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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玉娥及史怡仙相視一眼,立即瞧向中年女尼。

    中年女尼肅容道:“二位聽説過伍雲卿這三字嗎!”

    史怡仙頷首道:“聽過,她是武林至尊之義女,聽説她為了要替武林至尊復仇,不但吃了不少苦,至今下落不明!”

    秦玉娥接道:“住持,難道你就是……”

    “不錯!我就是伍雲卿!”

    “啊!”

    “啊!”

    中年女尼神色一慘,沉聲道:“自從義父不幸遇難之後,我為了替他復仇,狠下心委身於廖欽。

    “想不到廖欽不但敷衍了事,而且與青娘子田媚廝混,我在心灰意冷之餘,頓萌去意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據平鏡道長透露廖欽竟然是謀害我義父的兇手,我不由全怔了!”

    “因為,我發現已懷了廖欽的孽種,面對廖欽這個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的敵人,我能怎麼辦?

    “幾經思考,我終於在婚後半載留書出走了,我先悄悄的去印證平鏡道長的證詞,雖無確證,卻頗具嫌疑。

    “於是,我去找八手飛魔裘化,他在瞭解我的苦哀之後,不但答應與我做個掛名夫妻,而且替我復仇。

    “在他不幸罹難之後,我也慘遭莫名其妙的追殺,所幸在危急之時有老神仙出手相救哩。

    “這些年來,廖欽行跡隱密,老神仙啓導我靜觀其變,因此,我就心如止水的在此住持。”

    説至此,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史怡仙盈盈一跪,説:“娘,仙兒向你行禮了!”

    伍雲卿右手一揮,止住地的下跪,道:“仙兒,誰無私情呢?今後添兒就全仗你們費心照顧了!”

    説完,瞄向秦玉娥。

    秦玉娥羞澀的嘆聲:“娘!”就欲下跪。

    伍雲卿微微一笑,揮袖制止她的下跪,柔聲道:“娥兒,你的仙姐傷勢未愈,你可要多加費心啦!”

    “是!”

    三人低聲細語片刻之後,伍雲卿突聽遠處傳來一陣輕細的傳音道:“慧心,老衲可否入內一晤!”

    慧心乃是伍雲卿的法名,她立即恭敬的説:“老神仙來了,仙兒,蛾兒,快準備迎駕!”

    説完,起身掀唇細顫一陣子。

    史怡他知道她在施展傳聞年的“千里傳音”,駭凜之餘,立即與秦玉娥並立在伍雲卿的身後。

    半晌之後,一陣細微的聲響過後,那位慈眉童顏和尚終於在一閃之後,出現在三人之前面了。

    伍雲卿及秦玉娥立即合掌喚聲:“參見老神仙!”

    史怡仙和盈盈的向下跪,同時感激的道:“多謝老神仙救命之恩!”話未説完,熱淚已經盈眶了。

    老僧微微一笑,右手一揮。

    史恰仙只覺一股柔和的氣團抵住自己的身子,心知自己已經無法下跪,立即感激的道:

    “多謝老神仙再生之恩!”

    “呵呵!別多禮,老衲不習慣這些俗禮,請坐!”

    説完,走到雲牀前瞧着小添。

    三女立即恭敬的坐在椅上。

    老僧瞧了半晌,含笑道:“此童根骨不凡,將來必是一名尖頂高手,不過殺劫重重,二位女施主可要多加費心啦!”

    史怡仙立即恭聲應“是!”

    秦玉娥亦羞澀的低嗯一聲。

    老僧含笑瞧了史怡仙一眼,道:“你覺得好多了吧?”

    “是的,多謝老神仙的妙手回生。”

    “呵呵!若非你的內腑受損太重,老衲還可以保有你的全部功力,如今只剩下三成功力,你不會怪老衲吧!”

    “小女子能從鬼門關揀回一命,已是不幸年的大幸,豈敢奢求恢復原來的一身功力呢?”

    “呵呵!知足常樂,好!好!”

    “老神仙,小女子可否問你請教一個問題?”

    “呵呵!是不是餘再添餘施主之事?”

    “是啊!是的!”

    “呵呵!餘施主神功大成,放眼當個武林已無敵手,可是,他偏偏獲得那把不祥的”紫薇劍“……”

    史怡他身子一震,急道:“老神仙……”

    伍雲卿亦急道:“請老神仙恩賜逢凶化吉之法?”

    “呵呵!慧心,你這些年的苦修果然沒有白費,老衲就吩咐你及淨月去辦一件事,若能完成,定可去他此劫。”

    “請老神仙指示!”

    “呵呵!廖飛與田媚昔年生上一對兒女,最難得的是這對青年完全未具狼之豺性,可惜都劫難重重。

    “廖欽為了復仇,目前將廖繼志及廖繼芳二人囚禁在距此五十里遠之養心莊,同時另派高手監視。

    “廖飛及田媚已經獲悉此事,因此,許以重金號召高手前往解救廖繼志及廖繼芳,雙方今夜必會廝拼。

    “你們二人若能趁隙將他們二人救出送回此地,即可完成這項功德。不過,其中危機重重,不可不慎!”

    伍雲卿問道:“老神仙,廖飛與田媚為何不率人前往搭救呢?”

    “廖飛及田媚與廖欽已經形同水火,將在插天峯廝拼,這其中又加了令郎餘再添,因此,他們豈敢輕易遠離。”

    “這……添兒面對這三個老魔,豈非太危險了。”

    “呵呵!老衲方才已經提過令郎目前功力已是天下無敵,加上聖手書生及黃山五劍已穩操勝卷。”

    “既然如此,添兒豈會有劫?”

