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後院,在小鳳的前導之下,花玉燕扶着李雁秋登上了座落在後院東的沈月華的繡樓!
她三人這裏上了樓,那裏香閨垂簾掀動,姑娘沈月華已嫋嫋迎了出來,她一襲晚妝,頭髮似乎匆忙間剛梳過。但梳得並不像往日那麼整齊。
幾天不見,她憔悴得令人心酸,嬌靨上,也帶着一絲楚楚可憐的病容,那非關病酒,不是悲秋。
她一眼望見了花玉燕,也一眼望見了李雁秋,她的驚駭不下於小鳳,但是她沒有以玉手掩口,只是脱口一聲輕呼,嬌軀半退,怔在了那兒,也沒説話。
花玉燕淡然一笑,道:“妹妹,恕我事先沒做得你的同意,便冒昧地替你帶來了一位客人……。”
沈月華倏地走過神來,她很平靜,平靜得出奇,目光很快地由李雁秋臉上移開,望着花玉燕輕輕地叫了聲;“花姐!”
花玉燕笑了笑,輕輕一推李雁秋,道:“憊夜進人鏢局,入人閨閣,已屬唐突孟浪,別站在這兒發呆再失禮,快去見見主人!”
李雁秋有着極度的不安與窘迫,還有着一份莫明其所以的歉疚,他遲疑着拱起雙手:“沈姑娘……”
“不敢當!”沈月華平淡地截了口,但嬌靨上那蒼白而憔翠的臉色中,卻有了一絲酡紅與光采,也難掩她心中的激動,她一邊抬皓腕肅客人座,一邊轉註小鳳吩咐道:“小鳳,給大姑娘,李爺沏茶!”
小鳳答應着走了,花玉燕拉着李雁秋坐了下去。
座落處,是姑娘沈月華繡樓上的小小客廳,陳設十分雅緻,坐定,三人間有着一剎那的靜默,但這靜默立刻又被花玉燕打破了,她望着沈月華道:“妹妹,上半夜的事,你知道了?”
沈月華微微頷首,道:“我聽説了一些,局裏今夜戒備特別緊,剛才爹跟兩位叔叔還到這兒來過,而且在後院加派了八位鏢師!”
花玉燕道:“那麼我再詳細地為妹妹説一遍……”接着她把經過説了一遍,最後又道:“所以我帶他到妹妹這兒療傷,歇息,我認為妹妹這兒很夠安全,他們不會往這兒來……”
沈月華聽花玉燕説完李雁秋逃亡經過後,説道:“華姐沒料錯,剛才滿城搜查李爺,除了鏢局,這附近沒有一處被放過。”
花玉燕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妹妹別勉強,也別因為他是我帶來的,願不願意讓他在這兒待兩天,全在妹妹……”
這時候,小鳳捧了香茗走了過來,沈月華沒理花玉燕的話,卻望着小鳳道:“小鳳,把房裏收拾收拾,請李爺先進去歇息!”
小鳳一怔,旋即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花玉燕猛笑一喜,道:“謝謝你,妹妹!”
沈月華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道:“我該謝謝華姐……”
李雁秋激動地道:“沈姑娘……”
沈月華美目轉註,淡然截了口,道:“李爺,我這座小樓上,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我的,一個是小鳳的,我只有讓你在我房裏委曲幾天,只要你不嫌……”
李雁秋忙道:“姑娘,我怎麼能……”
花玉燕一旁截口説道:“事急從權,華妹妹一個姑娘家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李雁秋還待再説!
花玉燕已然又道:“我華妹妹不是世俗女子,你該也不是人間俗丈夫!”
李雁秋默然不語,但心裏的感受,卻難以言喻。
花玉燕嫣然一笑,道:“孩子總不能老在你懷裏,抱出來吧!”
李雁秋遲疑了一下,解開衣裳,雙手抱出了孩子。
花玉燕伸出了手。
花玉燕雙手抱過了孩子,埋怨地道:“你也真是,制穴過久,孩子怎麼吃得消?”
抬手拍開了孩子的穴道。
怪了,孩子睜着一雙大眼睛,不但沒驚怕而哭鬧,竟還揮動着小手去抓,花玉燕笑道:“看見了麼?你行麼?這孩子跟我有緣!”
李雁秋默默地沒説話,看着自己孩子的平靜,他心中有種異樣感受。
沈月華展顏笑道:“這孩子好可愛,華姐,讓我抱抱。”
於是,她兩位這個抱一抱,那一個逗一逗,孩子咧着小嘴兒直笑,還呀呀地直説那令人難懂的話!
李雁秋也打心底裏笑了。
前半夜的那一切,廝殺,仇怨,逃亡,躲避,在這小樓內,已然雲霧散,絕不復存在了。
小鳳走了出來,目光也被孩子的可愛吸引住了。
當她拍着逗孩子的時候,沈月華道:“小鳳,讓廚房煮點東西來,就説我餓了!”
小鳳答應了一聲,又下樓而去!
這裏,沈月華轉註李雁秋,道:“李爺,請房裏歇歇吧廣李雁秋遲疑着應聲站起,由沈月華陪着往香閨走去!
才走了兩步,李雁秋突然轉過了身,目注花王燕道:“姑娘,假如你如今還願意……”
花玉燕含笑説道:“我一直等着你張口!”
李雁秋一陣激動,道:“姑娘,話我不多説了。”
花玉燕道:“你放心,我會把他當自己孩子一樣的照顧!”
