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清華沉吟一會,又問道:“他對我們只有仇恨,毫無友誼,見面只會打起來,那裡還肯告訴我呢?如果用武功迫他就範,又不是我們應有的態度,你看,還有別的辦法嗎?”
“辦法倒有,但不知靈不靈呢?”
冷豔雪像是心有成竹地答道:“展大俠和他從未見過,不妨以投宿為由,去和他認識交談,探問‘雲雨谷’的路,如果他問及你的姓名因由,便以邛崍弟子自居,隨便說個名字去應付他,告訴他,你是奉命去拜候羅剎前輩,請求教益的。這樣,你看行嗎?”
展鵬程站起身軀,首先贊成道:“行!冷女俠想得真好!我現在就去!”
應清華見他如此衝動,連忙出聲阻止道:“展兄,慢點!”
接著,又向冷豔雪笑道:“雪妹,你的辦法很好!可以一試不過,假如邵金昌也是往‘雲雨谷’的,他要拉著展兄一同上山的話,你說該怎麼辦呢?”
白如霜突然插口道:“傻師哥,我們追就行了嘛!”
冷豔雪也接著道:“霜妹說得對!只要展大俠留點記號,我們便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應清華“啞’然一笑,拍一拍額頭道:“好!展兄,你小心應付罷!祝你成功!”
他看著展鵬程去後,又訕然自嘲道:“我真笨!一點小事就鬧得頭腦昏花,轉不過來,如果不是妹妹們提醒我,還得多想一會兒哪!”
他這樣自怨自嘆,惹得冷、白二女“吃吃”嬌笑。
鄭春梅卻微笑道:“弟弟,你回房休息罷!我要和妹妹們談體己話啦!”
應清華環視三女一眼,含笑地走向隔房。
一宿過去,應清華等起身之後,便準備妥當,等著展鵬程回來起程,但等到朝日高升,仍舊未見蹤跡。
四人知是不出所料,展鵬程定已隨著邵金昌先行上山,所以向店夥叮嚀一番,便出門追蹤。
從對面旅店門口起,四人分別注意展鵬程所留的符號,直向西北。
他們一出鎮外,便展開身形,疾向前馳,宛如四縷青白藍綠的輕煙,隨著秋風一掠而逝。
應清華四人的輕功,比展鵬程兩人高出許多,按理是很容易造上的,但因展、邵二人先行甚久,四人必須先找他們的方向,再從後疾追,所以弄得時快時慢,不能任意施展腳程。
辰末時分,四人已翻過七八座山頭,越過十餘個斷澗懸崖。
而展鵬程折斷的樹枝記號,仍舊指向叢山深處,可見雲雨谷的地方,真在人跡罕到的呂梁山內。
又過了一段時間,四人到了一座削壁之前。
這削壁壁高約數百丈,石呈赤黑色,中間未生古松藤蘿之類,僅在石縫中長些蔓草。
壁寬裡餘,宛如一座屏風,壁下有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但水從何來,一時尚弄不清楚,只聽得“隆隆”聲響,可猜到有瀑布存在。
應清華等到了河邊,便找不到展鵬程留下的記號,似乎“雲雨谷”就在附近。
應清華觀察一陣,仍舊想不出展、邵二人何往,只得望著削壁的頂端,默默出神。
鄭春梅等三人也各自沉思,極力在找尋展、邵二人失蹤的答案。
不久,冷豔雪首先出聲道:“華哥,削壁太高,武功再好的人也無法攀登,展大俠二人不會從此處上去的,依我看,不如沿河上溯,到水源附近去看看如何?”
鄭、白二女也齊聲附和,同意她的看法。
應清華考慮一番,也覺得冷豔雪的看法極有道理,終於點頭贊同道:“好,我們走罷!”
他們沿河上行,不久就到了水源盡頭。
這裡是削壁的右端,離地三十餘支處,有個丈寬的洞口,流出一股清泉,奔瀉而下,在半途被凸石一擋,幻成一幕水簾,掛入潭中“隆隆”作響。
但四周仍是立壁難登,不像可供行走的通路。
這一來,四人又陷入迷惘中了。
當應清華無法可想,正欲提議轉向下游的時候,白如霜忽然呼道:“華哥,你看!這塊石頭不是有點奇怪嗎?’
