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步雲道:“她只説急需一筆錢應付一件事情。”
柳三風道:“你後來有沒有告訴她將那批珠寶賣給了什麼人?”
伍步雲道:“沒有!”
柳三風道:“何以隱瞞?”
伍步雲三聲嘆息,道:“我這樣其實是為了討好她。”
柳三風點頭道:“我明白你心意。”
旋即又問道:“金滿樓方面又是否知道那批珠寶的來歷?”
伍步雲道:“知道。”
柳三風道:“是你告訴他。”
伍步雲道:“如果不給他一個清楚明白,他一件只怕也不會買下來。”
柳三風道:“他這樣説?”
伍步雲頷首。
柳三風道:“他所以這樣説,是不是因為發現那批珠寶之中有一隻奇大的玉指環?”
伍步雲沉吟不語。
柳三風忽然道:“金滿樓已經在昨天傍晚突然暴斃!”
伍步雲大吃一驚。
柳三風道:“這件事如果你還有懷疑,可以問石總捕頭他們。”
伍步雲轉顧石球。
石球的表情已經是一個答案。
他驚問柳三風,道:“死因是什麼原因?”
柳三風道:“與水觀音一樣。”
伍步雲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説不出來。
水觀音的死,他顯然已經知道。
揚州城中,不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怕沒有幾個。
柳三風接道:“那隻玉指環與他們的死亡大有關係,如果你不想沾上殺人嫌疑,就清楚回答所有問題伍步雲立即説道:”他的確是因為看見了那隻玉指環,才堅持要我給他一個清楚明白。“
柳三風道:“此外他還説過什麼?”
伍步雲道:“他答應買下所有的珠寶,但這件事我必須守秘,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要理會,否則他就要我變成那張几子一樣。”
柳三風道:“哪張几子?”
伍步雲道:“我與他説話的時候,放在他身旁的那張几子。”
柳三風道:“那張几子怎樣?”
伍步雲道:“四分五裂。”
柳三風道:“哦?”
伍步雲道:“那麼堅實的一張几子,他一拳就打碎了。”
柳三風道:“你的膽子似乎不大。”
伍步雲道:“本來就不大,何況我與他,生意上一直都有來往,開罪他,我那間店子最少沒有了一半的生意。”
柳三風道:“所以你雖然知道水觀音被毒殺,我因為一隻玉指環被疑為兇手,也不肯將這件事向官府舉報了。”
伍步雲狡猾的一笑,道:“我只是知道水觀音被毒殺,其他的事情並不清楚,現在才清楚。”
柳三風冷笑道:“是麼?”
伍步雲道:“否則我絕不會現在才説出來。”
他笑顧石球,道:“生意事小,人命關天,知情不報是怎麼的一條罪,我是知道的,好像我這種一等良民,又豈會知法犯法?”
石球瞪着他,冷聲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伍步雲道:“很多人都是這樣説。”
他連隨又問道:“總捕頭還要問我什麼?”
石球道:“你還知道什麼?”
伍步雲道:“我知道的,都已説出來了。”
石球轉顧柳三風。
柳三風道:“我要問他的,就是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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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球道:“現在我們又如何?”
柳三風道:“找仇夫人!”
他轉身舉步。
石球一揮手,道:“我們走。”
林雄北彪忙奔到石球身旁,伍步雲亦追上來,道:“總捕頭,我怎樣?”
石球沒好聲氣道:“回房去!”
伍步雲囁嚅問道:“我有沒有罪?”
石球道:“這一次沒有,下一次,要小心了,一個人絕不會每一次都是這樣幸運。”
伍步雲這才放心,道:“這種事一次我都已嫌太多。”
石球沒有再理會他,腳步不停。
伍步雲也沒有再追前,他目送四人遠去,一臉的奇怪之色。
揚州城的三個大捕頭,竟然都變了柳三風的跟班,他實在奇怪得很。
寒飈剪剪。
城外的秋意遠重於城內。
門是黑,牆是白。
左三右四,在門前一共有七株柳樹。
柳三風並不難找到胡香所説的那幢莊院。
他們折回衙門的時候,所有的捕快已經準備妥當,是以他們來得這樣快。
石球北彪林雄立即各帶着十多二十個捕快三面埋伏在莊院之外。
莊院的後面就是瘦西湖,湖畔並沒有船隻,這一面他們根本不必擔心。
他們都埋伏妥當,柳三風才上前。
一個人上前拍門。
門一拍就開。從裏面打開。
“嘩啦”“的一聲暴響,一輛馬車立時從莊院內衝出!
是一輛雙馬馬車。
雙馬八蹄怒放,馬車飛快!
柳三風首當其衝!
他一聲尖嘯,人就怪鳥般沖天飛起!
