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得一聲長嘯,清朗悠揚,宛如鶴唳雲端,鳳歲九霄。
場中交手的雙方都知這嘯聲是功力絕頂的人所發,只因敵友不分,來意不明,僅是心中一震而已。
但亦有少數人聽得喜愁各別,表情差異,像少林派的靜性大師及其弟子和魂牽夢縈地挨盡相思之苦的白如霜,都是很熟這種朗嘯的人,所以一聲嘯音,都精神百倍地鬥得更起勁,一股興奮而驚喜的情緒喜形幹色。
而紅星教徒中的“勾魂真人”和“普渡仙姬”“左尊者”等,這些曾經吃過苦頭的人,卻聽得毛骨駭然,忐忑不安。
似對這朗嘯的人感到非常疑懼。
眨眼間,從廣場右側的林梢又響起一聲急嘯。
嘯音短促渾厚,如龍吟深淵,山林迴響,餘音震耳,嘯聲中有一絲青煙,疾射如電,從四五十丈外的梢頭,射入混戰不已的人群中。
幾晃之間,便聽得一連串“叭叭”落地的聲響。
紅星教的香主們已全部倒在地上。
交手中各派門人,瞥見敵人突然倒下,都弄得愕然。
就在紅星教香主們倒下的一剎那,那青影已閃入最感危急的一組交戰圈中。
這一組,就是負傷的古興雲和馮姓少年,雙戰“長白左尊者”的一組。
他倆正被“左尊者”的“寒江劍法”圈住,即將慘遭毒手,忽覺得青影一晃,有股巨大的勁氣,將他們逼退數尺,不容他們有察看的時間。
又聽得“蓬”然一響和“哇”的一聲。
待他倆定睛注視時,只看見“左尊者”坐於丈遠的地上,面色如紙,汗流浹背,面前一灘鮮血,紅染沙土。
同時,背後又傳來一聲“唉”。
使他們速即回身張望,但仍未看到那青影是誰?
只有靈氣真人靜立當地,看著雙手撫胸的“勾魂真人”道:“你坐下休息罷!應少俠對你是又一次掌下留情了。”
古興雲尚未想起哪一位少俠有此奇絕的武功。
但姓馮的少年已“呵”的一聲道:“原來是他!好……”
但他們話未說完,左側的人群中又“轟蓬”兩響,驚心動魄地令人一震。
緊接著兩聲驚叫和一黑一黃的身影從塵土迷-中飛起。
“叭叭”兩響,跌落地上不動。
在武當弟子們的歡呼聲中,一個青色人影又凌空斜起,飄落三四丈外的白如霜旁邊道:“霜妹!請退在一邊,讓愚兄來罷!”
這回,眾人都因看清來人面呆住了,這位在轉眼之間,連傷四個惡魔的高手,竟是個青衫飄拂的俊美書生。
他的呼聲甫落,即見白如霜的劍芒暴長,藍虹飛卷,一式“雲飛霧繞”,迫得“怪手仙翁”連退數步。
隨著綠影一閃,她已倒竄丈餘,睜著一雙深柔的秋水,向青衫書生這邊凝視,一付驚奇喜極的顏色,蘊溢於嬌容之上。
但“怪手仙翁”卻不甘罷手,在她一退之間,即大喝一聲,從後追擊,身形躍起空中,劍化“龍騰虎躍”,身劍成一直線,直襲白如霜的身後。
惱得旁立的青衫書生,暫抑安慰白如霜的心,立即飛身出掌,從旁攔截。
只見他右掌隔空一抓,左掌一晃即吐,輕喝道:“該死!”
“怪手仙翁”直射的身形,突似遭受重擊,人劍同翻,滾飛丈餘,“叭”的一響,跌落地上,“哇”的一聲,噴吐一口鮮血,閉目不動,顯已身受重傷。
青衫書生的身形一落,即見白如霜嬌軀驟起,身如投懷乳燕,撲入書生懷中,雙肩抽動,捧臉而泣,完全忘了四周齊集的眼光,正注視在他倆身上。
書生倒沒有悲痛的表示,反而扶著她的嬌軀。
臉現羞紅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再微笑地輕喚:“霜妹,莫哭!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傻妹子,人家笑話我們啦!”
他的輕喚頓使白如霜一仰螓首,帶淚歡笑,杏眼一掠左右,速又退後兩步,羞答答地拭淚不語。
這時,玄清已越眾而出,向那書生喚道:“師弟,你來得正好!還有五位老前輩在交手,你快處理了再談罷!”
書生應了一聲,即向白如霜輕聲道:“霜妹,我們等會再說吧!”
說完,即向拼鬥最劇烈的“酒仙”那組舉步,在離開兩丈的地方便笑喚道:“老哥哥,你歇會兒吧,讓小弟代你教訓他好了!”