話説完才覺得有多麼不妥,剎時間她臉好紅。
李雁秋沒留意,雙目微濕,向着孩子深深望了一眼,然後才轉身向房門行去,背後,又響起了花玉燕話聲:“我會告訴孩子他的爹是誰,是個怎麼樣的人的!”
李雁秋猛然又是一陣激動,道;“多謝姑娘!”
進了房,幽香襲人,姑娘沈月華的香閨,陳設不見華麗,但見雅緻,片刻前不知道怎麼樣,片刻後的如今,小鳳把它收拾得乾淨!
沈月華雖然有點羞澀,緊張,但到底她還是落落大方地擺了玉手道;“李爺,別嫌贓,請躺下歇歇吧I”
望着那張牀,那繡花枕,那錦被那紗帳,李雁秋的心中有説不出的感受,他也有點遲疑!
但終於他咬了牙,一句話沒説,走了過去。
身在牀上,頭在繡花枕上,李雁秋的心跳得厲害!
他可不知道姑娘的心顫抖得更厲害,你不見替他位被子的那雙玉手把被子帶得直動。
本難怪,對任何一位女兒家,自己的牀讓個大男人睡,這卻是絕不可能,絕不允許的。
尤其是姑娘沈月華,她冰清玉潔,自視更高。
而,畢竟,這一位是李慕凡!
姑娘替他拉被子,李雁秋極度不安地閉上了眼,因之,他也不知道姑娘那雙包含了太多東西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凝注了一瞬,然後輕輕滑過!
李雁秋沒説話,姑娘也不需要他説。
安置好李雁秋後,姑娘悄悄地退出去。
本來此時此地,這情景,這感受,李雁秋他絕不該睡着的,但,也許是他失血過多,也許是他身心過度疲乏沒多久,他竟然渾渾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雁秋猛然醒來,那是因為他覺得臉上的傷口一陣奇癢!
睜開了眼,他心頭為之一震。
姑娘沈月華斜着嬌軀坐在牀邊,正給他洗擦傷口上藥!
李雁秋一陣激動,道:“姑娘,你……”
沈月華嫣然而笑。收回了玉手,道:“你醒了。”
李雁秋報然強笑,道:“不知不覺睡着了,姑娘!什麼時候了?”
沈月華道:“五更,天快亮了!”
李雁秋“哦!”地一聲,道:“我這一覺竟……姑娘一夜沒……”
沈月華柔婉笑道:“我熬夜慣了,不覺得什麼?”
李雁秋説不出的歉疚,還有説不出的……激動地道:“姑娘,李慕凡是鏢局行的……”
沈月華道:“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雁秋道:“可是……”
沈月華道:“難道我知道還不夠麼?”
李雁秋難言感受,暗暗一嘆,道:“姑娘,你給予我的太多了……”
沈月華神情忽然有點異樣,嬌靨微酡,道:“我也説不上來為什麼了……”
李雁秋心弦一抖,道:“姑娘,我這張臉……”
沈月華道:“不礙事,過兩天就會好了!”
李雁秋道:“我是説……”
沈月華截口説道:“李爺,你看沈月華是個怎麼樣的女子?”
李雁秋只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道:“姑娘,李慕凡一介江湖。”
沈月華道:“我也是個江湖女子。”
李雁秋道:“可是在江湖上,李慕凡只有盜名……”
沈月華道:“我不説過麼?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雁秋道:“姑娘,你讓我這一輩子……”住口不言,旋又改口説道:“姑娘,花姑娘呢?”
沈月華道:“走了!”
李雁秋雙目一睜,也身欲起,道:“走了?”
“是的!”沈月華道:“四更左右帶着孩子走了!”
李雁秋忙道:“她,她上哪兒去了?”
沈月華柔婉一笑,道:“彆着急,也別擔心,把孩子交給她,我敢説比讓孩子的生身娘帶都好,我跟她相交雖然沒多久,但只有我瞭解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人間的奇女子,江湖上愧煞鬚眉的巾幗……”
李雁秋這時候聽不下那麼多,忙道:“姑娘,我是問……”
沈月華道:“她走的時候留了話,‘邵陽湖’畔有個‘柳村’,你要是想看孩子,日後可以到那兒去找她……”
李雁秋道:“翻陽湖畔,‘柳村’……”
沈月華微頷螓首,道:“是的!”
李雁秋道:“她是那兒的人麼?”
沈月華搖頭説道:“不是,她的家在‘賀蘭山’下!”
李雁秋道:“那她怎麼……”
沈月華微一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日後到那兒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她跟孩子的!”
李雁秋道:“謝謝姑娘!”
心中説不出是什麼滋味。緩緩躺了下去!
沈月華嫣然一笑,又道;“恐怕你現在還不知道她是誰?”
李雁秋道:“我聽她説過,她是四川巴家……”
沈月華道:“那是以前,近年來,她在江湖上博得一個美號……”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道:“你可認得這個?”
那是一朵鐵製但塗了紅漆的紅花!
李雁秋神情一震。道:“姑娘,這是……”
沈月華道:“這是她的信物,江湖上的宵小,怕它怕得要死,見了這朵紅花無不膽破魂飛,望風逃竄!”
李雁秋失聲説道:“姑娘,她,她是玉羅剎,‘一丈紅’……”
沈月華微頷蟀首,笑道:一是的,她就是大名滿江湖的女盜玉羅剎,‘一丈紅’嚴玉華!”
李雁秋怔住了,良久始哺哺説道:“花玉燕,嚴玉華……我早該想到了……”
沈月華道:“你把孩子交給了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李雁秋道:“我放心了,姑娘,只是她為什麼,……”
沈月華微微一笑,道;“她為什麼冒險闖內城救你,為什麼以一個孤傲高潔的女兒身,願意替你帶孩子,是麼?’”
