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只剩下清華和豔雪,相對品茗。
起初兩人都保持沉默,無所交談。
直到清華喝了幾口茶後,才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冷姑娘,昨晚救出小金以後,何故離開預約地點,反與邵金昌發生爭鬥?”
豔雪因為陳威明夫婦不在,似乎輕鬆得多;聞言微笑着道:“説來真氣人!我們分手以後,我便以預定的暗號,找到了小芳;知道紅裳仙子二人仍未離開,小金正由後面的老婆婆招呼着。
“所以便叫小芳在預定的地方等候;當紅裳仙子在樓上大笑時,我正救出小金,躍上瓦面回來,不料邵金昌恰在此時越房而入,見我揹人而出,便隨後追來。
“到達預定地點後,他便胡説八道,惹人討厭!經我嚴詞責罵一頓,他便乘我不備之際,突將小芳點倒,劫持着回頭就跑;迫得我無法可想,只好揹着小金後退;最後就在那路上鬥起來。”
説到此處,她又看了清華一眼,才接着道:“假如你不來,我真鬥不過他;後果便不堪設想了!所以,我還得謝謝你呵!”
清華笑着接口道:“姑娘為小金之事辛苦,該由小生謝你才對!至於武功方面,並非姑娘不如他;而是姑娘體力所限,未能發揮雪山絕學之故,令師是那位前輩,可否相告?”
豔雪沉吟一會,才接着道:“家師名號,以後你會知道,現在請恕我不能相告。”
清華也知道武林前輩,有許多是不願將名號告人;所以對豔雪的話,非常諒解。
微微一笑之後好像突有所感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兩眼瞧着屋頂,默想一會;終於放下茶杯,瞪着豔雪瞧個不停。
使豔雪紅雲又現,嬌靨發燒,羞得低下了頭,俯視着鞋尖不動。
經過好一陣時間,突聽得清華拍桌出聲道:“呵!原來像他們!”
他這種失神拍桌的舉動,使豔雪又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是説他大驚小怪,令人好笑!
而他自己,也即刻警覺過來,笑謂豔雪道:“小生因突然悟及一事,以致高興忘形;失禮之處,請姑娘海涵!”
豔雪也微笑着問道:“什麼好事?值得你這樣高興!可以告訴我嗎?”
清華微一沉吟,便笑着回道:“好!我告訴你!説及此事,姑娘亦會好笑!因為小生在飯店門口遇見姑娘和小芳以後,即感到非常面熟,但經思考多時,亦難想起究竟像誰!直到現在,剎那之間,悟出面善之因;所以出神失態!”
豔雪面現羞紅,又接口道:“真的嗎?像你什麼人?這倒很有趣的!”
清華又笑道:“説起比人,亦是姑娘同宗,單名叫峯,為小生拜弟,其形態舉動,幾與姑娘全似。
“身邊書童小蘭,亦與小芳酷似無比!以後如有機會,願為姑娘引介認識,作一比較;可惜他們是文弱書生,不懂武技而已!”
豔雪嬌羞地看他一眼,噗噗一笑道:“你不用費心啦!他是我的哥哥!小芳也是小蘭的妹妹!我們是孿生的兩對,一切完全相同,所以家祖要我們分開攜帶小蘭兄妹。”
清華不禁意外地道:“呵!原來如此!假如峯弟早告我此事,便可免我費心猜度了!”
接着又高興地笑道:“峯弟有妹如你,實在足以自豪!小生再見令兄之時,定為此事痛飲一場!”
隨又沉靜下來,喝一口茶才感嘆道:“可是,小生與令兄,自長沙別後,已經各不知處;人海茫茫,未知何日可以重逢!此番心願,恐要等到小生赴貴陽造訪時,才能實現了!”
豔雪在清華説話的時候,春波閃着異常的光輝;似乎是心有所感,情緒非常激動的樣子;並且羞態盡褪,正對着清華瞧個不停。
清華説完以後,也因面對酷似冷峯的冷豔雪,心靈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覺得冷豔雪的一切,都像冷峯一樣的可愛!親切!不禁向她瞧來。
因此,兩人無言相對,心意相通。
靜靜地過了一會時間,才聽得清華道:“冷姑娘,今後你若遇見令兄,請為小生傳個口信,問個好!希望端午後幾天,他能到武當山玄真宮一會。”
豔雪很爽直地答道:“好!一定替你傳到!不過……。”
她説了一半,卻羞紅乍現,説不下去;使清華感奇怪而問道:“姑娘有話,不妨直説!只要小生能力可及,一定為你辦到!何況令兄為小生拜弟,姑娘是小生恩人,彼此實在不用見外。”
豔雪不答清華的問話,反而抿嘴一笑,輕聲問道:“我哥哥是你拜弟,你卻自稱為小生,呼我為姑娘;這不是很見外嗎?而且你説話咬文嚼字,不是使人覺得很生疏嗎?”
清華給她説得無話可辯,只得哈哈大笑。
豔雪卻接着道:“想必你只是喜歡我哥哥作弟弟,不喜歡我作妹妹就是了!”
清華只得又笑道:“哪裏!哪裏!只是這麼一來,小兄又佔便宜了!”
説着就起身拱手,向豔雪肅容道:“既然這樣,一切都請雪妹原諒!可惜愚兄沒有什麼好的東西,可以送給賢妹作紀念!只有以後為賢妹出點力了。”
他這種表明態度,使豔雪芳心無限喜悦,即刻起身襝襖,微笑着道:“大哥不用費心!我們交換的玉馬,就是很好的紀念品啦!”
這一來,他們的關係又親一層;談話舉動也自然得多,尤其是清華的內心更感到高興萬分!
因為,他自從第一次遇豔雪時起,便常常會懷念起這個面熟的少女;直到此次異地重逢,經過兩天的相處後,心裏喜愛豔雪的温靜。
不久,陳威明夫婦已因清華的轉告,得悉二人結為義兄妹之事,立時擺出酒菜為二人慶賀。
席間,他們談得更親切,言語更自然,儼如家人團聚,非常歡樂!