旁側的一班正派人幹見他直呼“酒仙”為老哥哥,都感到非常奇怪。
有些人已知這書生是玄清的師弟,即是聲名遠震的“青天飛龍”,但也弄不清這種稱呼的來由。
只有天山派的“雪裡飛鵬”馮遠志完全明白他們平輩論交的舊事。
但馮遠志自和駝背老人等來後,至今仍未和大家正式談話,別人也弄不清他的來歷,和與應清華的關係。
只聽得“酒仙”大嚷道:“小老弟,好呀!老哥哥的酒蟲發作啦!哼……”
他剛說到此處,又被“塞北神屠”乘機進襲,猛攻三掌,迫得他說不下去,連忙揮掌化解,全神應敵。
應清華知道敵人頑強,“酒仙”只能和他鬥個平手,所以不遲疑地又喊道:“老哥哥,小弟來啦!”
聲出身動,一晃而入,站在“酒仙”和“塞北神屠”的中間,左臂一揮,右掌一揚,前接“塞北神屠”的掌風,後御“酒仙”的來勢。
他這樣輕鬆地應付兩名高手的夾攻,真是武林罕見的事。
只見“塞北神屠”連退兩步,才定住身形,驚怒交集,眼射兇光,似乎對應清華單掌使他後退的事還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應清華挺立依然,嚴肅地瞪著他道:“果然不錯,難怪你敢上武當山撒野!”
“酒仙”退後一丈外,捧著葫蘆喝了口酒。
此時卻緊接著嚷道:“小兄弟,這是紅星教的總護法,‘塞北神屠’康炎老兒,也就是這次上武當搗亂的領頭,我說呀!你該領教一下他的修羅門絕學,才不辜負他在冰天雪地上苦練多年呵!”
應清華輕鬆地答道:“老哥哥放心!我會成全他的。”
他們老少二人的一陣彈唱,氣得“塞北神屠”身心欲炸,怒至極點,‘修羅玄功”猛然外張,擴展至身外丈餘,呼呼旋轉。
他以為“酒仙”已經退出,應清華縱使練有玄門剛氣,也敵不住“修羅玄功”的寒流旋勁的。
所以放膽施為,將玄功運至十足,準備將應清華圈入旋勁內,再用“化骨指法”攻擊。
不料,他的如意算盤偏不如意,當他將應清華圈入寒流旋勁內時,才發覺敵人不但對寒流旋勁毫無感覺,甚至有一種淡淡的氣體,迅速地將自己圍住。
這一來,他知道精啦!
連忙咬牙運勁,欲將“修羅玄功”的寒流旋圈縮回身邊護身。
然而,外邊的寒流旋圈已不聽他指揮,消失淨盡,他最後運起的勁力只能及於身邊兩尺內旋轉,且因外面的壓力漸重,使他覺得支持不住。
因此,他拼出全身的最後餘力,猛然雙掌齊吐,吐氣開聲,欲藉此一擊,震開一面缺口,衝出這種奇異的包圍再說。
可是,算盤又不如意啦!
他擊出的掌力不但不能震散前面的壓力,反而“呼”的一聲,倒撞回他的胸上,使他“唉喲”驚叫,受了一記重擊。
同時,他在驚叫過後,即刻雙手撫胸,吐出一口鮮血,冷汗突冒,臉如土色,慢慢坐落地上,閉目調息。
此時,旁觀的正派人士仍是睜著雙眼,緊盯著自己打傷自己的“塞北神屠”,弄不清是什麼緣故。
就是見識廣泛的“酒仙”,也只知道“塞北神屠”的傷勢是被清華的玄功剛氣反震所致,至於是什麼原因,會使“屠魔”無法移動一步,連他也莫名其妙了。
所以,他見眾人呆如木雞,望著場中出神,不禁又大嚷道:“好啦!小兄弟,快去換下老漁夫罷!這屠夫跑不了的。”
要知道這種隔空拼鬥玄功內力的事,須要神化的內功修為才有辦到外,對於玄功的柔剛生克也很重要。
應清華本想制住“塞北神屠”,要他命令其他紅星教徒停止拼鬥的,但因“酒仙”嚷著要去替換“漁隱”,才放棄這種念頭。
而決定親手解決其他四個惡魔。
因此,他又像初來時一樣,出手如電,毫不留情,一晃身形,躍去“漁隱”身邊叫道:“老哥哥請讓一步,小弟來替你教訓他吧!”
同時,掌指並用,直取“太湖水怪”,在“漁隱”尚未答話之間,已將“水怪”制住穴道,甩出丈外。
一刻不停,又閃身趕往了塵師太那邊,使“漁隱”感慨地搖搖頭,突然“呵呵”大笑。
這大笑中蘊藏著高興與贊笑,也隱藏著奇異和自嘆!