應清華和鄭、冷二女,都聞聲而來,圍在白如霜身旁觀看,果見一塊尺餘長的河石,似是經人從沙土中挖起,擺在另一塊石上。
冷豔雪果斷地道:“不錯,這是有人到過的地方,時間也隔得不久,只要看這石塊上的沙土溼跡,便足資證明了。”
應清華雖然同意她的判斷,卻仍不明白,所以接口道:“假如是展兄所為,怎麼將石尖指向瀑布呢?難道瀑布也是通路嗎?”
“呵!我知道啦!”白如霜忽然叫起來。
“一定是從那洞口通去的!”
冷豔雪一聲不響,盡瞧著瀑布發呆。
鄭春梅卻出聲道:“霜妹,你可能猜錯了!洞口太高,兩旁又沒有墊足之物,不容易上去呀!”
應清華也接著道:“展兄他們的輕功,還不能超出十丈之外,我想,他不能躍上洞口罷!”
白如霜聽他兩人一分析,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不能成立,不禁“呵”的一聲,伸手一掠鬢角,低首看著靴尖,又陷入沉思之中。
鄭春梅恐怕這活潑的小妹難過,向前摟住她的嬌軀,輕輕的撫著她頭上的萬縷青絲。
冷豔雪忽地彎下纖腰,拾起一塊碗大的石頭,用勁拋出,直向水簾中央射去,“雪”的一響之後,再也聽不到其他反應。
她這一番動作,引起應清華靈機一閃,想起嵩山斬蛟的事,不禁哈哈一笑道:“雪妹想得不錯!水簾後面可能有洞。”
鄭、白二女聞言一愕之間,他已騰起身形,向水簾右側的石壁掠去,眨眼間,便輕輕貼粘在壁上。
他向水簾內上下觀察一眼,旋即四肢一彈,身形向後疾射,仰面折腰,在空中劃個半圓,一聲哈哈,便落在原處,道:“對了!水簾後面有個丈高的洞,離潭面約兩丈,不,難道是穿水簾而過?”
他稍為一頓,又接著道:“好!讓我先試試看!”
說完,震剛氣,身形疾快如箭,向水簾射去,使三女阻止不及,驚呼出聲。
這瀑布雖僅有數十丈高,但水量不小,向下的衝力也相當怕人,稍一不慎,便有被衝落潭中的可能,故使她們為之擔心。
其實,她們因為過分擔心關心應清華,以致忘了他身懷奇技,功力絕頂,豈是這一點水力所能傷害的?
何況他的“銀鉤”劍柄上便有“避水珠”,即令處身江海深淵,也可以夷然無損的。
三女的眼光,跟著他的身形前進,只見“沙”的一響,水簾驟開,水花四散,蔚成奇觀。
應清華身似乳燕,穿洞射入,隨著水花一斂,身影也一閃而沒,使三女鬆了一口氣,笑意又顯現在迷人的臉上。
一會兒,應清華卻從水簾邊沿一射而出。
他一到潭邊,即哈哈大笑道:“真妙!這裡確是個好通路,洞徑不長,約二十丈左右,進去是一座峽谷,風景很好、一定是“雲雨谷”了,來罷!跟著我的方向角度進來,但不可用力太強,以免剎不住身形,撞在石壁上。”
活落,即翻身從原處躍進水簾。
三女也毫不考慮,跟著飛身而入。
藉著水簾反射的天光,洞內清晰可辨,沿壁整齊平坦,似是經過人工修葺的。
三女跟著應清華魚貫而進,很快便通過涵洞,出現在石壁的另一面。
白如霜一出洞口,向周圍掠視一眼,便讚歎道:“嘎,真好!這裡是世外桃源呵!”