晚飯後,清華和豔雪又在房中聚談。
兩人都因酒意而紅上臉頰,更為容光煥發。
言談間,豔雪想起了清華所作的允諾,懷疑地笑問道:“大哥,你説要為小妹出點力,究竟是指什麼事來説的?是不是可以告訴我?”
清華被他一問,也想起了此事道:“呵!可以!不過,我想先問你,當你和別人交手的時候,不是覺得內力不足,無法發揮金環招式的威力?而且在久鬥之下,似乎是真氣運轉不靈?”
豔雪驚異地注視着清華,急促地答道:“咦!大哥怎麼知道的?小妹正是有這種現象覺得非常懊惱!但又無法改善,只好怨我們女人天賦比不上男人罷了。”
清華被她説得笑起來道:“我看你的金環招式實在很好!製作得也特別奇巧!依照愚兄的看法,似應另有更妙的招式,賢妹未曾學全;令師有沒有説過?”
豔雪睜大着那對秋波,嬌軀前傾,心情激動道:“不錯,關於金環的事,家師曾經説過:這金環是從一所古墓中拾來的;家師因為愛它靈巧美觀,才從各派的精絕招式中經過十年的研究,創出現在的招式;但她自己沒有用過,卻傳授了我;金環的原來招式是失傳了。”
清華遂道:“雪妹不要灰心,雖説體力天賦,但也不是無望!愚兄在師門時,曾經有過機緣,獲得意外的奇遇;你看我的招式身法就可知道一些原因,否則,我的功力也不會有此進步。
“所以,對這兩件事情,愚兄都有辦法替你解決!以前我也曾幫助過人,極見功效。”
豔雪驚喜地接口問道:“真的?大哥!你真好!我先謝你啦!在我以前你幫助過的人是誰?”
清華見她這麼高興,也愉快地道:“當然真的!在你之前,是白如霜師妹,曾經讓我替她打通任、督二脈,內力增加了許多!可惜峯弟不是練武的人,不然,愚兄早就替他照辦了。”
豔雪的嬌靨上掠過一陣哀愁,又飛來一陣喜悦;口中喃喃地低唸了一聲“白如霜”三字;突然問清華道:“大哥,白如霜的名字真好;她是不是很美麗?怎麼不跟你一齊來呢?她是比我大呢?還是比我小?”
清華給她一連串的天真問話,惹得笑道:“冷豔雪三字不是也和白如霜一樣的有詩意嗎?她現在華山學藝,也許比你小一點!”
豔雪見他避開白如霜的美麗不談,又接口道:“大哥!你怎麼不説她美不美呢?真的!”
清華見她問得俏皮,只得又笑道:“美啊!美得和你一樣!”
豔雪給他的巧妙回答,引得淺淺一笑,羞意又現道:“我才不美哩!大哥專會笑人!”
清華不理她的話説,卻從革囊中摸索一陣,找出裝盛“九轉回還丹”的古玉瓶。
倒出一粒託在手中道:“這就是愚兄要送給賢妹的小禮物,名叫‘九轉回還丹’;是古洞先師所煉,總數只有九粒,每粒可抵二十年苦修的功力。
“你吃下以後,即用所習的內功心法,端坐行功,但必須寧神淨慮,強忍藥力的洗伐;在緊要關頭,愚兄會從旁助你,不要恐慌!來!現在就吃下去!”
説完就將藥丸遞給豔雪,看着她剝開蠟衣,吃下坐好;才關好窗户房門,轉身站在牀側,靜立注神着豔雪的嬌容,觀察她形色的變化。
經過一盞茶的時間後,豔雪已額頭冒汗,滿面通紅,嬌軀微抖,形態非常緊張;清華知道時間已到,即從旁邊伸出右手。
抵住豔雪的“命門穴”道:“雪妹莫慌!愚兄來助你行功!”
隨即運起他深厚的功力,化成一股巨大的熱流,從右手注入豔雪的體中;匯合她原來的功力和藥力,遍遊全身經脈。
又經一盞茶的時間,才在豔雪香汗淋漓,咬牙猛抖的情形下,打通任、督二脈,使熱流復歸丹田。
清華收回右手,輕聲道:“雪妹再繼續運行十二週天,大功即可告成!”
説完便靜立如前,暗忖道:“霜妹上次服下兩粒,很快便打通任、督二脈;這次雪妹只吃一粒,時間便拉長許多;幸得她忍耐力強,和自己功力深厚;否則,縱使吃下一粒,也未必能夠如願以償。”
同時,他又想道:假如能夠找着梅姐,她如已經學武的話,我也給她兩粒,完成這段最難練的內功多好!可是……
他沉思未完,已看見豔雪完功起身,向他襝枉行禮道:“大哥深思厚賜,使雪妹終生不忘!”
清華見她如此,不禁笑道:“雪妹這樣咬文嚼字,好説一番;難道不覺得疏遠嗎?”
豔雪給他説得一呆,隨又醒悟過來。
即刻甜笑如花,忘形地抓住清華的右手,輕聲嬌嗔道:“大哥最調皮!我是説真的嘛!”
説完又搖着清華的手,形色高興至極。
這是她第一次表露天真活潑,第一次不避嫌疑,自動向清華親熱。
使清華非常感動和高興!自然地一拍她的右肩道:“雪妹,我想不到這點小事使你這樣高興!其實,我所以要這樣做,也可説為了我自己;第一,你是我妹妹,我就不願讓人家欺凌你;惟一的辦法,就只有用這種難遇的靈藥,助你增加功力。
“第二,峯弟是文人,我無法幫助他,這份心意,也只有在你身上來補償。現在好啦!我若再見峯弟時,內心也可無愧了。
“雪妹,這事雖然值得你高興,也值得我高興!所以你不用謝我!這不過是我做大哥的一點心意而已!”
豔雪在清華説話時間,仍是抓着他的右手不放。
只是仰臉注視,秋波閃着異光,直到清華説完以後,才粲然一笑,放手後退道:“我不管!我身受的好處,是永遠忘不了的!”