    “呵呵!他如果獲悉他與廖欽的關係,會有何種反應?”

    伍雲卿聽得不由神色大變。

    史怡仙及秦玉娥更是顫抖不已!

    “呵呵!你們放心,只要你們依照老衲所言,必會逢凶化吉!”

    接着是一陣細低的聲音。

    天色慢慢陰暗下來,荒僻的河岸邊,響起一陣唧唧蟲鳴聲。

    夜風吹動蘆葦,暗影搖曳,悉索作響。

    蘆葦中一陣腳步聲響,業已由遠而近,到了兩人身側。

    來的顯然不止一二人,但個個移步都很輕捷,分明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身軀粗壯的黑衣漢子,看不清面貌,只隱約望見他背上插着一對沉重的鐵鐧。

    “鐵鐧鎮河朔”!他正是段氏三雄之老大。

    為首的既是“鐵鐧鎮河朔”,後面的不用看,八成兒準是老二“鐵錘鎮八荒”和號稱“天下第一碑”的段老三。

    突聽附近蘆葦,傳出一陣輕響。

    那粗壯漢子耳目竟十分敏鋭,陡地停步,沉聲喝問道:“什麼人?”

    數丈外緩緩站起一條人影,陰惻惻接口道:“段老大,久違了。”

    那人一現身,蘆葦中登時一陣騷動,也有沙沙的腳步聲,也有錚錚的兵刃出鞘聲但轉眼間,一切聲音復歸平靜。

    顯然是段氏三雄已作好了應變的準備。

    鐵鏡鎮河朔早將一對雙鐧撒撒手中,冷冷問道:“朋友是誰?請恕段某眼拙。”

    那人低沉的笑道:“段老大當真是冷麪無情,家不要了,連多年老朋友也認不得了?”

    鐵鐧鎮河朔哼道:“黑夜難辨故友,閣下最好報個萬兒,免失誤會。”

    那人吃吃笑道:“咱們兄弟的名號,不登大雅,既然段老大一定要問,就請猜一猜吧!”

    語聲激頓,徐徐吟道:“盤陀山前盤陀溝。”

    旁邊另一個沙啞的聲音接道:“九曲橋下九曲城。”

    左側有人尖聲道:“仰天微笑天變色。”

    右面一個人陰惻惻的接下去,道:“俯首一哭鬼斷魂。”

    一個破鑼嗓子道:“義結金蘭緣貌醜。”

    一個女人口音道:“殘而不廢警同心。”

    前西沙畔也有人漫聲接口道:“若問我等名和姓。”

    遠處傳來冷冰冰的聲音,道:“大羅神仙也吃驚。”

    隨着吟聲,蘆葦中陸續出現男女八人,竟將段氏三雄立身處團團圍住。

    鐵鐧鎮河朔駭然失聲道:“天殘八醜!”

    最早現身那人得意的笑道:“不錯!在下正是醜閻羅楊蟠,咱們兄妹八個,已經等候賢昆仲很久了。”

    四周陰暗,雖然看不清那天殘八醜每一個人的容貌,但是由近處這幾人看上去,果真一個醜過一個。

    有的缺手,有的斷腿,有的四肢短少了兩肢,有的五官只剩嘴和眼,有的斜眉歪嘴,有的麪皮扭曲……

    那一張張奇形怪狀的臉龐,當真是各極其醜,令人怵目驚心。

    醜閻羅陰笑道:“段老大這是在明知故問了,咱們的來意,段老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鐵鐧鎮河朔道:“段某不慣打啞謎,諸位有話何不明説出來。”

    醜閻羅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既然段老大存心要裝糊塗,咱們也只好明説了,不過,在下首先要聲明此來並無惡意。”

    鐵鐧鎮河朔道:“請説下去。”

    醜閻羅道:“咱們兄妹聽得江湖傳言。都説禍水雙侶在三位之手,這消息必是真的了?”

    鐵鐧鎮河朔冷冷道:“我若説假的,不知諸位肯不肯相信?”

    醜閻羅忽然吃吃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段老大,你該不是拿咱們兄妹當作三歲小孩子看待的吧!”

    鐵鐧鎮河朔沉聲道:“為了這無中生有傳聞,段家寨已經慘遭屠殺,更被人縱火焚燒,諸位不信,可以親眼去看看。

    “再説,咱們果真獲得廖氏兄妹,理當早已去向廖飛獻寶取金,豈會留在這兒,等着諸位尋上門來?”

    醜閻羅冷笑道:“段老大一定要這麼説,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看來咱們談了許久,竟是自費唇舌了。”

    鐵鐧鎮河朔道:“諸位一定不肯相信,段某兄弟也無可奈何。”

    醜閻羅揚手一指道:“敢問賢昆仲身後都是什麼人?”

    鐵鐧鎮河朔道:“是段某兄弟劫後餘生的親友和內眷。”

    醜閻羅聳聳肩道:“要咱們兄妹相信段老大的活,除非讓咱們在那些人內辨認-下,看看他們是否混跡其中……”

    鐵鐧鎮河朔怒叱道:“這是什麼話?段某兄弟以禮相待,乃是礙於武林同道的情份,諸位憑什麼如此無禮?”

    五閻羅陰惻惻道:“段老大如果不肯,只怕還有更無禮的事要做出來呢?”“鐵鐧鎮河朔腳下倒退一步,沉聲道:“你待怎樣?”

