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心全都滾熱得似欲奪人命般。
高燒所造成的暈眩感不斷侵襲而來,在她四肢百骸奔竄着,她按捺不住這份灼熱感,力圖睜開雙眼看清一切,然而眼皮像被抹上一層膠水,緊密的令她睜不開。
意識處在模模糊糊的狀態,武婉婷感覺自己像似正在火爐裏烘焙的烤鴨,火焰正強烈燒烤着她的意志與身心,痛苦得教她直想放聲大哭一場。
在半夢半醒之間,她見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父母親,以及十一位英氣煥發的兄長們。
她蠕動嘴角欲向他們發出求救訊息,她想向他們訴苦,他們最疼愛的妹子不幸墜落時空,落阻於三千多年前的古埃及中,飢寒交迫、病魔纏身,然而卻一個字也喊不出口,她沮喪的哭
了。
從小,她的世界便充滿了絢麗色彩,説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她不用煩惱沒飯吃,沒收讀,沒親情的呵護。她的生命活脱是一本精彩絕倫的漫畫書。裏頭填滿了許許多多的幸福與甜蜜。
或許生活是有壓力的,像是“天才少女”這四個字就帶給她莫大的壓力,她急於避開世人給她的稱呼。
所以她逃家、蹺課,但是他們總是一再的寬容,依然把她捧在手心繼續溺寵着她,把一切罪過全怪罪在“少女過渡期”上。
從呱呱墜地,她便一直被保護着,不曾跌倒,不曾苦嘗過失敗的滋味,如今遭遇到這樣的慘狀,的確有些無法承受。
説的是,當幸運女神不再眷顧,落得她一個人莫名穿梭時空,孤零零地來到三千年前的古埃及中,忍受飢寒交迫的折磨時,她確實承受不起打擊,即使這兒的帥哥多如過江之鯽,仍取代不了在她心中地位一直非比尋常的哥哥們,雖然有時她會覺得他們很煩,甚至討厭,但她認為就算愛情也超越不了親情。
思及此,她便止不住心酸,任由淚水在她臉頰上奔流……
要沒墜落時空,現在的她或許正在和哥哥們大玩一再上演的“躲貓貓”遊戲呢!
這些日子,在迷糊的意識中,她感覺到有雙温暖無比的大手,時常温柔地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偶爾還會低下頭來親吻她,或者輕輕柔柔的撫摸着她的臉頰……
她並不厭惡這份親密感,反而因感覺到那人的存在,讓她產生安全感,因那人仿若欲將她捧在手心的憐惜感,她感動的落下淚來。
自跌入埃及至今,她感受首次被人這般疼惜的對待。那人憐她,或許也愛她,而因那人的存在,她不必再逃了,因為她累了。不必過着慘絕人寰的苦日子,因為她安全了;更不必再忍受捱餓的痛苦折磨,因為那人總會温柔的幫助她進食;更不必為了活命而拋棄尊嚴,可憐兮兮地闖入他人家中,進行一連串沒有教養的行為——竊食。
這日夜裏,在半昏睡狀態中,她聽見了一串仿若來自外太空的對話聲。
“她受風寒了,醫司説挺嚴重的,恐怕回天乏術。”
“是啊,醫司也無能為力,受個風寒就有可能隨時喪命,真叫人感到害怕。”
“最叫人不敢相信的是,琊戰王上竟為了醫司的一句放碩鞭歪了醫司的鼻樑。”
“如今咱們上埃及子民都在猜疑,這女子在琊戰五上心中的地位呢!”
“就是因為這樣,前些天侍候她的那些侍女們,本來是十分瞧不起她的,因為此事,態度突然出現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僅悄悄將惡作劇偷走的揹包放回她的牀邊,還對她照顧有佳呢!”