清華只得一面開門,一面笑道:“好!由你!現在你該回去了;從明天開始,你每天和小金等人先練習愚兄所創的手法,然後再練步法;並且讓我仔細地想一番,看看有無金環可用的招式。”
豔雪高興地答應着出房,去找尋小芳回去。
第二天起,豔雪和小芳每天都在威武鏢局,認真地練武;不過,因為秉賦及根底不同,成就也是各異。
經過五天以後,豔雪已將“連環手法”,及“迷神幻影身步法”練成;小金雖然學會招式,但不熟練。
小芳只會身步法,而陳威明只會手法。
這種短時間的成績,已使清華非常滿意!
所以,除了叫他們繼續努力外,又想將自己思考三天的金環招式,作次實際的演練;去蕪存精,讓豔雪混合使用。
但是,事與願違,第二天早上,冷豔雪一進門就説道:“大哥,昨晚回去時,我遇見家祖的朋友,他説前兩月和家祖會過面,祖父因我和哥哥出門太久,非常想念我們;所以,我特來向你辭行,即刻就想趕回去!”
清華被這突來的消息弄得一呆,才接口道:“好的!願你一路平安!請替我向祖父問好!”
豔雪尚未答言,卻見一位鏢夥,持着一信跑來,交給清華道:“剛才有個小孩送來的信,説要交給大俠親拆的。”
清華奇異地接過一看,對外僅是“應大俠親啓”五字。
接着啓封抽出信箋,也只是:
“紅葉約期已近,應早啓程為佳。”
十二個字,使他心中一動,暗忖道:“對呀!我怎能老在此地逗留呢?
我得趕緊啓程才對!
幹是,又笑向豔雪道:“雪妹,愚兄也要即刻北上,處理其他事務;我們彼此珍重吧!還有,陳鏢頭處,由我代體告辭好了!”
豔雪也輕聲説了一句:“大哥珍重!”便轉身而去,清華也即刻找陳威明説明原因,並代冷豔雪致意一番。
陳威明只得叫鏢夥牽出“白龍”,披好鞍韉。
夫婦兩人攜着小金,親送出門外。
白龍也許是久未見主人了,所以一見清華出來,便引頸長嘶,揚鬃踢蹄,形態十分興奮!
清華也微笑着走前去,拍拍它的頭,摸摸它的毛道:“白龍,又該你替我出力了。”
然後向陳威明叮囑幾句,要他督促小金練功,隨時注意教養;轉身一躍上馬,揮手作別;蹄聲“得得”,向西出城而去。
等到局中鏢師鏢夥們,聞知趕出送行時,他已走出老遠;只聽見小金尖脆的聲音,尚在高呼“師叔祖,要回來看小金啊!”
他出了德勝門,渡贛江沿原路北上;曉行夜宿,匹馬如飛;經過四天旅程以後,便已到達楚境的通山縣。
一路間,非常小心!恐怕再遭紅星教的暗算,因而飲食留意,酒不沾唇;甚至晚上的睡眠也用打坐調息以代替。
在通山一宿以後,又繼續向武漢前進。
他默計日期,時間儘夠,故行程也緩慢下來;任由白龍駝着,時快時慢,儼然是個遊學書生的模樣。
其實,他是因為漸漸接近武昌,心知紅星教的暗樁一定很多;他不願被敵人看出是練武的,以致猜出自己是誰。
所以從通山到咸寧的旅程中,他都是沿路吟哦,詩唱朗朗!
這天傍晚,他宿在咸寧的“富興旅店”。
晚飯後,想在房中靜坐一會。不料,他剛坐下來,便聽得房外一陣人聲,口音不清;像是酒醉以後被人扶着回來的醉語。
不過人數不少,似有五人一路同行的。
他們進了隔房以後,清華又欲靜下心來,詳細思考一下赴約後的行動。
但隔房的醉漢,卻大聲説道:“老……老大!前天見到的妞兒,真夠標……標緻!我……我今晚,非去不可!”
接着一個粗沙的聲音勸道:“老三,還是等你不醉的時候去好些!你難道怕她會飛了不成!”
另外一個沉濁的聲音也接口道:“對啦!你老三的運氣,定會比少教主好的!你放心,絕跑不了!”
這一聲“少教主”,頓時引起清華的注意。
他不禁自忖道:原來是一批紅星教惡徒,又想糟蹋女人!哼!從今以後,我遇見你們這批淫徒,非除了你們不可!
那醉漢已哈哈大笑道:“真的!少……少教主真不夠運兒;長沙遇見那個,追……追到黔江,被那酸小子救走,累得咱們兄弟也……也吃癟!
“林堂主送來的鄭家妞兒,又半……半路給人搶走!哈哈……不如咱……找些普通點兒的,到處都有,從不落……落空!”
清華聽了這串醉語,即刻明白是圍攻白如霜的那批人;不覺怒火油生。
忽又一個尖利的聲音道:“老三,知道你運氣好,到處都撞上好貨;你先喝下這碗湯,假如酒醒了,我一定陪你去!”
醉漢又連聲説道:“好!好!不過,我……我沒醉嘛!……”
一陣沉靜以後,醉漢似已喝完醒酒湯,又接着道:“今晚我非去不可!老大!你……唔……你説那酸小子何時來?假……如……”
一陣沉靜後,那沉濁的聲音道:“好!他睡着了,咱們留誰陪他,我是要出去痛快一下的!”
那粗沙的聲音接口道:“好吧!你們都去,我留在此地;不過,你們要等到三更才行,去得太早,人家還沒有睡,行動不方便;若在這縣城中給人發現,是要妨礙我們教譽的!”
