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溥頤龐大的身子半倚在椅背上,一陣睡意襲來,他撐着額頭,睡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靠近他身邊,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搖晃着,這才醒來。
溥頤用修長的手指撥開貼在臉上的一小綹黑髮,一絲愛憐的情感躍進了他黑眸裏,他憐惜的凝視着自己的孩子。
“磊兒,怎麼了?”見孩子眼眶紅紅的,溥頤關懷的問道。
小貝勒爺小小心靈似乎隱藏了許多心事,他抽抽噎噎的問着:
“阿瑪,為什麼額娘會離開我們?”
溥頤頓時啞口無言。
“阿瑪,您回答我,為什麼額娘不要我們了?您快告訴我啊!是不是我不乖,額娘才不要我的?是不是呢?”
小貝勒爺説哭就哭,感覺自己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他不依的撲進溥頤的懷裏,傷心的嚎啕大哭起來。
“磊兒,是阿瑪的錯,阿瑪會盡量彌補你的,只要有阿瑪在,你什麼都不必怕,阿瑪會永遠愛你、疼你、保護你。”溥頤像當面被人揮了一棒,深深痛擊到心坎裏,他也不願見到如此的結果,他何嘗不想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可是,阿宣説是因為我不乖,額娘才不要我的,才故意生病死掉的。”小貝勒爺愈哭愈大聲,一想到原來是自己把額娘氣死的,他就好難過。
“如果真只要做個乖孩子,額娘就可以長命百歲。那麼磊兒現下就起誓,自今日起,我定會做個好孩子,再也不吵不鬧了,也不把奶孃趕跑了,但我要額娘活過來疼我、愛我,阿瑪,我要額娘,我要額娘……嗚——嗚……”
好一個駱宣!
溥頤的面色一陣白一陣青,原來是她勾起了磊兒的記憶,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着事實,不敢被磊兒知道他的額娘是慘死在惡徒的刀口下。
他雖報了仇,但心中對磊兒及愛妃的歉疚一直擱置不下,他不敢在磊兒面前提起他的額娘,就是為了要讓磊兒忘記這樁教人終生難忘的不愉快之事。
駱宣何以勾起磊兒的記憶?
她究竟存着什麼心?
他再三的原諒她愚蠢的行為,為何她卻一再的激怒他?
“阿瑪,求求您告訴磊兒,我若乖的話,額娘會不會活過來?”小貝勒爺仍不甘心的吵嚷着,可是,他倏地閉了嘴,沒敢再追問下去。
因為他看見阿瑪那冰冷的眼神,帶着一股肅殺之氣,像要萬箭刺死自己似的那般可怕嚇人。
小貝勒爺被阿瑪的神情嚇哭了,他用力的抱住阿瑪哭喊着:“阿瑪生氣了,阿瑪不開心額娘活過來,那麼磊兒就不祈求了,只求阿瑪別生氣,別生磊兒的氣,磊兒再也不提額娘了,既然額娘不要磊兒,那麼磊兒也不要額娘了。”
“磊兒……”溥頤隱忍着內心的痛楚,拼了命的禁錮着自己不斷動搖的情愫。
他矛盾的心啊!何以如此折磨人呢?
他當機立斷的傲人氣魄全躲到哪兒去了?
為何當他人犯了自己的忌諱時,他可以不顧情面的懲治,而每當駱宣犯下不可饒恕的行為時,他卻遲疑,怎麼也狠不下心罰她,甚至還找藉口原諒她?