李雁秋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道:“這恐怕只有等你日後見着她,當面問她了!”
李雁秋沒有説話,他又有了説不出的感受!
沈月華也沒多説,突然轉向房門,喚道:“小鳳,把銀耳湯端來!”
外面,傳來了小鳳一聲答應,轉眼間小鳳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湯行了進來。
李雁秋忙仰身坐起,沈月華接過了銀耳湯,道:“一夜折騰,你也該餓了,趁熱喝了吧!”
另一雙玉手就要去拿銀匙!
李雁秋忙道:“我自己來!”
沈月華嫣然一笑,收回後把碗遞了過去!
李雁秋伸手接過了,眼望小鳳不安地道:“鳳姑娘,讓你受累了,謝謝你!”
小鳳美目略一眨動,似笑非笑地道:“我不要緊,倒看你日後怎麼謝我們姑娘了!”
沈月華靨一紅,不到半夜工夫,她精神好多了,臉色也有了紅潤,她忙道。“小鳳,給李爺擰熱手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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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210.29.4.4/book/club她支開了小鳳,這裏李雁秋心神震動,忙低頭拿起銀匙!
天很快地亮了!
天亮後沒多久——
一陣登登快捷的樓響驚動了小樓上的這三位!
李雁秋目中閃起了寒芒。
沈月華睜着美目凝了神。
房外,響起了小鳳的問話。
“誰呀!這麼早……,嗅!是大爺,您早!”
隨着一個清朗話聲帶笑説道:“小風,你也早,姑娘起來了麼?”
小鳳道:“起來了,正在房裏梳妝呢!”
那清朗話聲“哦!”了一聲,只聽小鳳發急道:“大爺,您怎麼能往房裏去,姑娘正在梳妝呢!”
那清朗話聲笑道:“偏你每次攔我,自己兄妹有什麼關係?”
沈月華徽皺眉鋒,忙道:“是大哥麼?”
房外那清朗話聲應道:“是我,小妹,我能……”
沈月華忙截口説道:“大哥請坐坐,我就出來!”
説着,她站起行了出去!
房外,那小客廳裏,卓立着一個廿多歲年輕人,一身長袍,外罩皮襖,眼神十足,唇紅齒白長得十分英俊。
他一見沈月華出房,忙迎上兩步含笑説道:“小妹你早!”
沈月華忙道:“大哥早,請坐!”皓腕一擺肅了客。
英俊年輕漢子一搖頭,笑道:“不坐了,小妹,你今兒氣色好多了!”沈月華微微一笑,道:“是麼,我自己倒不覺得,大哥這麼早有事兒麼?”
英俊年輕漢子笑了笑,道:“剛才大爺對我説你這兩天很煩悶,要我陪你出去打獵,所以我就飛一般地來了。”
沈月華道:“這是我爹的意思麼?”
英俊年輕漢子臉一紅,搓着手笑道:“小妹,你知道,這也是我的意思……”
沈月華笑了笑,道:“這不就是了麼?只是大哥,我這兩天人不合適,不能出去,你一個人去打行麼?”
英俊年輕漢子眉鋒一皺,道:“一個人兒去,那多沒意思,小妹今兒個咱們上西郊,昨晚個韓六幾個去了一趟,打回來十幾雙兔子,還有……”
沈月華道:“大哥,你知道我是最喜歡打獵的,可是我人不合適…”
“小妹!”英俊年輕漢子道;“整天悶在屋裏哪能合適,出去跑跑也就……”
沈月華搖頭説道:“大哥不知道,我混身發懶,懶得不願下樓一步。”
英俊年輕漢子凝目説道:“那……小妹怎不找大夫來看看?”
沈月華搖頭説道:“怕是着了點涼,過兩天就好了,不礙事,何必……”
英俊年輕漢子道:“那怎麼行,不合適就得看,就得吃藥,我去……”
沈月華忙道:“大哥,謝謝你,真不礙事,要不然我早張羅了!”
英俊年輕漢子吶吶説道:“那,小妹……”
沈月華道:“大哥還是一人去吧,你興致勃勃的、又是一番好意,偏我掃興,真對不起……”
“什麼話,小妹,”英俊年輕漢子道:“自己兄妹於什麼客氣,不去就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這樣吧,乾脆我陪小妹下下棋……”
沈月華微一搖頭歉然苦笑,道:“大哥,我這兩天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英俊年輕漢子呆了一呆,道:“那……小妹,你怎麼辦?”
沈月華道:“我陪大哥坐着聊一會兒……”
英俊年輕漢子一搖頭,道:“別了,小妹,你要是真不合適,還是回房裏躺一會兒吧,我不打擾了,想吃什麼待會兒我讓廚房……”
沈月華感激地道:“謝謝你,大哥,別為我張羅了,我要是想吃什麼,我會讓小鳳到廚房裏説一聲的。”
英俊年輕漢子忍住了失望,但他臉上仍流露出一絲絲,他沉默了一下點頭説道:“也好,那!小妹,我走了,你歇着吧l”
説着,他轉身下樓走了。
沈月華不安地跟到了樓梯口。
“大哥走好,我不送了!”
那英俊年輕漢子想是沒聽見,沒聽他答話。
沈月華在樓梯口呆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回了房。
李雁秋的傷只是臉上的刀創與疲累失血,經過這半夜的歇息,臉上的傷固然還沒好,但體力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沈月華進房的時候,他正站在牀前,沈月華目光凝注,訝然説道:“你怎麼起來了!”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躺不住,剛才是……”
沈月華道:“我二叔羅大奎的兒子羅曉陽,我叫他大哥!”