接着是一陣響動,便沉靜下來。
顯示他們已暫時上牀休息。
這時,已是二更初刻,清華也開始做他的晚課。
原來,這批醉漢淫徒,正是圍攻白如霜的大別五虎;也是紅星教少教主劉耀武派出的一批偵探。
因為,紅星教的徒眾中,認識應清華的不多;只有曾經和清華交手過的這些香主們,總數也不過幾十人而已。
而且,劉耀武自從在黔江吃虧以後,便迴轉陝北白于山總壇養傷。
後因該教所有派出活動的人,如“拘魂尊者”、“瓊州二矮”、“白衣屍魔”、“辣手人魔”等等,都先後鎩羽回壇。
而且都是敗在青衫書生的手裏。
終於引起紅星教主的注意,嚴令全體徒眾監視清華的行動。
這次,劉耀武為了要在紅葉山莊,進行對付清華的計劃;特地請準劉世澤,攜帶“赤龍”、“黑虎”、“飛鳳”三堂主外,並集合曾經見過清華的香主徒眾,一齊南來。
他們到了武昌以後,曾經詳細的研討幾次。
然後派出這些認識清華的香主們:“大別五虎”、“川東三鬼”和長沙分堂敗回的人,分批在武昌外圍各地,等候清華前來赴約。
最近,又得“黑水飛魔”從贛省回來。
重新研討計劃,改變陰謀。
這些派出的香主,都是窮兇惡毒的淫徒。
在等候清華到來的期間;常作搶劫採花的勾當。
今夜,這大別五虎又在外面吃得醉醺醺地,投宿在清華的隔房。
五虎中的老三,“惡虎”玉柱,酒後醉語,引起清華的注意,粉碎了他們的計劃。
當三更敲過的時候;清華就聽見他們起身出房,因而施展絕頂的身法,從後追出。
這時,未圓的明月高掛天上,星稀雲淡,陣陣輕拂的夜風尚帶濃濃的寒意。
清華輕躡在他們身後,一直跟出城外。
不久,便到達一座不小的市鎮;鎮內燈火全無,只見一大片櫛比的房頂,靜靜地躺在月色中。
在清華稍不留意間,前面三人突然消失在鎮邊的樹影裏;等清華警覺過來時,已給他們散開溜走了。
清華不禁一呆,暗自忖道:糟糕!這都是經驗不夠所致!現在,他們分頭進行,我縱使找到一個,也還有兩個不易找到。
何況找到他們的時候,也許已給他們達到目的了,唉!怎麼辦呢?
他內心一急,又忘了用“天通耳功”來搜索他們的行蹤。
幸得一陣犬吠,使他反應過來,一拍額頭自語道:“對了!是他們,我找他一個再説!”
同時,身隨聲起,直向犬吠的地方追去。
這地方是座二層的樓房,房側有個小花園;設置頗佳,花草繁盛;顯示出主人是個有資財的人。
清華在房頂略一駐足,即刻身如飛絮,穿入樓中;側耳一聽,知道後樓的一間房內,正有人説話。
他尋聲而至,往窗口一看:果然燈火明亮,正有個灰色勁裝的大漢用鋼刀脅迫一個僅穿肚兜的少婦。
清華怒火中燒,輕喝一聲道:“畜生,出來!”
房內的大漢正是五虎中的老五,“猛虎”呂梁;聞聲即刻衝出道:“是那個小子,阻擋你大爺的好事,宰了你再説!”
他出房一看,見無人跡,口中罵着“他媽的!”又想到回房裏去。
可是,剛一轉身,便覺得眼前一花,持刀的右手脈已被人扣住。
全身一酸,勁力全失,耳畔響起清朗的聲音道:“快引小生找你同伴,否則,叫你嚐嚐‘分筋錯骨法’的滋味!”
同時,身不由己,跟着來人躍落樓下;在月色中一看,不禁失聲道:“啊!原來是你!
話未説完,突然覺得血氣逆竄,神志一昏,身體即欲倒下。
耳畔又響起清華的話聲道:“別嚕嗦!快引小生找你同伴!”
聲音精勁,震人心魂,凌厲簡短,別具尊嚴;使他勇氣全消,無膽反抗;只得應了一聲,便引着清華向左側起步。
清華左手五指一鬆,輕喝道:“別想逃,否則休怨我!”
轉眼間,他們越過十餘棟房頂,停身在一所平房上。
呂梁指着有燈光的窗口道:“就在那間房內,也許他……”
清華右手食中指輕彈,隔空對住他的“笑腰穴”道:“好!你在此等着!”
身隨話落,輕輕飄落在窗外;房內的“兇虎”巫坤一點也不知道。
只聽得他仍在“悉索”脱衣,口中説道:“寶貝!哭什麼!大爺喜歡你,又不傷你丈夫,等會讓大爺痛快過後,便還你一個活丈夫!”
清華探首向內一看,不禁玉面發燒,氣得暗罵了聲“該死!”
原來這房間內,牀上有個男人,似已被淫徒點住穴道,昏睡沉沉。
外邊有個花信年華的少婦,模樣整齊,皮肉白嫩;全身剝得一絲不掛,仰面躺着,丘壑分明,私幽畢露,兩手蒙臉,吞泣不已!
牀上一個大漢,已脱去外衣內衫,正在解去內褲。
面現得意的淫笑,瞧着牀上的女人説話。
清華一看清形,不敢再事延遲;連忙一拍窗門,輕聲喝道:“淫徒,快出來領死!”
他所以要這樣做,完全是不願在少婦未穿好衣服之前,進入房中,免得彼此不好意思,而且,他怕房中的淫徒先行抓住少婦兩人作要挾。
“兇虎”巫坤在房中聞聲一驚,連忙光着上身,操刀衝出窗外道:“老子要你的命!”
刀隨聲動,式演“高祖斬蛇”,徑劈清華的右肩;刀光映月,匹練飛空,勁風迫人,招式頗具威力。
但是,他遇上清華這般絕頂高手,可就不堪一擊了。
只見清華左袖一拂,中指一伸,輕喝一聲:“該死!”
巫坤已連刀後倒,沒有再哼一句。
看得房上被點麻穴的呂梁,冒出一身冷汗!暗慶剛才自己沒有反抗,否則怕要生死兩難,嚐盡“分筋錯骨”的痛苦!