    醜閻羅冷曬道:“讓你看看就知道了。”

    話聲才落,大袖猛然一抖,喝道:“動手。”

    隨着喝聲,天殘八醜一齊揚臂出手,只聽一陣“嗤嗤”破空聲響,三稜鏢,鐵蒺藜,飛刀,甩手箭……登時像雨點向段氏三雄立身處攢射而至。

    這些暗器雖然無法傷到段氏三雄,卻將隨行的人射倒了六七個,剎時間,驚呼四起,人影奔審,蘆葦中一陣大亂。

    段氏三雄怒不可遏,各揮兵器,撲上前去,頓時展開了一場混戰。

    這時,蘆葦中激戰正烈,雙方都在黑暗掩蔽下見人廝殺混戰。

    其實雙方誰也弄不清對方共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對手在什麼地方?更不瞭解難佔上風?

    誰居劣勢?

    反正是逢人就打,打完了再去尋人,草叢裏不時有呼叱聲和慘叫聲傳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被誰殺了。

    突然聽見接連幾聲慘叫,一切呼叱打鬥的聲響全部靜止了下來。

    這情形好奇怪,就象一曲正在熱烈演奏的音樂,驀然間中斷了,喧嚷突歸寂靜,和寂靜中突然發生喧嚷同樣令人震驚。

    尤其當激烈的混戰猶在進行之際,怎麼可能忽然會靜下來吧?

    真奇怪!偌大一片蘆葦,此時竟變得死寂無聲,聽不到人語,看不見人影,甚至連人的呼吸聲音也完全停止了!

    難道“天殘八醜”和“段氏三雄”雙方的人,竟會在同一時間全部死光了?

    不!不可能,天下會有這種奇怪的事。

    但是,世上不可能的事,有時卻偏偏會發生,你聽,那不是有人在説話了麼

    説話的是個冷峻而低沉的口音,只聽他悠緩的問道:“都解決了嗎?”

    另外一人回答道:“在場的人已全部格殺,不會走脱一個。”

    冷峻的聲音道:“有沒有發現那兩個小畜牲?”

    另一人道:“據初步調查,格斃的屍體中,尚未發現那二人在內……”

    那冷峻的聲音裁口喝道:“再搜!”

    另一人應道:“是!遵命!”接着揚聲道:“傳令下去,外圍弟兄小心堵截,其餘的人仔細再將蘆葦草搜查一遍,屍體全部搬到河邊,以備總座親自點驗。”

    話聲一落,四周立即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音,敢情這蘆葦草叢中,竟隱伏着許多武功高強的劍手。

    這時候,岸上那些黃衣劍手正將一具具死屍,搬運到河岸邊,並列排放着等待查驗。

    約莫四丈外的一塊空曠河岸邊,排放着二十餘具屍體,一名身軀高大,方面濃眉的黃衣老者,正帶着五六名劍手在逐一驗看死屍。

    其中兩人手裏高舉火炬,兩人負責將屍體抬起送來到濃眉老者的面前,待老者驗看之後,便合力把屍體拋入蘆葦叢中去。

    那濃眉老者大約有六十多歲,相貌偉壯,不怒而威,身上沒有佩帶兵刃,每驗看過一具屍體,便伸手在屍體左胸“玄機穴”上輕拍一掌。

    當然是為防死屍中還有沒有斷氣的恐怕會漏網脱逃了。

    三十多具屍體驗完,那濃眉老者面色凝重的問道:“就只有是這些了麼?”

    旁邊一名魁梧黃衣大漢躬身道:“回總座,都在這兒了。”

    濃眉老者冷冷道:“沒有漏網的?”

    魁梧大漢道:

    “整個河岸都有屬下兄弟把守,自從總座下令要動手,蘆葦中的人已經全部格殺,絕無一個漏網。”

    那濃眉老者得意的點了點頭,道:“時間已經不早了,傳令下去,分頭把守住河道兩岸,然後放火將這片蘆葦草燒光。”

    魁梧大漢答應一聲,正要行動,濃眉老者又叮囑道:“火起的時候,要特別注意河面上,如果那丫頭尚未遠去,多半會躲進水中。”

    片刻子後,蘆葦草火起,熊熊的大火,映得河水一片通紅,夜風中飄來陣陣屍體生臭的氣味。

    好半晌之後,只聽濃眉老者冷冷的道:“走!”

    黃影那批人迅速消失人影。

    居安客棧,距眾人矚目的養心莊約有十餘里。

    亥初時分。

    突然人影連閃,屋頂三人已先後飄落天井內,落地時足不揚塵,衣不振風,輕功火候分明都非弱者。

    為首的是個豹頭環眼老者,大約五十多歲。

    只見他肩後斜插着一對寒光閃閃的護手鈎,另外兩人年紀在三旬左右,白面無鬚,也是使用同樣的兵器,只不過雙鈞已經撤在手中。

    秦玉娥凝目窗外,忽然輕輕冷笑一聲,説:“原來是章老頭師徒。”

    伍雲卿低問道:“你認識這三個人?”

    秦玉娥頷首低嗯一聲。

    那豹老頭目光四下流轉,喃喃説道:“奇怪!方才院中分明有燈光,現在怎麼忽然不見了?”

    旁邊一名中年漢子道“弟子也聽見似有人語之聲,想必那兩個小子一定還躲在客棧裏。”

    豹頭老者頷首道:

    “不錯,那些陰險狡詐的東西,故意散佈謠言,偽稱他們已經離開此地,簡直胡説八道,咱們幸虧沒有上當。”

    接着,舉手一揮,道:“時光不早了,你們分頭快搜,早些得手早些走,省得夜長夢多,又生意外。”

    兩名中年漢子同聲答應,剛想行動,忽聽一陣格格尖笑,兩條黑影已經快如電掣破空而至。

    人影斂處,現出兩個身着華服的盛裝男女。

    那男的錦袍玉帶,頭帶烏紗,手抱朝笏,金花團翅,器宇軒昂,儼然是當朝的一品大臣。

    女的則濃妝豔抹,下着珍珠百褶長裙,足踏碎雲荷香履,頭戴鳳冠,身佩霞披,手裏還抱着一柄玉如意,看打扮,活脱脱是位夫人命婦。

    兩人年紀都在四旬上下,臉色同樣慘白,衣飾雖然極其華貴,但是神情卻顯得十分陰沉。

    秦玉娥望見這對男女現身,似乎也吃了一驚,輕輕道:“軒轅十二妖也有人趕來了!”

