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清華謝別孫震岳父子,沿江邊南行。
終於到達滕王閣,登樓眺望。
江風和暢,吹拂看他的衣襟,但解不開他的疑結,吹不盡他的煩惱!依舊靜倚欄杆,暗自思考道:金兒失蹤的事,已探查了一天,仍舊毫無頭緒,不明原因。
雖然紅裳仙子,極有可疑;但又未留要脅的書簡,是以無法證實;如果是挾仇而來的,何不殺其母子三人,偏要劫持金兒呢?
難道是邪魔之類,搶掠小孩以練功?若真要落入這種惡魔的手,金幾就非常危險了!
他想到此事,內心漸感不安。
星目不禁睜得精光外射,握著欄杆的雙手也不禁微微用力;使欄木“沙沙”作響,粉碎落地才自警覺。
接著,他又想道:“我何苦緊張呢!依照南昌近來的情況,極少有小孩失蹤的事;關於邪魔一項,實在無此可能!
還是向附近的寺院古剎進探,才有發現的希望!
對!晚上就進行工作。
於是,他便收起思潮,默默地欣賞眼前佳景。
直到華燈已上的時候,他才返回城中,找到一家餐館坐下。
店小二連忙跑來,恭敬地問道:“公子需要些什麼?小的即刻拿來!”
清華看了他一眼道:“隨便炒點菜,拿來下酒就行了。”
小二應聲退去後,清華才環視在座的客人,觀察周圍的情況,
不久,小二將酒菜拿來,清華便乘機問道:“小二哥,本城附近,有何名勝古剎可以遊玩?”
店小二聞言,笑著答道:“公子是初到此地嗎?附近的好地方多著呢!譬如滕王閣、百花洲、浮雲寺、翠竹庵,以及賢士湖、城隍廟等,都是很好的地方!”
清華接口道:“謝謝你!我想要去浮雲寺和翠竹庵,應該如何走法?”
店小二又道:“公子真是讀書人,專找這種幽靜的地方!浮雲寺在城東五里,翠竹庵在城北四里,只要出城門探問,即可找到;不過,浮雲寺不如翠竹庵好!”
清華隨手給他一點碎銀,接著便舉杯慢酌,直到戌初時分,才付賬向城東走去。
此時,城門已經關門,街上行人亦少。
他只得施展輕功,越城而出。
經過一陣飛馳,他已停身在城東的叢林邊,望著黑漆的四野。
暗自想到:浮雲寺確在何處?自己從未來過;這樣暗中摸索,真是空費氣力!可見自己的江湖經驗仍是非常缺乏!
不如先行回去,等明天再來好些!
因此,他回頭轉身,即欲馳回城中。
忽見右側不遠處,有人影晃動,似向城中飛奔,不由心中一動,毫不考慮,便展開身形追去。
只一會兒,便已追入城中,直往威武鏢局而來。
一路上,他用絕頂的輕功追躡在那人身後,已看清是小巧的身影;從形態上判斷,是個女人無疑;所以不敢過分接近,免被對方誤會。
進城以後,被城中未滅的燈光反映,更看得清楚無誤;故即向右繞行,搶先馳回威武鏢局後面。
藏身在自己臥室的側簷下。
轉瞬間,來人已停身在臥室屋面,稍一駐足,又飄落窗外空地上;隨見她靜立一陣,才挨窗下不動,似乎是測聽房內的動靜。
同時,又見她伸手入懷,摸出一件白色之物。
稍為沉吟,便從窗門縫中慢慢塞進房內。
清華藏身簷下,一切已看清楚。
在他判斷之下,已知來人,就是紅裳仙子的師妹,塞進房中之物,定是書信之類;告訴自己,關於金兒的蹤跡。
因此,他內心很感激這位姑娘,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帶來一線希望。
所以,他在感激和興奮的情緒下,即刻輕飄下地。
掠至那姑娘身後數尺,才停步笑道:“小生累蒙姑娘駕臨,惠賜好意,真是感激無限!可否暫留片刻,請進房中小坐?”
那姑娘驚得一跳,左掠數尺,轉身一瞥之間驚道:“咦!怎麼是你?”
