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後一陣暴喝,頓時現出十六名年輕的喇嘛,在這十六名年輕的喇嘛之前,是一名年逾七十又瘦又高的老喇嘛。
這老喇嘛卓立當場,凝視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小施主橫闖輪迴寺,毀佛傷人,難道就不怕報應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
“報應,嘿嘿,這就是班達禿驢當日廢我一腿的報應!”
老喇嘛沉哼一聲:
“小施主出言放肆,烏魯可要以佛法懲治於你了!”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
“大言欺人的禿驢,我今天就是特意來領教佛法的,你有多少道行,趕快施展吧!”
烏魯喇嘛為輪迴寺四大護法之一,哪能聽得江雨舟這種放肆的言語,雙目一瞪,突然身形晃動,指顧問攻出三招,踢出兩腳。
一招五式,全選的是令人難以捉摸的奇技,虛實難測,凌厲絕倫,指向江雨舟周身大穴。
江雨舟見狀一驚,腳步疾錯,也以般若風笛上的奇招,還攻五掌。
轟轟連響,碎石亂飛,江雨舟急退三步,烏魯喇嘛倒回七尺,“格格”之聲中把地下青磚踏碎十多塊。
烏魯喇嘛絕沒想到這樣一名毫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江雨舟也因對方招式怪異,功力渾雄,而感到暗暗懍駭。
場中一靜之後,江雨舟正待二次出招。
突然,烏魯喇嘛沉聲喝道:
“小施主橫闖輪迴寺究竟為何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
“在下特為討帳而來!”
烏魯神情一怔:
“我輪迴寺與中原人士向少來往,哪有欠帳可討?”
江雨舟冷笑一聲再道:
“班達賊禿上次進入中原之時,曾在碣石山中廢我一腿,難道這筆帳還不該結算一下麼?”
話音方落,陡聞廟門外傳來一聲沉喝:
“縱是活佛廢你一腿,但你連傷本寺兩名弟子,也該恩怨相消了!怎地還不離開?”
江雨舟應聲轉臉,只見一名身軀雄偉的大喇嘛,帶着先前被自己砍斷手腕的兩人,正由門外而來。
江雨舟見狀冷哼一聲:
“恩怨相消,但還有事未完,在下怎肯離開?”
烏魯喇嘛沉聲道:
“你究竟還有何事?”
江雨舟雙眉一揚,朗朗説道:
“我要索取一瓶六翅銀蜂之蜜!”
他話音一落,突聞大殿後傳來刺耳冷笑:
“六翅銀蜂蜜乃輪迴寺鎮寺之寶,三年一滴,百載半瓶,豈肯輕易予人?”
話聲之後,輪迴寺裏響起九通鼓聲,兩行年輕的喇嘛由大殿後緩緩行來,這些人各執佛器,但聞鐃鈸叮噹不絕。
這兩行喇嘛共計一百零八名,等到全部抵達場中之後,烏魯立即率領着場中喇嘛拜了下去,這時一雙身形高大的喇嘛,護衞着班達活佛緩緩來至場中。
江雨舟一見班達喇嘛,再次沉聲冷笑道:
“世間沒有無價之物,我豈肯白要你的六翅銀蜂蜜?依你老例,就以這方龍符相易!”
話聲中摸出袋裏的龍符,向班達喇嘛遞了過去。
班達喇嘛接過龍符之後,向江雨舟冷笑一聲:
“冷血人,想不到你不但傷勢復原,竟還功力大進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
“我若傷勢未復,豈肯輕易干休!”
班達喇嘛將那方龍符在手心輕輕一按,毫不經意地笑道:
“好説,好説,龍符重寶,得一足已,再得招災。出家人不敢貪心,你拿回去吧!”
話聲一落,果然把那方龍符原封不動地送還了江雨舟。班達喇嘛果真不想得到龍符麼?不,他決不肯錯過這千載一時之機!事實上在他兩手輕按之際,已運用獨門心法,把龍符上的花紋字跡,全都在掌心拓印下來。
江雨舟雖然聰慧無比,卻未想到這名動八方的活佛,竟會如此奸詐,當下心中一怔,抗聲説道:
“你不肯交換麼?”
班達活佛詭詐地笑道:
“本寺歷代相傳,六翅銀蜂蜜不賣不贈,想得之人,必須以本寺法王指定之物相易!”
江雨舟身形往前一欺,喝道:
“你要何物才肯相易?”
班達喇嘛桀桀一笑:
“説將出來,只怕施主不肯!”
工雨舟沉聲説道:
“既然六翅銀蜂蜜可以物易,除去天上的月亮在下均可辦到,你説吧!”
“是真的麼?”
“我江雨舟何時説過假話?”
班達喇嘛突然揚起一串怪笑:
“冷血人,你要想得六翅銀蜂蜜,除非以心相易!”
江雨舟聞言一震,神情一愕道:
“你……你是説要用我自己之心,才能交換到六翅銀蜂蜜麼?”
班達喇嘛臉色一變:
“你要是不願意,就請出寺!”
這出乎意外的條件,使得江雨舟愣住了!
場中變得一片寂靜,沉靜的空氣中,傳來班達喇嘛一陣陣刺耳怪笑。
卻説江雨舟往輪迴寺求取六翅銀蜂蜜,班達喇嘛故意設難,竟要他以心相易。
若以他此時對醉鄉老頑童感激之情,為了苓苓能重見天日,縱然一死又有何惜?
然而家仇未雪,壯志未酬,如此輕易一死豈能瞑目?
於是,他思前想後不禁滿腹遲疑!
炎炎勁氣吹動檐頭金鈴,傳來單調而淒涼的節奏。
班達喇嘛雙目連轉,突然揚起一串刺耳詭笑。
“小施主遲疑不決,難道是想效武林強盜江湖霄小,作那強取豪奪鼠竊狗偷之行麼?”