馬車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
他為什麼那麼急閃避?
其實也不算急的了,那輛馬車眨眼便已衝到。
柳三風半空中即時身形猛一挫,看樣子竟是要向馬車頂撲下。
他的身形變化都看在車把式眼內。
那個車把式正是當日開門接待胡香的那個老蒼頭。
他手中一條馬鞭。
“忽哨”的那條馬鞭突然飛入半空,沒頭沒腦的疾抽向柳三風。
只聽風聲已知道這一鞭不簡單。
那個老蒼頭赫然也是一個武林高手。
柳三風總算耳目敏鋭,反應也迅速。
又一聲怪叫,他下落的身形竟變了向後倒翻。
老蒼頭長鞭飛舞,一鞭又一鞭,一連三鞭也都追不上柳三風的身形。
柳三風身形輕捷如燕子,竟落在門右邊那四株樹之中。
兩個手執纓槍的捕快正埋伏在樹後,他們吃驚的都還來不及,纓槍就已被柳三風劈手奪去。
柳三風奪槍在手,立即就擲出!
颼颼的雙槍箭矢一樣,飛射向拖着馬車奔前的那兩匹健馬。
老蒼頭冷眼瞥見,大吃一驚,長鞭急落!
“叭”一聲,一支纓槍硬給他凌空抽下,還有的一支纓槍卻“奪”的插入了狂奔中的一匹健馬的馬頭!
柳三風的手力也實在驚人!那支纓槍竟穿透馬頸!
馬血怒激,那匹健馬負痛狂嘶,人立而起!
另一匹健馬亦受驚橫竄J馬車失去了平衡,轟隆的當場倒翻J老蒼頭一聲驚呼,急從車座上拔起身子!
車廂幾乎同時碎裂,碎裂出了一個大洞。
木板紛飛中,兩條人影先後從洞中竄出。
當先的一人,面色蒼白如紙,一身白衣,手執紅傘,正是仇夫人!
跟着她從車廂竄出來的,是她那個丫環小菊。
仇夫人居然還是笑得出來。
那笑容卻比寒冰還要冷酷。
她笑着手中紅傘突然敲落在那匹負痛不住在掙扎的健馬之上。
砉的骨碎聲響,馬嘶聲立斷,那匹健馬當場爛泥一樣倒翻在地上。
柳三風都看在眼內,心頭一凜!
石球也看在眼內,他全無反應。
這片刻所發生的事情,無一不驚心動魄,他一驚再驚,感覺已變的麻木。
左右埋伏的北彪林雄這下子都已經知道出事,忙率領捕快奔來。
石球這方面的捕快亦自紛紛現身。
旁邊一個捕快兩步上前,道:“頭兒,怎樣?”
石球如夢初覺,一聲暴喝:“繩網侍候!”
三四十個繩子交織成的大網應聲在那些捕快手中出現。
那些捕快兩兩成雙,每兩個左右牽着一個繩網,迅速將仇夫人三人包圍起來!
三人之中最少有兩個立時變了面色。
石球那一喝,與及羣捕的氣勢,也實在嚇人。
仇夫人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柳三風也在繩網之中。
他環視羣捕一眼,目光就落在仇夫人的面上。
仇夫人也是在盯着他。
他冷然一笑,放步走過去。
老蒼頭和小菊看見,不由自主退到仇夫人身旁。
仇夫人一動也不動。
柳三風一直來到仇夫人的身前一丈,才停下腳步。
他上下又打量了仇夫人一眼,道:“仇夫人?”
仇夫人淡應道:“柳三風?”
柳三風一怔,道:“你認識我?”
仇夫人道:“見過一面。”
柳三風道:“在什麼地方?”
仇夫人道:“美人樓的內院,你當時正在樹下乘涼柳三風道:”你當時,又是在什麼地方?“
仇夫人道:“水觀音的房中。”
柳三風道:“在幹什麼?”
仇夫人道:“拿毒藥柳三風道:”火蜈蚣的毒血!“仇夫人冷聲道:“水觀音只有這一種毒藥。”
她冷然一笑,又道:“就是這一種毒藥已經足夠。”
柳三風再問道:“你到底是拿,還是偷?”
仇夫人道:“拿。”
柳三風道:“你認識水觀音。”
仇夫人道:“我們在七八年前,已經是朋友。”
柳三風説道:“她從來都沒有對我提及。”
仇夫人道:“因為她知道我從來都不喜歡太多人知道有我這個人在附近。”
柳三風道:“為什麼你的行蹤要這樣神秘?”
仇夫人道:“只因為我是一個賊。”
“賊?”柳三風一怔,道:“你不是仇子野的老婆?”
仇夫人道:“賊也一樣可以嫁人。”
柳三風説道:“仇子野莫非也是一個賊?”