    忽見那錦袍男子手捧朝笏,向豹頭老者施了一禮,笑道:“章大俠,幸會!幸會!兄弟柳天鵝,這廂有禮。”

    豹頭老者似乎對姓柳的頗為憚忌,腳下連退兩步,變色道:“柳兄怎麼也到此地來了?”

    宮裝女子格格一笑,接口道:“章大俠這話問得好奇怪,難道這地方只許章大快來,咱夫妻就不能來麼?”

    狗頭老者目往那宮裝女子,緩緩問道:“這位想必是十二友中的”

    宮裝女子含笑致衽,道:“奴家名叫歐陽玉嬌,章大俠多指教。”

    狗頭老者拱手道:

    “不敢,在下章冰岩,久聞軒轅十二友酷愛遨遊林泉,不涉江湖是非,未料竟會在此相晤,實令章某深感意外。”

    柳天鶴道:

    “世上意外的事太多了,咱們也久聞章大俠雄霸一方,最是珍惜羽毛,誰又料到章大俠也會為了一對小子淌這渾水呢。”

    章冰岩嘿嘿乾笑了兩聲,道:“好説!好説既然彼此目的相同,那就好商量了。”

    歐陽玉嬌道:“但不知章大俠要跟咱們商量什麼?”

    章冰岩道:“自然是有關廖氏兄妹的事,二位大約也知道,來此被毀的武林同道,已經不在少數。”

    歐陽玉嬌嫣然笑道:“章大俠別想拿這些話來嚇唬咱們,你章大俠不怕惹禍上身,咱們夫婦也不怕。”

    章冰岩陰笑道:

    “難得柳夫人有這份膽量豪氣,不過,此二人樹大招風,據章某所知,今夜聞風而至的江湖朋友,也不在少數。”

    歐陽玉嬌道:“這個更不須章大俠擔心,咱們夫婦既已插手,誰若想出頭爭奪,就得掂掂自己的份量。”

    這話説得夠狂,但章冰岩心裏明白,以軒轅十二妖的兇殘手段,倒也不是恫嚇之詞,於是,又試探説道:

    “十二友的威名,章某仰慕已久,但有句俗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賢夫婦縱然高明,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除非是十二友全數到齊,不然只怕……”

    柳天鶴截口道:“章大俠是説只靠咱們夭妻兩人,就攬不下個夜的局面?哼!不知天高厚!”

    章冰岩道:“不!不!在下只是顧慮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會給賢夫妻增添麻煩而已。”

    柳天鶴仰面嘿嘿大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柳某人平生別無所好,就是喜歡惹麻煩。”

    接着,笑容一斂,厲聲向夜空中喝道:“在下柳天鶴,今夜與小妾偶辦此地,攬下了廖氏兄妹這件事。”

    “各位朋友若肯賞柳某人這份面子,柳某人改日登門致謝,誰若是心不甘服,就請現身出來,大家較量較量。”

    連問了兩遍,四周一直無人回應,只是偶爾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都是由近而遠,漸去漸杳。

    這表示,客棧四周雖然隱藏着許多武林高手,卻被柳天鶴聲威所思,自忖難與匹敵,業已紛紛退去。

    章冰岩含笑拱手道:“果然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柳兄不愧是譽滿天下,一言九鼎。”

    他口裏在稱賀,心裏不禁有些虛怯,目光疾轉,臉上也微微的變色。

    柳天鶴得意的冷笑了兩聲,斜目問道:“想不到柳某人這點虛名,竟承江湖朋友如此抬舉,章大俠覺得很失望吧?”

    章冰岩忙道“在下只覺得分估柳兄光澤,私心深感榮幸。”

    柳天鶴冷冷又問:“那麼,章大俠如今作何打算?”

    章冰岩道:“章某自忖才疏識淺,自然是追隨賢伉儷,願為柳兄聊盡棉薄……”

    歐陽玉嬌忽然冷冷截口道:“可是咱們夫婦一向喜歡獨行獨斷,不習慣跟外人合夥辦事。”

    “這個”章冰岩不覺有了怒意,乾笑了一聲道:

    “無論怎麼説,章某人師徒總比賢伉儷早到一步,咱們不敢搶先,柳大嫂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歐陽玉嬌臉色一沉,道:

    “這又不是叫化之領頭賑濟,講什麼先來後到?咱們夫婦看得起來,才跟你和兄道弟客客氣氣,你別得了臉還賣乖,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

    這女人不僅出口尖酸刻薄,性情也令人捉摸不定,先前還是笑靨迎人,突然一翻臉,竟變得六親不認了。

    章冰岩本想委曲求全,聽了這話也忍耐不住了,腳下倒退一步,寒光繞身,護手鈎已撤到手中。

    只聽他冷笑道:“章某雖不算什麼人物,卻也不是怕事的懦夫,二位如此盛氣凌人,未免太過份了。”

    歐陽玉嬌厲聲道:“章冰岩,你若是識趣的,現在快滾還來得及,否則,就別怪咱們夫婦不念舊交情了。”

    章冰岩咬咬牙,道:“要我放手,除非先問問這對護手雙鈎。”舉手一揮,兩名弟子霍地分開,布成了聯手合擊的陣式。

    歐陽玉嬌哼道:“你一定要自尋死路,那就怨不得人。”説着,姍姍移步直向章冰岩走去。

    她一身宮裝鳳冠,頭上插的,衣上佩的,全是翡翠瑪瑙,珍珠寶玉,舉步之際,步搖顫動,環佩叮噹,就象混身掛着樂器,聲音十分悦耳。

    章冰岩卻顯得神情極度緊張,不由自主又退後了一步。

    歐陽玉嬌停住腳步,忽然回目格格笑道:“章大俠,要動手就請趕快呀,幹嗎盡往後退呢?”