清華接口道:“不錯,小生外出剛返,即見姑娘駕臨,所以停此以待,並向姑娘面致謝意。”
他一面說話,一面注視著對方的面貌,但所能見到的,只是婀娜的身影,和頭巾扎著的頭髮,其餘面目等處全被面紗罩住。
姑娘聞言之後,略作沉思又道:“一點小事,不算什麼!也用不著謝!不過,現在夜深人靜,彼此不便,還是明天再見好些!”
清華見她如此避嫌,只得應道:“好的!明日午刻,小生在翠竹庵敬候芳駕。”
姑娘只輕應了一聲“再見”,便一式“紫燕斜飛”向左越房‘而去。
清華只得進房檢視所投信簡,只見寫道:
“紅裳仙子劫一小孩,潛居城東十里之古剎;並迫其師妹保密,意欲攜返雲雨谷;引君追蹤前往,君心仁良,願善處之。”
所以,他看這信後,便暗忖:果然是紅裳仙子乾的!
但是,黃衫姑娘既被威脅,當然不敢再來投函;那末投信的姑娘是誰呢?
看信上的口氣,定是另外一人無疑。
接著,他啞然一笑,自語道:“明日見面之後,一切即可明白;何苦瞎猜呢?”
於是,他帶著輕鬆的心情,開始做他的例行晚課。
第二天早飯後,他便告訴陳威明夫婦,金兒已有消息;而且毫無危險,不久即可回來。
同時,問清往翠竹庵的路線後,便緩步而去。
翠竹庵在城北的小丘陵內,環境清幽,遍植綠竹;庵內房屋甚多,佔地頗廣;但因修者盡是女僧,故庵門常關,男客不許入內。
清華慢步而行,到達庵前,已是卯時未刻。
他隨意在庵外欣賞一番,即靜立石級上面,等候那位投函的姑娘。並且懷著一絲心念,在猜度她的美醜成份。
正在他猜想得不到結論的剎那,耳畔已響起一串低幽溫婉的聲音道:“讓你久等了,還認得我嗎?”
他急忙回頭一看,不禁內心大震,即刻接口道:“呵!是姑娘你!小生幸蒙贈物午餐,尚未面謝,豈敢相忘!
他一邊說話,一邊望著姑娘注視;這一次,總算見到她的廬山真面了!
只見她,瓜子臉,柳葉眉,杏眼桃腮,朱唇瑤鼻;一身淺藍緊裝,身材婀娜,滿頭青絲後掠,細細飄風,真是“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最使清華傾倒的,是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蛋,和溫柔嬌羞的氣質!使他一見以後,心靈上別有一種感覺!
所以,他痴痴呆立,話亦中止,只覺得姑娘很美,美得和白如霜不分軒輕。
可是,他這種出神的態度,卻教姑娘始終面熱耳紅,嬌羞無限。
螓首低垂,輕聲笑道:“以前小事,何足掛齒!只要不嫌粗俗,即已萬幸!”
話聲驚醒了清華,使他惶恐不安,急聲接道:“豈敢!縱令前事不提,小生亦甚感激投函報警之事;如此之賜,安能不謝!可否請示芳名,以便小生永銘心海!”
姑娘似已恢復正常,抬頭微笑道:“告訴你,當然可以,但不許怪我!”
清華接口道:“豈敢!豈敢!”
姑娘又輕聲一笑,緩緩說道,“在安義旅舍之中,早已告訴了你;現在還來問些什麼嗎?”
清華恍然大悟道:“呵!原來是冷姑娘!小生屢蒙大德,實在感激不盡!以後如需小生效力之處,則赴湯蹈火,必有以報!”
冷姑娘又輕聲道:“只要你不見外,不究玉馬之事便好!我……”
她似是心有所感,突然低頭不語;使清華不明其意,只得答道:“應某身蒙大德,豈有為此小事而見外!何況玉馬本是玩物,姑娘僅是交換而已!請莫耿耿於心,使小生更覺慚愧!”
冷姑娘得到清華的這番解說,心情又恢復如前,抬頭望著清華,溫婉地笑道:“得你‘青天飛龍’寬恕,此心已足!冷豔雪有生之年,亦將永誌不忘!”
清華面對如此佳人,似已暫時忘了金兒失蹤的事;接著又問道:“冷姑娘身邊之小妹呢?難道未來南昌?”
冷豔雪看他一眼道:“來啦!如果沒有她,我亦少知許多事情!不過……”
說至此處一頓,又接著道:“她已先去監視紅裳仙子的行動,免被遁走,那被劫的小孩,是你何人?”