清華點倒巫坤,即又閃身站在窗外問道:“嫂子,你穿好衣服嗎?我要進來救你丈夫了!”
那女人自從巫坤聞聲追出以後,就已起身穿好衣服。
她自己弄了一陣,弄不醒丈夫,正以為已經死去,傷心得痛哭流涕。
現在,一聽清華要進來解救丈夫的話,不禁希望又起,破涕而答道:“恩公請進!小婦人已妥當啦!”
清華隨聲而入,即刻將那男的一檢查,用右手在他“肩並穴”上一推一拍;回身向少婦説了一聲“好了!”
又像輕煙似的穿窗而出,左手往上一抓巫坤的屍體,身形一起,又躍回屋面;左手向呂梁一揮道:“起來!趕快找你另一個同伴!”
他這種閃電般的身手,呂梁便覺得人影數晃,便已聽得清華在自己身邊説話;所以心膽戰驚,默默爬起帶路。
清華提着巫坤的屍體,跟在他身後兩步。
經過一條短街,轉到市鎮的北面。
這是一家獨立屋,四周是矮矮的圍牆,環境頗為清潔。
呂梁到了門口,尚未向清華表示,又已被制住麻穴,無法再動。
只看見清華丟下屍體,閃到窗口向內一瞥,即刻左袖向內一拂,窗門應手而開。
手掌一揚一收,又退回數步道:“請姑娘趕快穿好衣服,以便小生進來!”
呂梁眼睜睜的看着清華動作,卻猜不透清華為什麼迫不及待便將房內的人制於死地。
其實,完全是房內的情形危急,迫得他只好如此做,才能免鑄大錯。
因為,清華自從他們分開行動之後,就知道要糟!只要找尋的時間稍為拉長,便會救得兩家,也救不了三家。
當他來到此家,向內一看時,只見室內有一少女,全身光着,平卧牀上,兩手蒙臉抽泣,身軀不斷扭動。
旁邊有個大漢,也是一絲不掛,正在滿面淫笑,用雙手在少女身上,遊走摸捏;若再稍遲少許,即要造成損人名節的悲劇。
所以,他毫不遲疑,左袖拂開窗門,五指跟着齊彈,化成五股尖鋭的勁風,連點那大漢的“天庭”、“太陽”、“腮角”
“聽聞”和“氣門”等五處穴道。
然後才退出檐下,出聲要那少女穿衣服。
這時,清華才鬆了一口氣;覺得幸未鑄成大錯。
不久,房內的少女已穿戴整齊,在窗口出現道:“恩公,請進來!這……怎麼辦?”
隨説隨哭,使清華非常不忍!
只得安慰她道:“姑娘莫哭!此事未成大錯,你不用難過!小生即刻叫人將屍體搬出來,請你退開一邊!”
回頭向呂梁一揮右手道:“你快進去,將你同伴的屍體用衣眼包着搬出來。”
呂梁只覺得“巨骨穴”一震,全身已行動自如;只得依言躍入窗內,很快地搬出死者的屍體來,並替他穿上衣服。
清華見事已完成,便再度出現,向窗口的少女道:“姑娘請多珍重!再見!”
同時,回顧呂梁道:“你帶一人,跟着走!”
呂梁毫無反抗,默默地背起一具死屍,向鎮西起步。
清華也提着一人,走在旁側。
一會兒,他們已走出鎮外,到達一塊很大的牧場上。
清華叫呂梁停下,將死者放在草地上。
然後問他道:“你還認得我嗎?自從在黔江別後,小生以為你們會離開紅星教,改過自新;不料,你們不但未曾改過,而且越來越是不法,竟敢在此作出神人共怒之事!真是該死!現在,你是否欲與小生作一死拚?還是聽從小生之言,決心改過從善?”
這“猛虎”呂梁,本是大別山下獵户的兒子,性本善良粗直,後因從師學藝的時候,被他四位師兄所感染,漸漸同流合污,走入歧途。
自從參加紅星教後,更被環境所轉移,無法自拔;只好跟着胡來,以求一時快意。
不料,在清華處死“兇虎”巫坤和“飛虎”陳光的剎那,使他頓感生命的可貴,覺悟過去的不對!
所以毫不反抗,默默地依言行事。
現在,他聽見清華的責問,仍有一條改過自新的生路,便決心痛改前非,以補將來。
可是,目前紅星教的勢力和條規,以及他兩位師兄的習性;又不容許他自動離開,改邪歸正。
所以對清華詳確地答道:“大俠,我‘猛虎’呂梁也知道自己不對!當然會決心改過,但是,本教的條規和敝師兄的習性,卻不容我即刻離開。
“就是我自動遠走他方,仍會逃不出他們的魔掌。所以,請求大俠暫時准許我留在紅星教內,順便替大俠探點消息。
“不過,請你相信,從此以後,決不會再做喪天害理的事;否則,你儘可即刻將我處死!”
清華見他態度誠懇,説話有理,也覺得此人天良未滅,一定會變成好人。
所以微笑着道:“好!我相信!希望你時時警惕,自愛自新!否則,下次再見面時,你便不要想活了!來!我問你幾件要緊之事!”
“猛虎”呂梁見清華輕易地饒了他,不禁跪下行禮道:“大俠厚恩,呂梁終生不忘!”
清華沒有想到,他會轉變得這麼快。
連忙扶起他道:“你不用行此大禮!人能分辨善惡;改過自新,便應受人尊敬!你能如此覺悟,今後即是小生朋友!坐下來,我倆詳細談談。”
呂梁也沒想到,清華會如此平易近人。
所以非常感激,依言坐下道:“大俠有話,儘管問我;只要我呂梁知道的,一定詳細報告。”
清華接着問道:“你們三人一路出來,現在只有你回去,可會引你師兄懷疑,對你不利嗎?”
呂梁回答道:“大俠請放心!我呂梁自有辦法!但是,關於大俠本身的事,希望你多小心!