仇夫人道:“他連做小偷也沒有資格,但是,在珠寶生意方面實在是一個天才。”
柳三風問道:“你嫁給他,莫非就因為他那些珠寶?”
仇夫人道:“不錯。”
她回答的這樣爽快,實在大出柳三風的意料。
一怔,他再問道:“你嫁給他多少年了。”
仇夫人道:“好像還不夠九個月。”
柳三風道:“我認識他。”
仇夫人道:“很多人都認識他。”
柳三風道:“我看他,並不像那麼短命的人。”
仇夫人道:“我也是這樣説。”
柳三風道:“聽説他是病死的仇夫人道:”這是事實。“柳三風道:“到底什麼病使他非死不可?”
仇夫人道:“我也不大清楚。”
柳三風道:“你難道沒有給他請大夫診治?”
仇夫人道:“誰説沒有?”
柳三風道:“莫非連大夫也看不出他是什麼病?”
仇夫人道:“我給他請的那個姜大夫醫術本來就不大高明。”
旁邊那個老蒼頭忽然嘆了一口氣,接口道:“我老薑本來就不是一個大夫。”
仇夫人請來替仇子野看病的原來是她這個手下。
柳三風不由亦嘆了一口氣,道:“這相信,仇子野本來就算只是小病,很快也會變成大病,他不死,才奇怪仇夫人咭咭的嬌笑道:”聽你這樣説,我簡直就變成殺人兇手了。“
柳三風冷冷的道:“他的死,想是你全盤計劃之中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仇夫人道:“應該是的。”
柳三風道:“你這個人倒也坦白。”
仇夫人道:“説到坦白卻是以前坦白得多,自從有了錢之後,不知怎的,人就變得虛偽起來了,非獨説話,就連做事有時也偷偷摸摸的進行。”
柳三風道:“因為你那些錢來的並不正當?這也就是所謂作賊心虛。”
仇夫人嬌笑道:“然則水觀音豈非也是一個賊。”
柳三風一怔,道:“水觀音的事,你能否也坦白告訴我?”
仇夫人嬌笑不絕,道:“我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可以坦白,別人所做的事情當然就更加可以了。”
她笑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柳三風道:“方才你説曾經到水觀音房中拿毒藥,這究竟是她叫你,還是你有此需要?”
仇夫人道:“我殺人從來都不喜歡用毒藥,因為一個人中毒之後,樣子大都變得很可怕,他未死,只怕我已經給他嚇死了。”
她拍拍胸口,道:“我們女人的膽子本來就比較小。”
柳三風道:“水觀音除了給你毒藥,還有什麼東西給你?”
仇夫人道:“沒有了。”
柳三風又問道:“她給你毒藥幹什麼?殺人?”
仇夫人道:“難道你以為她給我拿來毒老鼠?”
柳三風追問道:“她要你毒殺哪一個人?”
仇夫人道:“你猜猜是哪一個?”
柳三風道:“胡香?”
仇夫人道:“一猜就中,聰明!”
柳三風道:“你就將那些火蜈蚣的毒血下於那瓶美人酒內!”
仇夫人道:“這件事你還要問我?”
柳三風沉默了下去。
仇夫人道:“胡香毒發的時候,是必告訴你很多事情,所以,你才會找到這裏來。”
柳三風道:“不錯。”
仇夫人輕嘆道:“為什麼你不遲來片刻?”
柳三風冷笑道:“為什麼你不早走片刻?”
仇夫人道:“我本來打算昨天就離開這裏,是老薑前天進城打聽消息回來,除了證實水觀音胡香的死亡之外,還告訴我你因為涉嫌殺人被拘捕,關入了監牢。”
柳三風道:“事實如此。”
仇夫人道:“也就因此,我才以為胡香飲下了那瓶美人酒之後,立即毒發身亡,什麼説話也都沒有留下。”
柳三風道:“所以你才沒有急着離開,放心留到現在?”
仇夫人道:“是的。”
柳三風道:“這大概也就是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仇夫人道:“是了,你怎會給放出來的?”
柳三風道:“因為昨天傍晚城內又發生了一件美人酒殺人案。”
仇夫人一怔,問道:“這是第三件的了。”
柳三風道:“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巧。”
仇夫人道:“昨天傍晚死的,是哪一個?”
柳三風道:“金滿樓。”
仇夫人道:“哦?”
柳三風道:“他毒發之時,説出他才是毒殺水觀音的真正凶手。”
仇夫人道:“這一來豈非替你洗脱了殺人的嫌疑?”
柳三風道:“不錯。”
仇夫人道:“這倒是我意料之外。”
柳三風道:“人算不如天算。”
仇夫人問道:“毒殺他的兇手,又是誰?”