江雨舟聞言傲性勃發,沉聲冷笑道:
“老禿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江雨舟磊落光明可對天地,哪會如此無行?”
“那你……”
“哼哼!快把六翅銀蜂蜜取來,江雨舟這顆赤心……”
“怎樣?”
“江雨舟從不求人,此刻向你乞限半年,好清理一身恩怨,半年之後,此心任你取去就是!”
何等氣勢磅礴,且江雨舟面色凝重,輪迴寺中喇嘛精通漢語者不在少數,聞言俱都又驚又凝,就連班達喇嘛也是滿面愕然,半晌之後。
“阿彌陀佛,沙門向無誑語,小施主此話可是當真?”
江雨舟雙目光芒四射,面寒似水道:
“大丈無一言九鼎,你還想叫我發誓麼?”
班達喇嘛雖是反掌遮天的人物,也不禁為他氣雄萬丈之勢所懾,聞言神色一怔,倏地轉過臉去,對身後兩名小喇嘛用藏語吩咐幾句。
小喇嘛匆匆離去,轉瞬取來一隻小巧玉瓶。
班達喇嘛將玉瓶轉交江雨舟,顯得稱心而惋惜地笑道:
“六翅銀蜂蜜不肯為人作嫁,十滴甘液,須耗三十載時光,但能換你冷血人一顆赤心,哈哈!也算值得了!”
説完桀桀大笑。
江雨舟見蜂蜜到手,哪管他笑聲中陰毒之意,沉哼一聲,轉臉疾去。
他奔馳在風沙滿天的原野裏,想象着苓苓雙目復明的歡欣。雖然他只有六個月的壽命了,但是,他付出這寶貴的生命,畢竟是有價值的。
愛的魔力,發生了一種神奇的作用,使得他冷酷的血液裏,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在冷漠的面容上跳躍,淒涼的笑意在風沙裏綻放。
他忘記了仇!忘記了恨!胸中充滿了一片平和!
就在他沉浸於甜蜜的美夢中時,突然耳畔傳來一陣陣怒吼:
“醉鬼,你替紅花婆子償命吧!”
江雨舟聽得一怔,猛抬頭,只見茫茫野草之中,十多條人影,正圍着醉鄉老頑童狂撲猛攻。
醉鄉老頑童揮掌猛攻兩招,哈哈大笑道:
“醜鬼,誰對你説紅花婆子是死在老夫手下?”
人羣中一名黝黑的老頭,聞言大吼一聲:
“醉鬼,想不到你真沒有骨氣,紅花婆子屍身明明在你三本谷中找到,你還賴得掉麼?”
話聲中飛身撲到,閃電般連攻五招。別看他同黑鬼一般,招式卻是凌厲無比,是以憑醉鄉老頑童的那般身手,也被他纏住難以脱身。
江雨舟耳聞這黑鬼竟然攔住醉鄉老頑童為紅花婆子報仇,不由怒火上升,陡然長嘯一聲,凌空撲了過去。
白駒過隙身法快如流星飛墜,雙足尚未落地,業已閃電般攻出三掌。
奇兵突起,威力倍增,但聞轟地一聲,已把黑鬼般的老頭震出八步。
場中羣賊,見狀全都心頭一怔,不約而同地身形往後一撤,江雨舟用那雙冷芒四射的目光左右一掃,沉聲喝道:
“你們都是為紅花婆子報仇來的麼?”
場中一靜,那黑鬼般的老頭終於冷哼一聲:
“此事與你無關,識時務的最好趁早離開!”
江雨舟雙眉一挑,仰面大笑道:
“黑鬼,你弄錯了,擊斃紅花惡婦的就是在下!”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驚,急道:
“年輕人,你……”一
他知道江雨舟一旦承認是殺死紅花婆子之人,定會引起羣賊圍攻,是以話音顯得非常焦急!
果然,他話聲未落,人羣中突然爆起一聲狂笑:
“小狗,那你就為她償命吧!”
八條黃影,隨着話聲撲下,呼呼勁風,吹得滿地野草亂卷,威勢之猛,委實令人咋舌。
醉鄉老頑童見狀驚叫一聲:
“年輕人,當心,奪命金環乃是三湘有名人物!”
江雨舟正想出招,突聞奪命金環幾字,不覺心頭猛震,陡然左足一跨,閃電般欺出七尺。
奪命金環果真不同凡響,見狀雙肩一沉,上體半旋,雙掌連封帶閉,又復快如星火般推到!
但就在他雙掌剛剛推出之際,驀聞江雨舟冷哼一聲:
“住手!”
話聲猶如沉雷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奪命金環神情一怔,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來。
江雨舟望着滿面驚愕的奪命金環,厲聲喝道:
“你真是三湘巨盜奪命金環侯彪麼?”
奪命金環不知他話中之意,雙目連轉,愕然説道:
“老夫縱橫三湘數十年,難道還能假冒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三聲,喝道:
“那麼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記得麼!”
此話一出,奪命金環不由臉色大變,腳步連退,驚容顯露道:
“你……你是誰?”
江雨舟寒意徹骨地揚眉一笑:
“冷血人三字,你該聽説吧?”
奪命金環聞言向他臉上一瞧,那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真是觸目驚心,近來江湖上的風風雨雨,他怎會沒有耳聞?只覺心頭一懍,背脊上涼氣直往外冒。
江雨舟逼進一步,沉聲説道:
“你若能説出當年主謀之人,我今天就饒你一死!”