清華正容接口道:“令姐妹如此關懷費心,真使人感動;被劫之小孩是敝師侄之子,頗為聰明可愛!姑娘對此事之處理,可否提出高見?以便小生遵循!”
接著又道:“姑娘以為即刻進行,抑或待晚間前去較佳?”
冷豔雪微微一笑道:“君為主將,自應以你意見為是!不過,紅裳仙子有師妹同路,若同時向我等糾纏,則較麻煩;小芳年幼,未必能順利達成救人任務;不如晚間前去,我等分頭進行,那就一無顧慮!”
清華連聲讚許道:“姑娘高見極是,佩服!佩服!”
同時又笑道:“說來實在慚愧!小生浪跡江湖,經驗甚缺;還望姑娘不棄,常加指教!”、
冷豔雪紅雲乍現,秋波向清華一掠,嘴角帶笑,轉身慢慢前行。
清華當時一呆,弄不清什麼原因,使姑娘含羞不答。
但也腳不停步,跟著徐行,心裡一陣忐忑,暗自忖道:“我在何處開罪了她?還是說錯了話兒?”
他跟在後側走著,慚慚穿過庵側的竹木,轉向一條小徑;這直通庵後的樹林,人跡稀少,只有鳥聲喚侶,野花獻媚,別具一種情調!
他倆一陣頗長的沉默以後,彼此都有點尷尬!幸得環境清幽,漸漸使他倆心靜神往,忘了一切。
他倆穿過樹林,到了林邊的荒地上。
不遠又是一片竹林,清廕庇日。
冷豔雪燒燒徐行,正想越過荒地,走向對面的竹林,不料,她走了幾步,突然驚叫一聲,花容變色。
身如乳燕投懷,向後直撲清華而來。
清華也頓時一呆,下意識地雙手一伸,拖住她的嬌軀;同時足根用力,身向後仰,式演“倒趕幹層浪”,後掠兩丈餘。
他停下身來,才發覺冷豔雪餘驚未消,伏在自己懷中;嬌體如棉,幽香襲人;頓使他一陣心跳,全身發熱。
連忙放開雙手,低聲嘆道:“冷姑娘!沒事啦!你發現什麼?”
冷豔雪聞聲而醒,慌著挺立嬌軀,後退一步;並且低頭含羞,滿面紅雲,雙手揉著衫角,默然無語。
清華只得訕訕笑道:“真抱歉!小生冒突之罪,還望姑娘寬恕!”
冷豔雪仍舊垂頭不語,毫無表示;使清華內心惶急,以為她,因為自己在無意中抱她後退之事,仍在生氣。
所以又拱手作揖道:“小生冒犯之失,實非本心!如姑娘不予寬諒,則應某無顏再立人世;只有遁跡空門,以贖此恨!”
冷豔雪見他惶恐至極,說得如此嚴重,不禁“噗噗”一笑,螓首一搖;即刻轉過身去,靜立如舊。
清華聽她一笑,才如釋重負,愉快地鬆了口氣,但又一時想不出話題,只好悄立在她背後不動。
其實,冷豔雪毫無責怪心理;不過因她自己一時驚慌,撲入清華懷中;經過清華摟著一躍,心靈突感一陣迷惘!
後經清華輕喚警醒,雖然即刻離開懷中,退後俏立;但是剛才特殊的感覺,仍使她心神忐忑,嬌羞無限!
所以,她只得不理清華的說話,低首含羞以對,偏遇清華在不安之中,會錯心意;以為她惱恨剛才的舉動,不理自己;迫得他數番告罪,引咎自責,卒因他惶急可笑的態度才博得冷豔雪開心一笑!
清華見她轉過身去,仍舊無言靜立。
又輕聲道:“冷——冷姑娘剛才你究竟見著何物?”
冷豔雪仍未轉過身來,只是幽聲地答道:“是蛇!”
清華也意外地“呵”的一聲,便自忖道:真奇怪!一個身懷絕技的女俠,怎會因一條小蛇驚得怪叫呢?