李雁秋道:“是位英雄俊彥!”
沈月華笑道:“那是你……”微愕接道:“你見過他?”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聽見了他的談吐,由簾縫裏也看見了他的人品!”
沈月華“哦,”地一聲道:“我這位大哥人品是不錯,所學也馬馬虎虎!”
李雁秋含笑説道:“‘那是姑娘替他謙虛,以我看,放眼江湖,像這樣的人品,像他那身所學,還真挑不出幾個……”
沈月華道;“當着我,你總不好把他貶得太厲害……”
李雁秋道:“‘姑娘,我句句實話…---”
沈月華笑了笑道:“就算是吧,能得你的誇讚,他該不虛此生了!”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那是姑娘把我看得太高……”頓了頓改口接道:“姑娘,我已經好了……”
沈月華搖頭説道:“不行,你得再歇息幾天!”
李雁秋道:“我看我已不礙事了,姑娘看看我不是挺好麼?”
沈月華美目一凝,道:“你的意思是……”
李雁秋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我已經可以下牀,也不覺得再有什麼,所以我想我……我該走了……”
沈月華臉色微變,道:“你現在就要走?”
李雁秋點頭説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微一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走,華姐把你交給了我,我不能在你沒完全復原以前讓你走!”
李雁秋道:“姑娘,我自己知道,我已經不礙事了!”
沈月華沉默了一下,揚眉説道:“我知道,你是見我大哥登樓,擔心被人發現,給我添麻煩,對不?”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姑娘,可以這麼説,這也是原因之一。”
沈月華凝目説道:“我不懂!”
李雁秋道:“姑娘是冰清玉潔的姑娘家,而且是名滿江湖三英瞟局沈局主的千金,姑娘該為令尊的聲名想想,我也得為姑娘的名節想想……”
沈月華微頷臻首,道:“這我明白,只是,既然你擔心我的名節,當初你就不該到我這兒來,我自己要怕什麼名節,昨夜我就不會點頭.更不會讓你睡在我的房裏,躺在我的牀上!”
李雁秋呆了一呆,忍住激動,道:“那是姑娘的好意……”
沈月華道:“我不否認這是我的好意,可是我不認為這跟名節有關!”
李雁秋訝然説道。“‘姑娘這話……”
沈月華道:“誠如你這才所説,我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兒家,讓一個大男人進了自己的房,躺在自己的牀上療傷而不避嫌,你就該知道一個女兒家的打算!”
李雁秋心弦猛震,道:“姑娘,我明白,我也很感激,只是,姑娘,放眼天下,範圍小到‘北京城’裏,有不少強過我……”
沈月華道:“你何不直指我那位大哥羅曉陽?”
李雁秋臉上一熱,毅然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淡淡説道:“我承認,他自小跟我青梅竹馬,由稚齡至今,他愛我,照顧我,可以説無微不至,在三位老人家的心目中,早已默許我倆是最理想的一對,可是感情一事絲毫無法勉強,我由來把他當成我的大哥。”
李雁秋道;“姑娘,婚姻講究一個門當户對,羅少使對姑娘,確是再適當不過,而我只是一個江湖草莽。四海飄泊,到處為家,江湖同道還仇視我,地方官府緝拿我……”
沈月華道:“這些我都考慮過,而且不止三思!”
李雁秋道:“姑娘,李慕凡只有感激,可是姑娘不能不為令尊的半生英名及沈家的家聲着想廣沈月華道:“這些你説的已經太晚了,事我已經做了,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拋下一切跟你走,天涯海角,那兒我都去!”
李雁秋心頭暗震,猛然一陣激動,剛一張嘴,沈月華神色忽轉幽怨,已然説道:“除非你嫌我……”
李雁秋忙道:“姑娘,那怎麼會,我……”
沈月華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説的?”
李雁秋悲慘強笑,道:“姑娘李慕凡是個有了孩子的人,而且我的……我不配!”
沈月華道:“你是這樣想的麼?”
李雁秋咬牙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悽婉一笑道:“你是把沈月華看成了世俗女子!”
李雁秋口齒啓動,欲言又止,終於他默然了,沒有説話。
沈月華軒了軒黛眉,要説話,可是李雁秋有意地搶了先,他道:“姑娘,不瞞你説,我還有大事在身,不能多作耽擱!”
沈月華道:“你有什麼大事?”
李雁秋道:“姑娘我只能説這麼多!”
李雁道:“姑娘,我受人之託……”
沈月華道:“我問是什麼大事?”
沈月華還待再説,突然,樓梯上傳來了,一陣登登然雜亂的步履聲,沈月華臉色微變,神情一緊,急道;“你躺下歇會兒,我出去看看是誰!”
説着,她掀簾行了出去!
南出房門,樓上已然一先一後地登上了兩個人!
前面一個,是個身材魁偉的老者,灰髮灰髯,長眉細目,臉色紅潤,兩眼開合之間精芒四射,威嚴奪人!
後面一個,是個身材略矮,但看上去挺壯實的老者,年紀近五十,膚色略嫌黝黑,濃眉大眼,頗見威猛!
沈月華定了定神,忙迎上去盈盈見禮。
“爹,二叔!”
敢情,這兩位一位是“鐵掌金刀”沈桐春,一位是沈桐春叩頭把兄弟,三英鏢局的二局主羅大奎。
沈桐春持着鬍子,含笑點頭。
羅大奎則目光炯炯,咧着嘴豪笑説道;“月華,聽你大哥説,你人不合適,連打獵都做得去,所以二叔及你爹來看看,要緊麼?”