    章冰岩額上已經溢出冷汗,飛快的掃了柳天鶴一眼之後,説聲道:“柳兄怎麼不一齊下場?”

    柳天鶴陰聲笑道:“嘿嘿!咱們不想倚多為勝,你若是能勝了小妾,兄弟自然會下場的。”

    章冰岩道:“可是咱們師徒的‘蜈鈎陣法’卻不慣單打獨外,對敵一人是六鈎連環,對敵一百人也是六鈎連環。”

    柳天鶴含笑頷首道:“這個不須解釋,小妾如沒有把握,兄弟也就不放心讓她單獨下揚了,章大俠休存顧忌,只管放手施為吧!”

    章冰岩情知已無法罷手,心一橫,冷四哼:“既如此,念在大嫂是女流之輩,咱們師徒讓她先出手。”

    歐陽玉嬌卻格格的笑了起來,道:“女流之輩難道就不是人嗎?章大俠真不愧是位君子”

    最後一個“子”剛出口,突然柳腰輕擺,欺身而上,手中玉如意業已閃電般點向章冰岩的前胸。

    章冰岩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猝然出手,欲待舉鈎封架,事實上已經來不及了,忙不迭縮胸吸腹,踉蹌閃退。

    兩名中年漢子同聲暴喝,鈎光閃動,急急出手夾攻。

    誰知那歐陽玉嬌進得快,退得也快,玉如意一招點空,手臂疾沉,身子已風車似的轉了過來,“叮叮”兩聲響,恰好擋開了兩柄護手鈎。

    兩名中年漢子並不敢硬拼,雙鈎半旋,稍沾即退,而且兩鈎左攻右守,一口氣連環發出了十餘招。

    這十餘招一氣呵成,勢若滾滾大河,幾乎逼得歐陽玉嬌毫無還手喘息的機會。

    三個人六柄鈎,互相配合,圍着天井轉了大半個圈子,滿院盡是鈎影寒光,襄得風雨不透,眼看歐陽玉嬌已經落在下風了。

    但柳天鶴側目而視,抱笏閒作壁上觀,不擔是無出手相助的意思,臉上更浮現着怡然的笑容。

    章冰岩一直對柳天鶴十分件忌,決心儘快解決了歐陽玉嬌,然後合三人之力,對付柳天鶴。

    意念及此,殺機頓起,口裏一聲大喝,突然挫腕收招,斜退了半步。

    這一聲大喝和突然撤招,正是他們師徒三人之間的暗號。

    果然,他喝聲一出口,兩名中年漢子同時頓足騰身,人鈎合一,化作兩股鋭利的光影,電掣般向歐陽玉嬌凌空撲擊而下。

    雙人四鈎凌空飛擊,宛如兩道利剪由上向下絞切,又象一對飛天蜈蚣的巨鉗分襲合圍,陣中人無法硬接空中的攻擊。

    只有後仰和側避二途可循,而章冰岩的兩柄利鈎,卻正好在旁邊等着,對方一動,殺手立至,令人防不勝防

    這在“蜈蚣陣法”中有個名字叫做“滿天彩虹遍地光,縱或不死也受傷”。

    章冰岩名號“飛天斷魂鈎”,在師徒三人聯手合擊下,這一招“滿天彩虹”不知毀過多少武林高手。

    此時施展出來,陣中的歐陽玉嬌果然有些手忙腳亂了。

    只見她舉起玉如意橫護頭頂,上身微仰,一連向後退了兩三步,整個的下盤空門立即大露。

    章冰岩心裏暗喜,一擺雙鈎,揉身而上,鈎鋒疾掃歐陽玉嬌的腿彎。

    招已出手,才低聲喝道:“大嫂當心了。”

    説時遲,那時快,眼看鈎鋒就要掃中,歐陽玉嬌突然格格一笑,玉如意向下一沉。

    “叮噹”兩聲,擋開了章冰岩的雙鈎,同時左手揚起那條紅綢巾,迎着凌空飛來的兩名中年漢子輕輕一抖。

    那兩名中年漢子正全力下撲,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兩個人竟象兩截被鋸斷的木頭,“蓬”然縱空際直摔下來,伸了伸腿,使僵卧着不動了。

    歐陽玉嬌飄退到五尺外站住,舉手理了理鬢髮,嫣然露齒一笑,道:“章大俠,實在對不起,奴家一時失手,可不是有意要傷他們。”

    柳天鶴微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動手相搏,兵刃無眼,難免總有失手的。”

    他説話時語氣曖昧,既象是安慰自己的妻於,又象是代替章冰岩回答,完全以局外人的立場在作評論。

    章冰岩冷哼道“軒轅十二友乃是成名高人,想不到竟也使用迷香藥物,縱然勝了,也算不得英雄。”

    歐陽玉嬌尖聲道:

    “喲!章大俠千萬別弄錯了,奴家只是用發上珠簪僥倖得手的,可不是依靠什麼迷魂藥物呀!”