在他笑聲剛歇的剎那,和了塵師大交手的“普渡仙姬”又已被應清華制住穴道,摔出丈餘。
但當應清華停身於駝背老人身側時,卻不敢隨便出手了,只因這駝背老人和負琴老者都是他不認識的前輩,如果不得著兩人的允許而出手,是對長輩人物不敬的事。
所以,他只得剎住身形,向駝背老人躬身一禮道:“晚輩應清華,欲向前輩討個差事,這事交由晚輩吧。”
駝背老人堅決地答道:“不行!咱們很不容易撞在一塊,今天非分個高低不可,怎能讓給你呢!”
應清花不知這駝背老人是誰?也鬧不清他們的拼鬥,是為了公仇還是私恨?所以一時無話可說,回首向“酒仙”微微苦笑。
“酒仙”卻大聲呼喊道:“駝老鬼,你快讓給小兄弟罷!否則,玄真宮內的十年陳釀你別想分得一口!”
說完,又捧著大葫蘆,連幹兩口酒,蓬頭連點地讚道:“好酒!好酒!”
駝背老人真怪!給“酒仙”如此一叫,即刻改變主意,惶急地喊道:“不得了!酒要給臭化子喝完啦!娃娃,讓給你罷!”
說完,又連攻三掌,逼得“青海一毒”連退數步,隨即倒竄而出,直向“酒仙”撲去。
原來,駝老人是七怪之一的“泰山駝龍”章茂林。
為人正派,但有怪僻,是泰山派的前輩高人,他和“酒仙”“漁隱”是老友,同嘗杯中之物,平時隱於泰山之麓,極少外出。
這次因泰山派的掌門失蹤,妻女被殺的事而出山,目的在找尋兇手和掌門人的消息,順便看看各派的端午節大會。
另一位揹負古琴的老者,是“五叟”中的“華山琴叟’嶽仁,即華山派現任掌門人的師伯,為人沉靜謙和,武功極高。
這次突然出現於武當,是因華山派的掌門人“金劍流星”陶中和在五日前的晚上,被人擊成重傷,無法參加武當之會,掌門人請他代表出席,以便共議武林大事。
路上遇著“泰山駝龍”和天山派的馮遠志,便一道趕來武當。
“泰山駝龍”讓給應清華出手後,便向“酒仙”去搶酒喝,一對老酒徒的狂飲饞像,引得許多人暗笑不已。
不久,他們喝乾了葫蘆內的酒,應清華也制住了“右尊者”和“青海一毒”,一場劇烈拼鬥的戰爭,到此全部結束。
這時,紅日中天,萬里無雲,已是午刻時候,大家經過這場劇鬥以後,已感到飢渴交迫,非常難受。
因此,玄清道長除了吩咐門人清掃場地外,便忙著招呼各派來人進宮,幾乎忘了尚有許多傷者待救和受傷的魔頭們待處理。
應清華正想向“酒仙”等請教,應如何處理這批教徒時,白如霜已在他身旁輕聲道:“華哥,快將這些賊子趕開嘛!伯父母等著見你,大師兄等受傷未愈,尤其是冷峰哥傷得只剩一口氣,我除了給他們一粒“百草還魂丹”外,又不會醫治,真急死人!”
應清華心頭猛震,連忙問道:“咦!老人家怎麼來的?峰弟是怎麼傷的?你和他們早認識啦?”
白如霜“噗嗤”地一笑,又催促他道:“快點吧!等會再告訴你,你害得人好苦呵!”
應清華問不出情由,只得向玄清喊道:“二師兄,請你陪著各位前輩先進去,我和霜妹處理了紅星教徒再來。”
說完,便閃動身形,先解開那些香主的穴道!要他們將魔頭們抬在“塞北神屠”的身邊,再向靜坐調息的“塞北神屠”喝道:“小生此次出困回來,原存有殺你們之心,但念師命難違,天心莫負,故改變初衷,再給你們新生之路。
“現在,你們即刻離開此地,回去告訴你們劉教主,三個月內,速將各地分堂解散,不許再叫人在外殺人放火,否則,哼!小生會到總壇找他算賬。”
接著又向那些香主喝道:“快揹負你們的護法下山,回去請你們教主治傷!”
那些倖存性命的香主,僅帶著畏懼、兇狠、恨毒、頹唐的眼光,默默地照命行事,只有傷勢未愈的“塞北神屠”卻睜眼瞪著應清華,忍痛出聲道:“哼!小子你狠!有種就到白于山來,中秋那天,咱們會在山上等你!”