沈月華忙道:“謝謝二叔,不礙事,大概是受了點涼!”
羅大奎道:“這樣拖着總不是辦法,該找個大夫來看看……”
沈月華忙道:“不用了,二叔,歇兩大出出汗也就好了!”
沈桐春上得樓來,一直沒説話,此時突然説道:“二弟,來咱們坐坐!”
當先走過去坐了下來。
羅大奎跟在後面坐了下去。
坐定,沈桐春道:“月華,叫小鳳給我跟你叔沏壺茶來!”
沈月華答應着尚未説話,裏面已傳出小鳳脆生生話聲。
“來了,老爺子!”
隨着話聲,小鳳已端着茶行了出來。
羅大奎笑道:“這丫頭的確出了名的機靈!”
小鳳近前笑道:“您的大嗓門兒震得樓直幌,小鳳那能不知道誰來了。”
羅大奎哈哈大知,豪情畢露。
笑聲中,小鳳把茶送到了他的面前,然後退立沈月華身後,沈桐春喝了一口茶,抬眼凝住,突然説道:“月華,你真的那兒不合適麼?”
沈月華微微一驚,忙道:“也沒什麼,爹,大概是……”
沈桐春笑了笑,道:“月華,你娘過世得早,我從小把你帶大,知女莫若父,我還能看不出來?你二叔不是外人,小鳳又是你的貼身丫頭,平日好像跟姐妹一樣,你有什麼心事別瞞着,放在心裏會憋壞人……”
沈月華神情微震,臉上一紅,忙道:“爹,瞧您,我那有什麼心事…”
沈桐春搖頭輕嘆道:“月華,爹明白,你不小了,爹一天到晚老是忙着局裏的生意,很難得見着你,咱爺兒倆也從未能一起好好談過,因之爹也忽略了你的……”
沈月華紅了臉,嬌羞地唉聲説道:“爹您這是想到那兒去了!”
沈桐春道:“難道爹説得不對!”
沈月華道:“本來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羅大奎哈哈笑道:“大哥,瞧月華臉皮兒有多嫩,女孩子家……”
沈月華目光移注,忙道:“二叔,怎麼您也來了!”
羅大奎帶笑忙道:“好,好,好,二叔不説,二叔不説,行麼?”
沈月華皺眉而笑……
沈桐春一嘆説道:“月華,這麼説,你沒有什麼心事?”
沈月華道:“爹,您真是……本來就沒有嘛!”
沈桐春一嘆説道:“月華,爹不怪你,女孩子家沒有幾個願將心裏的事告訴自己的爹的,只怪你娘過世太早……”
沈月華一張嬌靨好紅,嚷聲叫道:“爹……”
沈桐春忙點頭説道:“好,好,好,爹也不説,就算你沒有心事,就算你沒有心事,行麼?”
沈月華道:“本來就沒有嘛,還算就……”
沈桐春神色一整,道:“那麼,月華説正經的,你這兩天懶得出門也好,這兩天京錢吃緊得很,鬧得滿城風雨,‘侍衞營’的到處搜索拿人,百姓沒一個敢隨便出門,大街上難得見到人影。”
沈月華瞪着美目道:“爹,又是那兒鬧了飛賊?”
沈桐春搖頭説道:“比飛賊還嚴重,還厲害……”
沈月華“哦!”地一聲道:“爹,那是……”
沈桐春揚了揚眉,道:“李慕凡到京裏來了!”
沈月華吁了一口氣,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原來又是李嘉凡,那有什麼值得他們這麼大驚小怪的,李慕凡不是每年都來麼?”
沈桐春搖頭説道:’‘你那兒知道,今年跟往年不同,今年亂子鬧得大了,李慕凡已經被拿着,可是又被他跑了……”
沈月華美目一睜,哦地一聲。
沈桐春接着説道:“如今消息傳遍了外城,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想不到的事兒太以驚駭了,京裏首屈一指的老字號,大招牌‘樂家老鋪’被官家封了門,樂老掌櫃的竟會是當年名江湖的‘神手華陀’樂南極,那個姓文的管家,竟會是威震南七北六的‘活報應追魂手’,他二位英雄一世,縱橫半生,到頭來卻落個私通大盜,窩藏匪類罪名,因為拒捕慘遭毒手……”
沈月華脱口一聲驚呼,玉手掩上了檀口I
沈桐春嘆了口氣,接道:“你知道‘七狼’尋仇,連袂找上晏家,那怪只怪晏二老來糊塗,把個風塵女人弄進了門,誰知那竟是禍根,那女人原來是‘七狼’的人,晏二卻死把着不肯放,多虧了李慕凡仗義伸手,把這場滅門禍事攬了下來,誰知……唉,説來令人痛心髮指,出賣了李嘉凡的竟是樂南極的女兒,動手害李慕凡的竟是晏二的徒弟在‘查緝營’裏當差的楊九,晏二自己卻也被人害了……”
沈月華失聲説道:“竟有這種事……”
羅大奎冷哼説道:“怎麼沒有,這年頭人心太壞,這種事屢見不鮮,聽人説和郡王的福晉還是格格的時候,跟李慕凡好過。”
沈桐春變色驚喝道:“二弟!”
羅大奎大眼一瞪,道:“我怕什麼?大不了賠上這斗大一顆腦袋。如今這年頭連個有血性敢説話的都沒有,怎不令人心寒齒冷,大哥,這在我的心裏憋了好久了,當初那女的死也非嫁李慕凡不可,事隔不到幾年,她不但變心背盟他嫁,而且還扇着和郡王拿李慕凡,你説這成什麼世界?”