柳三風道:“這件事,與你並沒有關係。”
仇夫人道:“不説就算了,反正我這個人的好奇心並不大。”
柳三風轉口道:“你的武功很好。”
仇夫人道:“彼此。”
柳三風説道:“以你的武功,再加上你的兩個助手,要殺害胡香,無須用到毒藥。”
仇夫人道:“只可惜我不是你。”
柳三風道:“哦?”
仇夫人道:“如果我像你那佯瞭解胡香的武功,一定有一個比下毒還要好的辦法。”
柳三風道:“就算是這樣,你就在這裏毒殺她,豈非省事得多?”
仇夫人道:“省事不錯是省事,問題在……”
柳三風道:“你不喜歡看見別人中毒之後的恐怖模樣。”
仇夫人道:“況且對於那種毒藥的性能我同樣不大瞭解,萬一胡香毒發之時,變成瘋子一樣,見人就拚命,我豈不是第一個遭殃。”
柳三風道:“原來是為自己設想。”
仇夫人嬌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柳三風再問道:“你替水觀音做這種事,到底有什麼好處?”
仇夫人道:“我個人一生最喜愛的,就是錢,這一點,我所有的朋友都清楚得很。”
柳三風搖搖頭,道:“我實在不明白,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仇夫人道:“我也是不明白。”
柳三風道:“就像是大多數喜愛錢的人。”
仇夫人道:“也許我比他們最少明白一點。”
柳三風道:“哪一點?”
仇夫人道:“一個人沒有錢,就什麼都幹不出來。”
柳三風道:“未必。”
仇夫人道:“也許。”
柳三風道:“你現在夠有錢的了?”
仇夫人道:“雖然與我的理想仍有一段距離!在別人的眼中,應該是夠有錢的了。”
柳三風道:“有一件事未知你能否就因此幹得出來?”
仇夫人道:“什麼事?”
柳三風道:“你現在正在官府捕快的重重圍困之內……”
仇夫人道:“這又如何?”
柳三風道:“你能否利用你那些錢令他們放過你?”
仇夫人道:“我看就不能了。”
柳三風道:“這你就應該知道,你那句話其實錯得很厲害的了。”
仇夫人道:“不過我根本無須用到錢,也能夠令他們放過我。”
柳三風道:“是麼?”
仇夫人道:“因為我還有一樣更有用的寶貝。”
柳三風道:“什麼寶貝?”
仇夫人道:“就是這柄鐵傘!”
語聲甫落,她一個箭步標前,手中那柄紅傘“橫掃千軍”,攔腰掃去!
傘動風生,風聲激厲!
這一傘果然有“橫掃千軍”的氣勢。
柳三風早已防備仇夫人隨時動手,卻想不到仇夫人的手力這麼厲害。
他本來想空手接下那柄鐵傘,現在趕忙退後!
仇夫人一步也不放鬆,鐵傘飛舞,一連七傘追擊!
這七傘並沒有第一傘那麼凌厲。
柳三風看準來勢,連閃六傘,大喝一聲,左手一翻,五指箕張,斜裏抓向緊接着擊下來的第七傘!
仇夫人也不知沒有看見還是存心與柳三風一斗內力,一挫一送反而將那柄傘送向柳三風的左手!
柳三風頓起疑心,急將手收回!
也就在這個時候,錚一聲異響,仇夫人那柄傘傘骨所在的傘面之上,彈出了一排排薄而利的刀片!
幸好柳三風及時縮手,否則五隻手指最少也斷掉一半。
他的手收的無疑迅速,仇夫人的反應也不慢,手一伸,那柄傘仍送入了他的手中。
也算他眼快手急,手一縮再縮!
那柄傘傘面上的刀片卻仍然撞上他的手掌!
鮮血崩現!
柳三風脱口一聲怪叫,腳一蹬,整個身子如飛倒退!
一退丈八!
他連忙抬手望去。
手掌上兩道血口,鮮血狂湧。
鮮血鮮紅!
那刀片之上並沒淬毒。
柳三風這才鬆一口氣。
仇夫人看在眼內,格格嬌笑道:“你放心,我這柄不是毒傘。”
柳三風冷笑道:“很好。”
仇夫人卻不再理會他,更沒有再追下去。
她倏的回頭一聲:“闖!”轉向石球那邊衝過去!
老薑小菊同時發動!
石球看在眼內,聽在耳裏,連隨喝一聲:“上!”
羣捕聲勢浩大,動魄驚心!應聲吶喊着衝前去!
小菊居然面不改容,一聲嬌喝,雙手已多了一對鋒利的短劍!
老薑亦自暴喝一聲,手一揚,馬鞭颼的毒蛇般卷出,捲住了站在那邊樹下的一個捕快的脖子!