應清華聞言大笑,道:“你們這批敗類,用詭計困我在山洞內,今日我依舊能出來;白于山縱是龍潭虎穴,我應清華中秋準到,但在這一段時間內,不許你們再在外面活動,否則,我只好以殺止殺了。”
說完,便不理他們,轉身一拉白如霜,向停在宮門口看他處置紅星教徒的眾人走去。
應清華走進玄真宮,拜見了父母以後,即對白如霜笑道:“霜妹,請你陪著老人家先回別院去休息,等會我和峰弟一齊過來。”
白如霜自應清華出現後,早已芳心快慰,喜悅異常!
她知道這時的應清華,正有許多事待辦,自己留在他身邊,也沒法子幫忙,所以應聲動身,陪著應家老小離開。
接著,應清華便向玄清道長建議道:“二師兄,時候不早,應該開飯了,我要先醫好傷者,以便他們參加下午的大會。”
玄清對這位小師弟的說話,當然即刻照辦,除了吩咐雲鶴道人傳令開席外,並對雲海道人:“你跟著師叔去招呼治傷的雜事,以免你師叔過勞!”
一個時辰後,應清華已以他胸中所學和囊內的靈藥,治好了一清等傷者,只餘下冷峰一人,尚躺在床上等待他最後治療。
本來,冷峰在“南荒二矮”夾擊下,傷得很重,依照傷勢而論,應清華是應該先行醫治他的,但經他考慮之後,還是將他排在最後的一個。
因為應清華的心中,已從公私急緩方面去作一次比較,他認為冷峰來武當山,赴的是私人約會、傷勢雖然最嚴重,但有“百草還魂丹”護住心脈,傷勢已不會惡化,縱令遲一點醫治,也無關緊要。
但其他的傷者便不同了,他們都是各門派的掌門或有關人物。
這次受傷的原因,完全是為了參加武林大會的公事,如果不將他們趕快醫好,則下午的大會便不能舉行。
所以,他只好將冷峰排在最後,先從一清等身上著手。
這時,他見冷峰直挺挺地躺著,玉面失色,氣如遊絲,心中不禁一陣悽然,非常難過,隨即輕輕按住冷峰的右脈門,靜心地診斷傷勢。
只一會兒,他忽然起身自語道:“糟啦!五臟移位,百脈失調,醫治要費時費事了,唉!真沒想到傷得如此厲害!”
他靜立一陣,點點頭,像已決定了一件要事,才向雲海道人吩咐道:“冷公子的傷勢很嚴重,我認為到別院那邊去治療比較方便,時間可能很長,請轉稟掌門人知道,下午開會時,不用再來叫我。”
雲海道人辭出後,他便捧著冷峰趕往別院,一進門即呼叫白如霜快來,詢問冷峰的臥房,以致引得全家齊集,焦急地探問冷峰的傷勢。
他只得故作鎮靜,極力安慰他們。
待應員外等走後,才向白如霜說道:“霜妹,峰弟的傷勢很重,假如不是你給他服藥護住,早就沒有用了,現在,我只能想出一個辦法來試試,是否有效,我自己也沒有把握。
“等會我開始醫治他的時候,勞你在門外替我護法,在這醫療時間內,不要讓別人接近房間,直到我叫你為止。”
他得到白如霜的允諾後,便關好門窗,開始為冷峰解除衣服鞋襪。
但當他雙手觸及冷峰的胸部時,不禁大吃一驚,連退數步,呆望著冷峰的身體,暗自忖道:“呵,原來是她!”
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他考慮了一陣,仍不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迫得開門叫白如霜進來,急促地道:“霜妹,事情真不好辦!你說,這該怎麼好呢?”
他這樣毫無頭緒地說一頓,使白如霜莫名其妙地笑道:“傻師哥,你說的是什麼事呵?”
這一來,應清華才省悟自己的說話,簡直是語無倫次,不禁苦笑一聲,才向白如霜解釋道:“霜妹,你和峰弟相處以來,知道他是個女兒家嗎?剛才我要替他脫衣時,才發現他是女的,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唉!她裝得真像,我偏看不出來!”
白如霜也因他這種意外的發現,詫異地道:“呵!奇怪!我和她相處月餘,也沒有發現這一點,華哥,她的傷勢我能醫嗎?”
應清華迫得無法可想,只得從實說道:“霜妹,依你現在的功力來說,治療一般傷勢,必可勝任有餘,但她這種五臟移位,百脈失調的重傷,便不夠功力了,縱使有此功力而不懂醫道,還是不行。
“我所懂的辦法,是以前在古洞藏書中學來的,但這種方法,一定要脫……唉!以前我以為他是男的,所以願意損耗真力一試,現在他是女的,我怎能如此呢?”他這樣一分析因由,使白如霜也感到非常棘手,彼此沉默了一會,白如霜又問道:“華哥,還有其他方法可用嗎?”