沈桐春白了臉,道:“二弟,你怎麼……”
羅大奎道:“我怎麼,李慕凡雖是咱們鏢局行的冤家對頭,可是像這種以怨報德,恩將仇報,陰狠,卑鄙的手法我看不慣,像這種沒良心的冷血人,我也最為痛恨!”
沈桐春發了急,一拍桌子,喝道:“二弟,你少説兩句好不好?”
羅大奎叫道:“大哥,你怎麼這麼怕事……”
“我怕事。”沈桐春鬚髮皆動,道:“二弟,你我都是一個人麼?”
羅大奎一震剎時平靜了不少,但旋即他揚起濃眉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桐春剛一聲:“二弟!”
沈月華突然説道:“我説句公道話,爹太多慮,二叔您太激動!”
沈桐克一怔叫道:“月華,我太多慮?”
沈月華道:“可不是麼?關着門在家裏説話,您還怕誰聽見您,剛才不是説麼,這兒沒一個外人?
沈桐春呆了一呆,搖頭説道:“好吧,我太多慮,那些替官家當差的,正愁拿不着個人交差銷案,誰要嚷嚷誰就嚷嚷吧!”
羅大奎眼一睜,道:“我就不信他們能……”
“二叔!”沈月華含笑截口,道:“説着説着您就又來了,您剛説過,這種事在如今這世上多得很,就憑您一人,能管得了麼羅大奎賭氣地道:“我管不了,但説説出出氣總可以!”
沈月華道:“是非只因多開口,二叔,您既然管不了,説又與事何補,有什麼用?人能因您的口誅指伐一個個躺下去,您何必為自己招禍……”
羅大奎道:“你二叔不怕!”
沈桐春插口説道:“月華,你二叔就是這種脾氣,別理他!”
沈月華淡淡一笑道:“在爹跟二叔的話裏,似乎很替李慕凡不平!”
羅大奎猛一點頭,道:“那當然,這是事實!”
沈月華道:“在爹跟二叔的眼裏,李慕凡似乎是個英雄……”
沈桐春道:“我不否認他是個英雄奇豪,可是我絕忘不了他是咱們鏢局行的大冤家,大對頭!”
羅大奎一拍大腿,道:“這話我聽來很順耳,很稱心!”
可是這話聽在沈月華耳裏,她心裏就別有感受,又是一番滋味,她微微地笑笑,道:“那您二位就不該為李慕凡不平……”
“不,”羅大奎搖頭説道:“對樂家那個不爭氣,敗壞家風,等於害了她爹孃的閨女,還有晏二那老婆,那徒弟,我……”
沈月華道説道:“您該感謝他們!”
羅大奎目光一凝,道:“怎麼説,月華!”
沈月華截口道:“她三個不是替鏢局裏整倒了那冤家對頭麼?”
羅大奎冷哼搖頭,道:“那種手法……”
沈月華道:“二叔,對李慕凡這種人,是不該擇手段的。”
羅大奎眼一睜,道:“誰説的?”
沈月華笑了笑,還想再説,沈侗春已然攔過話頭,道:“好了,好了,月華,別跟你二叔抬槓了,一句話,樂家那閨女真是令人髮指不齒,李慕凡這個人也該……”
沈月華搖頭説道:“爹,您這話我不敢苟同,您想想看,李慕凡他該麼,他劫過咱們三英鏢局的縹麼?”
“劫過!”沈桐春臉上變了色,道:“當然劫過,你忘了?他還拔過三英的鏢旗!”
沈月華道:“爹,我沒忘但是您總該想想,他劫的那趟鏢,是什麼,而咱們‘三英鏢局’保的是什麼?”
沈桐春道;“那我不管,反正他劫過咱們的鏢,拔過三英的鏢旗;就等於打三英的瞼的,要三英的命,你説咱們吃的什麼飯,上門的生意能往外推麼,何況那趟鏢我不能不保,那樁生意不能不接。”
沈月華淡淡道:“那您就不該怪李慕凡!”
“為什麼?”桐春氣虎虎地拍了桌子,道:“我不該怪他,我還該感激他?”
沈月華道:“事實上……”
羅大奎一旁擺手説道:“好了,好了,月華你就少説兩句吧……”
轉望沈桐春,道:“大哥,為個李慕凡,幹什麼跟月華拍桌子?
你是來看她的,還是來跟她生氣的?”
沈桐春怒態稍斂,指着沈月華道:“你聽聽,她竟幫李慕凡説話……”
沈月華道:“爹,自小您教我的是什麼?”
沈桐春呆了一呆,怒氣又起,大聲説道:“我教你明理尚義,可沒教你……”
沈月華道;“難道我説的不是理,使的不是義?”
沈桐春勃然色變,猛然抬手又拍桌子,但他手揚起,卻沒拍下去,目光一凝,寒着臉道:“月華,你很同情李慕凡?”
羅大奎忙遞眼色,沈月華她視苦無睹,道:“爹,您要聽真的,還是要聽假的!”
沈桐春叫道:“廢話!”
沈月華道:“那麼我告訴您,我不但同情他,而且對他十分敬佩!”
砰然一聲,沈桐春的手落了下去,茶杯一跳,熱茶灑了一桌子,緊接着,“叭!”地一聲,茶杯落地,一隻景德細瓷茶杯,摔得粉碎,羅大奎濃眉一揚,道:“大哥,你這是……”
“反了,反了!”沈桐春太原壓聲叫道:“這丫頭,……二弟,你聽聽,這像話麼,這就是我沈桐春的女兒,她敬重李慕凡,她,她……”霍地轉望沈月華道:“你怎麼不找李慕凡去?”