那個捕快驚呼未絕,人已被馬鞭捲入了半空,一條舌頭亦被勒出來!
不必等掉到地上,他已被老薑的馬鞭勒死在半空。
老薑鞭一鬆,又揮出!
“哇”一聲驚呼,又一個捕快被馬鞭捲上了半空!
石球只看的咬牙切齒,嘶聲喝道:“撒網!”
羣捕大聲吶喊,雙手齊揚,繩網紛紛脱手飛出!
沙沙沙的怪聲暴響,漫空繩網飛舞,分別向仇夫人:老薑、小菊三人,迎頭罩下!
繩網原來是這樣使用!
仇夫人眼中分明,急喝:“小心!”
她手中鐵傘連隨“霎”一聲張開,高舉起來!
沙沙沙的又是一陣暴響,先後最少有七八面繩網落在她那柄鐵傘上!
每一個繩網都相當寬闊!
她連人帶傘,剎那被罩在繩網之中!
那些捕快一拋出繩網,就拔出兵器。
鎖練、鐵尺、纓槍、長刀,兵器一在手,他們又衝前!
犯人被繩網罩住,一身本領如何施展得出來?
只要他們能夠及時趕到,被罩在繩網之內的犯人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他們久經訓練,一切的行動都配合得非常緊密。
繩網一將人罩住,他們就已趕到了。
仇夫人竟然絲毫也不慌張。
她人雖然在繩網之中,因為鐵傘將繩網撐住,並沒有被繩網影響到她身手的活動。
她鐵傘突交左手,右手轉握着傘柄!
“錚”一聲,她右手一扭一拔,就從傘柄中拔出了一把長劍。
鋒利的長劍!
劍鋒如一泓秋水!
老薑也已被繩網罩住。
他手中馬鞭雖然狠勁,也雖然夠長,到底是軟兵器,繩網,更就是不着力的東西。
他手中並沒有鐵傘,紙傘也沒有。
一被繩網罩住,他的身手亦被繩網牽制!
他正想將繩網拉開,十多二十個捕快已然衝到來。
帶頭的正是石球!
老薑悶哼一聲,五尺長的一支鞭杆從繩網穿出,毒蛇般插向石球的咽喉!
石球手急眼快,一刀架開!
老薑第二杆正想出手,一個捕快已然從旁邊掩上,手中鐵練攔腰掃到!
他同樣手急眼快,左手猛抓着繩網一扯一帶,竟就以繩網架開了那條鐵鏈。
三支纓槍,旋即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刺來!
老薑人罩在繩網之內不單隻身手,連眼睛也都大受影響,要閃開這三槍實在不容易。
他竟然閃開了!
非獨閃開,他手中鞭杆還把握機會出擊!
鞭杆一穿一插,一個手執纓槍的捕快閃避不及,咽喉給鞭杆一插,就多了一個血洞,慘叫也沒有一聲,立時倒地身亡!
老薑手中鞭杆一抽,又從另一個網洞插出!
一個捕快正握刀從那邊衝上來!
刀還未劈落,老薑的鞭杆已插在他的小腹之上!
那個捕快當場慘呼倒地!
老薑冷笑!
冷笑方現,匹練刀光就擊下!
是石球的刀,劈的並不是老薑的頭,是老薑握着鞭杆的手。
他一再都沒有出手,現在才突然一刀。
這一刀他看準了機會,他混身的氣力亦都已集中在這一刀之上。
刀簡直就像閃電一樣!
老薑發覺的時候,刀已經到了。
他鞭杆插出,握着鞭杆的手就將那邊繩網的繩子牽得不直,如果是第二個人的刀,這些繩子並不難將刀撐在繩網之外。
就算擋上片刻在他來説也是足夠。
只可惜這是石球的刀!
石球本來就是用刀的好手。
一個用刀的好手當然也會替自己揀一柄特別鋒利的好刀!
刀光一閃,繩子齊斷!
老薑的一條右臂亦給這一刀砍斷!
鮮血怒激!
老薑痛極狂呼,一腳怒踢石球。
這一腳並沒有踢在石球的身上。
兩個捕快亦已乘機抓住繩網的一角向後力拖。
老薑腳才開始踢,人已被繩網拖倒地上!
三四支纓槍倒即時伸過來,抵住他的身體,鋒利的槍尖甚至已刺入他的身體之內。
不動則已,一動他的身體不難就連開幾個血洞!
他連殺捕快數人,那些捕快還對他客氣才奇怪。
這一點他當然清楚,所以他沒有動。
石球即時喝一聲:“捆起來!”
幾個捕快應聲上前,就用那些繩網將老薑捆起來。
老薑沒有掙扎,一聲嘆息。閉上了眼睛。
林雄那邊亦差不多同時喝一聲:“拿下來!”