應清華又是一聲苦笑,搖搖頭。
白如霜即時正容以對,莊嚴地說道:“我雖不完全清楚你們的往事,但知道她是非常愛你的,兩位老人家都很喜歡她,只要你也愛她,梅姐能夠喜歡她,喜事是十分贊成的。
“因為我和她處得很好,瞭解她是個溫婉沉靜,非常能幹的人,學識教養也比我強,將來對你是個好助手,何況她是你的義妹,你能看著她死去嗎?所以,我認為你不要太拘泥,應當從權處理,救人要緊!”
白如霜這一番情義兼顧的話,真出乎應清華的意外。
因此,便將認識冷峰的經過,簡要地告訴白如霜,甚至將換玉馬,救金兒,結盟練技等事也毫無保留告訴。
最後又感嘆地道:“唉!此事能得到你的諒解,愚兄非常感激!但梅姐消息毫無,將來如何,不敢預料;不過,無論如何,我也得將她醫好,以酬她的情意與救命之恩,否則,不但愚兄將得到忘恩負義的惡名外,更要遺恨終身!”
白如霜見他已冷靜下來,洞悉事理,芳心非常高興!即又恢復原來的歡笑,故意逗他道:“對啦!醫好她的益處多著呢!至於梅姐方面,由我負責就行了,但將來我找著梅姐,給你辦好此事的時候,你如何謝我呢?”
應清華聽她的口勢與含意,似乎對鄭春梅的事很有把握,不禁興起一線希望,驚異地問道:“霜妹,你有梅姐的消息嗎?她怎麼了?只要你找著她,我什麼都依你!”
白如霜“噗嗤”一笑道:“好!這是你說的,以後可不許賴;趕緊醫人罷,以後再告訴你。”
說完便一出房,使應清華滿腹狐疑,無從獲釋,只得關好房門,強壓劇動的心情,再替冷峰解帶寬衣。
當他將冷峰的衣服全部脫掉時,真使他如臨大敵,全身發抖,理智與感情的交戰,達至最高峰,幾次欲前又卻,閉目不敢正視。
經過好一陣運氣強抑,速脫去自己的衣服,將三粒“百草還魂丹”納入冷峰的口中。
接著,將冷峰的嬌軀扶起,從後摟入懷中,胸背緊貼,一齊盤坐在床上,右掌按在冷峰雙峰之間的“當門穴”,左掌按在她的丹田上;誠意正心,閉目運功,將“法天大乘合運玄功”化成兩股巨大的熱流,緩緩注入冷峰體內。
疏經脈,矯內腑,聚真氣,散積血,實行失傳已久的“合體內功療傷”第一法。
這“合體療傷”法,分為兩部分,第一法,先將傷者的各部內傷盡去。
第二法,用醫者本身的各部機元,去引導傷者的各部機元復元,使兩人的內臟活動完全一致。
但醫者必須有超絕的修為,能夠使內力綿綿不絕,用之不竭,否則,傷者的傷勢未復,醫者已將竭而死,這是非常危險的醫療法。
應清華替冷峰冒險療傷後,依靠他功參造化的修為內力,和“百草還魂丹”的藥力,足化了一個時辰,才將冷峰的內傷除盡,全身經脈打通。
他略事休息,又開始第二法療傷。
內力從右掌注入,在冷峰體內循環一週後,再從左掌收回,如此週而復始,繼續不斷地運行,至冷峰完全復原,將要醒轉時才能停止。
不過,冷峰經過這番治療後,功力將驟增十年,精進不已,實在是因禍得福了。
這時,日影西斜,時已申初,白如霜守護在房外,覺得異常不安,她知道應清華採用的方法,是種非常危險的嘗試,稍一不慎,就要傷及性命,尤以男女療傷的事,更易陷進走火入魔的險境。
因此,她見一個時辰過後,房內仍無叫喚之聲,內心便漸漸發急。
但又記著應清華的吩咐,不敢敲門干擾,所以急得走來走去,宛如鍋上之蟻。
同時,她還得故作鎮定,去應付一清道長派來的人和應家老小的探望,這種惶急而漫長的等待,真使她難過。
她不知道房內的應清華,也在治傷的緊要關頭。
他自從實行第二法療傷後,經過半個時辰,才使冷峰的內腑活動,完全與他一致。
現在,冷峰已呼吸正常,玉面紅潤,眼皮翁動,似乎正將醒轉。
應清華知已大功將成,更不敢絲毫鬆懈。除了繼續運轉內力外,且用本身的感覺去測聽冷峰的反應。
不久,冷峰“唔”的一聲,秀眉一蹙,雙眼微開即合,四肢緩緩移動,無疑的,已是傷愈復原,即將清醒。
應清華忙向她耳畔輕呼道:“雪妹!雪妹!快醒來!小兄應清華在此。”
連呼數逾之後,冷峰已慢慢清醒。
應清華忙將真力收回,雙掌離開冷峰的胸腹,欲將她扶臥於床上,以便自己穿回衣服調息。
但冷峰在迷糊中被他連呼數次時,已經憶起負傷的事,明白意中人已將自己醫好。
及至睜眼一看,見彼此赤身摟抱在一起,不禁羞急交熾,感到無限委屈,一時熱淚如潮,抽泣不已。
嚇得應清華忘了扶她躺下,也忘了兩人仍是赤身露體,連忙捧著她的雙肩,急得解釋道:“雪妹,請你原諒愚兄不得已的苦衷,因為你的傷勢非比尋常,非用此法不能醫好,當時曾經和霜妹商議許久,得到她的鼓勵和支持愚兄才決定如此的。
“不過,你儘可放心!愚兄菲薄倖人,自當負責一切,請你趕快穿好衣服,霜妹會告訴你詳情的。”
冷峰經過他這番解釋,一切已瞭然於胸,不禁由悲而喜,猛翻嬌體,抱住應清華,輕呼一聲“華哥”之後,珠淚較前更洶湧,定如黃河決堤滾滾流出。
但這是喜極而泣,裡面蘊藏著無限的溫情和熱愛!應清華也情不自禁地摟住她,用熱吻去表達自己對她的撫慰!