奪命金環話聲尚未出口,那膚黑如漆的小老頭突然仰面大笑道:
“冷血人,你問這幹嘛?你叔父松花釣叟當年能把海天劍聖之子獻於仇家,難道你今天還想……”
江雨舟一聞此言,深覺十六年來,二叔松花釣叟一直被江湖人物不齒,今天再也不能讓他受這不白之冤了!
思量及此,頓忘松花釣叟相囑隱瞞身世之事,情不自禁地大喝一聲:
“老鬼住口,松花釣叟乃是武林中曠代難逢的熱腸之士,怎會把海天遺孤獻與賊黨?”
黑皮老頭哈哈大笑道:
“事實俱在,江湖中人所共知,你還隱瞞得了麼?”
江雨舟沉哼一聲:
“聖賢豪傑之行,哪是你這種狂妄匹夫所能想象得到的!實對你説,松花釣叟當日獻與賊黨的嬰兒,乃是他親生之子!”
此言一出,不但滿場皆驚,就連醉鄉老頑童也覺驚怔莫名,奪命金環在一怔之後,驀地揚言大喝道:
“那麼海天劍聖之子呢?”
江雨舟狂笑一聲道:
“你要見他麼!哼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江雨舟就是!”
話聲中臉色鐵青,雙目冷芒四射,如同利劍一般,穿人羣賊胸膛。
羣賊心頭一涼,驚惶失措,腳步連退。
江雨舟緩緩地轉向奪命金環,滿面冷漠地説道:
“你不肯説出當年主謀之人麼?”
奪命金環答非所問道:
“你説你是劍聖之子,可有什麼憑證麼?”
江雨舟嗖地一聲,摘下胸前那塊撐天令,向奪命金環一拋,沉聲大喝道:
“你看這是何物?”
奪命金環接住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轉頭向那黑皮老頭喝道:
“江東墨客,不趁此時斬草除根,將來沒有我們活的日子了!”
江雨舟一聞江東墨客幾字,心頭又是一動,誰知就在他驚怔之際,那膚黑如漆的江東墨客,也閃電般轉過頭來,大聲喝道:
“六陽手,三才劍,你們不趕快出來,還想逃得了干係麼?”
話聲一落,人羣中應聲縱出兩個人來。
頭一個赤面大漢,雙目金光閃灼,兩手紅似火,大約就是那六陽手。
另一個雙肩瘦削,形消骨立,背插一柄三寸來寬的鐵劍,不問可知,就是三才劍。
二人一出,羣賊膽氣立壯,但聞叮一聲,奪命金環侯彪閃電般亮
出了那對鎮懾武林的金環,大吼一聲,分由上下各攻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怪招。
江雨舟此時撐天令業已離身,無形中性格大變,只覺恨意狂湧,怒火激盪,大喝一聲,右掌業已閃電般拍了過去。
一招接實,江雨舟腳下一晃,奪命金環更被震出五步,腳步踉蹌,心頭激盪,“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但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江東墨客和六陽手已如閃電般撲到。
江東墨客固然掌動風生,凌厲迫人;六陽手舉掌亮腕之際,更是勁氣如火,砭膚難耐。
醉鄉老頑童見狀哪肯坐視,大笑一聲,跨步疾過。
可是,江雨舟此時血冷如冰,傲氣凌雲,見狀竟然大喝一聲:
“老人家退下,讓我今天殺個痛快!”
身形一閃,業已搶在醉鄉老頑童之前,雙掌疾分,左取江東墨客,右襲六陽手,一招兩式,閃電般攻了出去。
醉鄉老頑童知他性格冷傲,見狀向左一飄,射出八步。雙足落地,但聞“轟轟”兩聲,江東墨客和六陽手齊被震出八尺,江雨舟也腳步不穩連退三步。
三才劍此時正立在江雨舟身後,哪肯錯過這種良機,狂笑一聲,劍尖倏地振起七朵金花,分向江雨舟周身罩來。
這老賊出招陰狠毒辣,看得醉鄉老頑童心下一凜,大聲驚呼道:
“年輕人,當心!”
他在一邊替江雨舟擔心,誰知話音未落,江雨舟業已閃電般欺出八步,不但避開了三才劍的偷襲,並還在電光火石之間亮出那支般若鳳笛,只聽一聲刺耳鋭嘯。
場中諸人但覺心頭一凜,江雨舟笛演“鴻鵲乘風”,直指奪命金環侯彪。
奪命金環心頭一凜,雙環陡地向外一格。
江雨舟久經大敵,經驗漸豐,知道其餘三人此時定已跟蹤而上,自己若要硬攻奪命金環侯彪,定必變成四面受敵之勢。
於時心念一動,突然玉笛倒掄,狂笑轉身,腳步一跨,疾攻三招。
他猜得一點兒不錯,江東墨客等三人果已跟蹤而來,這一下轉身出招,由左右攻來的江東墨客與六陽手,頓時成了面對面的形勢,二人心頭一凜,慌不迭抽招疾退。
但三才劍原是隨江雨舟身後追襲,及至江雨舟驀然轉身,立即咫尺相對,閃躲不及,驚駭中舉劍疾架。
可是,江雨舟這三招鳳笛奇學,他哪裏能夠架得開,但聞一陣叮叮噹噹,那支劍已被絞為三段,眼前一花,胸前被江雨舟連戳七個圓孔,鮮血急射如同泉湧。
江雨舟一招擊斃三才劍,羣賊心頭大凜,江雨舟把握這千載難逢之機,笛聲怪嘯,凌空橫飛,左手右笛,雙管齊下。
六陽手心頭一凜,鳳笛已至面門,未容側身閃躲,江雨舟驀地手腕一沉,立即“噗”的一聲,六陽手肚破腸流撲地而亡。
幾乎就在同時,江雨舟左掌攻出的那招“鬥牛龍光”,也由江東墨客胸頭撞到,江東墨客悶哼一聲,滿口黑血狂噴倒地而亡。
江雨舟此時一腔冷血,洶湧激盪,連斃三名武林巨寇,兀自雙目噴火,恨意未歇。
那一班江湖賊子,無不膽顫心驚,頓時人影晃動,鬨然而散。江雨舟任何人都可讓其逃走,可就是不能放過奪命金環,只聽他長嘯一聲,凌空疾起。
白駒過隙身法果真曠古凌今,奇快無倫,奪命金環侯彪剛剛逃出三丈,江雨舟業已凌空撲下,五指一探,猛可抓住了奪命金環左肩。
他恨火燒心,不知不覺中用上了八成真力,只聽“噗’’地一聲,五指破衣而人,由奪命金環肩骨中插了進去。
奪命金環侯彪自知難逃一死,猛地一咬牙根,右掌一抬,反腕就向江雨舟碰來。
江雨舟冷笑一聲,右手鳳笛一沉,疾向來掌斬下。
一聲叮噹,侯彪那支仗以成名的金環,早已脱手拋去,並且那隻手腕被鳳笛一振之下,咯嚓一聲齊腕斷去。
侯彪再兇,也不由痛得慘哼失聲,額上冷汗直冒。
江雨舟冷笑一聲:
“老賊,你還不肯説出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麼?”
