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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巧遇名師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

    這是秋天,正是楓葉飄紅,菊蕊齊放的季節。

    金風擁吻着枝頭的黃葉,踏着輕巧的舞步,飄向那廣闊的原野,掠過那如練的湘江。

    漣漪碎浪,引起人們心湖的共鳴,興起了秋的懷念!

    是日近黃昏,金烏西墜的時候,靠山面水的臨江村特別顯得寧靜。

    雖有幾聲雞犬吠鳴和隱約的漁舟唱晚,但生活在這似是世外桃源的村民,誰也不感到黑夜快來的可怕!

    在那溪畔私塾的大門口,湧出二十多個孩子;這是村內兩百多家人家的子弟;每天傍晚放學,從這裏走回家去。

    他們興匆匆地走出這座杏壇式的房子,沿着溪邊小道,走向那條橫越本村南北的大道。

    突然,走在前面的打起來了,哭聲與叫罵,震驚了這些孩子善良的心。

    他們很快地圍攏來,拉開了吵打的雙方。

    只有最後的一個,鎮定如常,踏着安詳的步伐,走向前去,分開圍着的同學,擠進打架的身邊。

    這孩子約十二,穿着青綢的襖褲,登着精製的布鞋,左肩掛着個書包,長得十分惹人喜愛;有一張白中透紅的臉蛋,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雙肩斜飛,鼻如懸膽。

    更配上微翹的小嘴,隱現的梨渦,真是粉雕玉琢,美比金童。

    他看了打架的對方一眼,便向那生得較小,而仍在抽泣的孩子道:“鄭清和,你們為什麼吵打?”

    “他要搶我新買的墨硯,搶不到就打人,真不要臉!”

    鄭清和一邊擦淚一邊回答,口勢十分不滿對方。

    “何強仁,你真的搶他墨硯。”

    “哼……”

    那名叫強仁的孩子,圓睜着雙眼;哼了一聲,不願回答。

    “何強仁,你不願回答,就表示你已承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爸很有錢,何不自己買一個呢?自己不買搶人的,搶不着又打人,這更是不對了!”

    那孩子人小懂理,主持公道,像個不怕強暴的俠客,用正義去責罰惡人!

    同時,其他的孩子,也引起了共鳴,參加了嚴正的聲討:

    “何強仁真不對!”

    “若再搶人的東西,我們也打他!”

    “對!我們打他!”

    “對!打……”

    一時羣聲而攻,使何強仁羞紅了臉,驚恐欲哭,翻身衝出人羣,向那小橋跑去。

    孩子們又安靜下來,移動着矮小的身軀,走向回家的路。

    只剩下那抱不平的孩子,望望西天的彩霞,低聲對鄭清和道:“走!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

    這時,從溪堤上下來一位中年文士,負着雙手,踱向孩子的面前道:“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裏?”

    “呵!大叔!”

    那孩子指着村北的樹林道:“我叫應清華,這是我表弟,我們都住在那邊。”

    文士見他聰敏可愛,心甚高興,又向他笑着道:“好!你剛才雖是做得對,但人家比你大,難道不怕他發怒打你嗎?”

    這一串説話,似已激起這孩子的剛強性,雙眉一掀,滿口肯定的語氣道:“哼!我才不怕!只要他無理,誰我也不怕,現在打不贏他,將來就能打贏的!”

    “好!有志氣!但是,你要打壞人,必須讀好書,學好本領才行!因為惡人都是有本領的,你説對嗎?”

    “對!我一定要找個大本領的師父,才好學會本領去打惡人,可惜不知哪裏去找呢?!”

    那孩子説到此處,頓一下又道:“對不起,大叔!天黑啦!我們要回去了。”

    文士接着道:“好的,明天這個時候,你能夠到那竹林裏來嗎?”

    他指着私塾後面的一片竹林又道:“假如你真的不怕困難,想學本領的話,我可以替你想辦法!”

    “好,大叔!明天見!”

    “明天見!”

    炊煙已拖過樹梢,暮色也吞噬了江村,停立橋邊的文士,愉快地自語道:“是個好孩子!是付好材料!真是不負此行也!”