原來,她們立身之處,是個小平崖,背後是百支削壁,面前是長約數里的山谷,四面峭壁聳立,險峻難通,呂梁山的主峰,即在北谷的西側。
谷內地勢傾斜,漸遠漸高,處處濃廕庇日,煙嵐繚繞,遙望山谷盡頭,綠蔭深處,隱約有紅樓畫閣,恍如神仙府第,飄渺雲間。
四人靜靜地欣賞一番谷內風光後,應清華即向三女道:“展兄一定抵達‘羅剎夫人’處,稍不留心,即有露出馬腳,失手被制的可能,我們應快點去支援才行。不過,谷中也許有極厲害的設置,我們要小心點兒。”
話落身起,領先向谷內掠去。
三女也一聲不響,隨後跟進,幾個晃閃,便消失在樹蔭裡。
此刻,日近午初,在那恍如仙境的紅樓畫閣中展鵬程正遭受一場香豔的危難。
原來,他自昨晚化名為“賈新銘”,故意和邵金昌接觸後,假巧言卑色,奉承得對方心滿意定,毫無疑懼,談得非常投機。
邵金昌本是狂妄淫亂之徒,雖經應清華教訓一頓,仍舊習性不改,到處胡來,直到一旬之前,遇到他師父“怪手仙翁”,才奉命前來“雲雨谷”試探“羅剎夫人”的口氣,希望她能出山,協助紅星教,參加中秋之會。
他以為展鵬程果是邛崍派弟子,所以處處以識途老馬自居,高興地充作進“雲雨谷”的嚮導。
一早起程,又拼命地表現崆峒派武功,顯示他的不凡,一路領先,飛馳在展鵬程前面引路,使展鵬程心計得售,佯作落後,暗暗留下記號。
進了“雲雨谷”後,邵金昌仍毫無所覺,欣然自得,認為展鵬程的輕功,較他差了一籌。
直到躍登“風月坪”的崖壁時,才被邵金昌發現展鵬程的身法,酷以崑崙派的“雲龍九式”。
但邵金昌素性狂傲,目無餘子,心中雖有發覺,仍毫不擔心。
他認為對方縱是敵人,自己亦有力量獲勝,何況在“四仙子”的協助下,或在“羅剎夫人”的面前,對方更無施展的餘地,即將束手就擒。
“羅剎夫人”所居的“幻虛宮”,築在“風月坪”上,雕樑畫棟,飛間流丹,碧瓦紅牆,迴廊幻彩,處處奢華淫佚,極盡聲色之妙。
“風月坪”高出谷底數十丈,除了一面和谷邊削壁緊接外,外面如半圓形,矗立谷內,四周無路,需靠輕功飛越數處特設的落足點,才能上下其間。
邵金昌和展鵬程到此之後,邵金昌先行飛上坪頂,站在坪邊觀看展鵬程上來,終於發現對方的身法,開始心懷疑惑。
同時,數聲嬌笑,麗影齊現,在他們面前已來了兩位妖豔的少婦,另有四位青色服飾的少女,站在她們身後微笑。
這兩個少婦都是花信年華。環肥燕瘦,各具迷人姿態,其中較豐滿的一位,全身碧翠,半露玉臂,臂上戴著一對玉鐲,色如碧翠。
另一位的胴體纖巧,服色深藍,長裙曳地,別有一種氣質。但是都搖胸擺臀,春意盎然,媚眼斜飛,令人為之意亂神迷。
展鵬程一見二女的形態,即猜是“四仙子”中的兩位,看她們這種不正經的樣子,更感到出淤泥而不染的谷幽蘭實在難能可貴,使人敬愛。
邵金昌對這兩位少婦卻是滿臉嬉笑,躬身作揖,色迷迷地道:“大師姊和三師妹,你們好!一別半載,真是想煞小弟!”
那較為豐滿肉感的少婦,也即媚眼一掠,“吃吃”嬌笑,笑得全身擅動,乳動臂搖,嗲聲嗲氣道:“唉喲,我的小猴子呀!你少灌迷湯好嗎?如果你不忘師妹的好處,怎會一去半年,毫無蹤跡呢?我說,等會兒再算賬,你先介紹你的朋友罷!”
說完,又指著展鵬程的玉面,嬌笑以迎,似乎對這英俊不凡,較邵金昌更勝一籌的新客已感到莫大的興趣,淫蕩現於眉色。
邵金昌雖受她一頓笑罵,仍舊毫無愧色,厚著臉皮奉承地道:“是的!大師姊教訓得好!小弟心悅誠服,等候師姊處罰!”
說著一指展鵬程,接著又道:“這位邛崍賈新銘兄,是來拜謁師怕她老人家,請求教益的,請師姊為他通報罷!”