原來她的揹包被善妒的侍女們藏起來了。
“我看哪,她們八成是為了討好琊戰王上。”
“嗯,有可能呢,瞧琊戰王上這些天的情緒,隨着她不穩定的病情,高低起伏,脾氣暴漲暴跌,太嚇人了。”
“就是説呀,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到他。”
“所以咱們還是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吧!千萬別當她是一般的女奴,免得下場跟上一批實際問題派來專門侍候她的侍女一樣,被貶到田裏工作,那就慘嘍。”
“琊戰王上……”侍女們齊口同聲喚道。
“全退下去吧!”
“是。”
在昏迷間,她感覺到發出命令的人靠得她很近,在聽見了那些女侍的一翻話後的武婉婷,總算明白身體上的熱度從哪兒來了,原來她得了重感冒,正發着高燒。
不!她不能倒下去,她絕不允許自己命喪異鄉,在她的世界裏,還有許多關懷她的人、疼惜她的父母、憐惜她的兄長們、以及友愛她的朋友們,她不能死!
武婉婷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強迫自己甦醒過來。
她微啓眼簾,印入瞳底的竟是一頭閃亮的銀髮,她吃了一驚!
琊戰竟把牀當成枕頭,眉宇緊鎖地沉睡着。
看着他即使皺着眉頭也依然俊美無儔的沉睡面容,她心頭竟有一絲不捨與愛憐閃過。
她料想不到夢中那雙温暖大手的主人竟會是他。
可是一憶起她昏迷前,他強吻她、欲強佔她的情景時,她不禁面紅耳赤,怒氣頓時沖天。
她確實把琊戰當成是一隻急欲發泄情慾的種豬!
這個在她心目中似乎已有着不可思議地位的惡君,不過是想侵犯她的身體,將她視為女奴對待,她怎能順從?
武婉婷忍住頭昏腦脹的暈眩感,不想多浪費腦細胞,想一些有的沒有的,匆忙打開揹包,從大藥包裏取出一小包感冒用的特效藥。
幸好這些藥丸被防水用的塑膠袋包裝得好好的,所以當她為了逃命,選擇跳尼羅河逃亡時,水並沒有滲進去。
服下特效藥後,她依然感到渾身乏力,不過她提醒自己在琊戰尚未清醒之前,她必須趕緊逃離他的魔爪。
她勉強撐起身子,悄悄下了牀,為免被逮個正着,她披上擱在牀鋪上的衣裳,拾起一縷面紗,戴在自己的頭上,並且留下一截薄紗,以便掩住臉頰。
她端起桌子上的托盤,強忍住暈眩感,急喘着氣息,待呼吸恢復平順後,她回眸望了眼俊美非凡的琊戰,輕嘆了口氣,她將面紗塞到耳後,拉開房門。
低垂着頭,將托盤高舉在自己頭上,強逼自己穩住步伐,以不慌不忙的腳步,緩緩地步過侍兵的面前,經過雕繪彩雲的長廊,她將腦袋探出月光下,左右環顧後,以金蓮漫步之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外形金碧輝煌的宮殿。
武婉婷裝扮成侍女的模樣,總算瞞過衞兵的看守。
她的腳步漸漸加快起來,最後沿着尼羅河畔,往沙漠方向一路踉踉蹌蹌、漫無目的的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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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黑夜的沙漠風聲鶴唳,宛如鬼哭神號般,發出一陣陣淒涼又恐怖的聲音,然而沙漠中的景象依然壯麗而淒涼。
武婉婷的雙腳顛簸了下,便虛弱無力地癱軟了下去,整個身子跌入細沙裏。
驀地,平靜的沙漠倏地颳起一陣詭譎的颶風,不遠處正飛揚起漫天風沙,緊接着形成一股黑色的強大漩渦,如黑夜中浮現出一張惡魔臉孔,急促朝她狂襲而來。
天地間的異變讓武婉婷產生了危機意識,她不甘心的哭喊出來: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來……我不想死!別讓我死!我要活下去……”
遠方的黑色漩渦愈逼愈近……
“不要……”
武婉婷的意志力與體力在相互拔河,她不停告訴自己站起來,別暈厥過去。可是體力卻不允許她逞強。
是的,她後悔了,她不該逃,此刻她的身體還相當虛弱,逃亡只會苦了自己。
遭遇此境,她求助無門,然而她相信,既然自己能跌入時空,來到三千年前的埃及,也絕對有辦法可以找到時空交錯點的所在回到現代去。
可是,誰能告訴她,時空交錯點在哪兒?