此時,在房外等得發急的白如霜已聽見冷峰的哭泣,以為發生意外,兩人起了誤會,故即敲門喚道:“華哥,好了嗎?”
這一聲嬌喚,正好驚醒房中的熱吻人,使應清華玉面發熱,忙著招呼冷峰穿衣,躺回床上,擁被休息。
自己一面穿衣,一面答應白如霜道:“霜妹,請等一等,我即刻開門出來。”
及至開門見著白如霜,又輕聲道:“霜妹,請你多安慰她,向她說明一切,最好要她換回女裝,再和你一齊去見兩位老人家,現在我先過去,向他們稟明原因,順便請嫂子弄點吃的東西。”
白如霜向他撮一櫻唇,右食指一劃自己的嬌臉,故意羞他:“傻師哥,真-嗦!剛將人家醫好,就要告訴老人家,多難為情呀!”
說完又“噗哧”一笑,閃身進入房內。
使應清華莫可奈何,只好帶著尷尬的微笑離開。
白如霜進房以後,見冷峰擁被而臥,背脊向外,知她羞意未除,因而側身在床上,右手輕搖她的嬌軀,低聲問道:“雪姐,你完全好了吧?”
冷峰慢慢翻轉身軀,向她羞地一笑道:“謝謝你,霜妹!我全好啦!”
同時,又坐起身體,右手一掠額上的亂髮,顯得嬌柔無力,完全一付女兒態。
白如霜隨將櫻唇湊近她的耳畔,邊說邊笑,卿卿咯咯地說了一大篇,使冷峰低首含羞,粉面通紅。
只有嘴角上的微笑,可以看出她內心的喜悅!
最後,又聽得白如霜笑道:“雪姐,冷豔雪三字多美為什麼要換成冷峰呢?假如你不是受傷很重,傻師哥可要迷糊一輩子哩!”
冷豔雪、白如霜相處月餘,瞭解她是天真活潑的直心人,現在真象已明,目的已達,對她更感到親切和感激。
所以嬌羞盡去,笑著回答她道:“霜妹,愚姐的名字和人一樣不美,還是華哥說的好,白如霜三字,才是美如其人,滿含詩意的呢!”
白如霜給她逗得“唉喲”出聲,一頭擠進她懷中,雙手抱住她的纖腰不依道:“唔!雪姐你壞,你笑人,我……嗤嗤……。”
同時又聽得冷豔雪也“唉喲’咄聲,“咯咯”地笑起來,伸手抱住白如霜,扭做一團,房裡洋溢著一片嬌笑。
不久,金烏墜去,夜色漸濃,武當山已忘了白天的一切,靜躺在晚風暮靄裡,玄真宮側的別院正有一番歡聚。
靠右的一間大房間內,應員外夫婦和新民夫婦等正在作晚飯後的家常談話。
明亮而靜穆的燈光,映照著每個人的笑臉,輕鬆愉快,顯示出應清華帶給他們的快樂。
應夫人摟著孫女兒閒談一會後,忽有所感地自語道:“奇怪!華兒去找他師兄至今不見回來,霜姑娘兩人也不出房門,這些孩子們,究竟鬧些什麼事阿!”
接著,又笑嚮應員外道:“冷姑娘扮得真像,我們和她相處這麼久都沒有看出她是女兒家,華兒將她醫好後跑來對我說,我真還不相信呢!”