他這種想法,只是在一般正常狀態下而言,可以說是對的。
但是,當一個人處在一個非常靜僻的時候,如果突然遭受一個蚊蟲的襲擊,也會驚叫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拍打,以為抵抗。
剛才的冷豔雪,就是因為這裡的環境,異常僻靜;她又在全神想著將來的一切;當她向荒地草叢中舉步前進的時候;右腳剛及地面的剎那,便瞥見草中鑽出一蛇;全身黑白相間,頸子鼓漲甚寬,張口向她咬來。
所以嚇得縮腿翻身,驚叫一聲;同時因女人在危急時候,尋求男性保護的天性,使她忘了一切,撲向清華懷中。
而清華本人,亦是在緊急應變的本性和男性保護女性的天賦心理軀使下,忘去了一切俗禮和嫌疑,坦然地伸出雙手,抱住冷豔雪的嬌軀,向後疾退。
這都是在某一個環境中偶然突發的事件;任何英雄豪傑、武功高強的人,也無法避免的。
冷豔雪是個素性溫婉沉靜的人,雖然身懷武技,在這種情況中一樣無法例外。
清華不明實情的想法,正表示他的人生經驗尚淺;心中純潔無暇,滿腦子的正常事理;亦可說稚氣未脫,見識尚未完全成熟。
因此,他帶著懷疑的心情道:“蛇!蛇有何可怕!看看是否還在,讓小生將它除去!”
說完便舉步向前,欲向荒地走去。
但他這種幼稚的行動與說話,卻引得冷豔雪心中一喜;突然轉身瞥他一眼,笑靨乍展道:“算了吧!還是到別處走走好了!”
說完便先自舉步,向來路慢行。
使清華聞言轉身,從後追來道:“冷姑娘,你真仁慈!現在午刻已過,不如回城中用膳,再向浮雲寺一遊!待到天黑,再去找紅裳仙子,你以為如何?”
冷豔雪仍舊緩步前行,只是嬌容半轉,頷首微笑以示允諾。
當夜色深濃,酉末戌初的時分,他們已在浮雲寺內同遊整個下午;最後商討計劃,由冷豔雪前導,引著清華向東前進。
清華以輕鬆的姿態,陪著冷豔雪飛馳;一盞茶間,便已越過幾座丘陵和叢林,到達一座小山下。
這山不高,只是遍生喬木;一上山坡,就覺得陰森森地有些怕人。
冷豔雪引著清華,向南一轉;停身在林隙中,左手向下一指道:“山下林中便是紅裳仙子暫時的香閨,她們住在中間的小樓上,你得小心應付!我找著小芳,一齊去救人;成功以後,以拍掌為號,再在此地見面。”
清華只應了一聲“好”,便見冷豔雪嬌軀閃動,消失在樹蔭裡。
他稍一靜立,向四周測聽一下;隨即身形直起,一式“夜鶴沖霄”,在兩三丈高的樹頂,腳尖一點,直向山下撲去。
兩三個起落,他已停身在古剎右側的大樹下;這裡對裡面的情形,雖在黑夜亦看得相當清楚。
這古剎的面積不大,是回字形的建築;四周是低矮的平房,只有中間佛堂,兩層高聳,全剎靜肅,黑影重重。
只有佛堂上層仍是燈火明亮,人影依稀。
清華藏身的樹上,離那佛樓有五六丈遠,他默察一下剎內的情形以後,身形一沉即起,向左斜飛三丈多高,臨空縮腿俯身,雙手後掠:變成“倦鳥歸巢”之式,又橫飛三丈,投入佛樓窗下的黑影裡。
以他高絕的身手,輕立窗下斜簷下;真是輕巧至極,使紅裳仙子毫無所覺。
同時,聽得樓內的紅裳仙子道:“師妹,小孩已帶回兩天了,那書呆子一定急得要死!明天一早,我想帶著小孩先走,你留在此地,到晚上再去投書,通知他要找小孩,可到呂梁山雲雨谷來。”
話到此處,停了一陣又道:“至於你自己,在投書以後,便要兼程趕回去,告訴大師姐和三師妹,早作準備。等他追來時,合我們四人之力,一定可以擒住他。”
說到這裡一陣吃吃蕩笑後,又聽得道:“那時候,一定讓你這未經人道的仙女,嚐嚐溫柔滋味!恐怕你嚐到甜頭以後,比我還來得厲害呢!”
“咦!你怎麼不說話?是怕事呢?還是不願意?哼!告訴你,你不願也得願,不行也得行!否則,你哭的時候就多了!”