他率領的一羣捕快是對付小菊。
小菊容易對付得多了。
她手中一雙短劍,對那些繩網更加難起作用。
走避不及。十幾面繩網罩下來,她幾乎就只有束手就擒。
她當然不甘就此被捕,只可惜她那雙短劍才削斷幾條繩子,林雄就手握天門棍竄到,一棍掃在她腳彎之上。
她的輕功雖然也很好,在繩網之內,卻完全施展不了。
林雄頭腦不怎麼樣靈活,氣力可大得很。
幸好繩網阻隔。消去了不少力道,否則她的兩條腿不難就給那一棍掃斷。
她仍然給那一棍掃跌地上。
幾個捕快把握機會上前,用纓槍抵住了她的手腳。
她不放開那雙短劍也不成。
林雄一聲:“拿下來。”另外的捕快便上前,七手八腳的拿開繩網,將她從地上抓起,用鏈鎖上!
仇夫人可就沒這麼容易對付了。
劍一出鞘就削出!
仇夫人竟然是一個用劍的高手!
她運劍如飛:“刷刷刷刷”的幾劍,就將鐵傘周圍的繩網全削斷。
斷了的繩網,散落在她周圍,她左手一轉鐵傘,傘面的幾截繩網亦紛紛飛落地上。
這片刻之間,北彪已經率領二三十個捕快衝前來。
他雙鈎一分,立即就一聲大喝:“兀那婆娘,還不與我乖乖束手就擒!”
仇夫人好像沒有聽入耳,將身一轉,緩緩的轉了一個圈。
她的姿勢美妙之極。
北彪並不欣賞,只等她停下,厲聲喝問道:“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説話。”
仇夫人這才應道:“如果我不束手就擒,你們又怎樣?”
北彪冷笑道:“我們就只好對你不客氣了。”
仇夫人道:“我倒想看看你們對我怎樣不客氣。”
北彪冷笑着一幌雙鈎,大喝道:“上!”他第一個衝上去。
羣捕一聲吶喊,亦自四面八方的衝向仇夫人。
仇夫人即時一笑。
她一笑轉身。
這一次,她轉的很快。
一轉又停下,她的左手卻動了起來。
鐵傘握在她的左手之中,她的左手一動,鐵傘亦動。
“嗚”一聲怪響,那柄鐵傘飛輪般疾轉。
仇夫人的頭上立時就像是多出了一團紅雲!
雲中有雨!
暴雨!光雨!
“嗤嗤嗤嗤”的,雨點四方八面飛射開去。
北彪一眼瞥見,口中急喝一聲:“小心!”
他手中雙鈎連隨飛舞。
飛射到他身上的雨點全都被他雙鈎砸飛!
雨點打在雙鈎之上,竟然錚錚有聲!
慘叫聲同時此起彼落!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陣暴雨過後,紅雲又化為紅傘!
傘面上嵌着的刀片已然消失。
並不是縮回傘骨之內,是化為暴雨,向四面八方飛射。
方才的一陣暴雨,原來是刀雨。
北彪雙鈎一收,忙就張目望去。
這一望之下,他不禁變了臉色。
圍攻仇夫人的一羣捕快竟然有十一個倒下,咽喉之上赫然都插着一片刀片!
活着的亦大半鮮血淋漓!
北彪不禁脱口一聲:“好厲害的一柄鐵傘。”
語聲未落,他聽到了仇夫人的聲音。
“……三個,四個,五個……”
“……十一個!”
仇夫人竟是在數那些捕快的屍體。
北彪眼都紅了。
仇夫人的一張粉瞼居然也紅了起來,那不知是因為方才太用力,還是因為看見死的人多。太過興奮。
她一面數腳下一面移動,竟還要乘機開溜。
北彪氣憤填胸,怒喝一聲:“站住!”衝了過去。
仇夫人看着他衝過來,嘆了一口氣,道:“你就算找死,也不用這樣心急。”
話未完,北彪已經衝到來,雙鈎齊展!
左十一,右十三,一出手他就是二十四鈎連環怒擊。
仇夫人或閃或讓,或封或架,輕描淡寫的就將北彪的連環二十四鈎消解。
她正想還手,一支纓槍,已從旁邊刺來。
那些捕快也上來圍攻她了。
她冷然一笑,一閃身,槍從她脅下刺過。
那個捕快正想將槍收回,她的劍已反手刺出,一劍刺入了他的咽喉!
血濺人倒地!
她收劍又轉身,左手傘一抬,接下從後面偷襲砍來的兩刀,旋即矮身,一劍削出!
那兩個捕快還來不及收刀,人已被仇夫人一劍攔腰幾乎斬為兩截!