應員外也爽朗地笑道:“他們學武的年青人,不是我們常人看得透的,我看,霜姑娘兩人,都要成為你媳婦兒哪,如果梅兒能夠找回來的話,哈,我們家裡就熱鬧啦!”
新民的媳婦也接著道:“媽,冷姑娘男裝時很漂亮,改為女裝一定更美!她和霜姑娘兩人都嫁給華弟的話,真是一件好事兒!”
應夫人滿面歡笑,表示亦有同感,但口中卻阻止他們道:“你爺兒倆別亂說,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呢?真是……”
說到此處,卻向一旁靜立的小蘭喚道:“小蘭,勞你去請兩位姑娘過來好嗎?”
小蘭剛應了一聲“好”,轉身欲出的時候,門外已響起白如霜的笑聲道:“不用請了,我們已經來啦!”
跟著門簾一晃,進來淺笑如花的白如霜和羞意滿臉的冷豔雪。
她倆拉著手兒,嚮應員外夫婦斂衽一禮後,便退立在應夫人兩側。
冷豔雪更羞答答地說道:“請兩位老人家原諒!侄女所以男裝的原因,完全是為了江湖中來去方便。”
這時,應夫人正拉著她的手兒,從頭至足地向她端詳,其他男女老少,也集中視線,凝視著改裝後的她,內心都興起一陣讚歎!
真的,冷豔雪換回女裝以後,更顯得美麗非凡,那一身淡藍色的滾邊對襟勁裝,使她的身材更啊娜。
再加上秀髮如雲,藍巾斜扎,柳眉桃腮,瑤鼻櫻唇,配成一付美豔驚人的體態,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更顯得是“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房中一陣沉寂,更使冷豔雪感到尷尬。
四周灼灼的眼光逼得她低垂螓首,含羞不語。
幸得應夫人已看得心滿意足,開始出聲讚美道:“雪姑娘長得真好,你和霜姑娘一樣,都是世間少見的好姑娘;華兒能夠和你們相處一起,真是修來的……。”
應員外也許聽出夫人話中的含意,一時特別高興,哈哈大笑道:“好,好!這要看華兒的福份了!”
冷豔雪和白如霜都是聰明人,當然聽懂這對老人的意思,除了心中暗喜之外,只有傍著應夫人含羞靜立而已。
在這喜氣洋洋的時候,應清華已撤簾而入,笑嚮應員外夫婦行禮道:“爹爹,什麼事使你如此高興?”
應夫人卻接口道:“現在不談,我先問你一件事,你說給大家聽聽,我聽霜姑娘說,你曾經被惡人陷害過,是不是?”
應清華含笑向冷白二女看了一眼,才回答道:“是的!就是那些紅星教徒搗鬼!”
白如霜緊接著問道:“華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很危險吧?”
應夫人也接口道:“華兒,你坐下詳細地說一遍罷。”
應清華見大家都等待他講述此事,只得坐在應新民旁邊,以回憶的口氣說道:“說起來話長,那是和雪妹分別以後的事,當時因為得到紅星教偷襲少林寺的消息,我才留書給雪妹,星夜向嵩山趕去。
“直到解救了少林的危難後,無意中得到一匹好馬,發現峨嵋派前輩的遺書和寶劍,遺言要將寶劍送回峨嵋,另一件東西送給我,如果我不要,便送給他的門人白清夫婦。”
白如霜聞言一震,急促地接聲道:“華哥,白清是我爸哩!唉呀!害死我爸媽的兇手都還沒有找到呢!我……”
她突然珠淚奪眶,悲痛得說不下去。
冷豔雪連忙走近她身邊,拍著她的香肩在低聲安慰。
應清華也聞言一愕,隨即安慰她道:“霜妹,你放心!我有辦法替你找到兇手的!”
接著,他又繼續說下去,如何斬蛟得寶,如何訓馬煉寶,說得有聲有色,使大家聽得出神,並且笑問冷豔雪道:“雪妹,白龍原是你的吧?”
冷豔雪聞聲一笑,頷首示意。
小蘭卻接口道:“是嘛,小姐說你沒有馬騎,來去不方便,所以就送給你啦!”
應清華也被小蘭說得一笑道:“白龍實在替我出了很多力,我在此謝謝雪妹,蛟角刀送給雪妹,以表示我一點意思。”
白如霜本已收淚靜聽,此時卻發問道:“華哥,後來呢?”
