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雪落無聲。
屋中四壁雪白,十六支小臂粗細的蠟燭將室內照如白晝,燈光下,兩個人正對坐弈棋。屋子裏靜得很,除了偶爾棋子落定的聲音以外,二人均一言不發。
主座一人面色紅潤,左手輕撫黑鬚,手指上的祖母綠扳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身上一件狐裘極是名貴,一看便是位養尊處優的貴族。而客座上那人卻是貌不驚人,身材不高不矮,年紀不大不小,且滿面風霜之色,像是經年在外奔走的人。兩個人臉色都是沉靜如水,可這一局卻是下得驚心動魄,難解難分。那主座之人的白棋正要做活一條大龍,而黑棋卻是步步緊逼,不容白棋做出氣眼。
狐裘人伸手捏起一顆白子,卻半天沒有放下,顯然已到了至關重要之時,這一子若不能放對地方,則滿盤盡負。
偏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狐裘人手執棋子,頭微微偏了偏,那客座之人打開了門,敲門人走進屋子,燈光下看到這人甚是年輕,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但此時也掩不住眉目間的驚慌之色。
這人跪倒在地,道:王爺萬安。狐裘人目光仍不離棋盤,只是輕輕道:免,何事?來人道:稟王爺,那批銀子出事了。
狐裘人眉頭微皺,輕輕哦了一聲,道:明説。來人道:那銀子是剛過長江後出事的,劫銀子的是北斗七星。狐裘人道:那財神使呢,沒有接手這批銀子?來人道:稟王爺,銀子是財神使接手前被劫的,方才得到回報,財神使已追下去了。
狐裘人手指一緊,那枚棋子咔地一聲在他指尖粉碎:全是飯桶。他第一次舉目,看着那客座之人,而那客座之人也在看着他。
狐裘人輕輕點頭,道:這批銀子事關重大,多少人的性命就在它身上,看來只有你親自跑一趟了。客座之人微笑道:王爺差派,無有不遵,我一定將銀子追回。説着,他從座位上拿起一個揹包,又抄起一根白蠟杆子,走進了門外的風雪中。
狐裘人目光移回到棋盤上,看了良久,才慢慢嘆了口氣,道:有衝鋒之將,無後備之糧,難道説這是天意?
他舉目向外看去,天地間蒼茫紛亂,看不明山川道路,一如眼前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