“因為少教主帶來三位堂主外,還有許多香主;另外,又請來幾位護法,都是本領高強的人!他們曾經想好許多計策,等候着你去!”
清華見他一經悟改,便判若兩人,心中也非常高興!
因而笑謂他道:“你也不要擔心!此為小生意料中之事!你們教中開設長沙分堂時,是誰主持慘殺鄭氏全家?被擄去之女,究竟被誰救去?去年到太湖殺害王一道全家之事,又是誰人主持?”
呂梁接着道:“據我所知,長沙分堂的事是林堂主主持的;那個姑娘,聽説是被人救走,只留下一個藥囊的記號;究竟是誰,至今沒有看着。
“至於去太湖的事,我卻不清楚,只知道是位護法領頭的。”
清華喜悦地道:“好!還有兩件事,想問問你!第一,你們從武當山盜去之法像,現在存於何處?第二,當你們開設長沙分堂時,是否有姓何之人加入教中?”
呂梁急接着道:“呵!有這兩件事!法像存在哪裏,我不知道;那姓何的兩父子我倒見過!還有個姓厲的,也跟着他們,拚命的討好少教主。
“聽説長沙分堂的地址就是他們入教以後,向林堂主建議的;不過,他們現在的情形,我不明白。
“只聽説,他們早已送去總壇,拜什麼護法為師。”
清華聽了這些消息以後,私心甚慰道:“謝謝你供給小生許多寶貴資料!現在,我等該返店啦!”
説着,向地上的兩具死屍看了一眼,又接着道:“這兩具死屍,讓地方人來收拾即可,你我走罷!”
説完向呂梁微一頷首,即刻身如輕煙,掠空而起。
眨眼間,便走得無影無蹤。
呂梁站在原地呆想道:“老天!這是什麼身法?什麼武功?簡直使人不敢相信嘛!我呂梁走運,這次能夠認識他,得他寬恕,真要好好做人了。”
夜,仍是一樣的靜穆。
四響更鼓,已從城頭敲起,震盪着人間的夜空!
應清華和衣躺在牀上,毫無睡意;他既高興呂梁的幡然悔悟,更高興探悉了何強仁父子的行蹤和梅姐果然被救的消息。
高興地翻個身,又接着想道:劉耀武動員那麼多人來對付我,真的需要小心些!不然,自己經驗不夠,人手又少,一旦着了他們的暗算,後果便不堪設想了。但是,我也不用害怕;假使他們真是不可理喻的話,只有盡展此身所學全力應付這些惡徒;絕不能留下他們作惡害人!
他的思潮一轉,接着又懷念父母師長和如霜、冷峯、豔雪等人;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單身赴約,面對強大的敵人時,一定會非常焦急的。
同時,他又想起許多往事,以及未來的景況,有喜有愁,滿腦紛壇;只得起坐牀上,以行功調息來代替睡眠。
天明起來,又策馬北上,沿着梁子湖邊的官道,愉快地奔馳。
中午,在山坡鎮的一家飯館中打尖。
正值他食完起身,意欲付帳起程的時候,忽聽得街上人聲嘈雜,擁擠而來,門外的白龍,突然長嘶兩聲,意勁強急。
他知道有事發生,即刻付了飯資,出門觀看。
果然,店外街上已擠滿了人,圍住白龍及兩個灰衣人。
這兩個灰衣人,一高一矮,身帶兵器;矮的倒在地上,正在皺眉忍痛,慢慢爬起,口中連呼“唉唷”!可能已被白龍踢傷。
高個子的那個,卻在旁邊罵道:“畜生,你兇!老子宰了你!”
説完便一摸劍把,拔出長劍,欲向白龍報復。
白龍因為繮繩縛在木柱上,頭頸不能自由;只在對方揚劍之間,後腳一揚,身軀跟着向旁一閃,口中又是一聲嘶鳴。
清華正在此時走出店門;一見情形,恐怕白龍被對方刺傷;迫得身形一起,從店門口飛越眾人頭上,直落圈中。
臨空喝聲“住手”,同時右手向持劍人,隔空一堆一抓。
只見那高個子身形一仰,悶哼一聲,坐地不起;長劍同時出手,直向清華飛來,錚然一響,落在他腳前三尺之處。
這一剎那的變化,使在場觀眾驚大了眼,灰衣人嚇破了膽!一時全體無聲,好像無人旁觀一樣。
清華因為內心一急,忘了不要驚眾駭俗的事。
但此際見着眾人的表情,才知道剛才稍展身手已使這般人驚奇至極。
他只得走近馬前,拍拍白龍的頸子,表示安慰。
同時,解下繮繩,向兩個灰衣人道:“此馬系幹柱上,當然無法招惹兩位,但兩位一被踢傷,一欲行兇,是為何故?但小生不願為此小事追究下去,你們去吧。”
説完,便一躍上馬,向觀眾拱手道:“抱歉!抱歉!請諸位讓讓路!”
觀眾被他的話聲驚醒,連忙向兩旁擠閃,讓開一條人巷,望着清華漸遠的身影,發出一聲聲讚歎!
地上的高個子一躍而起,抬回長劍向矮個子道:“老焦,咱們快回去!這小子很像沈香主説的那個。”
矮個子的摸着腰骨,也似醒悟道:“呵!對的!咱們快走!”