    柳天鶴又含笑道:“章大俠最好先檢視一下貴屬的傷口,自然就明白了。”

    章冰岩俯身查看,臉上不禁勃然變色。

    他原以為兩名弟子僅被迷香薰暈,即使落敗,尚可全身而退,誰知這一看,才發現兩名弟子咽喉上各插着一支珠簪,早已氣絕身亡。

    敢情那歐陽玉嬌竟在揚起迷魂綢巾的時候,業已暗下毒手,不但將人迷倒,更且要了兩人的性命。

    章冰岩氣憤填膺,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但想想自己人單勢孤,決非柳天鶴夫婦敵手,無可奈何,只得強忍怒火。

    只見他緩緩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很好!章某人今夜認栽了,咱們錯開今天,那裏遇上那裏算。”

    探手夾起兩具屍頭便想離去。

    歐陽玉嬌揚手叫道:“喂!慢些走!”

    章冰岩頓住了身子,怒目道“二位還想怎麼樣?”

    歐陽玉嬌道:“你要走可以,孃家的兩支珠簪總得還給我,那是拙夫購贈的東西,丟失了,不太好。”

    她索取兩支珠簪是假,藉此折辱章冰岩才是真意。

    這等於殺人之後,還要對方將刀上血漬擦乾淨,對一個業已認敗服輸的武林人物而言,實在是最大侮辱。

    章冰岩一陣急怒攻心,仰面厲笑道:“二位若能將章某人留下來,別説是兩支珠簪,命也可以拿去。”

    笑聲中,雙腳一頓,身形遽起,徑自飛身向屋頂掠去。

    歐陽玉嬌冷笑道:“你以為咱們留不下你們嗎?”玉首一擺,發上三支珠簪已破空飛射而出。

    章冰岩兩肋各夾着一具屍體,無法舉構格拒,身形急向屋瓦上一伏,三支珠簪貼着頸後擦過,僅毫釐之差,險些射中了腦後“封口穴”。

    歐陽玉嬌嬌喝道:“奴家倒要看你能躲過多少?”把頭連搖了幾搖,滿頭珠簪,金釵,玉搔頭……

    甚至髻上冠花,一齊電射了過去。

    那些價值連城的珠花金簪,不下二十餘件,竟象滿天花雨般立即將丈許方圓內全部罩住了。

    章冰岩情急,只得使了個“怪蟒翻身”,夾着兩具屍體一滾,只聽“撲撲”連聲,數十件釵簪暗器盡皆射在兩名弟子屍體上。

    歐陽玉嬌見暗器落空,不禁惱羞成怒、倒提着玉如意便想追上屋頂。

    忽然聞一聲響亮的佛號道:“阿彌陀佛,殺人只不過頭點地,歐陽施主休要逼人太甚了。”

    隨着話聲,一個白眉長臉的老和尚,手持禪杖從店門外緩步走了進來。

    這和尚混身枯瘦如柴,皮膚黝黑似漆,身着墨色袈裟,手裏那柄禪杖也是烏黑色,黑夜中看去,只能辨認出兩道白眉和一對精光熠熠的眼珠子,幾乎看不見他的身體。

    柳天鶴連忙咳了一聲,示意歐陽玉嬌不可妄動,同時抱笏當胸,深深施禮道:“我當是誰呢?原來竟是枯禪大師佛駕蒞臨,幸會啊幸會。”

    歐陽玉嬌也含笑斂衽道:“大師父,好久沒見,奴家有禮。”

    枯禪和尚欠身道:

    “貧僧本是不想來此,只因聽人説起二位施主有意獨攬廖氏兄妹這檔子事,故爾特來敍敍舊誼,適才歐陽施主……”

    柳天鶴搶着笑道:“管才小妾和章大俠一時興起,互相打賭較量,只不過鬧着好玩罷了。”

    枯禪和尚冷冷道:“打賭好玩,卻傷了兩條性命,這賭注也不算小。”

    柳天鶴忙道:“是的,是的!在下也覺得這樣鬧下去,難免傷了和氣,正想喝止小妾,恰巧大師父就到了。”

    歐陽玉嬌接口道:“大師父如果早來一步,就知道奴家陷身‘蜈鈎陣’中,那情形,才夠狼狽的哩。”

    枯禪和尚道:“這麼説,歐陽施主是嫌貧僧來的不巧了?”

    柳天鶴笑道:“不!咱們夫婦為了廖氏兄妹的事,和章大俠商量不出個妥善辦法,大師又來的正是時候。”

    這姓柳的夫妻二人一直狂傲跋扈,不知為什麼,見了枯禪和尚卻再也狠不起來,言語間總是極力阿諛奉迎,不敢有分是違拗。

    枯禪和尚冷然一笑,道:

    論理説,此事本與貧僧無關,但貧僧平生最惡以暴凌弱,好管閒事,我這毛病,柳施主知道得很清楚。“

    柳天鶴道:“的確不錯,大師父一向嫉惡如仇,好管天下不平等事,俠義肝膽,愚夫婦久已衷心敬佩。”

    枯禪和尚道:“既然二位施主如此抬舉貧僧,今夜的事,貧僧就算管定了。”

    向屋頂招了招手,接道:“章施主請下來。”

    章冰岩立即應聲回到天井中,同時緩緩的放下兩具屍體抱拳道:“多謝大師父仗義執言。”

    枯禪和尚也不還禮,探手向屍體虛空一抓。

    那二十餘件釵簪飾物都象萬流歸源,齊齊飛入他的掌中,但見珠彩金光交看映輝,一隻手掌幾乎堆積不下。

    老和尚凝容道:“這些女人戴的東西,章施主留之無用,何不施捨給貧僧?”