奪命金環知道不説定有罪受,頓時牙根一咬,慘呼道:
“我説,我説,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乃是……”
話聲至此一頓,發出一聲沉重的喘息。
江雨舟見狀手下一緊,嗔目大喝道:
“是誰?快説?”
他憤恨之中,那沉狠絕倫的真力,不知不覺中自五指上進出,奪命金環猛覺心頭一震,急道:
“當年主謀之人,就是……”
江雨舟見狀怒火攻心,左掌改抓為擊,猛向奪命金環背心拍下道:
“是哪個?你不肯説麼?”
欲速則不達,他急憤中力量未免用得猛了一點兒,但見奪命金環雙眼一翻,勉強説出一句:
“是……北……”
雙足一蹬,閉目而亡……
江雨舟似乎怒火未歇,大喝一聲:
“好狡猾的老賊,死我也不能放過你!”
説罷陡地抓起奪命金環的屍身,就待……
就在此時,醉鄉老頑童已欺身而上,沉聲説道:
“年輕人,老賊已死,就放了他吧!”
江雨舟神情一怔,醉鄉老頑童已把由地上撿起的那面撐天令,替他掛在頸上。
撐天令果真是一塊天材地寶,一與皮膚接觸,頓時生出一片温馨平和的氣息,把江雨舟那股不可遏掣的暴戾之性慢慢地化去。
他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望着地上縱橫倒卧着的屍身,心中升起一絲輕微的歉疚,茫然放下奪命金環的屍身,説道:
“老人家,我聽你之言饒過他了!”
醉鄉老頑童嘆息一聲,凝望着地上那殷殷血漬,半晌才説:
“靈蜜難求,輪迴寺不必去了,年輕人,隨我回鎖雲嶺吧!”
江雨舟聞言淡淡一笑:
“老人家,輪迴寺我已去過了,你看這不是六翅銀蜂蜜麼?”
説罷那隻小巧玉瓶,遞給醉鄉老頑童。醉鄉老頑童接過一看不覺失驚道:
“年輕人,班達喇嘛一向把六翅銀蜂蜜視同性命,你用何物交換,他竟送你如此之多?難道是那另外一方龍符麼?”
江雨舟慘然一笑:
“老人家不必多問了,請將此物帶回鎖雲嶺,讓苓苓重見天日,我江雨舟……咳,請恕我急事在身不能相陪了!”
他話畢身形一轉,快步疾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急道:
“年輕人,難道你不願看一看苓苓重見天日時的快樂?”江雨舟神情一怔。但他想到苓苓雙目復明之後,一旦發現自己那副臉容,咳,自己僅有六個月的壽命了,何必令她傷心失望呢!
於是,他深深地嘆息一聲。
“老人家,請你轉告苓苓,就説……就説半年之後……咳,此時不説,將來她會知道的,我走了!”
話聲落處,他飛快地調轉身形,直向茫茫草原中馳去。
荒草萋萋,風沙盈野。
風沙裏隱約傳來醉鄉老頑童的呼喚,江雨舟心頭微微一動,但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牙根一咬,轉瞬消逝於荒煙野草之中。
他到哪裏去?
他要回到碣石山下,青龍河畔,去切實調查一下韋震川的行藏!因為奪命金環臨死時説出的那個‘‘北’’字,極可能就是指的北霸。
他晝夜兼程,回到青龍河畔,早已是流水滔滔,千花竟放的季節了!不過,那韋家祠堂,卻已經門户緊閉,顯得蕭條冷落了。
夜幕四起,月上長天。
江雨舟由韋家祠堂奔向正北,他戴着面具的臉色,顯得冷漠、深沉。但那雙犀利的眸子,卻流露出懾人的寒芒。
初更之後,他來到了一座宏偉的莊院,這就是北霸韋震川的居處霸王莊,武林中人望而卻步的地方。
江雨舟略一遲疑,然後倏地飛身而起,直向霸王莊裏飄進。
他雖在韋家寄居十年,但一直住在青龍河畔的祠堂裏,霸王莊雖然來過幾次,但卻並不熟悉,尤其是後進各院,他壓根兒就沒到過。
他飄進莊院之中,四下略一張望,然後,陡地雙臂疾振,如同一縷淡煙,撲向左側一座小樓。
他身形才動,突然,月洞門內現出一條人影,步履飄飄,也向那座小樓行來。
江雨舟一眼之下,就看出此人正是霸王莊的總管,江湖上盛譽卓著的閃電手鍾奇,心頭一驚,立即身形一沉避入道旁一叢矮樹之中。
閃電手顯得神情一怔,似乎發現了什麼,四下略一張望,二次邁動腳步,轉身進人那小樓。
江雨舟見狀跟蹤而進,他知道閃電手功力不弱,距離樓外三丈,立即在陰影中停了下來。
樓內燈火明亮,雖然看不到裏面情形,但卻聽得清清楚楚,只聽閃電手沉聲説道:
“小弟無能,竟讓枯竹教主矇蔽,不但失去了龍符,並且……
話聲此至,突聞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插言道:
“二弟不必自責,愚兄也有過錯,反正此時枯竹教主已死,龍符得失愚兄並不放在心上,以後不必説了!”
