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舷窗外的天空一片碧藍,如同此刻鄭世捷的心情。
終於回來了,終於要見到她了,一向淡定自若的他此刻竟然有種莫名的興奮和激動。
其實,從她説想念他的時候,他的心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早就飛回國內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禮盒,小惡翼翼地打開,吊墜上璀璨的鑽石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他忍不住開始想象,這款名為“永恆”的限量版星座項鍊戴在江雪脖子上會有多麼好看!
飛機準時降落在機場,鄭世捷提着簡便的行李下了飛機,直奔出口。
他一邊疾步走着,一邊四處張望,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終於,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他看到了她。她或許不是最美的,但是也不會輕易被淹沒在人海中。因為她安靜的時候有一種獨特的好似白玉蘭一般的靜謐幽雅,而當她倔強起來的時候,又如同火玫瑰一般。這兩種看似矛盾的氣質卻被她融合得很完美。
當鄭世捷的視線停在江雪身上時,她的目光也越過周遭的人羣,飄了過去。一襲黑色風衣將他的身材襯得益發修長挺拔,五官和麪部輪麻完美得令人驚歎。
他永遠是人羣中的亮點,想要忽視都困難。因為,他彷彿天生擁有強大的氣場,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江雪迎向他灼熱的目光時,呼吸不禁微微一滯。
他闊步走向她,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插進風衣口袋,手指剛好觸碓到禮食想到待會她收到禮物時的驚喜表情’他素來冷峻的面孔也多了一絲柔和的線條。
隨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近,她的心跳急劇加速,緊張得手心也開始冒出冷汗。
當鄭世捷終於在江雪面前停下腳步時,卻發現她的身邊有另外一個男人,正是那個警察許承安。
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許承安,沒好氣地問:“你來幹什麼?今天是週一,你不用上班?專門來當電燈泡看我們恩恩愛愛嗎?”説着,他毫無顧忌地拽過江雪的手臂,輕輕一拉,就將她擁進了懷裏。
在許承安看來,鄭世捷的這個動作明顯帶有挑畔的意味。
江雪卻不自在地掙脱了鄭世捷的懷抱,重新站到許承安身邊。
鄭世捷略有些尷尬,但轉念一想,可能是她比較害羞,不願當眾示愛,便沒有追究。
不待許承安反應,江雪已經牽起他的手,鼓足十萬分的勇氣對鄭世捷説:“世捷,對不起。我想了一下,還是承安哥更適合我。”這句話反反覆覆在心裏重複了無數遍,她此刻才有勇氣説出來。她已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可是説的時候依然有些顫抖。
鄭世捷本想當着許承安的面把鑽石項鍊送給江雪,並親手給她戴上,宣告“這是他的女人,旁人請勿靠近”,所以此刻他的右手正握着口袋裏的小禮盒。
但是,聽到江雪的那句話時,他的手指忍不住扣緊了禮盒。
他原本期待的是她在機場向他告白,沒想到事情卻突然急轉直下。雖然前天晚上她在電話裏説“我可不可以不去機場接你”的時候,他就已經發覺她的口氣變得異常,只是沒料到她會再次將他狠狠地推開。
鄭世捷的俊眉微微蹙起,聲音也陡然沉下來,“什麼叫做更適合你?所謂的‘適合’不過是‘將就’,‘適合,也是‘不愛,的潛台詞。江雪,你説起謊來還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被他一語説中心事,江雪有些惴惴不安,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生怕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會在他犀利的目光下褪盡。
江雪緊緊抿着嘴唇,遲疑半晌説道:“隨便你怎麼想。總之,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給我一個理由。”鄭世捷冷冷説道,漆黑的眼眸裏藴着滲人的凜冽。
江雪做了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自然一些,“因為……我不愛你。”
鄭世捷狠狠地扣緊口袋裏的禮盒,禮盒的稜角硌痛了他,他卻毫無感覺,因為此刻沒有哪裏會比他的心更痛。
他下了飛機匆匆奔來,本來等待的是她的擁抱和熱吻,可是他現在等來的是什麼?
他給他帶的禮物是精挑細選的限量版星座項鍊,名為“永恆”,吊墜是他和她的星座,他要他們兩人就和吊墜一樣,永遠相偎在一起。她帶給他的禮物又是什麼?是她和別的男人十指相扣的畫面嗎?
