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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離合悲歡

    兩座戰陣同時點燃戰火,但優劣之勢卻在開戰後立即分判出來。

    玄鶴九子方面,遭遇敵人的人數雖多,但由於要命郎中尚未動手,而九子鋼拂長度均不在銀笛之下;九子功力原本深厚,加以連環陣旋轉如環,壁如鋼堅,一時間,四十八名銀衣弟子根本無能為力。而黃衣八老這方面,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

    禿龍尚一絕是以前東北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本身功夫即已驚人,一條龍骨鞭所向辟易;加上十三副鷹的十三把砍山刀,全是拼命硬鬥,有進無退。在禿龍狂呼怒喝之下,更見凌厲狠絕。而這還不是八老的致命傷,致命傷卻是十三紫燕的寶劍。

    八高僧説什麼也沒想到會遭遇上這批華年少女,在不便還手的情形下,一方面要以一雙向掌逆拆刀和鞭的攻逼,一方面又要隨時規避着與十三紫燕的近身接觸,煞是苦不堪言。因此不到袋煙工夫,八老幾乎全部負傷。血流在手上、肩上、背上、腿上。但八位大和尚畢竟不愧為一代名門高僧,饒得如此,一個個仍然是愈戰愈勇,愈戰愈沉着。汗和血,沒有影響鬥志,也沒有影響陣形。

    現在,數百對目光幾乎一齊集中到這半邊戰場。

    就在這時,為人們一致忽略了的玄鶴九子方面,突然發出一聲慘呼。待眾人循聲轉過頭去,玄鶴九子,已只剩下八人。九子中的第九子、“九宮圖”雲清道人倒下去了。死於要命郎中一把淬毒飛芒。要命郎中哈哈大笑,雙手仍插在鹿皮腰袋中,立姿悠閒如故。原來他在覷空,準備一個個將九子解決!

    餘下的玄圖小子,同時誦出一聲無量壽佛,對倒地的雲清道人看也沒看一眼,八支雲拂猛力一抖,拂尾如蓬,立有十數名銀衣應招滾翻。八子橫心之下,似有默契,趁其餘銀衣弟子驚惶後退的一剎那,八條灰色身形突如怪蟒盤旋般,瘋狂地向要命郎中捲了過去。

    要命郎中大出意外,欲待問避,已然不及。雙手匆匆打出兩把毒芒,八支鋼拂同時攻至。九子中的“三才掌”玉清道人與“七星指”玄清道人,身形一歪,踉蹌跌倒;而要命郎中也在拂雨下頭臉開花,結束了狂放狠毒的一生!

    餘下的三十餘銀衣弟子,一擁而上,再度將九子中六子重重包圍。

    同一時候,八老這邊也有了重大變化。八老中主持達摩院的兩位長老“降龍尊者”和“降虎尊者”匆匆一打招呼,雙雙離開陣地,不避不閃,直撲禿龍尚一絕。四掌排山倒海般,有進無退;尚一絕不甘示弱,龍骨鞭橫掄,和身硬接。結果禿龍倒下了,兩尊者也倒下了。禿龍死於兩尊者的撞擊,而兩尊者則死於由背後攻上的六把砍刀!同時,另外兩名尊者,主持監院的“大慈”和“大悲”,也以兩條命換取了五名副鷹。

    再看南邊的玄鶴六子,六支鋼拂縱橫掃蕩下,銀衣弟子已去了近十名之多。

    現在的銀衣弟子,總數只落得二十四五名左右。這些年輕人,身手雖然靈便,若論功力,終難與玄鶴九子相比。開始時,全憑一股鋭氣,加以旁有要命郎中督陣,聲勢尚還浩壯。此刻因主腦已失,更兼滿地屍橫,觸目驚心之下,膽一寒,便全然改觀了。他們前仆後繼,純出於沒有第二條路好走,因而招法凌亂,全無威力可言。這時,六子只須稍稍奮力,轉眼便可掃數消滅。

    九子之首的“一元神拂”太清道人卻突然大喝:“螞蟻尚且貪生,小施主們苦纏為何?”聲出如雷,銀衣弟子們全為之一愕。太清道人鋼拂一豎,將其餘五子擋退一步。大聲喝道:“一人選取一個方向,哪來的人力追你們?”

    銀衣弟子們一楞之下,恍若酸酶灌頂!呼叫間,一個個返身狂奔,草原上,有如驀地開出一朵銀花。眨眼之間,二十多名銀衣弟子,走得一個不剩!