在人影東長的時候,清華便到了武昌城外。
當他經過“中和門”時,忽然瞥見門旁有黃臉呆相的小童正在向着他瞧;形態可笑,似覺眼熟。
直到他通過城門,進入大街之際,才突然記起:是在萬勝鏢局見過的。
他在一家門面堂皇的旅店前下馬,店夥殷勤地招待,下榻在後院的一間房內。
武昌,古名江夏,地當漢水與長江合流處;人口眾多,商業繁盛;隔江與漢口漢陽鼎足對峙,合稱武漢三鎮。
城西北的漢陽門外,有黃鶴樓為著名勝地;城內有蛇山一座,和漢陽城北的龜山,隔江相對。
紅星教的劉耀武等和清華約會的地點,便是在這座蛇山的東面,一處佔地寬廣的“紅葉山莊”。
清華住下以後,接着便洗刷換水,飲食晚餐。
他因為城內是紅星教的分堂所在地,眼線一定很多;不願被他們即時發覺,影響自己的行動;所以在晚餐後,便關着房門,躺在牀上休息。
準備要好好地休息一夜,以便次日在城內遊玩一番,順便偵查一下“紅葉山莊”的地址;然後在夜間去探視莊內的虛實,以免遭受敵人的暗算。
十四日再好好地休息一晚,十五才去正式赴約。
這是他心中的計劃;本是非常妥當的;但是。紅星教的行動,是依照“避實就虛,乘虛而入”的傳統原則。
所以,事情的變化又出了清華的意外。
黃鶴樓,坐落武昌城北的石礬上,樓高數層,建築壯麗,俯瞰長江如帶,煙波浩渺;或遙望遠山春樹,風景如畫;乃是武昌最引人的勝地。
這一日,風清氣爽,春日宜人;午刻初響,便從樓下踱進一個青衫書生;腰間簫劍分懸,步履安詳。
生得丰神秀骨,俊美絕倫透出一股高貴的氣派。
他從樓下越級而上,分層細賞樓中的題詩;似乎對詩詞聯句特感興趣;最後,停於二層的欄杆邊,負手觀賞樓外的風景。
他上樓不久,又進來一個年青書生,全套藍綢衫巾,俊眉秀圖,臉如傅粉,但在神態之間,温靜纖巧。
身後跟着一個小童,淡紅襖褲,眉目秀美。
他們一路上樓,也是細心欣賞裏外的題詩留句;好像與青衫書生,有着同樣的愛好。
一會兒,他們已轉到二樓的欄杆旁,距離青衫書生,尚有五六步的地方。
忽然,那小童輕聲叫道:“小……呵!公……。”
“小蘭!你又亂叫啦!”
小童尚未説出所見,就被藍衫書生打斷。
那小童舌頭一伸,抿嘴輕笑。
但這一句“小蘭”的呼聲,卻驚動了憑欄痴望的青衫書生;回頭一看,立即笑逐顏開跑起來。
握住藍衫書生的雙手,高興至極道:“峯弟,你好吧!我們又見面了。”
接着,又向旁邊的小童道:“小蘭,還認得大叔嗎?”
説完,又回臉向着藍衫書生,滿臉歡笑地瞧個不停。
使藍衫書生羞意上臉,粉頰微紅地笑道:“華哥!謝謝你!我很好!怎麼你也在這裏?”
青衫書生接口道:“愚兄昨日才到,今天就遇見你,使我真高興!走,我們吃飯去,我還有好消息告訴你!”
同時,又向小童笑道:“小蘭,肚子餓了吧?”
那小童美妙地一笑道:“謝謝大叔!蘭兒不餓!”
青衫書生哈哈一笑,放開藍衫書生的雙手道:“走!我們進城去!”
原來,這青衫書生,正是遠來赴約的應清華。
藍衫書生即是他時刻懷念的盟弟冷峯。
清華安靜一晚後,今早向店夥探明去紅葉山莊的路線,便獨自出來;先到蛇山一轉,觀察好地勢,便繞向黃鶴樓。
意欲先遊名樓,然後夜探紅葉山莊。
不料,在樓上遇見了冷峯,故令他喜出望外,愉快至極。
乃欲把酒談心,共訴離衷。
他們返回城中,進入一家名叫“太白居”的酒樓;選了臨窗的雅座,叫來可口的酒菜;舉杯對飲,細談別後。
酒至半酣,冷峯忽向清華問道:“華哥!你剛才説有好消息告訴我,現在怎麼不説?”
清華笑着道:“當然有-!不過,我先要問你,你有個好妹妹,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冷峯秀眉一軒,壯似驚喜道:“華哥!你見到舍妹啦?真好!我不是不告訴你,而是因長沙見面的時間太短,使我來不及談到她;這隻好請你原諒了!她現在在哪裏?你怎麼遇見的?”
清華又笑道:“説來話長,我和她不單見了面,而且已結為兄妹啦!”
接着又告訴冷峯,如何遇見冷豔雪,如何蒙她贈午餐,解危險,以及協助救小金,結兄妹,以至練武回家的等等。
末後又笑問道:“峯弟,你和小蘭兩對兄妹,真是生得妙!長得像!為什麼你們學文,她們學武呢?”
冷峯接着道:“我們都父母早逝,靠祖父撫養;後來,祖父忙着經營生意,無暇照顧我們,只得請了一位西席教養我們。
“祖父的意思,是先父因學武而被害,我們不應再練武。但是,適遇我們師伯祖到來,一見之下,特別喜愛雪妹的骨骼。
“雪妹自己也不願學文,而願學武;迫得祖父無法,只好讓我兩人各從所好,文武分途,並且將小蘭兄妹分開,要我們各帶一個。
“後來,雪妹隨師伯祖去天山,學武七年,直到前年方回來;現在,已被她在西南一帶,混出個名號,叫什麼‘金環玉鳳’。
“一年到頭,多數時間在外面跑來跑去,做她行俠仗義的工作。她回去也好;免得祖父老人家,跟前乏人,總為我兄妹兩人擔心!”
清華聽完這段來歷,又接口道:“雪妹不愧是‘金環玉鳳’!今後,也許有更大的名氣!因為愚兄已為她出了點小力,助她在武功上更進一步!
冷峯卻帶着質問和揶揄的口吻道:“呵!華哥你也會武的!華哥,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雪妹和你是同行,難怪你們會如此關心要好!”
清華連忙搖手笑道:“峯弟,你不用笑我,離別不久,你也學調皮了!我也是因為走得倉促,無暇與你談及練武之事!
“至於你和雪妹兩人,不論誰文誰武,我都喜愛!我曾經要雪妹帶口信,要你在端午節以後到武當山玄真宮會見我哩!難道這不是懷念着你,關心你麼?”