    章冰岩欠身道:“但憑大師處置。”

    枯禪和尚點點頭,又向歐陽玉嬌道:

    “釵簪既是飾物,原為女子增美而制,倘若用作條人的兇器,那就反增其醜了,盼望歐陽施主牢記此言。”

    歐陽玉嬌皮笑肉不笑的輕輕扯了扯嘴角,默然不答。

    枯禪和尚接道:

    “物各有主,貧僧不願掠人之美,如今借花獻佛,將這些東西奉還歐陽施主,但願施主謹慎使用,別再弄丟了。”

    話落,信手一揮,那滿掌珠翠釵簪,一齊脱手飛出,全部端端正正插回歐陽玉嬌發上,半支也沒有落空。

    歐陽玉嬌駭然變色,怔了片刻,小斂衽施禮道:“多謝大師父。”

    枯禪和尚道:

    “平凡人行事最忌急躁,你們兩家連廖氏兄妹的面還沒有見到,便捨命廝拼,貧僧深感不以為然。

    “現今章施主已經平白犧牲了兩名弟子,理當共享受廖氏兄妹秘密,不如柳施主伉儷認為如何?”

    柳天鶴笑道:“大師父説得對極了,咱們空白爭執了許久,竟忘了先找那廖氏兄妹是不是真在客棧內。”

    他避重就輕,並未對枯禪和尚作何承諾,自然是為自己預留後步,準備待找廖氏兄妹之後,再作打算。

    歐陽玉嬌瞭解丈夫的用意,連忙接口問道:“大師父是否也有意留下來,參加搜尋廖氏兄妹的行動呢?”

    枯禪和尚冷冷道:“出家人當戒絕貪婪,不過”

    歐陽玉嬌搶着道:“咱們也知道大師父持戒嚴謹,不會為寶藏邊密動心,如寶藏真被咱們夫婦得到,咱們一定要拿出一筆錢,替大師又修座富麗堂皇的大廟。”

    枯禪和尚微笑道“那貧僧要先謝謝歐陽施主了。”

    歐陽玉嬌道“這算是咱們夫婦許的願,決不會食言的,大師父,要走了麼,恕我們夫婦不遠送了。”

    她臉上笑意盎然,心裏只恨不得和尚快走,暗忖着:

    “你這禿驢多管閒事,早些滾吧!今天咱們夫婦落了單,只好忍氣吞聲,旦等寶藏到手,那時會齊”十二友“,再跟你算帳。”

    誰知枯禪和尚卻含笑搖頭道:“貧僧雖然不在貧念,卻想看看那廖氏兄妹是什麼模樣,所以暫時還不打算走。”

    歐陽玉嬌心中暗罵,臉上仍然堆滿了笑,説道:“其實這還不是江湖傳聞渲染的,把那廖氏兄妹説得多神秘。

    “依奴家猜想,左右不過也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那裏就真成了三頭六臂的人物,大師父看了,多半會失望。”

    枯禪和尚微微一笑,問章冰岩道:“章施主是否確知那廖氏兄妹還在客棧中?”

    章冰岩道:“在下師徒來得最早,曾經搜查過後院,並未發現他們蹤跡,這客棧別無出路,廖氏兄妹若未離去,八成就在這幾間客房內了。”

    枯禪和尚目光一掃,笑説:

    “這兒總共十來間客房,他們若真在房中,早已目睹我等爭論的經過,只怕正在暗地好笑哩。”

    歐陽玉嬌道:“如果換了奴家是他們,既然無路可走,早就自己出來了。”

    枯禪和尚道“不錯,由此可見他們若非業已離去,必定有超人的鎮定功夫,諸位萬萬不可小覷他們。”

    章冰岩道:“在與不在,只要一搜,就可知道了。”

    枯禪和尚搖搖手道:“且慢魯莽,讓貧僧先勸道他們一番,最好能夠使他們自動走出來,免滋誤會。”

    於是,拄杖揚聲道:“貪僧枯禪,久仰廖氏兄妹之名,欲求一晤,並無惡意,二位施主如在房中,即請回答。”

    伍雲卿暗打一個手勢,二人立即朝後院掠去,由於她們分別易容成青年男女,枯禪和尚諸人立即隨後追去。

    距養心莊四五里遠處一座密林中,十二妖圍聚在一起低聲交談。

    歐陽玉嬌淡淡一笑,道:

    “其實,要證實消息是真是假,也很容易,咱們只要派一個人到養心在去探查一次,使知實情。”

    柳天鶴説道:“養心莊戒備森嚴,又如何進得去?”

    歐陽玉嬌道:“當然是用計混進去。”

    柳天鶴又道:“咱們十二個人都曾朝過面,萬一個被莊裏的人認出來,撕破了麪皮,倒變成弄巧成拙,連現在這份假交情都完了。”

    歐陽玉嬌笑道“這個倒不用擔心:我自然有妙計?快説出來聽聽。”

    歐陽玉嬌低聲道:

    “現在莊中菜蔬用物,不都是由來吉號送去的嗎?而且每次送貨甚多,莊裏總得吃用數日,咱們可以把彭老麼藏在萊簍內運送入莊,等候到夜靜更深,再悄悄從菜簍內溜出來,豈非種不知鬼不覺。”

    柳天鶴和饒斌不約而同的稱讚道:“妙計!妙計!”