江雨舟一聞此言,已恬發話者就是那威鎮武林的北霸韋震川,只聽他話音一落,閃電手立即嘆息一聲:
“龍符得失無妨,只是此事有損大哥英名,大哥如此倚重小弟,咳……‘’
“二弟,你怎地還是這般好名?冷殘老魔將龍符截為四段,分送
紅塵四絕,這其中實有深意!”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閃電手急道:
“有何深意?”
北霸韋震川沉聲笑道:
“二弟,難道你不知紅塵四絕中人,獲得龍符之後的結果麼?咳!海天劍聖、蒼穹書賢,俱都身遭奇禍,南王孫九五龍符到手三日,便即離奇失蹤,只有愚兄斂刃藏鋒,倖免捲入這武林風濤之中!”
江雨舟聽到此處,已知當年主謀之人,決非北霸韋震川,只是他閲歷太淺,實在無法猜測得到奪命金環口中所指的“北”字究竟是江湖上哪一位成名人物?
就在他沉思不解之際,突然,小樓中傳來一聲輕喝:
“誰?”
江雨舟心下一驚,正待挺身而出。
但話聲落處,耳畔豪笑突起,一條人影劃空飛來,如同巨鷹般落向小樓前那片草地中央。
此人一身白衣,面目黧黑,兩眼如豆,顯得奸詐無比,不過他下落之勢奇疾絕倫,身法之妙,確屬一流。
江雨舟心中一愕,閃電手已由小樓中衝出,就當他身形將要觸地之時,倏忽間燈影搖晃,冷風疾卷,一條巨大人影跟蹤而來。
這人虎目濃眉,面似重棗,可不正是那威懾江湖的韋震川?白衣人一見韋震川現身,頓時桀桀乾笑道:
“一別二十載,韋大俠,你還記得老叟麼?”
北霸韋震川面容倏地一愕,半晌才變顏大笑道:
“呵,我當是誰呢,原來聞兄二次出山了,深夜蒞臨寒舍,可有什麼指教麼?”
姓聞的老頭臉色一寒,怒笑道:
“韋大俠,二十年前你以傲視武林的登天腳,一連踢斃我弟兄七人,難道就忘了麼?”
韋震川也把虎目一瞪道:
“令弟等姦淫劫掠,江湖側目,最後在黃鶴樓下公然戲辱青城一風,小弟實在看不過去,這才約他相鬥……”
江雨舟一聞青城一風幾字,便覺心頭一震,就在此時,那姓聞的老頭突然揚聲斷喝道:
“住口,我弟兄若是調戲良家婦女,縱然死在你手中也沒有話説,可是青城一鳳魏紅菱,乃是海天劍聖……”
江雨舟聽得心頭亂跳,突然,北霸韋震川揚聲斷喝道:
“住口,韋震川敢作敢當,你血口噴人作甚!”
姓聞的老頭子眼一瞪,厲聲狂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為我兄弟償命吧!”
話聲中腳步一點,右掌詭奧絕倫的抓向北霸韋震川。
閃電手鍾奇突然沉哼一聲,跨步揚掌,搶先接了過去。
但姓聞的老頭功力實在太玄,憑閃電手鍾奇那麼高的功力,一接之後。立被逼退八步。
姓聞的老頭就勢欺身,原式不動地攻向韋震川。
韋震川以紅塵四絕之威,竟似不敢力敵似的,見狀身形一閃,向左避開八步,叱聲喝道:
“聞公久,你有把握勝得了我十八招登天腳麼?”
聞公久一招走空,狂笑之聲再起:
“韋震川,你還耀武揚威作甚?二十年前雖連斃我弟兄七人,卻也身中我獨門七星針,雖然逃過一死,但功力已十去其九,我姓聞的不打聽清楚,會自己找上門來麼?”
話聲一落,韋震川臉色連變,聞公久快如流星一般,向前疾跨三步,左掌一圈,連射帶閉地劈了過去。
閃電手鍾奇見狀大驚,沉哼一聲,一步跨在韋震川身前,轟轟兩響,已在剎那間拍出兩掌。
聞公久外號人寰一怪,功力深厚,豈是閃電手能敵,響聲過處,閃電手鍾奇被震得腳步搖晃,鮮血狂噴。
韋震川看得雙眉一皺道:
“賢弟讓開,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讓愚兄今日就以這殘廢之軀,來會會他人寰一怪的絕學!”
人寰一怪狂笑,雙掌陡地一揚,直向韋震川兜胸推來。
韋震川應聲而起,雙足猛地踢了出去。
登天腳雖是武林絕學,無奈北霸以傷殘之軀,在功力上已經大打折扣,但聞轟轟兩響!