不,他不要自己產生這樣的情愫。
別來……永遠別來。
☆☆☆
夜更深了。
“哇嗚——額娘別抓我……阿宣!阿宣!”小貝勒爺睡到半夜突然被惡夢嚇醒,像驚弓之鳥的縮在被窩裏哭得呼天搶地,直呼駱宣的名字,府裏的人全被吵醒了。
駱宣十萬火急地奔進小貝勒爺的房裏,飛快的將他摟進懷裏,温柔而體貼的輕拍着他的背哄着,“我在這裏,別怕,別怕。”
“額娘會死絕不是我頑皮造成的,阿宣要相信我,真的、真的!你不能冤枉我,嗚——”原來小貝勒爺還掛意着他額孃的死因。
駱宣深感歉疚,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用這種方式去對待小孩了,她摟緊他,見他哭,她的淚水也控制不住了,“嗚嗚……對不起嘛……我相信你就是了。”
“你哭什麼?”小貝勒爺抬起淚潸潸的小臉,納悶的問着她。
“我每次看別人哭,就會忍不住想跟着哭。”駱宣吻着他的小臉蛋,愧疚的道:“對不起啦,阿宣是騙你的,小貝勒爺最乖了,阿宣疼你,你的額娘也一定很疼你的。”
小貝勒爺聞言突然釋懷似的掄起拳頭,繼而捶在駱宣身上,“你是壞阿宣,嗚嗚……害我作惡夢,夢見額娘變厲鬼來抓我……嗚嗚嗚……壞阿宣。”
駱宣自覺自己的嚇唬行為是錯的,害個孩子夜裏作惡夢,於是也就任由他打罵,可是他出手不輕,打得駱宣疼得哇哇大叫。
“誰叫你不聽我的話,嗚……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好疼哦,小貝勒爺不要再打了啦!嗚嗚嗚……阿宣快被你打死了……”
小貝勒見駱宣如此幼稚好笑,忍不住破涕為笑,撲進駱宣懷裏,緊緊的抱住她,“臭阿宣,我要你以後陪我一起睡。”
“嗯。”駱宣用力的點頭,將他的小腦袋按進自己的胸懷裏。
“以後我打你,你不可以哭。”小貝勒爺不曾被奶孃如此憐愛的摟抱着,她們總是兇巴巴的咒罵他是惡魔投胎的搗蛋鬼,見到他就像見到毒蛇猛獸似的避之惟恐不及。
“我儘量了。”駱宣心腸向來軟,對他又有滿心的歉意,為了安撫他的不安,為免他夜夜作惡夢,是以無論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全依他了。
“愛哭的阿宣,明天陪我去抓蛐蛐兒。”初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母愛,他的心充滿了温馨與安全感,依偎在駱宣温暖的懷裏,睏意漸濃的閉上眼睛。
“好。”駱宣擁着他半倚在牀上,温柔的吻着他的頭髮,將臉頰貼在他頭上。
“還要陪我爬上枝頭抓鳥兒……”小貝勒爺的聲音細如蚊納,睏意愈來愈濃。
“好。”駱宣也忍不住闔上沉重的眼皮。
“還要……”話還沒説完,小貝勒爺已在駱宣的懷裏沉沉入夢了。
“好……”駱宣喃喃細語着,也糊里糊塗的睡着了。
就在這當兒,一雙含笑的黑眸正瞬也不瞬的凝視着他倆,上揚的唇角溢滿了不捨與心疼。
半晌,只見那抹頎長的身影悄悄地走近了牀邊……
溥頤體貼的拉起被褥輕輕地覆蓋在他們身上。
溥頤今晚一直想找機會狠狠訓駱宣一頓,但因遇不到駱宣,他便想明兒個一早再命人把她喚到跟前,但是,在見到這一幕後,他的怒氣全煙消雲散了。
溥頤在牀邊坐下,凝視着駱宣柔美的容顏。
每回見她哭,他的心總是不由自主的疼得發痛;見她嫣然的笑着,他的情緒也會莫名的飄上雲端。
起起伏伏的情緒,折磨的他痛恨得想殺人。
愛妃的慘死,釀成了難以釋懷的悲劇。而這一段過去,究竟還要纏繞他多久才肯罷休?
驅不走的惡夢,拔不掉的深沉歉疚,及那滿腔不平的悔恨,又要把他的心禁錮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一生一世?