    風雲幫主眼看着,直氣得粉容鐵青,纖足一頓,正待下令追捕。巧匠忙攏近一步,促聲勸阻道:“實力分散不得,追就上當了!”

    風雲幫主突然驚醒,不由得萬分感激望了巧匠一眼。巧匠拭着眼角,低聲接着又説道:

    “傷對方元氣是誰一目的,九個道人在對方是主要力量之一;而那批少年人在我方則可有可無,我們有什麼不上算?”風雲幫主看到殘餘的玄鶴六子果然一個個精疲力竭,這時正走去遠遠的後方聚坐調息,不禁連連地點頭。

    再看八老這邊,十三副鷹由八名減至二名;而剩下的四老,也由四名減至二名。二名副廢止污滿臉,招式散漫,不上三合,立即相繼栽倒。因此,現在的局面,便變成兩名強管之末的少林高僧在對十三名靈活如初的紫燕少女了!

    那兩名主持羅漢堂的般若尊者和菩提尊者,眼光微掃之下,突然口誦佛號,同時合掌就地坐下。俯首、垂眉,一動也不動。十三名紫燕少女被兩僧這種突然而反常的舉動引得一呆,十三支長劍同時在半空中凝結不下。

    風雲幫主眉現煞氣,睜眼喝道:“賤婢們昏了嗎?”十三紫燕一聲輕啊,惶然定神來,於是十三支長劍銀光閃閃,一致落向二顆戒疤雁列的光淨頭顱。

    三老黯然垂下頭,身後的眾悟大師卻現出一抹智慧的微笑,合掌朗聲道:“一念舟成,苦海超度。善哉”説時遲,那時快!十三支長劍在將落未落之際,風雲幫主身後的苦力羣中,突然有人高聲喊道:“不好!”發喊的,正是以“蠻牛”面目混在苦力中的武維之。

    武維之這一聲喊,沒有經過任何考慮,他惟一的目的,便是要止住十三紫燕的長劍下砍。也許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任務等待完成,但是熱血沸騰之下,他實在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十三紫燕吃了一驚,果然住手回頭。風雲幫主霍地轉身,厲喝道:“什麼不好?”

    武維之暗道一聲:“瞧吧!”

    牙一咬,正待搶樸而出。巧匠突然尖叫道:“果然不好!”喊着,手一指,又叫道:

    “看!火,火!”

    眾人抬頭,遠處仇池峯頂,濃煙蔽天,顯然燒了甚久,只不過誰也沒有注意罷了。這一適時發現,為武維之解去一圍。既可緩衝一時,當然樂得。於是,他故作忿忿地吼道:“我喊錯了嗎?”

    風雲幫主切齒注目峯頂,哪還有時間理他?這時,峯腳下一條身形如飛而來。來人面蒙黑紗,近前第一眼注意的便是四隻柵籠。在看清金判、一品簫、雪娘、髒叟等人還都好好活着後,方深深噓出一口氣,便旁若無人又往三老方面打量過去。

    風雲幫主臉色一變,厲聲喊道:“是天盲老兒嗎?”

    黑紗蒙面人聽如不聞,眼光繼續在各處掃視着。最後看到十三支長劍下的少林兩僧,不由得目神一直,喃喃説道:“真是一批禽獸!”

    風雲幫主一怔,脱口道:“不是瞎鬼口音呀!”

    黑紗蒙面人忽然手一招,笑道:“過來告訴你我是誰,敢嗎?”

    風雲幫主冷冷一笑,便待逼去。巧匠忽然低聲道:“使不得!”

    風雲幫主止步偏臉道:“為什麼?”

    巧匠以手掩唇道:“幫主為一軍之主,豈可輕易為一不明身份之人物所激?老漢以為二個垂死的和尚殺之不武,不如今十三位紫衣姑娘去拿他下來。”

    風雲幫主覺得大為有理,忙轉身向十三紫燕喝道:“這裏別管了,去抓那廝!”十三紫燕齊齊一諾,旋即收劍返身向黑紗蒙面人飛樸而去。

    黑紗蒙面人一聲冷笑,本擬迎戰,目光一閃,忽然伸手取下面紗,高聲笑着,喊得一聲:“老身擔心與你們這般禽獸為伍,不陪了!”

    看清對方面目,風雲幫主以及風雲幫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均是一呆,你道此人是誰?

    嘿!竟是那位傳説年輕時一人能夠照顧百席以上,現時行走已顯得舉步維艱的鳩面老婦!

    風雲幫主失聲道:“又一名奸細!”跟着,揮旗怒喝道:“快拿下!”