北霸韋震川勉強穩住身形,但已經臉色蒼白,顯得氣喘心跳。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哀,止不住眉宇間流露出來。
人寰一怪見狀,不由狂笑再起,身形一躍,雙掌勁氣進發,如同山崩海嘯,再次向韋震川壓下。
閃電手見狀臉色突變,驚呼失聲。
韋震川知道此身已殘,絕非人寰一怪之敵,不由心頭上升起一片淒涼。
江雨舟隱身暗處,再也無法按捺心頭激動之情,長嘯聲中,雙掌倏揚,但聞風吼雷動,遙向人寰一怪迎了過去。
人寰一怪知道北霸韋震川舊創未復,正在囂張拔扈咄咄逼人之際,卻不料江雨舟半腰殺出,一掌接實,頓時轟然大震,腳下搖晃,噔地一聲,插入土內七寸。
這情形,不要説人寰一怪聞公久感到驚奇,就連北霸韋震川與閃電手,也摸不透這突如其來的少年是誰?
月色迷濛,場中顯得一片沉靜。
江雨舟凝視着人寰一怪,準備隨時應付他不意的襲擊,人寰一怪也滿臉驚容,不敢輕易一試。
不過,人寰一怪經驗非常老到,察言觀色,已看出江雨舟絕非霸王莊中人,於是,他心念一轉,立即嘿嘿乾笑道:
“少年人,我猜你到此地一定是有為而來!”
江雨舟沉哼一聲,算是沒有否認。
人寰一怪又復嘿嘿詭笑道:
“少年人,你打算劫財劫色我決不攔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
想多管閒事,嘿嘿,我不説你也知道,請吧!”
請字叫出,身形陡然一晃,閃開江雨舟,就向北霸韋震川襲去。
但此時江雨舟已知北霸並非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心中感激他十年來的收留之情,哪會放手不管,更何況人寰一怪那一批弟兄之死,起因又是為了曾對他愛護備至的青城一鳳。
於是,就在人寰一怪欺身疾進之際,江雨舟也如電閃雲飄,反手一招擋了過去。
人寰一怪經驗功力兩皆不弱,江雨舟出手更是奇絕天下的怪招,但聞“哧”一聲,人影倏地一分。
人寰一怪那幅衣襟,已被江雨舟整個扯下;但江雨舟左袖下端,也被人寰一怪劃開三寸來長一條口子。
這情形委實驚險無比,閃電手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北霸韋震川也是滿腹疑雲,他怎麼也猜想不出這出手救助自己的少年是誰!
就在他遲疑不解之中,場內人影又起,但見腳步晃動,衣袂飄飄,勁氣嘶嘯,寒風怒卷,指顧問雙方各攻十五招。
十五招攻出之後,突然一聲斷喝,夾雜着刺耳厲嘯,人影一分,人寰一怪雙手撫胸狂奔而去。
江雨舟臉色冷漠,面具下看不出表情如何,但雙目之中卻顯得神光散亂,目注人寰一怪逃去,突然“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北霸韋震川驚呼一聲:
“少俠,你……”
他話音未落,突聞遠處傳來一聲嬌呼:
“爸爸!”
江雨舟聞聲心頭大動,抬眼望去,只見韋驪珠由遠處小徑上急奔而來。
他雖然感激韋震川十年收留之恩,但對韋驪珠之負心背盟,卻感到刻骨銘心畢身難忘,此時哪肯與她見面?見狀頓時冷哼一聲,轉身急去。
月色下信足狂奔,對身後之呼喚充耳不聞,涼風習習,月落星沉,
晨曦初露之時已至數十里外,他停下來靜靜思量。
二十年前,北霸韋震川便因身中七星針而功力十去七八,可見十六前襲擊海天山莊主謀之人決不是他,但奪命金環口中所指的“北”
字究竟指的是誰呢?
正在他心頭遲疑之際,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憑他多日來的江湖閲歷,聲音入耳,就知是內功深厚的武林人物,於是,身形一沉立即隱入一片深草之中。
腳步聲愈來愈近,只聽一人沉聲説道:
“昨夜姦淫峨眉女徒的賊子,果真是那江湖傳聞的冷血人麼?”
江雨舟聽得心頭大動,悄悄地偷眼一瞧,只見左側一片密林之中走出兩個人來,領先是個壽眉星目的和尚,身着杏黃袈裟,年歲已逾古稀之年,步履飄飄,如同飛絮,顯得功力之高已至爐火純青之境。
在這老和尚身後,則是江雨舟曾經見過的崑崙派代理掌門人,武林甲頗負盛名的天涯散人。
天涯散人話音一落,老和尚突然雙眉一揚:
“阿彌陀佛,可不正是他麼?”
江雨舟聽得雙眉怒豎,正待挺身而出。
就在此時,天涯散人又道:
“據此觀之,這孽障業已深受八魄金粟之害,人性全失了,若不及早除之,真不知有多少深閨弱女將受其害了。”
江雨舟聞言心頭大動,雙肩陡地一晃。
突然,那僧驚咦一聲,猛抬頭,只見遠處奔來一條人影,來人是個三十考歲的大漢,背插鐵尺,顯得神采飛揚,他到達老僧身前立即腳
“啓稟師伯,冷血人行蹤業已發現!’,
那老僧與天涯散人同時一怔,急道:
“他在哪裏?”
大漢用手一指,答道:
“就在正東十里之處,山腳下一座古廟之中,兩位師兄留在那裏
監視,特命我到此地來請師伯!”
那老僧不等他把話説完,立即沉哼一聲:
“散人兄,我們走!”
身形一晃,率先而去。
江雨舟知道一定有人冒用自己之名,在江湖中胡作非為,但卻不知道與自己作對之人究竟是誰?他目注三人去後,立即飛身而起,身着那大漢所指方向,繞道趕去。
八魄金粟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他與人寰一怪力拼之後,雖然已負內創,但經過一陣小憩之後,不但傷勢已愈,並且功力又進一層。
此時他展開那曠古凌今的身法,竟較天涯散人等幾個又快一籌,月影漸高,那大漢所説的古廟業已在望。
這小廟僅有一進院落,斷垣殘壁之中,遙見塵沙四卷,人影起落。
就在那滾滾塵沙之中傳來一聲大喝:
“哼,沒想到冒充冷血人的竟然是你!”