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自己被那段往事折磨的好痛苦。
而他更痛恨駱宣的出現,她的出現像極了一陣輕風,吹皺了他心中那池春水,泛起陣陣漣漪。
但對她,他卻不敢想、不敢愛,他自覺早已失去愛人的資格……
☆☆☆
“嗚……我好怕哦……嗚嗚嗚……”駱宣正跨坐在一根樹幹上面哀叫着,單薄的身子劇顫不已,淚濕的雙眼緊盯着山谷下那急促的水流,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跌下谷底,魂歸西天。
駱宣實在很後悔答應小貝勒爺這個見鬼的要求,明知她膽子小,還吵着要樹上的鳥兒,她為了安撫小貝勒爺的心,不讓他爬上樹,只好硬着頭皮獨自爬上枝頭,可是才爬到一半,她就嚇得掛在樹幹上動也不敢動了。
“你快別哭嘛,一會兒我就買糖葫蘆給你吃,乖乖聽話哦!”站在樹下的小貝勒爺着急的哄着她。
“嗚……真的嗎?”駱宣已嚇得腦袋有點兒不清楚了,隨口應着。
“真的,你不要怕啦!快點啦,不然鳥兒就要飛了。”小貝勒爺站在樹下急得直嚷嚷。
“好……好啦!你別催了嘛!”駱宣死命抱着樹幹,緩緩地挪動着抖個不停的身子,欲伸至鳥巢的小手恨不得能多長個幾寸。
“阿宣加油,你就快要摸到它們了。”小貝勒爺竭力的喊着,眼看鳥兒就快得手,小貝勒爺興奮的又叫又跳,愈喊愈起勁,愈叫愈大聲。
好不容易,伸出去的手總算是勾到了鳥巢,可她的手才一拉,巢裏的鳥兒受到驚嚇便吱喳亂叫了起來。
“哎呀!不得了,鳥兒逃了,鳥兒逃了,阿宣真是笨手笨腳。”在底下等得已相當不耐煩的小貝勒爺緊張的直跳腳,嘴裏亂七八糟的嚷叫着。
眼看就要功虧一簣了,駱宣心一慌,連忙伸手揪住了欲逃走的鳥兒,正好擒到一隻展翅欲飛,在她掌心裏猛拍打着尚未成熟的小翅膀的小鳥兒。
小貝勒爺這下子可興奮了,他開心地拍手大喊:
“阿宣萬歲!阿宣最棒了!抓牢它,別教它給跑了!”
“嗯,我不會讓它逃跑的。”駱宣很有成就感的死命抓着手裏的鳥兒,眼眶裏還懸着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在陽光下閃耀着水晶般的光芒。
可問題來了,她怎麼下去啊?望着可怖的高度,駱宣既擔心又駭怕的憂慮着。
小貝勒爺見她久久不動,捺不住性子的嚷看:
“你別愣在樹上,快下來啊,我要看看它。”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倏地身後響起溥頤微愠的聲音。
駱宣吃驚的垂下粉腮,一見到溥頤,駱宣委屈的想哭。
溥頤表面上看似冷靜,但暗地裏卻萬分着急着駱宣的安危,她爬那麼高,萬一跌下來可不是在開玩笑,底下是水流湍急的河谷,她危險的處境幾乎奪去他的呼吸。
“阿瑪,阿宣幫我抓到了一隻鳥兒哦!她真是好棒哦!”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貝勒爺興奮的捱到阿瑪身邊,洋洋得意的誇讚着駱宣。
“敢不敢下來?”見她身子搖搖欲墜,溥頤滿是擔憂的擰起劍眉。
他鋭利的黑眸瞬也不瞬的直盯着她,額上的青筋暴現,不難端倪出他已一肚子火。
沒理會磊兒的無理取鬧,他邁步走近了那棵樹,現下擔憂的是掛在樹上的駱宣。
“嗚……”駱宣哭成了個淚人兒,冷汗不停的冒上額頭,“我……我敢……我這就下來……”
駱宣逞強的搖晃着瘦小的身子緩緩挪移,攀住樹幹的小手一直抖着。
原本想攀過另一根樹幹,沿着樹的軀幹滑下來的駱宣,猝然因一個不慎而失足了——
“阿宣!”小貝勒爺受驚的矇住小臉。
溥頤似乎早巳作好了搶救的準備,只見臨危不亂的他縱身一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鉗住駱宣的纖腰,翩翩落地。
駱宣早被嚇呆了,驚魂未定的她兩腿一軟,渾身無力的癱在溥頤的懷裏。
“阿宣,嗚……阿宣,你別死啊!”小貝勒爺也被嚇哭了,猛搖着駱宣的身子。
“我……我沒死。”駱宣虛弱的喘息着。
她笑着摸摸小貝勒爺紅咚咚的小臉,困窘而羞愧得偷瞄着氣的頭上正在冒煙的溥頤。
溥頤暗地雖鬆了一口氣,可是內心卻為她愚蠢的行為感到狂怒不已。
發現自個兒緊偎着他,駱宣嬌羞的酡紅了小臉,她不好意思地離開他的懷中,怯怯地垂下小臉,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攤開自己的掌心,沒想到可憐的鳥兒竟嗚呼哀哉了。
“哇——死了……鳥兒死了,鳥兒被阿宣活生生的掐死了!殘忍的阿宣,你殺死了一隻鳥兒,兇手,哇嗚——”小貝勒爺傷心的嚎啕大哭起來。
“不會吧?!”駱宣當下慘白了臉,被小貝勒爺的哭嚎聲嚇得魂不附體。
鳥兒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駱宣的掌心上,而罪魁禍首還傻呼呼的以為它睡着了,輕輕地用指頭點着鳥兒的肚皮。
可是,鳥兒就是一動也不動。
“我……我……”駱宣不想成為“殺鳥兇手”,她真的是半點也不想啊!
