牀上,她隱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側過臉一看,控制不住的尖嚷便這麼硬硬生生的由她喉裏傳出……
附近人家的燈紛紛亮了起來,有人破口大罵,有人則是好奇的開窗探頭探腦,狗兒也來湊熱鬧,吠個幾聲充場,理應安眠的寧靜時刻,全讓這聲尖嚷給破壞殆盡。
袁家的門鈴急促響起,袁詩婕由牀上跳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跑去開門。
“詩婕丫頭,發生什麼事了?”門一開,就見對門鄰居的警察伯伯連同老婆,衣着散亂、頂着一頭亂髮的站在她家門前。
“沒、沒事。”扯開再僵硬不過的笑,她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沒事你幹麼半夜拉嗓嚇人?”警察婆邊埋怨邊打呵欠。
“我、我剛看到一隻老鼠,很大的大老鼠,所以才會控制不住的尖叫……對不起,吵醒你們了。”她硬着頭皮掰出個還算上得了枱面的理由,並忙不迭的道歉。
要命喔!警察婆驚恐地問:“那大老鼠呢?”
“跑掉了。”她閉了閉眼,再掰。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早點睡,門窗記得關好嘿!”警察伯伯點點頭,拉着老婆走人了。
“知道了!”
關上門,她抵着門板低頭呼了口氣,霍地看見站在面前的“四”條腿,她疲累的閉了閉眼。
“媽咪……”小芸顯然被吵醒了,揉着眼滿臉無辜。
“小芸乖,快去睡覺喔!”趕忙將小芸帶到自己房間,小聲的哄着她,見她乖巧入睡之後,詩婕氣沖沖的走出房間。
“要死了你!沒事跑到我房裏睡幹麼引”她沒忘壓低聲音,免得警察伯伯回頭來幫她打這隻“大老鼠”。
“我們是夫妻,本來就該睡在一起。”藍柏森雙手一攤,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喂!你明知道那是假……”
“哎,我説過,別再讓我聽見不想聽的話。”他伸出食指左右搖晃,卻宛如孫悟空的緊箍咒,立即讓她安靜了下來。“我抱小芸進房的時候,一時忘記,把她抱到我睡的那間去,我想與其讓她換牀位,不如我去你房裏窩一晚比較快。”他解釋得頭頭是道。
“我要是信你,我就是白痴!”她的美眸幾乎噴出火來。
“聰明!”彈了下手指,他的眸底寫滿笑意。“哪,忘了告訴你,我這個人可不玩作假的那一套,在小芸手術前我還能忍受……這樣吧,等小芸動過手術,我們就來履行夫妻的義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