江雨舟聽得一怔,耳畔突聞狂笑刺耳道:
“既然你已知道,那就不用活着離開了!”
話聲落處,突見狂風疾卷,小廟中屋瓦亂飛,左側一面殘壁轟然一聲倒了下來,緊接着是兩聲刺耳慘號。
江雨舟聞聲大震,立即展開自駒過隙身法,快如閃電一般急掠而去。
他身臨切近一瞧,頓時駭然心動。
只見斷瓦殘垣之中,倒卧着兩具屍身,但都口噴黑血面如金紙,顯見是被人以重手法擊斃!
兇手是誰?
江雨舟心中一轉,已知就是那冒己之名,自稱冷血人的淫徒!
他雖然不樂意別人稱他冷血人,但江湖人物卻都知道冷血人就是他,假如自己不能找到這冒充的淫徒,即這一連串淫孽殺劫,勢必都要由自己來承擔。
憤怒中抬眼四望,只見一條人影,快如射星般奔向東南,轉眼沒
入百丈外一座密林之中。
但是他身形剛剛騰起,突然耳畔傳來一聲斷喝,兩股剛烈無比的冷風,由身側呼嘯撞來。
江雨舟驚愕之中,猛地雙肩一沉,反手連拍兩掌。
雖然他匆促中用上了七成真力,但來人掌風委實太強,以一敵二,眾寡懸殊,但覺心頭一蕩,身形已被震飛八步。
他身形落地,閃電中把來人一瞧,不覺心頭疾跳。
原來這攔截自己之人,正是前見的天涯散人與那老和尚,此時那冒名之徒已去,破廟中躺着兩具屍身,自己縱然舌乾唇焦,恐怕也洗刷不清今日之事了!
果然,老和尚向他注視半晌,立即轉臉向天涯散人道:
“散人兄此人就是江湖傳言的冷血人麼?”
天涯散人怎知江雨舟戴着面具,見狀連連搖搖頭道:
“此人冒充冷血人之名,手段毒辣,行為卑鄙,雖非冷血人,卻也死不足惜了!”
話聲一落,身形陡然欺進,電射星飛般連攻三招。
他目睹地上兩具屍身的死狀,就知下手之人功力不弱,是以掌勢舞動,連綿不絕,如同長江大河般湧到。
可是,他功力雖然凌厲,但江雨舟在功力大進之後,早已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見狀沉哼一聲,也在剎那之間還攻三招。
天涯散人但覺對方招式又快又疾,掌影迷離之中,令自己不辨真偽,轟轟轟一連三響,直震得兩眼金星亂冒,腳下連退三步。
老和尚一見江雨舟出手三招,心神陡地一震,眼見天涯散人被逼得連連倒退,頓時滿面驚容地大喝一聲:
“小施主,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生性不善謊言,聞言冷哼一聲,倏地取下面具,沉聲大喝道:
“老和尚,冷血人之名,你不是早就聽説過了麼?”
老和尚一見他滿面森冷之色,不禁心下一寒,天涯散人與他那兩
道煞氣進發的疤痕一觸,竟然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江雨舟目注兩人,沉哼一聲:
“中原九大門派,看起來只有青城派尚懂得是非利害,其餘各派全是些閉門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淺薄之徒!”
他察言觀色,業已辨出這年逾古稀的老和尚,定是九大門派中聲望最高的峨眉派金頂上人,是以才會如此説法。
果然不錯,他話音一落,老和尚立即沉聲冷笑道:
“小施主敢作敢當,叫老衲敬佩不已,三十年來老衲未開殺戒,只是今日若再放過小施主,叫老衲何顏去見本派死的兩名弟子?”
老和尚説完一掃地下兩具屍身,滿面俱是悲慼之色。
江雨舟見狀怒火勃發道:
“不説你派中死去的兩名弟子,就算長幼徒眾一旦死光,我江雨舟也沒有為他償命的道理!”
這話一點兒也不錯,因為這兩名峨眉弟子事實上並非死在江雨舟手下,但老和尚一聞此言,卻誤會他仗藝逞強,不覺壽眉一揚道:
“老衲金頂苦蔘,多年來未涉江湖,卻不知道武林之中,竟出了你這種人物,老衲縱有菩薩心腸,今天也不能放過你了!”
江雨舟嘿然冷笑道:
“在下也正想領教領教你峨眉絕技。”
“那就再好不過了!”
金頂上人雖然涵養高深,可也難忍江雨舟那副狂態,話音一落,立即緩行兩步,單掌緩緩舉起,遙向江雨舟心頭拍下。
江雨舟冷哼一聲,雙肩倏沉,揮掌接了過去。
金頂上人倏地招式一變,掌影吼動,神奇莫測地分由上中下三路攻到。
金頂上人變招之快,大出江雨舟意料之外,見狀心下一凜,立即也展出三招風笛絕藝,但聞風吼雷鳴,分向金頂上人來掌迎了過去。
天涯散人一旁靜觀,不禁瞠目結舌,深感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有如江水東逝,一日千里,心頭一駭,江雨舟與金頂上人雙方業已接
實,頓時狂風撼衣,腳下不穩,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
江雨舟被金頂上人逼退三尺!
金頂上人以一甲子苦修之功力,竟也被江雨舟震退兩步,頓時滿面驚愕,神色茫然。
場中空氣一靜,江雨舟突然哈哈大笑道:
“人道峨眉金頂上人,功力之高為九大門派中的翹首,今日一見,哈哈!恕我江雨舟沒有興趣奉陪了。”
話音一落,立即振步而起,快如射星一般疾馳而去。
金頂上人與天涯散人同時大喝道:
“冷血人,你還逃得了麼?”