她想回家,想回到家人的身旁去……
但是,她懷疑,回家——或許根本就不是她們真正的本意,困在生死邊緣下,一個教她崩潰的想法,忽然一清二楚地浮現她腦海裏,她猛然醒悟出自己對琊戰其實早有些許動心了。
“琊戰……”她柔弱無力地輕喚着他的名字,愛的感覺幾乎駐滿她的心,勉勵她活下去,一份難以抹滅的決心。
但可怕的黑色漩渦逼近了她……
“琊戰,救我……我不逃了,再也不逃了,快來救我,快來救我……”武婉婷輕扯着唇角,聲音悽愴幽咽、細若蚊吶。
可是沒多久,意志力終告破堤,她昏迷得不省人事。
沙漠風暴將她的身體捲了進去,她掙脱不了這張可怕的黑色羅網,只能靜候無情的死亡之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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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虛弱的很,照理説是不太可能走遠的,但為何就是找不到她?
琊戰執起馬兒的繮繩,帶領一支兵隊,怒不可遏地朝沙漠狂馳而去。
他難以置信武婉婷竟能欺瞞過眾人的視線,逃出他的掌心,不過他卻打從心裏佩服她的勇氣與智慧,同時更刺激他想要她的決心。
他眼中爆跳着兩簇非同小可的火焰,憤怒於她即使卧病在牀,她想盡辦法要逃離,不願服侍他,難道説,他真生得這麼可怕嗎?讓她視他為蛇蠍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可知無論她做出什麼事,也都能深深影響他的情緒?愛戀的痛苦深切地折磨着他,讓他茶飯不思、讓他坐立難安、讓他寢食不安。
一匹坐騎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琊戰將馬兒鞭策到他面前停下,“有下大力氣落了嗎?”
“啓稟王上,有人看見一個侍女,一路跌跌撞撞,奔進了死亡之谷。”侍者照實稟告着。
死亡之谷!?
琊戰乍聽之下,全身血液一股腦兒往頭頂衝,一顆心重重地往下墜落。
死亡之谷是不是風暴的匯聚點,上埃及的人民都害怕接近那山谷,唯有不知情的人才會闖入,所以士兵口中的侍女肯定是武婉婷。
“不——小刺蝟!”琊戰鐵青着臉,狂駕駿駒一刻也不敢擔擱地往死亡之谷而去。
“琊戰王上!您不能去!”
琊戰置若罔聞地依然策馬狂奔,不理會身後的勸阻,事實上也無人阻止得了他發狂似的行徑,他心頭唸的只有武婉婷的性命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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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王上,大風暴剛過,咱們可以繼續趕路了。”妙玄恭敬的屈身。
“混賬!”霍克暴跳如雷的猛戳妙玄的胸膛,開始絮絮不休的吼起來:“你難道不曉得這山谷風暴的犀利嗎?居然帶我走這條路!我讓你隨行,可不是叫你來害我的,而是保護我!”
妙玄見王上龍顏盛怒,心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陣畏意,欠着身子,支支吾吾地區性解釋着:
“奴才也是頭遭來到上埃及,真的完全不知情,霍克王上……奴才……奴才也勸過您別來的,您偏不聽,奴才……哇!”