應清華只得又將如何上華山,如何月夜赴約,如何被六魔引入古洞,炸燬通道等等,詳細地述說一遍。
嚇得眾人心情緊張,驚叫出聲,好像應清華會永埋山底,無法出來一樣。
但應清華卻輕鬆地說下去,直到今天趕回來為止。
原來,應清華從走進前輩仙人的古洞後,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中,只得暫時安居下來,一方面重研以前所學,一方面籌思出困的方法。
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後,他只覺得武功精進不少,想不出一個脫困之法,心中漸漸發急,弄得坐臥不安。
有一次,他從定中醒來,痴望著身旁的寶劍發呆,突然淡紅色的蛟角刀上引起他的靈感一現。
因此,他一跳起身,提著蛟角刀走出室外,運功揮刀,往旁邊的石壁上刺。
“噗”的一響,角刀已沒有柄把,似乎對付這些山石,根本不須運功用力即可輕易地將它劈開。
因此,他一時高興,即以平常的力量,順勢在石上劃個圓圈。
果然不出所料,角刀到處,石即粉碎,較之寶刀寶劍,還要來得省力方便。
於是,他試著在石壁上開個人高的方洞,右手揮刀去挖掘石塊,左手向後撥送碎石,只一會兒,便給他挖成千丈餘的洞徑。
這一來,他知道出困有望了,喜匆匆地回去到石室中,用天通耳功去探測古壁的厚薄。
經過他細心測聽後,覺得石洞右邊的鳥喚蟲鳴,比較清晰明顯,足證石壁也較為淺薄。他決定從右邊下手,實行挖洞出困,並且即想即行,立刻開始工作。
可惜挖進兩三丈遠後,又發現了石塊搬運的問題。
因為他不知道石壁究有多厚,需要挖掘多少時間才可挖通,如果不將碎石全部清出,又等於將自己埋在小洞中。
甚至連飲水和摘果子充飢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為了慎重起見,只得採取一會兒挖洞,一會清除碎石的辦法,除了飲食和調息之外,全部時間都花在這種工作上。
洞中無日夜,不明冬與春,他完全忘了時日,只知努力向前挖掘,直到他挖落最後的一塊石頭,開始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氣時,才苦笑一聲而停手。
他本想即時下山,趕回西安的,但因外面是一片黑夜,不明方向,洞口刻在削壁上,底下的事物不清,只得退回古洞的石室內,去等待久別的黎明。
第二天,他施展超絕的輕功,從削壁上脫困,經過探問之後,才知道這是驪山的西南,靠近咽瓠鎮邊。
他回到西安的店後,閉門休息一天,便向南趕路,直到端午日的早上,才到達武當山下的林鋪鎮。
待他寄好馬匹,趕至率真宮前時,正是各派人士危急萬分的時候。
應清華說完了自己的脫困經過,夜已深沉,他為了要雙親早點休息,便不再談其他,只是一笑起身,嚮應員外夫婦道:“夜深了,爹爹和娘也該休息啦!霜妹,你們也回房去罷!一切留待明天再談。”
說至此處,又像突有所憶地道:“呵!爹!紅星教徒所以會知道我家的住址,完全是何強仁父子搗鬼,今後,你們只好暫時住在此地,我已向掌門師兄說過。”
應員外很嚴肅地道:“好!住哪裡都可以,不過何家父子既是陰狠得很,你自己倒應該留心了。”
應夫人也接口道:“華兒,你爹說得對!以後要處處小心,免得再被他們陷害才是。”
應清華見父母自己擔心,感到非常不安,但已側身武林之中,倡導維護正義的大業,將來如何,不敢逆料,為了使兩位老人安心起見,只得安慰他們道:“二位老人家放心!我自己知道應付的。”
接著,又向冷、白二女道:“霜妹,我們休息罷!”
但白如霜卻跺足不依道:“不,你還沒有告訴我,關於殺我爸媽的兇手是誰呢?”
應清華給她的嬌憨言態引得微笑道:“霜妹,我保證在一個月內給你找到兇手報仇,而且這兇手是紅星教徒,又是有關狐尾幫的事,詳細情形,我要在此地的事完以後,才能告訴你,請你暫時忍耐一下罷!否則,你又要急著報仇,無法安心了。”
白如霜心知應清華不會騙她,所說也是實情,因而故意逗他道:“好,我也要等你告訴我以後,再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消息!”
隨又轉向冷豔雪道:“雪姐,我們回去罷!”
冷豔雪始終是默默含情地望著應清華,一付溫靜的儀態。
此時見白如霜和他鬥氣,嚷著要回房去,不禁莞爾一笑,嚮應清華說道:“華哥,今晚我住在霜妹房裡,你暫時到我房中睡罷!”
說完,便拉著白如霜,嚮應員外夫婦行禮告辭,然後轉身出房;燒燒而去。
應家的老少兩對夫婦,都被這三個有情的少年人一鬧,引起一陣會心的微笑。
應夫人更笑謂應員外道:“霜姑娘天真純潔,雪姑娘溫柔穩靜,性格雖然不同,人都美麗良善,如果梅兒能夠找回來,也會相處得很好的,可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