北彪急忙再攻上,雙鈎暴雨般擊下。
這一次仇夫人卻不再理會他,身形飛燕般飛入捕快羣中。
北彪的雙鈎根本追不上仇夫人的身形,那些捕快亦無法躲得開仇夫人的利劍刺殺!
她一劍一個,就像是斬瓜切菜一樣,不過片刻。已給她連殺八人!
北彪只氣的幾乎沒有吐血。
林雄這下子已收拾了小菊,他那邊看見,如何敢怠慢,忙帶着那一羣捕快來救援。
他兩個箭步衝到仇夫人面前,天門棍展開,猛向仇夫人身上招呼。
以他的本領,當然可以將仇夫人暫時阻下來。
給他這一阻,北彪就趕上。
一對雙鈎,立時此起彼落,痛擊仇夫人!
他們已不是第一次,合作這下子拚盡全力搏殺,居然將仇夫人殺的手忙腳亂。
只可惜他們並沒有本領立刻將仇夫人擊倒。
他們的攻勢一緩,仇夫人便從他們的包圍中脱身出來。
她回手一劍迫開北彪,再一劍,刺向林雄的眉心。
林雄天門棍慌忙架住。
劍是給他架住了,仇夫人卻還有一柄鐵傘。
她半身一擰,攔腰就是一傘。
這一傘其實與那一劍幾乎同時到達,林雄顧得上,顧不得下,一個閃避不及,就捱了這一傘!
“叭”一聲,他的腰雖然沒有給打斷,已經打彎了。
他哇的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當場仆倒地上!
仇夫人右手劍跟着就落下。
這一劍如果落下,林雄便死定了。
幸好,北彪的雙鈎及時趕到,將劍架開。
他再一輪搶攻,迫開仇夫人。
左右捕快忙乘此機會,上前將林雄救下。
石球那邊都看在眼內。
以他的經驗,當然看得出北彪絕不是仇夫人的對手,打下去必然傷在劍下,其他的捕快上去,也只是送死,就算加上他,一樣無法制服仇夫人。
他忽然省起了柳三風。
柳三風到底哪裏去了?
他側着望去,一望就竟望見柳三風。
不知何時柳三風已站在他左側。
他一怔,頓足説道:“怎麼你站在這裏?”
柳三風竟然道:“我站在這裏並沒有什麼不妥。”
柳三風惱道:“你若是有意替胡香報仇,現在就應該過去揍那個仇夫人。”
柳三風道:“我赤手空拳過去,簡直就送死。”
石球道:“你難道不懂得用武器。”
柳三風道:“我就是手拿武器過去,也只有捱打的份兒。”
石球道:“方才你截下馬車的那幾手,連我都自問難以做到,以你那麼高的武功,又豈在只捱打。”
柳三風道:“武功高又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官府中人。”
石球道:“這什麼意思?”
柳三風道:“以我的身份,殺人固然是有罪,傷人一樣是有罪,我既不能殺她,又不能傷她,過去豈非就只有捱打。”
石球立時破口大罵道:“柳三風你這個混賬東西,你這是存心報復還是怎樣?
難道你要等我們死光了才出手?”
柳三風趕緊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心也沒有那麼狠。”
石球道:“你這就趕快過去。”
柳三風道:“可以不可以動武器。”
石球道:“你就是十八般武器用上也沒有人阻止。”
柳三風道:“武器無眼,萬一我一時錯手……”
石球道:“你若是有本領,將她斬開十八件也一樣可以!”
柳三風道:“這是你説的,可不要事後反悔!”
石球怒聲道:“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快去!”
柳三風這才大喝一聲:“好!”從一個捕快手中搶過一支纓槍,縱身躍前去。
他一躍兩丈,兩個起落便落在北彪身旁。
這片刻之間,仇夫人又已砍倒三個捕快,連北彪的右肋也捱了她一劍,右手的飛蜂鈎也丟了。
柳三風落下的時候,他正以左手鈎硬接仇夫人的長劍追擊。
鈎劍相交的剎那,仇夫人的鐵傘亦擊下。
劍正好將鈎托住,鐵傘這一擊,就將那柄鈎擊斷。
仇夫人旋即嬌喝一聲:“倒!”右手劍從下挑起,飛刺北彪的咽喉。
北彪已無力閃避:他只有閉目等死,誰知道眼睛還未閉上,那眼看就要刺入咽喉的劍尖攸的遠離開去。
仇夫人的人亦同時遠離。
並不是仇夫人突然抽身暴退,是柳三風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猛向後一拉,拉離了他原來立足的地方。
柳三風一拉鬆手。
北彪的身形,並沒有因此就停下,他向後倒衝出兩丈多三丈才一屁股摔倒地上。
這一摔顯然不輕,不過他的一條命,卻是因此得以保住了。
所以他雖則屁股摔的幾乎開花,並沒有怪柳三風。
仇夫人恰好相反,她瞪着柳三風,頓足道:“你遲來一步可以不可以?”