    歐陽玉嬌口裏所説的彭老麼,便是“頑童”彭永齡,此人天生一張娃娃臉,看來只有七八歲,其實卻已是三十的中年人。

    唯因身裁矮小,喜穿色彩鮮豔的衣服,又號“斑衣頑童”,一身輕功爐火純青,的確是探莊的最佳人選。

    饒斌道:“小弟這就回店去安排,今夜依計行事,只是,彭老麼孤身一人混進養心莊,似成分派人手,準備接應。”

    柳天鶴道:“這是自然,咱們素性先將快馬備好,如果彭老麼能把廖氏兄妹架出一個來,咱們也就不用操心了。”

    計議受當,十二妖各自準備,饒斌回店安排好十幾大簍新鮮蔬菜和米炭雜物,分裝二輛牛車。

    其中一隻菜簍內,密藏着混身衣行衣靠,攜帶兵刃和迷香煙筒的彭永齡。

    為了謹慎起見,饒斌和陰子虛都不便露面,只命一名幹練的店夥押車,午後末刻起行,進往養心莊。

    估計行程,牛車抵達養心莊正是傍晚時分,於是,柳天鶴等十一個人,直到吃過晚飯,才分批出城。

    薄暮時分,大夥先後趕到前次那片密林會齊,沒有多火速發的店夥也押着二輛空牛車回來了。

    饒斌招呼空車駛進林內,問道“貨都送到了沒有?可曾見着霍管事?”

    那店夥答道:“霍管事不在,貨物是廚房大師傅點收的,現有清單收據。”

    饒斌又問:“是在莊門交貨,還是送到廚房點收?”

    那店夥道:“小的直接將貨物送到跨院庫房,親眼看到卸貨入庫,等東西都堆好了才回來。”

    饒斌道:“沒有什麼事故吧?”

    店夥答道:“廚房大師父交待,莊裏急需大蒜和大葱,叫下次記住多送一些去。”

    饒斌點頭道:“很好,你很能幹,有賞。”

    話音甫落,揮手一掌,竟將那店夥劈翻,接着一輪拳打腳踢,連兩名車伕和三名搬貨工人全部擊斃在地上。

    陰子虛道:“殺得好,這樣才幹淨俐落,即使事不成,田帆也不會懷疑到咱們的身上了。

    柳天鶴道:“彭老麼須等到三更以後,才能行動,現在時間尚早,大家先調息一下,等有才有精神。”

    眾人答應着,立即糾紛在林中席地坐下,調息養神,準備蓄精養鋭,接應“頑童”彭永齡。

    他們自認事情絕對機密,卻萬萬想不到林子里正隱藏着另外一個人,而且,就在距離亂林不遠的一堆大石後面,還有兩人屏息而待。

    林中那人身軀幹瘦,輕功卻已達化境,他高高坐在一棵大樹頂上,早將柳天鶴等人的言談經過飽覽無遺。

    此時,只見他的身形微幌,竟從樹頂沖天拔起,除了衣不帶風飄落林之外,座下樹枝竟然沒有顫動分毫。

    那人折向石堆後面,默默的坐了下來,另外兩個人急忙低聲詢問道:“大師父,怎麼樣了?”

    敢情那人正是“乾屍鬼見愁”枯禪和尚,另兩人一個是“飛天斷魂鈎”章冰岩,一個是“病即中”趙一帖。

    枯禪和尚把頭點了點,徐徐道:“果然是柳天鶴那批東西,現在彭矮子已經潛入養心度去了,大約要到三更以後才會動手。”

    趙一帖急忙低聲道:“這麼説,廖氏兄妹當真在養心莊內,咱們可不能叫十二妖得了手去。”

    枯禪和尚冷冷一笑,道:

    “急什麼?且讓他們把人劫出來,咱們再下手也不遲,如果傳言不確,咱們就犯不上和舊機結這架子了。”

    章冰岩道:“軒轅十二妖人多勢眾,若叫他們得了手,只怕”

    趙一帖接口道:

    “這話説得對,大師雖然功參造化,究竟雙拳難敵四手,依我愚見,不如趁現在先把柳天鶴這批人弄倒,彭矮子就微不足道了。”

    枯禪和尚問道:“你打細怎樣對付柳天鶴這批人?”

    趙一帖道:“在下配有一種失魂香,無色無煙,藥效卻極強,只須用上三數粒,不出片刻就能將他們十一個全數黛倒。”

    枯禪和尚不屑的哂道“哼!除了這種下五門的手段,老衲也知道你一定想不出別的方法。”

    趙一帖毫無愧色,反而笑道:

    “軒轅十二妖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付這種人,就得用下五門的手段。”

    枯禪和尚冷嗤道:

    “你可以不擇手段,老衲卻不能不顧身份,再説,你以為區區薰香之類東西就能制住柳天鶴,未免太小覷軒轅十二妖了,你若不信,儘可去試試。”

    趙一帖這才有些靦腆的感覺,忙陪笑道:“在下只是説説而已,既然大師不屑如此,那就不用也罷。”

    章冰岩輕輕的碰了他一下,低聲道“趙兄那東西不妨也預備着,在必要的時候,再用不遲……”

    枯禪和尚突然目光一閃,噓道:“噤聲,有人未了。”

    章、趙二人凝神聽了半盞熱茶的時光,果然聽見大路上傳來一陣轔轔車聲。

    又過片刻,一輛輕便馬車緩緩由遠處方向駛來,車上黑沉沉的未亮燈火,窗簾也嚴密掩垂着。

    石堆後三個人都瞬也不瞬盯着那輛馬車,心裏不期然泛起一絲驚疑的感覺,看情形,馬車是往養心莊去的。

    但為什麼緊閉車窗,不燃燈火,充滿了神秘詭譎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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