    一陣秋風過後,帶着一線黑影。消失在夜色裏。

    原來,臨江村地濱湘江,後靠嶽麓山,村中兩百餘户,多數以漁農為生;只有三家大户,但也善惡不齊。

    村北兩户,盡隔一片竹林,世為通家煙親之好。

    靠南一家姓鄭,名承恩,祖父均為前明御史,頗有賢廉之譽。

    娶妻應氏,生二女一男,長女已出閣,適九江馮氏;次女名春梅,年方十三,聰明秀麗,十足美人胎子。

    幼子即是清和,才到課讀之年。

    承恩為人曠達,酷嗜詩酒園林之樂。

    滿族人關後,看破功名利祿,隱跡家園;猶幸祖蔭不薄,足供應用,尤以園林一片,佔地頗寬,亭台池閣,頗堪留連寄性!

    稍北一家,祖先業商,姓應名豐,為人明理樂善;年近花甲,體猶健壯。

    妹適鄭家,即清和之母。

    夫人陳氏,生有二子,長名新民,已屆壯年,娶妻餘氏,已生一女;做事甚有父風,現在長沙經營豐益錢莊。

    幼子清華,為晚年所得,年方十二,已讀四年,聰敏異常,秉賦特異,倔強堅毅,義勇好學;讀書過目能誦,遇事反應快捷。

    尤以性喜詩詞歌賦,陶情寄性之學,常自手捧一冊,默唸低吟,搖頭擺腦,酸態盎然,不單甚得家人喜愛,且常為塾師同學所讚美!

    溪南一家,姓何名繼祖,祖為清初參將,遺產甚多;繼祖生性暴躁,強霸非常,平日欺壓村民,常使旁人側目。

    生有一子即強仁,年已十四,淘氣兇橫,不喜讀書,常常欺打村中小孩,使人莫可奈何。

    這三家雖是共處一村,但鄭應兩家,均少與何家往來;尤以對人做事的不同,村民反應各異,徑渭分流,清濁瞭然。

    又是一日傍晚,學童們已分赴歸途,只有應清華與鄭清和,慢慢地走在後面。

    清華低聲地囑咐清和道:“表弟,你先慢慢地走着,我要去看看昨天那位大叔,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呵!”

    “好的,快點回家呵!”

    於是,應清華回頭跑過那片竹林,東張西望地找了一遍;但人影毫無,只有竹葉籟籟之聲,和返巢鳥雀的歌唱,打破這裏的寧靜!

    他不禁自語道:“時間還早,也許大叔有事遲來,我在此地等他罷!”

    説着,便欲就地坐下。

    但在他身後,忽而有人道:“好孩子!我來啦!”

    他很快地轉過身子,高興地道:“呵!大叔,你好,我們談些什麼呢?”

    那文士聞言,微笑着問道:“你不是想學本領嗎?這是很辛苦的事,必須有恆心毅力,苦練不輟才能成功,你能做到嗎?”

    應清華閃着希望的眼光,望着這位親切而不知名姓的大叔答道:“我能夠,我一定能夠!但是,到哪裏去找大本領的師父呢?”

    “好!你看看這是不是大本領?”

    文士指着五尺外,一根粗如碗口的竹子,一邊説話,一邊用右手食中二指,隔空向竹身一彈,竹身“拍”的一聲,便露出個指洞來。

    清華不禁驚叫道:“唉唷!你好大力呵!可以教我嗎?”

    文士接着道:“當然可以,但有兩件事,你必須做到:第一要拜我為師,第二是不許告訴別人,父母也不例外;而且要早晚用功,不怕困難!”

    他一時福至心靈,即刻跪在地上道:“徒兒拜見師父,華兒定會努力學習的!”

    “好,起來,為師先授你內功心法,以便紮好根基;一年之後,我再回來考驗你;來,坐下,我告訴你如何做法。”

    文士説完,便拉着清華坐下,並從懷中取出一本薄書,翻開裏面的人圖,詳細地告訴他;邊説邊教他按國演練。

    一盞茶後,他便領悟了其中要領,做得也很合規矩。

    使文士看得滿懷欣慰,道:“很好!今後只要你努力用功,勤習不懈,定可如願成功;如有不明之處,可按照書中所説,再加細心研討!現在,回去罷!明年我會來看你!”