這一段話,引得冷峯及旁邊的小蘭都“噗嗤”一笑!
冷峯卻不答話,只是含笑地掠他一眼,捧起酒杯細飲一口,便沉靜下來,好像在考慮什麼似的。
清華見他如此,也捧杯喝了一口才問道:“峯弟!你在想些什麼?”
冷峯注視着他道:“我有件事,想向你問個明白,不知你肯不肯老實地告訴我!”
清華一笑而答道:“你説罷!只要愚兄知道的,一定詳實奉告。”
冷峯又一沉吟,才正容向清華問道:“華哥!你覺得雪妹的人品性情如何?是否真的非常喜歡她?”
清華不禁哈哈一笑,指着冷峯道:“我的好兄弟呀!你真是書呆子!這還用得着問嗎?雪妹是武功高強的女俠,也是貌若天仙、品性温婉的好姑娘!我還不是和你一樣的喜歡她麼!”
冷峯又肅容道:“華哥!你既然非常喜歡雪妹,那就好了!因為,據我所知,雪妹雖然外表温順宜人,實則孤芳自賞,不喜歡男人接近。
“所以許多人要替她提婚,都被她一口回絕;這次,她能夠如此對你,足見她也是非常喜歡你的。
“因此,只要你稟明伯父母,我回去向祖父一説,這門親事就沒有問題了!華哥,你以為如何?”
這段説話,使清華心神一震,連忙接着道:“峯弟!你不能如此亂説,雪妹知道會難為情的!何況……唉呀!你不明白我的苦衷……這……
冷峯緊張地打斷他的話勢道:“華哥!你有什麼苦衷?”
清華苦笑一聲道:“説起這事來,使愚兄非常難過!原因是我有個表姐,叫鄭春梅,從小一起長大,非常要好!後來,我隨師上山學藝,一別五六載;雙方父母便訂下了我們的婚事。
“可是,去年春天,她全家被紅星教所害,她也被人擄去;幸得經我調查以後,知道已被人救走;但人海茫茫,現在不知她在何處?
“此外,愚兄有個師妹,叫白如霜,彼此也相處得很好!勢將生活在一起,但是,如果不找到梅姐,得到她的允諾,我還是無法如此做的;縱令老天見憐,使我如願,她們是否能夠處得下去,仍是個大問題!
“所以,談到雪妹的事,使愚兄非常為難!縱使愚兄答應下來,雪妹也一定不會同意的!如果雪妹不計較這些,而同意此事壩u何時才能找到梅姐,仍是不敢預料的事,愚兄若果隨便答應,便將誤人誤己了!唉!還是請賢弟原諒我罷!”
冷峯靜聽他説話,臉色也跟着轉變;秀眉雙鎖,含淚欲滴,似乎內心非常難受!
直到清華説完以後,仍是沉默一陣才開口道:“華哥!我也為你難過!但是,關於雪妹的個性,我知道很清楚;她能夠對你這樣好,定會愛你到底,也不會計較名份;而且今師妹能等你,她也一定能夠等你的;你放心!你現在答應下來,絕無問題的!”
清華又是一聲苦笑道:“峯弟,假如找不到失蹤的梅姐,便一切都無法解決的;我看,還是以後再説罷!來!我敬你一杯,感謝你這份難得的盛意!”
冷峯也一聲悽然的苦笑,才舉杯道:“華哥,只要你心裏記着這事就行了,以後再談也好!”
於是,他們沉靜下來,相對默飲。
彼此滿懷心事,無從排遣;只是借酒澆愁,連幹數盞。
一陣沉默以後,才由清華引轉話頭,告訴冷峯一些別的事情;及此行的大概,約定三天之後,再在這裏聚首。
晚上,清華先在房中演練一番內功,以暢心神,藉消殘酒;直到三更已到,才起身出房,擬往紅葉山莊探視。
不料,右足剛出門框,便瞥見對面房上人影一閃而來。
他連忙退入門後,暗察來人的意向。
來人一到門口,見燈光未滅,杳無人跡,便自語道:“不會錯呢!應大俠呢?難道去紅葉山莊了?”
清華聽對方口音,知是五虎中的呂梁,因即應聲而出道:“呂兄,何事光臨?請進!”
“猛虎”呂梁一閃而入,輕聲對清華道:“應大俠,少教主他們已撤離紅葉山莊,聽説是奉教主之命,北上嵩山去找少林的麻煩;留有書信一封,預備大俠應約時才交給你,約你延至下月十五,到長安西北騙山秦始皇的阿房宮舊址見面。
“我兄弟三人,奉命留守山莊內,等候大俠去赴約;所以偷機出來,預告此事,我不便多留,就此告辭!”
説完便閃出門外,越房而去。
接着,他關好門窗,尋求處理此事的妥善辦法。
他想道:“他們突然撤離此地,暗找少林的動機,一定是想在武林大團結之前,實行各個擊破。
少林是武林大派,藉此可以威脅其他各派的心理,因畏懼而向他們靠攏投降,這真是相當毒辣的陰謀!
接着,他又想道:依照我見識過的紅星教高手來説,他們的武功修為,可能已較少林的和尚高一籌,少林寺若在倉皇無備中被偷襲,一定敗得很慘。
站在武林道義上説,我必須趕去援救,從消滅紅星教的大事來看,也應該追去幫少林派!否則,少林一滅,武林必大起恐慌;我到處倡議的大團結也必將付之東流。
他想到此處,忽地起身走向案前自語道:“好!就這麼辦!我不能因私人友愛,耽誤大事!”
同時,他拿出紙筆,給冷峯留一封信,説是因急事他去,無法話別,請他在端午以後,在武當再會。
他封好了信,放在案上,預備在明天起程時,請店夥送往冷峯的住所。
然後和衣躺下,又想到了少林寺後,自己應該採取的做法;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便按照計劃,渡漢口,沿官道兼程北上,匹馬如飛,欲在五日內趕到嵩山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