轉臉又向展鵬程道:“賈兄,這是我大師姊,“翠環仙子”範秀蓮,那位三師妹,“藍玉仙子”汪秋菊,還有二師姊和四師妹,等會才能見到,你和她們多多接近,定有好處!”
展鵬程為了應付場面,只得向她們拱手行禮,虛與委蛇,但心中卻感到非常尷尬。
“藍玉仙子”自現身後,只是睜著一雙媚眼,瞧著展鵬程。
此時,卻笑向“翠環仙子”道:“大師姊,邵師兄引得嘉客上門,我們應該歡迎進去,才是道理。不然,被二師姊看見,又要說我倆私心不公,偷在此地談情說愛啦!”
“翠環仙子”未言先笑,“格格”出聲,一陣蕩笑之後才接口道:“三妹,你去通知二妹和傻丫頭,叫她們出來陪客,我去稟告師尊,看看是否願意接見。”
接著,又向邵金昌道:“師弟,你是自己人,我不和你客氣,請你引著客人,到我那邊休息罷!待我見過恩師,再來通知你們。”
在邵金昌諾諾連聲中,她睨視展鵬程一眼,便和“藍玉仙子”等飛身退去。
這時,展鵬程已看清“風月坪”上的外貌,心中正在慨嘆,暗自佩服這淫兇久著的“羅剎夫人”,真不簡單,竟能在深山僻地中建起如此華麗的宮殿,宛如王侯宅第,極盡亭臺院落之美。
因此,他望著那豪華的建築,默默地猜想谷幽蘭住宿的地方。
邵金昌見他如此神情,還以為他已著迷,猶在痴痴地想著“翠環仙子”兩人,故即向他笑道:“兄臺,不用想啦!等會即可見面的,走罷!”
話落,即舉步先行,引著展鵬程穿過門前的廣場,轉入旁邊的花圃中,東繞西彎,才從一扇小門,走進裡面,穿回廊而鑽曲巷,越石級而上階梯,經過好一陣時間,才到達“翠環仙子”的香巢。
這是大殿左側的樓房,佈置堂皇,一切都像王妃貴婦所用之物,使人處身其中,忘了是在人跡罕到的深山內。
展鵬程雖知身入虎口,隨時有危險發生,但因應清華等大援在後,內心毫不恐慌。
唯一使他掛念的,卻是谷幽蘭至今未見,恐生意外。
他和邵金昌剛坐下不久,即見“翠環仙子”含笑而入道:“家師已經升座,請兩位一齊進見!”
隨即轉身引路,領著他們下樓,曲折迴旋,走在中央的大殿。
展鵬程邊行邊想,考慮如何應付,但因他認識邛崍派的人太少,只從應清華日中知道一點司徒印的事,所以在這緊要關頭,卻有點兒心慌。
他們一踏進大殿,幾乎使展鵬程驚叫出聲。
因為這大殿橫直約五丈,四壁與地上全是光滑如鏡,人行其上,必須提氣徐步,才能穩住身軀,免於滑倒。
整座大殿像是全用玻璃鑄成,固屬奇事,更奇的是人入其中,即覺得寬廣無邊,身化千百,好像處身三間天際,上下皆空。
展鵬程因心中有事未決,第一腳差點兒滑倒,引得邵金昌和“翠環仙子”忍俊不已,他自己也悚然一驚,連忙提氣而行,注意殿內的情形。
當他對上下左右掠視一眼後,隨即注意殿中靜待的眾人,從坐立形態上,一見而知在中央高坐的中年麗人,定是“羅剎夫人”。
兩旁侍立的數十名少女非徒即婢,儀態各別。
最使他心情波動的,是“羅剎夫人”右側的人群中,正有一位黃色身影,閃著幽怨與驚惶的眼光,向他投來。
他暗忖道:咦!個個都在歡笑,獨有她輕皺蛾眉,難道她不喜我來?還是為了我和邵金昌走在一塊,抑或因不見應兄而發愁呢?
在這剎那之間,已聽見“翠環仙子”稟道:“敬稟恩師,邵師弟及邛崍弟子拜見!”
他聞聲一震,連忙收回思潮,面對座中的麗人,躬身作揖道:“邛崍末學賈新銘,奉師命晉謁前輩,請不棄愚劣,賜予教誨。”
旁邊的邵金昌卻緊接著低聲道:“賈兄,快跪下!”