講到最後,妙玄突然臉色大變。
“少廢話!接招吧!”霍克故意在他面前掄拳作勢,動作熟稔的要弄起手中的劍,一陣亂殺亂砍,劍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擺動。
妙玄最怕王上這一套,霍克王上時常會這麼耍着他玩,不是耍劍耍得他眼花繚亂,就是一個腦袋隨着劍影左右晃動,要不就乾脆跑給王上追了。
“救命啊!霍克王上,奴才不敢了!”而此刻,霍克亂殺亂砍的,為了保住他這顆可愛的腦袋瓜,妙玄當然拔腿就跑,轉瞬間,就躲得遠遠地。
正當霍克狂笑不已地追着妙玄,腳下倏地絆到了一樣東西,身子往前一傾,緊接着便朝細沙倒了下去。
霍克吃驚的發現絆倒他的竟是個人,那人面孔朝天,除了一張臉,整個人幾乎被細沙埋得不着痕跡。霍克趕緊蹲下身去,用雙手拼命撥開埋在那人身體上的細沙,這才發現原來是個身材惹火的女人。
見她渾身冰冷,霍克忙不迭伸手探向她鼻息,發現她還活着,他連忙將她扶起,温柔地納入懷中,細細抹去她臉上的塵沙。
當一張線條柔美、清靈出塵,足以讓所有男人為之屏息的容顏,映入霍克的瞳眸之中,他從喉間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驚歎聲來。
太美了!霍克的心為此興起波瀾。
“醒醒,你安全了。”霍克輕喚着她。
武婉婷從迷濛中幽幽醒了過來,緩緩地睜開雙眼,“啊!”
銀髮!琊戰!?
不,仔細一看,除了髮色相同外,眼前的男子其實只是個陌生人。
“你……你是誰?”
她防備地縮了下肩膀,深怕遇上的是盜匪,她知道沙漠中有很多專門搶劫商隊,或偷偷潛入金字塔中盜竊法老王之眼的怪盜。
“我叫霍克,你呢?長得一點都不像埃及女子,打哪兒來的?”
“我……”她有所顧慮的望着他。
“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霍克扶她站起身來,可是才剛站穩了腳,她立刻抓緊他的衣服,腳軟了下去,“當心!”
“謝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恐怕我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知道。嗯……我叫武婉婷。”
“武婉婷?”這名字真怪。霍克笑了笑,“你是不是遇上風暴了?”
“我……莫非我被風暴捲到這兒來了?”武婉婷的腦袋還在東南西北轉個不停,昏眩的很,胸口又開始感到一陣悶熱,她撫着胸口,“我好難受……”
“你很痛苦嗎?我帶你找醫司去……”他看她懶洋洋的,渾身使不上勁,擔憂的欲橫抱起她。
“不。”武婉婷抓着他的手臂,“你幫我找一隻揹包,好嗎?”
“我會幫你,你儘管安心。”霍克依言在細沙中找到一包物品後,折回她身邊,“是這個嗎?”
“是……麻煩你了。”武婉婷從揹包裏取出藥包來,“水……有水嗎?”
“這是什麼?”他沒答反問。
“感冒用的特效藥,隨着我來到三千年前的古埃及了。”
霍克對她的話感到納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不想多問,“你等着,我去取水給你。”他只是跑回適才躲避沙漠風暴的洞穴裏頭取水給她。
由於洞穴離這裏有一小段距離,再加上他突然發現到妙玄不知躲到哪兒去了,所以等找到妙玄,回到這裏,已延誤了好一段時候。
“霍克王上,沒看見你説的那位女子呀!”妙玄在附近找了老半天,卻看不到半個鬼影子,更別提王上口中那位貌美的女子了。
“不可能的,剛才她明明就在這裏,虛弱的她連站都站不穩,怎麼走路?”
霍克四周都找遍了,就是未發現她的蹤影,心頭免不了焦急,若不是他衣裳上留下幾絲她的秀髮,他會懷疑適才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出於自己的幻想。
武婉婷……這名字深切地鐫刻在他的心版上,勾起了一束微妙的情絲,悄然在他心湖流竄着,這種感覺有點甜、有點澀,卻帶着一股期待。
他相信,有朝一日必會再和她相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