    鳩面老婦大笑道:“沒毒死你們這一羣,已算慈悲的了。拿,拿誰?嘿嘿!不信就至那邊空闊處試試看吧!”説着,返身如飛而去。

    風雲幫主一跺足道:“快追呀!”十三紫燕揚劍追出。

    巧匠忽然皺眉自語道:“這老婦人聲音不老,這副面目可能又和前囚籠中那個你們喊他髒叟古笑塵的傢伙一樣出於偽裝。”

    風雲幫主喃喃説道:“會是誰呢?”

    巧匠苦笑説道:“幫主問我,我去問誰?”

    風雲幫主甫噢的一聲,老魔女於注目之餘,突然一偏臉,向小魔女揮手大喊道:“派人追下去。是梅娘!”

    風雲幫主一啊,忙指着小靈狐和鳳劍司馬湘雲道:“一點不錯你們兩個快去!”

    被老魔女認做“梅娘”的鳩面老婦,於躍出五六丈後,即未再跑,容得十三紫燕逼近,身形一拔,升空三丈有餘,空中一折,反向紫燕們身後落下。這一式,只要在武林中稍有見識的,誰都可以認得出正是人老諸葛符早年揚名江湖的“靈台三抄”中的“春鶯蕩柳”!人老諸葛符,除了一女一婿,武功一生未傳外人,鳩面老婦除了為梅孃的化身,自然再無第二人了!

    梅娘身形落地,既不戰,亦不走,僅以“靈台三抄”的超絕輕功逗引着十三名紫燕四處追逐。這時見風雲幫主中又派出鳳劍和小靈狐二人,方始足尖一點,斜斜引出,直往草原盡處如飛而去。

    直到追與被追雙方在草原上只剩得十數點微小的浮影,巧匠方跌足失聲,埋怨道:“唉唉!還是上了一當!”風雲幫主目光一轉,滿臉頓現悔意。但她並沒有進一步表示什麼,主意出自老魔女,無法怨人。

    此刻,場中般若、菩提兩尊者已退去後面與武當玄鶴六子坐在一起。風雲幫主見對方雖剔開了九子和八老,而自己這方面,四十八名銀衣弟子、十三紫燕、十三副鷹、要命郎中崔魂、禿龍尚一絕、小靈狐曹瑤姬、鳳劍司馬湘雲等人一去,已所剩無幾。

    直到這時候,風雲幫主才發覺,吃大虧的竟是自己這方面!目光微直之下,一時間竟然沒有了主意。過了一陣,咬牙切齒,眼中兇光激露,慢慢地轉臉望去三座囚籠。巧匠輕輕一咳,低聲道:“是時候了!”緊接着,又以目示意道:“幫主不妨依前定之計,全部出動。

    後方的事,交老漢及司馬兄弟辦。只要幫主發出預定訊號,老漢便吩咐下手。一風雲幫主點點頭,眼色一使,老魔女玉門之狐、黑衣鬼愁谷主同時移步出列。老魔女首向人老諸葛符淡淡説道:“諸葛符,我們較較內力吧!”

    人老諸葛符大笑起身,連連説道:“好,好!玉門一役,已是一陳年往事;今天若分勝負,誰也沒有‘南北兩極丹’可救,可以一勞永逸!”

    玉門之狐老臉微赤,冷笑道:“笑吧!等等怕沒有機會了!”冷笑着,雙掌一推,沉聲喝道:“接着了!”人老雙掌一亮,迎面遙託。兩股內勁互吸互黏,兩人身軀也因運氣關係而逐漸下沉,終至對面就地坐下。

    黑衣鬼愁谷主向天老司徒奇傲然哼道:“三老中以你最強是嗎?咱們來!”這老魔更乾脆,不待天老答話,也不容天老起身。人向地下坐去,雙掌已同時提出;天老只好冷笑接住。

    最後,小魔女向地老黃玄笑道:“陰少華功力較差,只好陪你老人家了!”