“阿宣,你好狠心哦,嗚……”
駱宣盯着小貝勒爺那哭喪的小臉,倏地鼻頭一酸,眉頭一皺,小嘴蠕動了下。
“哇!嗚——不要,鳥兒不要死啊!”駱宣叫了好大一聲,也跟着哭得驚天動地了。
溥頤看着他們一大一小哭得好不悽慘,一時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他啼笑皆非的大聲喝道:
“全給我住口!不許哭!”
聞言,駱宣和小貝勒爺兩人立即停止了哭聲,深感無辜的看着溥頤。
“你們兩個給我仔細聽着,自今日起,你們若敢再給我爬樹,或淨玩一些危險的遊戲,我必定狠狠地抽打你們一頓!聽明白了沒有?”溥頤用嚴厲的語氣,一字一句清晰的警告着。
溥頤原本打算好好的處罰他們倆,但見他們倆傷心的哀悼着一隻亡鳥,便於心不忍了,但他不希望下次再出現這種教人膽顫心驚的畫面。
“嗯,阿瑪,磊兒聽明白了。”小貝勒爺仍為鳥兒的死去而傷心的抽噎着。
“磊兒很乖,那你呢?”強忍住笑意,溥頤佯裝一臉怒意瞪視着駱宣,內心卻因她垂淚的可憐模樣感到愛憐不已。
駱宣愕愣的瞪大杏眼,當那如鷹般鋭利的眸光射入眼底,她嚇得拼命直點頭。
“牢牢的記住我的話。”冷漠的悶哼了聲,在旋過身的當兒,一抹迷人的笑意浮現在他臉上,隨後他便拂袖而去,留下淚痕斑斑的駱宣和小貝勒爺。
☆☆☆
雖然駱宣老是因笨手笨腳而捱罵,但她還是很愛溥頤的。
既然她沒勇氣當面示愛,又不知該用何種方式才能讓溥頤明白她的心意,她便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討好溥頤。
於是,這天,她親自進膳房下廚了,她想要為他做滿桌子的菜,她相信溥頤一定會很感動的。
然而,傷腦筋的是,從未下過廚的駱宣抓起雞,把雞拎得高高的,對它左瞧瞧,右瞪瞪,卻不知該從何着手。她遲疑着是該用煮的?抑或用燉的?
於是駱宣問了膳房裏的廚娘。
“加些補品下去,然後用小火慢燉,要我幫你嗎?”廚娘笑着道。
駱宣拼命搖着小手,不想假手他人,“不必了,我可以自己來的,你忙,別管我了。”
她忙了一整個下午,總算把雞燉好了。
這是駱宣自己發明的“雞湯”,她覺得自己太厲害了。
她很得意自個兒的成就,認為自個兒很聰明、很能幹,第一次下廚就燉出一鍋好雞湯,溥頤一定會深受感動的,一定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意!
端着雞湯停在書齋前,緊張得要命的駱宣心跳得好猛,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她敲了敲書齋的門。
“進來。”接到皇上旨意,剛從皇宮回到府中的溥頤,正苦思着皇上批下的公文,所以頭也不抬便直接應道。
駱宣又興奮又害怕的踏進門檻,羞怯地把雞湯擱在溥頤的書桌上。
“爺,這是我特地為您燉的雞湯,請爺趁熱用。”
溥頤吃驚的抬起俊龐,“打什麼時候起,你開始管理膳房的事了?磊兒呢?”