清華聽清這些話後。知道紅裳仙子確實是個可惡的淫娃。
她們四姐妹中,只有那黃衫姑娘才是玉潔冰清的好女子,清華一時義憤油生,決心要助她脫離火坑。
同時,他覺得自己,必須即時現身,制住紅裳仙子,好讓冷豔雪順利救人;免得夜長夢多,又發生其他意外的變化。
因此,他即刻身形斜起,臨空出掌輕向窗門一揚,便在一聲“嘩啦”暴響之中,式演“乳燕穿簾”而入。
同時大笑道:“多謝你關心!不用再叫令師妹投書,小生已先來拜訪了!”
他一入樓中,口內在說話,眼睛在觀察樓內的情形。
覺得這三丈多寬的古老佛樓,除了神龕兩邊,給她用布簾掩住外;其餘部分,倒也收拾得乾淨整齊,桌椅俱全。
他這樣地突然出現,只驚得紅裳仙子兩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甚至清華說些什麼?她們也未聽清一句。
清華見她們呆立不語,又笑道:“小生此來,專為領回敝親,仙子該不怪吧!”
這時,紅裳仙子才清醒過來,自知無法逃遁;只得假作輕鬆,嬌笑道:“唉唷,我的相公呀!此處能得你降臨,愚姐妹真是高興,請坐嘛!”
說完,又媚眼亂飛,搔首弄姿,宛如接待久別的情人。
但那位黃衫姑娘卻婷婷靜立,面呈惶急;一對秋波瞧著清華不移。
清華知道紅裳仙子奸滑,恐她又有詭計施為,所以接口又道:“不用客氣!請將敝親交出,小生即刻離去。”
紅裳仙子又嗲聲道:“是嘛!小兄弟正在熟睡,待我進去叫醒他,好跟相公回去,免得你說我夏雲卿不通人情!”
說完便閃身進入右邊布幕內,使清華來不及制止,只得瞧著黃衫姑娘,欲從她的表情上,猜度一點實情。
可是,剛看見黃衫姑娘把頭一搖,已聽得紅裳仙子復現幕外道:“相公啊!真糟糕!令親已被他人劫走了!不信,你瞧瞧!”
清華聞聲轉臉一瞧,頓使他玉面發燒,不敢正視,連忙俯視地上,怒火頓興道:“少胡說,快把人交給我。”
紅裳仙子“吃吃”蕩笑,慢慢向清華前進道:“真的嘛!人已被劫,我有什麼辦法呢?你不相信,我就閉著雙眼給你殺罷!”
說後就雙眼一合,雙臂向後一背,挺胸扭臀,直向清華撞去。
迫得清華忙向右閃,不敢抬頭道:“你若再做無恥動作,小生真要……”
紅裳仙子仍是蕩笑不已,不理清華的警告,只把身體又向清華移近一步,迫得清華無法可想,只得又退一步。
這種尷尬的場面,實在令人可笑。
清華身懷絕頂武功,舉世無匹;何以會被紅裳仙子迫得毫無辦法而後退呢?
原來,紅裳仙子再度出現幕前時,已非先前的裝束:
只見她,身披一襲淡紅色的輕紗睡袍,薄如蟬翅;裹胸肚兜,盡皆除去!肌膚似雪,丘壑迷-;肉感四飛。
所以使清華一瞧之後,玉面發燒,不敢再看,只得俯視地上,提出警告。
可是,紅裳仙子毫不理會,竟又藉機向前,直到清華面前三尺之處;仰臉閉目,雙手由前向後,撩起紗袍一背,即見肥臀纖腰,浪風輕擺,如藕粉腿,左右凝脂,全體曲線畢露,盡呈清華眼底。
頓使他神經緊張,連忙閉目左閃,空負一身絕技,失常得無從下手;以致紅裳仙子進一步,他則退一步,形成一種非常尷尬的局面。
旁邊的黃衫姑娘也羞得雙手捧臉,垂頭閉目,嬌軀發抖,即刻轉身背上。
紅裳仙子自知武功不敵,改用色情攻勢;異軍突起,大出清華的意外;竟鬧得一時失措,心情緊張!