話落,即已跪在地上稟道:“弟子邵金昌,敬叩師伯金安!”
這一來,展鵬程可尷尬極了,若不下跪,即不像是遠道投奔,求師學藝的人,若是真的跪下,則自身原有師承,成了叛師之罪。
他心中瞧不起這些淫惡之輩,實不願以堂堂崑崙高弟的身份。弄假成真,去跪拜一個不值得尊敬的人。
所以他屹立依舊,心中迅速的一轉,意欲尋求辦法,應付這意外的事情。
不料,他這樣稍一停頓,即見“羅剎夫人”柳眉一蹙,冷哼一聲。
忽地杏眼猛睜,射出這兩道奇異的光芒,眈著展鵬程的玉面,凝視一會才嬌聲道:“賈新銘,你師父是誰?怎麼見我不拜?”
接著,又向邵金昌吩咐道:“昌兒起來,站開一邊聽候!”
就在邵金昌起身旁退,展鵬程尚未答應之間,忽有一股尖銳如劍的勁風,直襲展鵬程前胸要穴。
這一來可糟了!
展鵬程在匆促之間,為了免被所制,竟本能地向旁一閃,右手一式“大鵬展翅”,即欲去化解來勢。
崑崙派“七禽掌”的架式,已在無心中顯露出來。
故在他剛自驚醒,暗叫“糟糕”的時候,兩旁已響起輕微詫異聲。
同時,也聽見“羅剎夫人”怒喝道:“你是崑崙何人?混入本谷意欲何為?如不從實招供,即叫你皮骨無存!”
事既如此,已無隱瞞的必要。
所以展鵬程反而心定氣嫻,轉為鎮靜地朗聲道:“請前輩原諒!崑崙展鵬程,此來實有不得已之苦衷,可否請貴門下暫時退出,容晚輩詳細告稟?”
邵金昌卻接著向“羅剎夫人”躬身道:“師伯,他化名混充,定有特別陰謀,你老不可聽他胡說,還是先制住他再審問好些!”
展鵬程尚未開口解釋,又聽見“羅剎夫人”反怒為笑道:“昌兒你別插嘴,我自有道理!”
隨即又向展鵬程道:“不管你有何理由,僅有化名混充,欺騙前輩之罪即應處死,但看在你長得不錯份上,姑且饒過一遭,卻要你從此脫離崑崙派,真的拜我為師,住在此‘幻虛宮’內,陪我潛修,否則,仍以前罪論處。”
要知,武林中的叛師別投,最為黑白兩道所不恥,除了得前師允准或特別原因外,幾乎無人敢作嘗試。
而今,“羅剎夫人”竟以此脅迫展鵬程,當然不會使展鵬程同意的。
所以,“羅剎夫人”的話聲甫落,展鵬程已強抑憤怒,豪氣干雲道:“前輩所訓,展鵬程無法同意!既是話不投機,晚輩就此謝別!”
說完,即拱手一揖,轉身欲向殿外退出,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眨眼已有了變化。
就在他身軀一轉之際,忽然嬌叱數聲,人影亂晃,他的前後左右,已被一男三女截住,同時香風颯然,從後襲來,使他反身不及,已感到頭昏砰然臥倒。
但他在模糊之中,耳畔仍聽見一聲嬌笑道:“蓮兒,將他沐浴乾淨,送往為師房中,讓他嚐點甜頭,便不會再跑啦!”
展鵬程漸漸失去知覺,毫無所悉;直到他醒來之時,已覺全身無力,身上寸縷不掛,躺在一間華麗無比的房中。
只見帳幔如雲,幽香襲人,床軟如綿,令人有飄飄欲仙之感。
四面鏡屏映照,春色無邊,淫蕩百狀,使他不敢正視,連忙閉上雙眼,長嘆一聲,黯然自忖道:完啦!悔不該一時大意,不及早溜開,以致落得身敗名裂,沾辱師友清譽,這種風流活罪,比死更難忍受!
他想至此處,不禁倫然流淚!真是滿腔心事憑誰訴,唯有悲悽系此身!
接著,他心意一轉,又自忖道:應兌若能跟蹤而來,憑他四人的技藝,當可救我脫離火坑,但谷姑娘是否能諒解我呢?師門能否饒恕我呢?