“福來大叔帶小貝勒爺上市集去玩了。所以……嗯,爺,我是看您每天忙着公事,勞心勞力很辛苦,所以我就燉了補品,想幫您補補身子。”駱宣一張小臉漲得好紅,很努力地解釋着自己的苦心。
溥頤沉思地打量了雞湯一會兒,又埋頭繼續工作,“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你……”駱宣很想親眼看他把雞湯喝下去,滿臉渴求的凝視着他。
“還有事?”溥頤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那個補品……爺能不能給我一點點面子……嗯,就是……”駱宣心慌意亂的看着他,生氣着自己的口才笨拙。
溥頤看她這麼認真,便不忍拒絕她的好意,“要我現下喝?”
“請爺趁熱用。”駱宣開心的猛點頭。
溥頤用湯匙舀起一口雞湯,湊到嘴邊,才剛要喝下去,駱宣便緊張兮兮地衝到他身邊,尖叫道:
“爺,小心燙!讓我先吹涼它!”駱宣猛吹着湯,“呼!呼、呼……”
他深蹙着眉心,直盯着她“驚人”的舉動。
“不燙了,請爺慢用。”駱宣萬分期待的等着溥頤下一個動作,真摯的神采盈滿她晶亮的眼。
溥頤若有所思的斜眼瞄着她,老覺得她今兒個的行為過分詭異。
雞湯才嚥下,溥頤臉上立刻泛起一抹難以形容的怪表情,只見他雙眉緊蹙,噗哧一聲,冷不防地把雞湯噴出了口!
“這是哪門子的補品?味道實在怪到極點了。”溥頤難以嚥下口,雖然他很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但實在太難喝了,他若硬吞下去,豈不是虐待了自己的胃?
“爺,真的嗎?怎麼個怪法?”駱宣瞪大眼。她很有自信自個兒的成果是百分之百好喝,
“不信的話,你自己喝看看。”他相信連豬仔都吞不下去的。
駱宣不信的舀起一匙湯,很認真的品嚐着,誰料才剛嚥下口,駱宣就忍不住吐了出來,還不小心弄濕了溥頤攤在桌面上的文件。
天哪!好惡心的味道哦!
太失敗了,又甜又鹹的。
奇怪了,怎會這樣子呢?
她還以為加些甘蔗下去,味道會很香甜的,哪知太甜了,她想説加些鹽巴下去味道也許會更好,誰知道出來的成果……
都怪她沒事先嚐嘗湯頭。
溥頤一定對她很失望吧?
“放肆!”溥頤怒不可遏的拍了一下桌面。
她殊不知自己討好的行為已對溥頤造成困擾,他並不喜歡她下廚,更氣她把重要文件弄濕。
“爺,對不住!對不住!”駱宣快嚇死了,連忙掏出錦帕想拭乾文件上的水珠。
“住手!”溥頤急切地揪起她的皓腕,阻止她笨到極點的舉動,“你想把墨水拭掉嗎?!出去!”
駱宣怯懦的縮回了手,她因一時承受不住受了傷的心靈,難過至極地掩面哭泣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要虐待爺的胃,更不是故意弄濕爺的文件……我對不起爺……”
“這樣也哭?!”溥頤真是服了她,於是斥喝:
“不許哭!端着你的怪湯,即刻退出我的書齋。還有,以後再也不准你做一些無聊又幼稚至極的蠢事了,把心思多放在磊兒身上,不要做出會困擾我的事,聽清楚了沒?”
“聽……聽清楚了。”駱宣受傷的看着他,嚇得一滴眼淚也不敢掉,忙不迭地端起雞湯,急匆匆地離開了書齋。
她一面傷心又難過的啜泣,一面把手中的雞湯倒進飼豬的餿水桶裏。
她太笨拙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溥頤一定打心底瞧不起她吧?
困擾?幼稚無聊?
她以為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他,溥頤不但會有所感覺,且會深受感動的,沒想到反而被他認定她是閒着無聊沒事幹,才會下廚。
太傷人了啦!
她僅是想討他歡心,想不到事與願違,難不成她愛他的方式是錯誤的?
她不能這麼沒用的只會啼哭,她一定要再做些讓溥頤出乎意料的事,來證明她是聰明慧黠的,而這次僅是一場意外。
可是,説真的,她想不透自己還有什麼才華了,除了要耍哭功,她真的一無是處。
嗚——
好過分哦!老天爺也未免太虧待她了吧?太不公平了啦!
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哦!
一想到這兒,駱宣更哭得不能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