連最常用的“震指彈穴”手法也忘了使用。
因而被紅裳仙子迫得著著後退,漸漸退近窗邊。
只要再退兩步,便無法再退。
然後,紅裳仙子並未因此而止,仍是昂頭背後,款步而前。
終使應清華背靠窗牆,咬牙閉目。
接著,又見紅裳仙子收手揚肩,向後一挺,即刻紗袍後飛,全身畢露;蕩笑連聲,藕臂突張,挾著乳風臀浪,直向清華抱去。
應清華被逼無法可想之際,只得猛睜俊目,怒喝揮掌,兩側一蹬,身形便仰面斜飛,直衝窗外而出。
在窗外空中,一式“鷂子翻身”,右腳一點左腳面;身形即似脫弦去箭,直射左邊廂房降落。
回身定睛觀察,頓使他懊悔不已。
因為,這時佛樓上面,燈火全滅,塵沙蔽目;但又寂靜無聲,不明紅裳仙子二人的生死狀況。
故使他後悔在盛怒之下,掌力用得太猛,以致波及黃衫姑娘和堂內的菩薩佛像。
同時,他又感到非常奇怪和懷疑:何以冷豔雪二人在這種暴響以後,仍未出現?小金是否被救出?抑或真遭別人再度劫走?
故此,他靜立沉思一陣,隨即一聲長嘯,響徹雲霄;意欲招呼冷豔雪前來。
但是,嘯聲過後,毫無反應;只有後進的房屋內,似有火光一閃;引得他毫不遲疑,縱身撲去。
他依照自己判斷的方向,找到那間房門。
但房內漆黑,無法看清;心欲進去察看,又恐藏有敵人,只得輕聲喝道:“房內何人?點燈出來!”
話後一陣靜默,又接著道:“只要你燈亮起來,小生絕不為難你!”
又經一陣靜寂,才看見火光一閃,全室通明,一位驚恐未消的老太婆站在燈旁發抖。
清華進入門內,輕聲道:“婆婆,莫怕,小生並非惡人!只是有點小事,欲向你探個明白!”
老太婆聽明清華的來意,又見他是個讀書相公,才恢復正常道:“小相公要問的事,是不是關於樓上的小姐和孩子?’
清華接著笑道:“不錯!小生正要找那小孩!”
老太婆望著他道:“相公來遲啦!老身的家,原在前村,被二位小姐請來燒飯;自從大小姐帶回小孩後,就交給老身招呼。
“那小孩恐怕有病,只吵著回家,卻不會走路;直鬧得沒辦法!剛才又一位小姐找來,說是她的侄兒,被樓上的大小姐偷來的。
“老身本想去請大小姐來對證,不料一轉眼間,人已沒有了;不知是有人還是鬼!嚇得我全身發軟,唉呀!大小姐又要罵我不中用了!”
清華聽她的說話,心知小金已被冷豔雪救出,心情也安定得多,接著道:“啊!原來如此!謝謝!”
說完,便退出房外想道:小金既被救出,等會再去找她亦不為遲;還是先到佛樓上去看看黃衫姑娘如何?
於是,他又像一縷輕煙,躍國佛樓的窗下,悄悄地向樓內探視。
只見微弱的燭光中,黃衫姑娘正在收拾東西,紅裳仙子已穿好衣服,癱瘓地躺在椅上;佛樓的右邊支柱傾斜,牆壁已崩個大洞,瓦面也塌了一角。
由方向判斷,他知道這些現狀就是剛才自己怒極發掌的結果。
他帶著歉意,從窗口躍進道:“姑娘沒有受傷吧!令師姐如何?小生對此事覺得非常抱歉!”
黃衫姑娘一驚轉身,一呆以後,才不安地道:“應大俠,謝謝你的關懷!我師姐的傷很重,恐怕要回師門才能醫好;不過,這事是她的不對,應大俠不用自責!”
本來,清華因她留簡示警的事,已覺得她是正派人;今又聽她說出這等懂事明理的話來,更覺得她是個好女子。
所以很尊重地道:“小生知姑娘是正派人,所以非常敬佩!不過,姑娘環境並不理想;希望重返師門之後,少與令師姐等同遊;免因她們之不良行為,引起他人對姑娘誤會!至於令師姐之傷勢,小生看在姑娘份上……”
說到此處,又從革囊中取出玉瓶,倒出一粒“百草還魂丹”遞給黃衫姑娘道:“此粒丹藥,功效頗大,可叫令師姐服下,可替她推拿一番,即有奇效!但希望她醒來以後,姑娘能夠勸她改過遷善,重新作人!”