他一念及谷幽蘭,心中更是難過,愧海交集,恨不得翻身爬起,舉掌自絕,或逃往杳無人跡的地方,永絕人寰!
可是,“羅剎夫人”制住他的要穴,全身無法轉動,只能擺頭睜眼而已。
所以,他又是一聲浩嘆,淚湧如泉!
其實,“羅剎夫人”並未玷汙他的清白,僅使他挨受一段時間的風流豔福而已。
當他遭擒之後,即被“翠環仙子”與幾位丫環,抬入一間浴室內,脫光全身,香湯沐浴,“翠環仙子”雖不免乘機戲弄他一番。
但因他已不省人事,又有師命限制,故使“翠環仙子”慾火雖張,春情難洩!
於是,將他用綾褥裹住,抬往“羅剎夫人”室內,翻身便找邵金昌,聊解心頭飢渴,自然邵金昌是求之不得,毫無問題地喜作入幕之賓了。
其餘的“紅裳”、“藍玉”二仙子當然也躍躍欲試,等候分她師父師姊的一杯殘羹。
只有“黃花仙子”一人,急在心頭,淚向肚裡倒流,躲在香閨內,柔腸寸斷,無法幫助展鵬程逃脫辱身之危。
而展鵬程自被抬入“羅剎夫人”處,又受了一場風流活罪。
因為,“羅剎夫人”一見他雄壯的軀體,便像著魔般的自解羅衫,裸呈相見,拚命的將他擁吻撫摸,百般挑逗。
最後,見他毫無反應,才醒悟他被點昏穴,故即用獨門手法,封閉陰穴,再給他服下迷香解藥,靜候他清醒過來。
不料,在展鵬程即將醒轉的時候,卻聽見大殿上的警鐘連鳴。
這種空前未有的緊急信號,使“羅剎夫人”悚然一驚,慾念頓急,連忙穿衣結帶,飄落門外。
這時,“幻虛宮”外的草場上,已集結全宮的婦女,靜立而觀,場中已有藍、紅二色的身影,正鬥得嬌叱連聲,非常熱鬧。
另一邊,尚站著一男二女,談笑自若。
男的是玉樹臨風,青衫飄忽,俊美高貴,風度絕倫,女的是衣分白、綠,嬌豔欲滴,絕世容顏,彩筆難描,分立男的兩旁,使“幻虛宮”諸女都默然失色,妒意齊生。
“羅剎夫人”現身之後,即被門下諸女圍住,四仙子中的“翠環”“藍玉”、“黃花”三女,及“神劍飛虹”邵金昌,即向她報告對方的來路。
“羅剎夫人”因久處深山,對武林後起之秀的事蹟極少知悉,故聞及應清華的師承身份,尚半信半疑,僅置之迷人的一笑。
但對應清華及二女的絕世容顏,卻覺得非常喜愛,極想收為自己門下,所以她一笑之後,即欲喝止“紅裳仙子”退下,以便親自和對方作個了斷。
可借,她尚未開口,已見“紅裳仙子”尖叫一聲,躍回自己身邊,雲鬢蓬鬆,花容失色,紅裳破裂,幾乎露出一雙椒乳。
顯然是對方手下留情,稍作儆戒而已,否則,“紅裳仙子”便要陳屍當場了。
同時,也聽見應清華呼喚道:“雪妹,回來罷!讓我和羅剎前輩親自談談。”
接著即向“羅剎夫人”拱手一禮,朗聲道:“武當後學的應清華,偕天山、華山、雪山三派傳人,敬候前輩安好!”
“羅剎夫人”原已極喜他,此時又見他彬彬有禮,心中更感到好受,所以笑容滿面,嬌聲問道:“少俠等前來敝處,有何貴幹?請據實以告,以便命門下接待。”
見她能找到名門高弟為夫婿,原已暗喜,但為了要達到收服應清華等為徒的目的,卻不願即時允許。
故又笑對應清華道:“蘭兒與展鵬程之事,我無意見,只要你能渡過本宮‘蝕魄銷魂陣’,一切均照尊意辦理,否則,必須你們五人一齊拜我為師,永為羅剎門徒,你是否有膽一試。”
應清華明知所謂“蝕魄銷魂陣”定是一種非常厲害的迷陣,定力稍為不堅,即有迷失本性之可能。
但為拯救朋友,磨練自己,只有盡力一試。
他稍作沉吟,心中一轉,即豪氣干雲,哈哈一笑道:“前輩既有心賭賽,應清華雖知不敵,亦要斗膽一試,不過,晚輩又有兩點小事,先求前輩應允。
“第一,進入‘蝕魄銷魂陣’,只限應某一人,其餘三位姊妹仍留在此地等候。
“第二,請前輩將敝友展鵬程和令徒谷姑娘,交給晚輩義妹們保護,以免另生枝節,發生意外。
“此二事如蒙允諾,晚輩即隨前輩單獨人陣!”