    話落,便一閃而去。

    待清華起身欲送時,已人影不見,消逝得無影無蹤。

    使他更敬佩師父的本領,堅定苦練的決心!

    進入後廳,即是女眷們的天下。

    清華踏入邊門,便見姑媽也陪着客人,正在閒談。

    旁邊表姊春梅,手裏拿個大橘子,他慢慢地走近跟前道:“姑媽,梅姐!我給姑丈拜壽來啦!”

    “呵!乘孩子,你來啦!你媽呢?”

    鄭夫人一見清華,便高興得中斷了談話,一面問他,一面將他摟進懷裏!摸頭親額,歡喜異常;可見她是何等喜愛這位自己的小侄兒!

    春梅這妮子,內心早在唸着清華;現在來了,當然更是愉快。

    只見她倚靠在母親身畔,睜着那雙温柔而清邃的眼波,不瞬地看着清華,無言微笑,別具一番情意!

    其實,清華和她都還年幼,不明所謂情愛。

    但因住得很近,見面機會甚多,性情相投,從小親熱;不論談話玩耍,她處處愛護這位表弟。

    清華也特別喜聽她説話。

    所以,只要兩人一見面,便形影不離,宛似一對小情人。

    春梅素性温柔識禮,不願在客人面前過分親熱,故以不言而笑,來表示她的高興。

    忽然,她計上心來,便右手一伸,將橘子遞給清華道:“表弟,這個給你!”

    “謝謝你,表姊!自己吃罷!”

    鄭夫人也好像懂得春梅的意思,放開清華,對春梅吩咐道:“梅兒,快和表弟去找清兒,到房裏拿個大的給他!”

    “好的,表弟,我們走!”

    “謝謝姑媽!”

    只見春梅小辮兒一擺,左手一拉清華;一雙小人影兒,便消失在走廊裏。

    二人到了後園,雙雙坐在前園賞蓮亭的石凳上,讓秋風吹拂着衣襟,戲數池中游魚。

    二人談談説説,過了許多,從懷中取出一條小玉馬,玉色銀碧,雕刻精緻,託在掌中,遞給清華道:“媽媽説,這是爺爺在京城買的,帶着可以避邪;在我週歲的時候,奶奶給了我,現在我給你!”

    他聽説是家傳的避邪寶物,心中不願奪人所愛;所以急着答道:“梅姊,這是你家的寶物,我不能要,而且……”

    “你們男人將來一定在外面闖,帶在身上,自是比我們女孩子家有用,就是爸媽知道也不要緊!”

    “梅姊這……這……”

    她這番情意,使他無言可答;看了春梅一眼,伸手接過那匹小馬兒揣在懷裏。

    “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弟弟!你要永遠好好地保管它啊!”

    “謝謝你!梅姊!我知道,以後,我定會找回一匹給你的!”

    他像決定了一件大事,滿臉是堅毅的顏色。

    時光易逝,又是一年秋風。

    清華在這一年裏,依舊是白天上學,早晚勤習內功;而人也長大許多,舉動更似大人,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眼,精光閃耀,別有精神。

    一天夜裏,人們多已進入夢鄉,他剛做完內功,便聽得門兒一啊,進來了人。

    “呵!師父!”

    他高興地跳下牀,跪在地上叩頭。

    “別多禮!孩子,讓師父看看。”

    原來,這是清華的師父,也即是那位中年文士。

    今夜仍是以前的裝束,高興地拉起清華,起頭到足打量一番道:“唔!難為你努力學習,一年的成績不錯,現在,你得跟為師上山,才能練習其他。”

    説着,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道:“為師已在信中告訴你父母,預計五七年間,你便可下山行道,但每隔兩三年,會讓你回家省親一次,請他們放心!好,我們走!”

    “師父,我要帶點衣服嗎?”

    “不用啦!我會給你預備的!”

    夜,仍是一樣的美妙安詳!人,依然陶醉在夢的懷裏!秋風過處,消失了夜行人的身影;空留下青燈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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