說完便轉身走向窗口,似欲離開此地;但到了窗口,倏又回身向姑娘道:“今後,姑娘如在師門無法容身,或有急難時,可到華山落雁峰南之何仙岩,拜謁靈清庵之了塵師太,說明來意和與小生認識經過,必可為你作一妥善安排。”
黃衫姑娘被他說得熱淚欲滴,感激無限;顫著聲音道:“大俠金玉良言,谷幽蘭終生感激!但敝師姐習性已慣,能否從善,未敢逆料;小女子只有盡心而已!”
清華雙手一拱道:“好!姑娘珍重!”
接著即從窗口飛出,馳向與冷豔雪約定的林隙內。
、他到了林內,連續三次拍掌,均無反應;不禁暗自忖道:分手時約好在此見面,何以使她失約呢?
莫非她等得不耐煩,先自帶著小金回去了?
抑或另有原因,迫得她先行離開?
他猜想一陣,仍無法得到結果;只得席地而坐,運用“天通耳功”,偵聽四周的動靜。
果然,他靜坐之中,發現一里外的來路方向,有人正在極力拼鬥。
他一躍而起,仰天長嘯,嘯聲震盪林野,衝激夜空,迴音如潮,聲勢驚人!跟著身形驟起,從林頂飛躍而去。
一會兒,他尋聲而至,停身在拚鬥人的旁邊不遠;定睛一看之下,不覺怒火驟升,即欲出手懲敵。
但見拚鬥中的冷豔雪雖因久戰不勝,體力已不如對方,但招式凌厲,一時不會即敗。
小金兒和小芳分躺兩邊,他很快地捧過小芳,放在小金旁側;順手往她“巨骨穴”一推輕震,即使小芳解穴坐起。
隨即又用雙手,往小金身上拍打一遍,再往“委中穴”上按摩一番;便令小金翻身醒轉,但因閉穴太久,無法像小芳一樣,即時行動自如。
他輕聲囑咐小芳幾句,便起身向冷豔雪走去。
這時,冷豔雪因為天賦、體力所限,身法和招式已顯得緩慢不靈;手中的龍鳳金環也已守多攻少。
清華見時不容緩,即刻輕喝道:“停手!”
同時用左袖向兩人中間一甩,捲起一股不見凌厲,而又壓力萬鈞的勁風,迫使雙方速向後躍。
然後笑向冷豔雪道:“請姑娘休息一會,讓小生見識一下崆峒絕學。”
接著,又向那黑色勁裝,抱劍呆立的人道:“閣下身懷崆峒絕學,何故攔擊冷女俠三人?小生願以事主身份,敬候賜教!”
那黑衣人正因被勁氣迫退,心中懊惱萬分,在一呆之間,又聽見清華在挑戰;更怒恨交織,大聲喝道:“你是誰?竟敢管我‘神劍飛虹’的事?”
清華見他身材適中,長得倒俊;但狂做無人,口出大言,顯然是教養不良的少年;因而存心氣他道:“閣下自稱神劍,憑何絕學?究竟有何高招,你不妨盡力施為,讓小生一雙肉掌領教一下這次欺凌婦孺之本領!”
那黑衣人氣得兩眼圓睜,長劍一揮道:“好小子!你真不要命!我邵金昌只好成全你了。”
說著便長劍一擺一挺,踏中宮,走洪門,一式“毒龍出洞”,直取清華的前胸。
清華因已存心戲弄他一番,所以見他挺劍前來,只是冷笑一聲,靜立不動。
邵金昌一劍出手,眼見清華不避,內心暗喜!
正以為一劍就可解決對方。
但是,等他劍勢將盡的剎那,卻不見了清華的身影。
同時,自己背後,已響起了清華嘲笑。
他羞急得怒喝一聲,長劍由前向後,式演“飛龍纏身”,隨著身形疾轉;同時一式“梅開五福”,劍尖抖起幾朵劍花,又向前面罩去。
不料,劍花罩去,又失了對方的身影。
只覺得腦後一涼,已聽得清華笑道:“崆峒絕學,本是不凡!可惜閣下手腳太笨,無法配合劍法!何能自誇神劍!”
這一來邵金昌真驚得冷汗直冒,連忙進步回身,抱劍說道:“酸丁,你有種嗎?如果有,就不要躲躲藏藏!”
清華知道不給他吃點苦頭,絕不會心服的;當下笑道:“哈哈!閣下既有興致,自是一定奉陪;來罷!只要你能迫我躲避一步,小生即刻認輸!”