應清華說完之後,即聽見冷豔雪低聲說道:“華哥,你獨自應敵,不覺得危險嗎?”
鄭、白二女也低聲規勸,要他停止嘗試,改用武功對敵,迫使“羅剎夫人”就範。
應清華卻像心有成竹,泰然笑道:“你們放心!我自有辦法!但你們要謹守此地,不可妄動,免得墜入對方圈套。”
他尚未說完,即聽見“羅剎夫人”嬌笑道:“好!看在你份上,一切照辦!”
接著,又向跪在地上的谷幽蘭笑道:“傻丫頭,起來!為師饒恕你啦!趕快到我房中,放你意中人出來,為師成全你的心願,你放心哪!”
“羅剎夫人”對應清華的要求都很爽快地答應,是因對自己的“蝕魄銷魂陣”極有信心,她認為只要應清華肯進陣中,準可使他馴服無疑。
好一會兒,展鵬程和谷幽蘭才相繼出來,但兩人都臉紅紅地羞澀已極,似乎這一對戀人曾經有過熱烈而緊張的場面。
兩人出來後,即被應清華叫來身旁,叮嚀慰問,並對冷豔雪等低語一番,才向“羅剎夫人”走去,道:“請前輩指示,以便應某入陣。”
“羅剎夫人”高興至極,媚眼睨視著他,嬌聲笑道:“好嘛!跟我來罷!”
同時,又向“翠環仙子”等揮手示意,扭轉嬌軀,含笑舉步,蛇腰起擺,嬈嬈前行。
“翠環仙子”等也一鬨而散,疾向宮內撲去,似乎各有任務,趕快去作準備。
鄭春梅等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應清華進宮後,才帶著不安的心情,齊集場側的樹蔭下,爭向谷幽蘭探問“蝕魄銷魂陣”的情形。
“羅剎夫人”引著應清華,從大門而進,直達那全體通明的大殿內,指著殿中央的錦氈上道:“你只要坐在此處,捱過七情六慾的熬煎,無動於衷,即算得勝。”
話落即一晃身形,閃入殿側的小門內,隨著數聲輕響,殿門緊閉,上下四方,幻成一體,只剩下應清華一人。
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上,好像水晶籠裡的青鳥,孤零零地等待著別人的賜予。
應清華向四周打量一番,即盤膝坐在地氈上,澄心淨慮,默運“法天玄功”的“定靜”二訣。
同時,又展開“浩然剛氣”,護住全身,褪去“銀鉤”劍套,以防對方施毒,並取出從未一試的“舍利珠”,雙掌合握胸前,上體微傾,閉目入定,好像在“靈虛古洞”習藝時一樣,緊守靈臺,刻意用功。
他知道“羅剎夫人”所說的七情六慾,是人生最難應付的心賊魔障。
其中“喜怒哀樂愛惡欲”七情,是由外而內的“七魔”,“眼鼻耳舌身意”六慾,是由內向外的心賊。
但兩者相互相成,幾乎不分,其厲害與影響,足使古往今來儒。釋。道三門徒眾為之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應清華絲毫不敢大意,謹慎應付,極盡所能,以求勝利,希望經此一劫之後,自己的修為能更進一步。
“羅剎夫人”設置此陣,當然是深明其中厲害,心知應清華敢孤身歷險,自有其過人的修為,所以在殿內一閉之後,即行發動。
意欲在應清華未曾防備之間,便收到制住心神的效用。
這“蝕魄銷魂”陣真不簡單,一經發動,即從大殿四壁的小洞,噴射出一種氣味,並傳來的清晰動聽的音樂,配合氣味的威力。