沈月華花容一變,道:“爹,請您冷靜,這話您不該説……”
沈桐春大叫道:“我為什麼不該説,你還敢強嘴!你不是這意思麼?”
羅大奎忙勸道;“大哥……”
沈月華神色木然,啞聲説道:“爹,您太……假如李慕凡要我,我會跟他走!”
羅大奎一怔,沈桐春霍地站起,雙目暴睜威態嚇人。
“你,你怎麼説……”
沈月華道:“我以為您聽清楚了!”
沈桐春大叫説道:“你這敗壞門風,不孝的……”
一張臉煞白,飛起一掌摑了過去!
沈月華木然坐在那兒沒動。
羅大奎飛快伸手,住了沈桐春那一掌,他自己被震得身形一幌,但他連忙欺身上前,雙手按住了沈桐春:“大哥,你歇歇氣坐下!”
沈桐春一掙扎,但他到底還是坐下了下去,鬚髮俱動,身形顫抖,指着沈月華道:“二弟,你聽聽,你聽聽,這像什麼話,我作了什麼孽,管出這種女兒……”忽地悲嘆一聲,道:“怪只怪你大嫂死得早,我以往太嬌慣她了……”
羅大奎道:“大哥,你這是什麼話,由小看她長大,自己的女兒你還不知道,月華説的是氣話,你以為她會當真!”
沈桐春冷哼一聲,氣虎虎地擺手説道:“二弟,你坐下讓我好好問問她!”
羅大奎忙道:“大哥,還問什麼?你爺兒倆又問得什麼氣,走吧,前面歇歇去,我陪你……”
沈桐春一搖頭,道:“不,二弟,你別管、我今兒個非問她個清楚不可!”
羅大奎遲疑了一下,忙道:“好,好,好,你問,你問!”
問了開去,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羅大奎那裏甫坐定,沈桐春那裏瞪着沈月華開了口。
“你説,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大奎忙道:“月華,彆氣你爹了!”
沈月華淡淡説道:“二叔您是位真英雄,鐵錚錚的漢子,您總不會認為我説了該説的話是錯。”
羅大奎濃眉微皺,但他想點頭!
沈桐春臉色一變,道:“二弟,你聽聽,她還……”
霍地轉註沈月華,道:“你説,‘七狼’封街跟李慕凡在‘六福客棧’對面的那一天,你上那兒去了?”
小鳳小嘴兒一張,她想説話,但沈桐春瞪了一眼:“小鳳,我沒問你,你敢多嘴我就先打……”
沈月華道:“您別難為小鳳,那一天我去了‘六福客棧’!”
羅大奎臉色一變,沈桐春尖聲叫道:“你去了‘六福客棧’……”
沈月華點頭説道:“是的!”
沈桐春道:“你去‘六福客棧’幹什麼?”
沈月華道:“我想去幫幫他,可是事先我不知道他就是……”
沈桐春身形一抖,道:“你想幫他?”
羅大奎忙道:“大哥,你沒聽見麼,月華事先不知道他是李慕凡!”
沈桐春氣虎虎地道:“是誰也一樣,一個沒出嫁的姑娘,憑什麼去幫一個不認識的大男人,這像什麼話?我沈家的家規不是這樣……”
轉註沈月華,道:“後來你知道他就是李慕幾了?”
沈月華道:“是的,後來我知道了!”
沈桐春道:“你知道了怎麼樣?”
沈月華道:“沒有怎麼樣!”
沈桐春道:“這麼説,你見過他了?”
沈月華道:“是的。”
沈桐春道:“你就從那天回來後,人就不合適了?”
沈月華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不錯,可以這麼説。”
沈桐春道:“你承認你心裏有事了?”
沈月華道:“我承認!”
沈桐春身形一出,喝道:“你這……”旋即他忍了忍,道:“你説,你心裏有什麼事,為什麼?”
沈月華沒説話!
沈桐春道:“你説啊,為什麼不説?”
沈月華木然説道:“您真要問!”
沈桐春拍桌子叫道:“廢話!”
沈月華道:“那麼我告訴您,原先我傷心,我氣他,我恨他!”
沈桐春道:“為什麼?”
沈月華道:“因為我知道了他就是李慕凡!”
沈桐春道:“那麼,後來呢?”
沈月華遲疑了一下,那只是一下子,旋即她毅然説道:“後來我發覺我不該傷心,也不該氣他,恨他……”
沈桐春的話聲忽然起了顫抖,道:“還有呢?”
羅大奎的臉色有點白,適時他突然説道:“好了,大哥,我看你還是……”
沈桐春一揮手,沉聲説道:“二弟,別打岔,讓她説。”
羅大奎道:“大哥,你這是何苦?”
沈桐春沒答理,緊緊地逼視着沈月華,道:“你説。”
沈月華貝齒一咬,就要坦白直認,而——
墓地,她那房裏傳了一聲輕響!
沈月華為之一驚住口!
沈桐春霍地抬眼,小鳳白着臉,強笑忙道:“老爺子,怕是……”
沈桐春倏地收回目光,逼視沈月華,道:“你説,那是什麼?”
沈月華木然呆坐,沒開口。
沈桐春鬚髮暴張,咬牙説道:“丫頭,你要敢……二弟,看看去。”
羅大奎笑道:“大哥,你也太,怎麼會?大概是……”
沈桐春道:“二弟,你不去我去!”
羅大奎忙道:“好,好,好,你別動,我去!”
站起來往姑娘房門行去!