    這種輕視的侮辱語句,以地老那副火爆脾氣,哪還忍受得了?精目一翻,蒼須無風自動,暴喝道:“小妖婦你找死!”盤坐不動,雙掌猛推;小魔女被震出半步,方發掌接住。

    天、地、人三老中,功力確以地老黃玄較弱半籌;相反的,風雲幫老少三魔中,小魔女卻不是最差的一個。小魔女雖不比另外二個老魔強,卻絕不比二老魔遜色。如論心機,二老魔誰也不如。她剛才這麼説,就是為了深知地老脾氣,故意激動其火;同時故意退出半步,培養對方驕心。一舉一動,實在都是陰謀。

    另一邊,勾魂使者、鐵面閻羅以及七八名各堂香主,也都在預先授意下,向天山白眉叟、眾悟大師、一心道人以及各派高手挑戰。其中有一特色,便是挑戰項目一律都是較內力。

    這時,巫山神女眼望黃衫客,等待挑戰;黃衫客向前走出兩步,忽又猶疑地停了下來。

    他望望風雲幫主的背影,又望去對面那位鬚眉俱張的鐵面祖父,心頭不禁湧生一股寒流,寒流化成一身冷汗,一陣戰慄,突然拔腿飛奔。

    看見黃衫客逃走的,除了巫山神女、天山藍鳳姑侄,便是司馬兄弟和巧匠章大器。巧匠聳聳肩,沒説什麼;而司馬兄弟就像沒看到一樣,也是一無表示。草原上,有着近二十對正邪人物在作殊死戰,但由於是一律以內力相拼相耗,因之聲息全無。

    巫山神女目送黃衫客背影消失,冷冷一笑,調過臉來,不期而然望向“崑崙三劍”中的司馬兄弟。“虎劍”臉上沒有表情:“龍劍”面部一陣抽搐,悄然垂下頭去。

    巧匠章大器眨着爛桃眼,神氣活現地在十二名劍手身旁走過來,又走過去,還不時假充內行地伸手糾正着劍手們執劍的姿勢。那些劍手們,大概由於一再目睹他們幫主對這人言聽計從,居然服服帖帖受教。一個個腰桿挺直,雙目平視,執劍不動如山,看上去,果比先前凜然而儼然得多。司馬兄弟一動不動,好像失魂似地站着。巧匠不住向小魔女背影望去,似甚焦躁地在等待着一個發動殺手鐧的訊號……

    忽然間,訊號來了,小魔女驀地沉喝道:“對面的朋友們,看囚籠!”

    對面的二老、白眉叟、眾悟大師、一心道人等,一個個直如沒聽到,誰也沒有將眼皮撩動一下。小魔女冷冷一笑,怒喝道:“章總監,可以動手了!”這一喝,好不懾人心魄

    可是,對面三老等人仍然無動於衷。

    老少三魔迎戰天、地、人三老,尚還旗鼓相當;而雙鬼王與七八名香主迎戰天山白眉叟諸人,那可就吃力了。不過,眾幫徒們都知道,一到緊要關頭,只要幫主訊號一出,十三劍手自會以寶劍殘害“人質”令敵人心神潰裂。那時候,要取勝,舉手之勞而已。

    陰謀預定,只要“人質”發出痛苦呻吟,對方諸人必定投鼠忌器,目的便不難達到。初意並不一定置“人質”死命。而現在,眼看三老等人的內力過人,今小魔女不得不下血腥號令了。可是,血腥號令下達後,三老等人仍不為所動;而最令小魔女不安的,便是身後也是一無響動。

    小魔女在回頭不得的情況,三次怒叫道:“司馬正,司馬奇”這一聲喊出,有反應了,司馬兄弟有如從大夢中醒來,抬頭轉身,茫然向囚籠望去。目光至處,兩兄弟身軀一抖,驀地跪倒,齊齊喊得一聲:“師父,弟子們等待的便是今天啊!”語音前畢,雙雙舉掌,自拍天靈而亡。

    三老這邊,也有一人隨司馬兄弟同時倒地。她,就是巫山神女餘絳仙!

    原來司馬兄弟死前看到的那位洛陽巧匠章大器,已一變而成一位臉寒如鐵的冷麪老人。

    冷麪老人眼眶清淨,而一雙眼珠卻變為白多黑少!

    天盲叟靜靜地站着,眼看着二名愛徒驚叫、下跪、自裁,始終沒説一句話。而十二名錦衣劍手,執劍挺立平視如故。是他們耳聾眼瞎了嗎?不,他們早就被點要穴成了半死人,不能動彈了!

    老少三魔情知有異,正待發動總搶攻,詎知一念甫生,三老方面已然走前一步!只聽天老一聲大喝,所有的人應聲如雷。十幾雙手掌借一喝之威,往前猛送!雙鬼王以下諸人,誰也沒逃過公道,慘嚎此起彼落,先後仰天噴血翻倒。老少三魔功力較深,同時在心理上已有準備,僅各個噴出一口鮮血,竟同時向後倒翻而退。三老不敢怠慢,如風追上。

    玉門之狐與鬼愁谷主兩老魔急怒攻心,一聲不響,回身便戰;惟有小魔女卻徑直竄去金判、一品簫二人囚禁的那座柵籠。與囚籠近在咫尺之間的天盲叟,這時不但沒有攔阻。反而向旁讓開一步。就好似他背上長了眼睛一樣,正好閃開背後同時搶上的一條矯捷身形。與小魔女迎面而立的,正是武維之。

    四掌相交,武維之倒退一步;而小魔女雖仍守住原地未動,但卻仰臉噴出一道血柱,雙手護胸,臉白如紙,搖搖欲墜。她睜大失神的眼睛,向武維之顫喊道:“你……你……蠻牛……你究竟是誰?”