這種氣味和音樂是刺激人體的鼻、耳二官,引發七情的利器,雖不是刀槍劍戟等兵器,但威力還要厲害。
陣中人稍一不慎,使要陷入魔陣,遭致失敗。
一會兒,可能是“羅剎夫人”已經發現應清盤坐依然,毫無感覺,故音樂轉低,聲調淒涼。似籟籟秋聲,撩人愁思。
又如美人遲暮,憑窗嘆息,聲聲哀怨,不忍卒聽。
殿中的氣味也隨之變化,冷清中微帶酸味使人一聞以後,感到非常難過。
約歷兩盞茶不久,音樂忽又驟高,氣味轉辣。
音樂雜亂無章,急躁難聽,忽如戰鼓齊鳴,忽如鑼聲震耳,使人一聽生厭,惡念頓興,再加以辛辣的氣息,更令人心存意躁,坐臥不安。
但這幾次轉變後,對應清華仍無影響。
反而使他寶像莊嚴,神光外露,身畔隱泛一層微霧,檀香漸濃,所有各種甜酸苦辣的氣味,均被拒在三尺之外。
“羅剎夫人”在暗地看見這種現象後,不禁驚訝非常,佩服不已,因而發動最後的方法,施展“欲”的功勢。
於是,樂聲轉為低婉,化作糜糜之音,氣散芳香,色泛輕紅,將全殿定於迷人的氣氛中。
同時又開啟殿側小門,湧出一批美女,蓮步輕移,纖腰款擺,配合音樂節拍,載歌載舞而來。
這些美女都生得花容月貌,美豔非常,個個身披輕紗,肌膚隱約可見,令人想入非非!
她們舞至應清華身畔之際,特別揚腿踢足,故露神秘,嬌呼輕喚,入耳魂銷,若非定力堅強的人,真是無法忍受的。
接著,“羅剎夫人”也親率三位仙子出殿,一聲輕笑,輕紗齊飛,全體一絲不掛,顯示天賦胭體,粉雕玉琢,丘壑分明。
她們各盡所能,媚態百出,或搖肩擺乳,或扭臀彎腰,或故露丹池,或偏抬雪股,真是蕩盡人間,淫窮塵世。
這種色情攻勢,確實不是等閒。
尤以“羅利夫人”身挾“銷魂陰氣”,數次欲衝近應清華的身畔,實行摟抱,但被“浩然剛氣。所阻,未能如願。
應清華耳聞音樂,意念不寧,自知堅持下去定將無益,因而將“舍利珠”揣入懷中,摸出“玄音玉簫”,凝神吹奏。
簫聲震盪全殿,意挾“浩然剛氣”威力,響似雷鳴,尖如利劍。
一曲未終,已使三仙子以下的女徒一個個地頹然昏倒。
只有“羅剎夫人”,猶在強自支持。
可惜,她展盡全力,“銷魂陰氣”仍無法與簫聲抗衡,終於心神不支,漸漸向地上倒下,玉體橫陳,呈現一幅海棠春睡圖。
應清華從聽覺中知道,音樂已停,全殿寂然,故簫聲也隨之轉低,音如流水潺潺,枕邊細語,又如仙公說法,韻啟頑靈,化成一片祥和靜睦,使人聞之心平氣順,敵意全消。
待至“羅剎夫人”甦醒後,緩緩坐起,才發現應清華已杳如黃鶴,不知何時離開大殿。
此時,她已像悟徹禪關,了無慾念,連忙拍醒地上的眾徒,趕回房中穿衣整裝。
然後飛身外出,往宮外探視應清華諸人,意欲對展鵬程和谷幽蘭作一番臨別訓勉。
但經她搜遍“風月坪”各地,依舊不見人影。
無疑的,應清華等早已遠離“雲雨谷”了。
她不禁惘然呆立,如有所失,望著遙遠的天邊,萬念皆空,直至“翠環仙子”等找來,才苦笑一聲,索然而返。
但當她步近宮門的時候,卻發現有人在門上留下兩行字跡,入木三分,顯然是指力所書。
她不禁心神猛震,躍前細看,原來左邊寫的是:
“慾海無邊,回頭是岸。”
右邊寫的是:
“禪關有路,成惡為先。”
於是,秋風過處,聽到她一聲悠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