小鳳大驚,她想攔,沈桐春厲聲喝道;“小鳳,你想死!”
小鳳嬌軀一顫,沒敢再動!
説話間羅大奎已走近了房間,伸手要去垂簾。
沈月華突然説道:“二叔,別看了,那是李慕凡!”
沈桐春霍地站起,而羅大奎手只一頓,他仍然掀簾行了進去,但,旋即他又轉了出來,臉上掛着一臉的強笑,:“大哥,偏你大驚小怪疑心自己的女兒,是風,月華沒把窗户關好……”
沈月華怔住了,美目中閃起異采!
小鳳瞪大了,一雙美目……。
沈桐春呆了一呆,道:“那她説是李……”
羅大奎笑道:“我不剛説過麼?由頭至尾都是你逼她説氣話!”
沈桐春怒態稍斂,但他旋即一聲冷哼,道:“無論怎麼説,她到底是對李慕凡……這是我沈家的家法所難容,丫頭,我告訴你,從今起你死了這條心,更不許你出大門一步,要不然我……”
羅大奎插口説道:“好了,好了,大哥,根本沒的事,不許出去就不出去不就行了!”
沈桐春砰然坐了下去,抬眼凝注沈月華,道:“你也不想想,姑不論李慕凡是咱鏢局行的冤家對頭,他卻是個同道仇視,官家懸賞緝拿的飛賊大盜,而且也跟和郡王的福晉……你想想,像他這種人怎麼能……”跺腳一嘆接道:“我不知道怎麼説你好,反正,還是那句話,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從今也不許出大門一步!”
站起來下樓而去!
羅大奎跟着站了起來,他神色難以言喻地伸手遞給沈月華一物,一句話沒説,跟着下了樓!
那是一張摺疊好的素箋!
沈月華一震動容,旋即她哺哺説道:“二叔,謝謝您,我永遠感激……”
小風一陣風般撲進了房裏,轉眼間她又撲了出來,近前急急説道:“姑娘,他走了,由窗户走的!”
沈月華木然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突然,梯樓又一陣登登連響!
小鳳臉色剛變,樓上已撲上了那位“玉面諸葛”羅曉陽,他高揚着一雙劍眉,臉顯得也有點蒼白,上樓便問:“小妹,我爹呢?”
沈月華道。“剛跟我爹往前面去了。”
羅曉陽目光一凝,道:“小妹,你……”遲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沈月華道:“大哥,別問我,待會兒二叔也許會告訴你。”
羅曉陽道:“我知道,我不是説這……”
沈月華微愕説道:“你知道了,那你是説……”
“小妹!”羅曉陽神色一整,道:“剛才有個人從你房裏的窗户出去,可巧被我碰上……”
小鳳脱口一聲驚呼,連忙以手掩住了!
沈月華一震,旋即淡然説道:“是麼,大哥?”
羅曉陽道:“是的,小妹!”
沈月華失色的香唇邊浮起了一絲悽慘笑意,道:“那也好,你知道他是誰麼?”
羅曉陽道:“我知道,小妹,他臉上帶着傷,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沈月華道:“那麼,你把他怎麼樣了?”
羅曉陽揚了揚眉,道:“小妹,你知道家學淵源,我這身所學還不算太俗,固然,我仍雖是他的對手,可是他如今沒有太多的力量動手,也不適宜動手……”
沈月華臉色微變,道:“你把他……”
羅曉陽見沈月華驚駭的樣子,搖頭説道:“不!小妹!”他頓了頓,接道:“我讓他走了,井告誡看見的人不許聲張!”
沈月華一怔,道:“真的,大哥?”
羅曉陽道:“小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沈月華突然之間聲音略顯得有點啞,道:“那為什麼,大哥?”
羅曉陽揚起了眉,道:“不為什麼,小妹!”
沈月華道:“不能説麼,大哥!”
羅曉陽遲疑了一下,道:“小妹,因為他無力動手,而且又是從你房裏出來的!”
沈月華嬌軀顫,美國微濕,道:“大哥,你令人敬佩,我謝謝你,你跟二叔一樣地讓我感激,也讓我慚愧……”
羅曉陽笑了笑,笑得十分勉強,道:“是麼,小妹?”
沈月華道:“是的,大哥!”
羅曉陽道:“多少年來的期待,雖然是這麼幾句,我也知足了。”
沈月華美目熱淚一湧,道:“大哥,我……”
羅曉陽有意地截口説道:“小妹,我爹也知道他……”
沈月華微頷峯首,道:“這就是二叔揹着爹給我的!”
隨手把素遞了過去!
羅曉陽沒接,道:“小妹,你留着吧,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沈月華收回素箋,悲笑搖頭道:“大哥,連我也不知道。”
羅曉陽遲疑了一下,陡揚雙眉,道:“小妹我很替你擔心!”
沈月華道:“大哥替我擔心什麼!”
羅曉陽道:“他,要沒人照顧他,我擔心他出不了‘北京城’,縱然出得去,他也會倒在路上……”
沈月華大驚,霍地站起,但旋即她又像脱了力,頹然坐了下去,顫抖嬌軀,啞聲説道:“大哥,對你跟二叔,我永遠感激,但我能這麼做麼?”
羅曉陽道:“小妹,那要看你的決心了!”
沈月華嬌靨上泛起了一絲異樣神情,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大哥,我知道了!”
羅曉陽聲音忽然間變得沙啞了,道:“小妹,無論在那兒你要多保重!”
頭一低,轉身下樓走了。
沈月華呆坐在那兒沒動,嘴裏哺哺説道:“謝謝你,大哥!”
她那雙美目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