柳三風道:“可以是可以,但我現在已來了。”
仇夫人道:“是誰叫你來的。”
柳三風道:“石球。”
仇夫人道:“你倒是一個挺聽話的好孩子。”
柳三風道:“我這個孩子,其實並不好。”仇夫人道:“哦?”
柳三風道:“好孩子就不會捱罵,我剛挨完石球一頓痛罵。”
仇夫人道:“他罵你什麼?”
柳三風道:“就是為什麼我還要袖手旁觀,不過來這邊?”
仇夫人道:“到底為什麼?”
柳三風道:“因為我只是一個平民百姓,殺人固然是有罪,傷人也一樣有罪,我既不能殺你,又不能傷你,過來就只有捱打的份兒。”
仇夫人道:“現在莫非他已准許你傷我?殺我?”
柳三風點頭道:“他還説如果我有本領,就算將你斬開十八件亦無不可。”
仇夫人道:“你自問,有沒有這種本領?”
柳三風道:“應該有的。”
仇夫人道:“應該?”
柳三風道:“方才我一直在留意你的出手。”
仇夫人道:“以你看,我那幾下子怎樣?”
柳三風道:“很好。”
仇夫人道:“與你相較如何?”
柳三風道:“好像我還勝一籌。”
仇夫人道:“這就難怪你用”應該“這兩個字了。”
柳三風笑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仇夫人冷冷道:“這仍然有待事實證明。”
柳三風道:“當然。”
他忽然一笑,道:“不過有一件事情,現在就可以確定。”
仇夫人奇怪問道:“什麼事情?”
柳三風道:“方才的一陣廝殺,你一定已消耗了不少氣力。”
仇夫人冷笑道:“你等到現在才出手,這想必也是一個原因。”
柳三風道:“我這個人從來就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仇夫人道:“這是説,你現在甚有把握的了?”
柳三風道:“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一試。”
仇夫人道:“我難道可以不試?”
柳三風道:“不可以!”
仇夫人道:“這你還等什麼?”
柳三風道:“等你出手。”
仇夫人道:“想不到你對於女人倒是客氣得很。”
柳三風道:“這是一種禮貌。”
仇夫人道:“我若是遲遲不出手,你準備禮貌到什麼時候?”
柳三風道:“絕不會禮貌到讓你有充分的時間休息,等你的氣力完全恢復。”
他語聲一沉,道:“現在你如果再不出手,我就恕不客氣了。”
仇夫人道:“正要看你不客氣又能夠將我怎樣。”
柳三風道:“恭敬不如從命!”
他手中纓槍應聲一沉,槍尖斜指着地面。
這是槍法中的“滴水勢”。
仇夫人目光一閃。“你練的是槍?”
柳三風道:“我九歲便開始練槍。”
仇夫人道:“這可非要見識一下不可了。”
她連隨舉劍平胸,喝一聲:“請!”
柳三風回一聲:“看槍!”颼的一槍刺了過去。
仇夫人的劍幾乎同時平胸刺出。
錚一聲,劍尖正擊在槍尖之上。
柳三風一聲冷笑,槍一吞一吐,又一槍刺去。
這一槍比第一槍何止凌厲一倍?
仇夫人沒有硬接,劍一引,人倒退兩步。
柳三風幾乎同時迫前半步,手中槍霍的彈出了槍花朵朵,一槍竟變成十八槍,狂風驟雨一樣刺下!
仇夫人左手鐵傘一轉,橫擋在身前。
錚錚的連聲暴響,十八槍盡刺在鐵傘上。
仇夫人的鐵傘乘勢將槍封在外門,身同時一側,劍同時一落,貼着槍柄急削柳三風握槍的手。
柳三風眼中分明,忙抽槍後退!
仇夫人劍傘步步追擊!
柳三風一退再退,連退十七步。
仇夫人劍勢一緩,他立即回槍反擊,一槍急一槍,片刻便反將仇夫人迫回十七步。
他凌厲的槍勢當然也有一緩的時候。
仇夫人又立即把握機會殺回去。
兩人此退彼進,此進彼退,不過半盞茶時候,已進退了十多次。
身形一次比一次迅速,攻勢一次比一次凌厲!
劍光槍芒火花般亂閃。
柳三風和仇夫人也許不覺得怎樣,旁邊的人眼睛已有些花了。
石球不覺脱口道:“果然好本領。”
卻連隨又道:“可是這樣子你進我退,何時才能夠分出勝負?”
他這句話才出口,突然聽見那邊柳三風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