他這種自找約束的允諾,喜壞了邵金昌;以為再大的本領,也無法呆立不動接住崆峒絕學的龍虎劍法。
故即大喝一聲:“好!看劍!”
隨著展開龍虎劍招:從“龍吟虎嘯”一式起,直演下去,劍尖幻起一串串的光花,圍著清華猛攻。
劍風勁氣震盪數丈以內,聲勢十分驚人。
使冷豔雪和小金二人,都內心惶急,手心沁汗。
小金更拉著冷豔雪的左手;仰頭問道:“姑姑!我師叔祖會贏嗎?”
冷豔雪給他一叫,才收回心神,俯首向小金安慰道:“他會贏的,你放心!”
說完,又抬頭注視著打鬥的場中。
那邵金昌的龍虎劍法,正拼命地向清華進攻。
應清華仍舊儒衫飄忽;任他如何盡力刺擊,也無法迫使對方移動一步;只覺得清華稍一擺手甩袖,即有無比勁力,直衝而來。
迫使他趕快閃避,反使綿密的劍法不能運貫;心內也漸漸恐慌,冷汗直往外冒。
等他第二遍使完龍虎劍招,再次從頭開始的時候,越發感到不妙!
因為,他的體力已因盡力施為而損耗過半;應清華的周圍,又像產生一種無形的吸力;使他的劍招身法都不能靈活控制。
還有應清華的震指手法,最使他傷腦筋,只要他招式稍慢,便會被應清華以“震天指功”彈得寶劍欲飛,虎口發麻。
這幾種遭遇,都是他意想不到的。
因此,他愈來愈慌,愈慌愈糟!待他第三遍劍法演完時;已累得頭腦昏花,步履踉蹌,劍招混亂,氣喘如牛!
但又欲罷不能,欲停無法;只有圍著清華周圍團團打轉。
好像醉漢一般,形態可笑!
引得素來溫婉的冷豔雪也嬌笑出聲道:“你就饒了他罷,恐怕他再不敢目中無人了。”
清華聞言一笑道:“小生遵命!姑娘是否另有指示!”
冷豔雪只是“噗噗”一聲嬌笑,脈脈地白了他一眼,她這麼輕聲的嬌嗔,正是她心情喜悅的表現!
人卻假作招呼小金道:“金兒,你師叔祖贏啦!看見嗎?”
金兒早已一躍向前,抱著應清華的右腿,愉快非常,連叫幾聲“師叔祖”,天真親切,溢於言表。
清華用右手撫摸他的頭頂,口中反向冷豔雪道:“冷姑娘辛苦了!為小金這事,使兩位勞心勞力,小生甚感不安!現已夜深,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上午,請攜小芳齊來,到威武鏢局一會,再作詳談如何?”
豔雪看了他一眼,輕聲應道:“好!明天見!”
說完,便攜著小芳,起步向城內馳去。
剩下清華拉著小金,走到坐地調息的邵金昌面前道:“閣下狂妄自負,有失厚道!望能改過向善為是。”
原來這邵金昌是崆峒派前輩,“聖手仙翁”的徒弟;人頗英俊,武功不弱;但因自幼教養不良,師長寵愛過甚,以致習性狂妄,走入邪途。
且因“聖手仙翁”與“羅剎夫人”有同!河之誼,是以他也與紅裳仙子等交好。
除谷幽蘭外,其他三姊妹均與他有曖昧關係。
今晚因找紅裳仙子而遇豔雪出來,欲施輕薄,引起爭鬥。
終於吃個大虧,得到教訓。
次日上午,豔雪攜小芳往訪清華。
陳威明夫婦除了親向豔雪道謝外,更熱誠招待。
他夫婦心中,更對冷豔雪讚美不已!認為只有這樣美麗、溫婉賢淑的小姐,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小師叔!
所以,他夫婦兩人,因為小金和清華的雙重關係,招待得特別殷勤周到。
冷豔雪自進來以後,始終是面現紅暈,嘴含淡笑;似是嬌羞不已,愉快至極!但又說話不多,常以頷首示意。
反觀小芳和小金二人,自二人見面時候起,便拉著小手,在院外玩得非常高興!
午飯以後,小金和小芳仍是玩他們自己的。
陳威明夫婦只陪著清華二人,在房中閒談一會;便藉著其他事故,識趣地告離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