    武維之大羅神功已成,人雖震退,卻未受傷。這時昂然冷笑道:“武維之,金判之徒,一品簫之子!”小魔女啊了一聲,砰然倒地。

    囚籠中,金判、一品簫早已雙雙抬頭,這時。金判微笑不語,一品簫卻駭異地問道:

    “公……公正,你怎一直沒提?”。

    金判韋公正笑意一斂,微喟道:“假如活不了,説有何用?”武維之眼淚如泉湧,向前踏出一步,忽又調身,飛步奔去雪娘囚籠前,劈破柵籠,埋首師姑膝前,失聲痛哭起來。

    另一邊,天盲叟一邊為髒叟解穴,一邊笑説道:“為了取信,為了分散注意……”

    髒叟暴跳如雷地窮吼道:“別説了,我都知道,一千個理由,一萬個理由,你老兒武功高,輩分大,化子窮,該死!”

    天盲叟側目笑道:“有件事知道否?”

    髒叟眼瞪如鈴,吼道:“不想知道,怎麼樣?”

    天盲叟仰天大笑道:“去了一件大心事!老少魔女為鬼愁谷老鬼儲藏的美酒那麼多,那麼好,已夠意外,現在可由老夫獨佔,就更值得意外了!”

    髒叟一怔,喉骨滑動,忙問道:“你説什麼?”

    被三老解開穴道的金判、一品簫,以及聚攏來的各派高手,見狀均不由失聲大笑起來。

    髒叟轉過臉來喝道:“什麼好笑?”跟着一拉天盲叟道:“這批傢伙沒理頭,咱們走咱們的!”

    雪娘經人老代為解開穴道後,輕輕拍了拍武維之,沒説什麼,起來往對面巫山神女的屍身走去。

    武維之經過一陣發泄,心情逐漸平靜。這時拭淚起身,走去父親一品簫身邊,將臉孔貼去父親懷中,抽噎着,説不出一個字。一品簫輕撫愛子,兩串英雄清淚,卻止不住潸然下流。良久,良久,方俯臉低低説道:“孩子,去看看你娘……”武維之身軀一震,拔足便奔。

    金判望着一旁飲泣的藍鳳道:“餘姑娘,你也去,好有個照應。”

    藍鳳低頭不響,默默走去天山白眉身邊。黯然神傷的白眉叟茫然望着金判,金判含有深意地點點頭。

    白眉叟於是推了推愛孫女道:“你就去吧!孩子。”藍鳳矜持了片刻,終於低着頭向武維之背影追出。

    三天後,扶風與武功之間的大道上。

    金色朝陽下,一位面目慈和的中年緇衣比丘尼,一面緩步前行,一面向身旁兩名青衣少女藹然微笑説道:“年紀輕輕的,何事需要懺悔?據昨日傳言,老少魔女和鬼愁谷主均已於仇池峯下喪生,你們也沒有什麼要回避的了。天、地、人三老,只要你們願意,無論哪一位,貧尼都可介紹你們去深造。當年的‘凌波雙仙’,又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兩少女眼望遠處,沉思不語。二女約二八上下,一名眼圓如杏,一名秀髮披肩,姿色均極清麗,正是前風雲幫中的“風婢”和“雲婢”。緇衣尼就是“梅娘”,自然不消説得的了。由於數天來六神不安,鬥志全無,於是冷笑了一下,再度飛跑。

    玉女追着追着,忽見前面有一對年輕男女,女的身後背有一支寶劍,情急之下,不禁提聲喊道:“喂!前面的大哥大姊,攔住那黃衣賊徒!”

    少年男女聞聲回身,玉女一見,玉容大變,也顧不得追人,返身便去。那男的怔了怔,忽然促聲道:“是雪妹!美姊,我們先追住她,再一起去找我娘。”

    太陽漸漸西沉。隴西某處,一位緇衣尼一面緩緩而行,一面正安詳的為兩名彷徨的少女解因釋果;而另一端,三名少年男女卻在絕塵反向追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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