江雨舟縱聲大笑:
“只要我想走,難道你還攔得住麼?”
話聲一落,腳下猛加三分真力,不消盞茶時分,已把天涯散人丟下,等到奔出十里,就連那名動武林的金頂上人,也被他拋得無蹤無影。
四望無人,江雨舟停身小憩,在默默打算今後行蹤。
自己的壽命只有短短的半年,在這半年之中,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尤其是這冒充之人,自己若不能找出他來,真有點兒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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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
這處誤會,是本書的一個敗筆。江雨舟不是弱智之人,但當大漢説“江雨舟”在遠處一廟宇時,江雨舟本該站出來的,那樣的話,謊言立刻拆穿。但江雨舟竟然沒站出來。
當然,如果説江雨舟瞧不起九大門派,故而不屑爭辯,倒也勉強解釋得通。
但這裏卻偏偏説什麼“自己若不能找出他來,真有點兒死不瞑目”,這樣一來,就沒辦法自圓其説了。另外,江雨舟恰好看到九大門派中人被殺,卻恰好來不及阻止,又恰好被金頂上人、天涯散人堵在廟裏,無法脱身。這些“恰好”,只能顯示出,作者智窮力竭了,沒法塑造情節,只好用拙劣的“恰好”,來炮製情節。
更有意思的是,當江雨舟被堵在廟裏以後,不但主動揭下面具,而且不向對方説明,非自己所殺(對方不信是另一回事),這就更離譜了。
至於後來,江雨舟得知江北斗是義兄,因此,寧願自己蒙怨,也不去辯解,這倒情有可原。
本書可以這樣改:江雨舟正在行走江湖之時,遇到九大門派,九門派突然指摘他燒殺姦淫,無惡不作。通過九大門派之口,把誤會的經過説清楚,再在江雨舟調查過程中,把事情的真相寫清楚。這樣一來,讀者就容易接受多了。
依靠很容易就能澄清、但卻偏偏未能澄清的誤會,來推動情節,這是一種很拙劣的寫作手法。
《神鵰俠侶》中楊過和小龍女的誤會,也充滿了與本書類似的敗筆。楊過與小龍女的感情,經受不了哪怕是一星半點的考驗。人常説“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到來各自飛”,而在楊過與小龍女那裏,“夫妻不如同林鳥,小難到來各自飛”。最有意思的莫過於,在受不得半點磨難的同時,二人還“生死相許”。這樣的“武俠小説”,還是成人的童話嗎?該不是低能兒患者的福音吧?當然,劉德華陳玉蓮的電視版,比原著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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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閉目沉思之際,突聞遠處傳來一陣蹄聲,偷眼一看,只見遠處馳來一騎健馬,馬上人黑紗罩面,馳至右端一棵黃桷樹下,立即一勒絲繮翻身而下。
江雨舟見狀心頭大愕,好在此時正值春夏之交,野草茁壯,他坐在草叢之中,不易被人發覺,此時悄悄地偷眼看去,只見那人身形落地之後,用目向四周略一打量,然後大聲説道:
“求佛有心,尋廟無門!”
江雨舟聽得心神一怔,突聞遠處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既然存心禮佛,就隨老衲來吧!”
話聲落處,深草中站起兩條人影,這兩人俱都身着大紅袈裟,一眼之下就可辨出他們是藏邊紅教喇嘛。
江雨舟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難道這兩人是輪迴寺裏來的麼?
他沉吟之中,那蒙面大漢已隨兩名喇嘛身後,朝向遠處山谷快步而去。
江雨舟略一遲疑,便也悄悄地尾追了下去。
山高林密,枝葉繁茂,他稍一大意,三人已消失在葱綠的叢林之中,正在他滿山搜尋不得要領之際,突聞身後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江雨舟微微冷笑,霍地轉過臉來。
就在此時,一條嬌俏人影,已如飛燕般翩然墜落身前。
他用目向來人一掃,頓時心神大震,情不自禁地連退三步。
你道來人是誰?原來正是那令他恨之切齒的韋驪珠!倩影人目,往事重上心頭,韋家祠堂的那幕傷心往事,歷歷在目,齊上心扉。
他目注伊人,只覺得悔恨交煎,終於輕哼一聲,轉臉疾去。
可是,就在他身形剛動之際,韋驪珠驀地嬌喚一聲:
“少俠留步!”
江雨舟轉過臉來,沉聲説道:
“你有何事?”
韋驪珠微微一禮道:
“夜來多承相助,小女子代家父謝過援手之德!”
察言觀色,江雨舟知道在面具的掩蔽下,韋驪珠並沒認出自己,激動的心情,頓時平靜了下來,當即冷冷地答道: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要你謝!”
他話中之意,是説昨夜援手乃為報答北霸十年收留之恩,可是對韋驪珠負心之仇卻並未忘懷。韋驪珠不知眼前之人就是江雨舟,當然就更不知他話中之意了!
她聽得神情一震,江雨舟業已再次轉身而去,小妮子不禁急喚一聲:
“少俠且慢!”
江雨舟頭也不回地冷哼一聲:
“在下有事在身,恕我無暇奉陪了!”
他雖然性格冷傲無比,但對恩怨二字卻看得極為分明,心中雖把韋驪珠恨透,無奈屢受其恩未曾抵償,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急急求去。
誰知他尚未行出三丈,就聽韋驪珠在身後叫道:
“少俠行色匆匆,可是要找輪迴寺來的那雙喇嘛麼?”
江雨舟聞言心頭大動,陡地停步回聲,沉聲喝道:
“你怎知那兩個喇嘛是輪迴寺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