當她説許承安比他更適合她的時候,他的感覺還沒有這麼強烈,只是暗自揣測她或許有什麼苦衷,但是當他親耳聽見她的口中滑落出那句“我不愛你”的時候,他覺得滿腔的期待和熱情瞬間付諸東流。
除了曾經背叛過他的秦思盈之外,江雪是第二個讓他痛徹心扉的女人。
鄭世捷從口袋中伸出手,牢牢地扣住江雪小巧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和他的目光相對,“見異思遷是你們女人最擅長的手段嗎?如果不愛我,就不要給我希望,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又將我推開?!”
他的力氣很大,或許全部的怒氣都積聚到了手上,她感覺下巴生疼,彷彿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或許是自己心碎的聲音。因為他掌控着下巴,她不得不揚着四十五度角看着他,他的表情冷酷至極,皺着眉頭,深邃的眼睛裏滿是怒火。
她想喊痛,嗓子眼卻彷彿堵住了一般,竟然發不出聲音。
兩個人就這樣對時了一番,許承安實在看不過去,上前大力推開鄭世捷,孰料鄭世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那麼喜歡多管閒事嗎?好像別人談戀愛還輪不到警察來管吧?”
許承安本想發話,但想起江雪事先和他約法三章,讓他今天陪她演一場默劇,或者説當背景板,全程只管聽不準説,所以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其實這一切都有些偏離江雪最初的設想,她本來打算先送給鄭世捷那幅十字繡的《水墨山河》,然後再跟他攤牌的,但是因為一開始鄭世捷的注意點就落在了許承安身上,所以她只能順着他的話説下去。沒辦法,只要有他在,他就能主導全局,即便這一次是她先布的局。
她將那幅趕製出來的十字繡版《水墨山河》遞給鄭世捷,“這是給你的禮物。”
鄭世捷瞥了一眼,冷笑一聲:“這麼大的禮物我可承受不起,還是留着送給適合你的人吧!”言語間滿是譏諷的意味。
“這本來就應該是屬於你的。”江雪把那幅畫展開給他看,很精緻的十字繡,乍一看,江山湖水十分逼真,酷似原版《水墨山河》。
鄭世捷臉上的怒氣更盛,極其不耐地揮開那幅畫,江雪始料未及,畫已經被他揮得掉在了地上,他冷冰冰地説道:“不要以為拿了一幅仿冒畫過來就能矇混過關!如果你以為拿來一個仿冒品就想從我身邊離開,那你休想!”
江雪彎下腰打算去撿地上的畫,誰知她的手還沒觸碰到畫,一隻皮鞋就已經狠狠地踩在了她辛苦熬夜的成果上,那隻鞋的主人居髙臨下地看着她,不動聲色地説:“所有仿冒《水墨山河》的贗品,都應該作廢!”
江雪愣愣地蹲在畫的面前,伸出手使勁從他的腳下抽出那幅畫,誰知他又在畫上跺了幾腳方才解氣,然後丟下她在原地,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看着畫上的腳印,江雪的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她的心痛程度其實不亞於鄭世捷。
許承安俯下身,輕輕捏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柔聲問:“小雷,你還好吧?”
如果真正愛—個人,選擇和他在一起需要勇氣,選擇放棄他更需要勇氣。
秦思盈對她説:“你如果真的愛世捷,就要讓他足夠幸福,憑藉你的條件,你只會拖累他,讓他痛苦。與其這樣,何不放他走呢?”
許承安對她説:“我喜歡你,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幸福。而一個忘不掉過去的人是沒法給你幸福的。”
她如果這次接受他的愛,就代表她有責任讓他獲得幸福。可是當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她一無所知,他面對融資這個棘手問題,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如果正像秦思盈説的那樣,和她在一起,就要被她拖累,就不夠幸福,那她寧願放棄。
因為愛他,她決定放手,決定離開他。
這樣的話,這份感情就會永遠地封存在記憶中,隨着時間流逝,會成為最美好的愛情。
她這麼想看似很灑脱,其實下定決心的時候也很猶豫,也很難過。
方才她都不敢正視他的眼睛,以免泄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好在他還是被她成功地氣走了,可是此刻她為何心痛得如此徹底?痛得幾乎不能呼吸了。
江雪將十字繡《水墨山河》撿起來,拿出紙巾格外小心地擦拭着上面的腳印。
許承安也站起身來,,轉頭,不經意間瞥到了不遠處正在上演的一幕戲,他忍不住推推江雪,指向機場大廳的一隅,“你別難過了,他不值得你難過,你看他嘴上一套,行動上又是另外一套!”
江雪停下擦腳印的動作,視線順着他指的方向飄過去,發現一對男女正在擁抱,男主角穿着黑色長風衣,女主角穿着橙色大衣,兩人俱是身形修長,看起來十分登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