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平側揚着面孔道:“這個調調兒誰不喜歡?”
瞎眼判官嘆了口氣道:“往年這個時候,蘇某人沒有三天三夜,説什麼也不肯下桌子,今年算是倒了黴,碰上這檔子事,一點勁也提不起來,想想抓到一副天地杆,通吃三門的滋味……唉……唉……”
令狐平道:“輸贏大不大?”
瞎眼判官道:“可大可小,全看推莊的人本錢足不足。”
令狐平道:“為什麼?”
瞎眼判官道:“地方多得很,其中當然以南門張四那邊最夠勁。”
令狐平道:“為什麼?”
瞎眼判官道:“那邊的外路客較多,注於下得大,賭得也規矩,凡是城中的豪客,每年差不多都在那邊聚齊。”
令狐平道:“由這裏去,怎麼個走法?”
瞎眼判官道:“我找人為護座帶路。”
令狐平道:“用不着,他們要清楚了本座的身份,賭起來就沒有味道了。”
瞎眼判官點頭道:“這倒是實情。”
令狐平道:“怎麼走?”
瞎眼判官道:“由這裏往南走,穿過天師衚衕,有座小石橋,過橋第三家,門口有化子曬太陽的那座宅院便是。”
令狐平道:“那些曬太陽的化子是不是丐幫弟子?”
瞎眼判官道:“不是。”
令狐平道:“城中的一些無賴漢?”
瞎眼判官道:“可以這麼説。他們每個人都有兩手,等於是張四爛眼的保鏢。”
令狐平道:“有人輸了會鬧?”
瞎眼判官道:“這種情形很少見,打從去年開始,他們均向本舵繳納保護費,縱然有人想鬧事也沒有這份膽子。”
令狐平道:“好,去拿三百兩銀子來。”
張四爛眼家中,恐怕算得上是今天太原城中最熱鬧的一處地方了!
跨進高高的門檻,是一片廣闊的庭院,院中積雪業已清除乾淨,代之者是密密麻麻的石灰印,積一層厚厚的鞭炮屑,充分顯示出一片新年的氣氛。
兩廂走廊上,玩的撲盧之戲。
每隔三五步,便有一隻大海碗放着,海碗四周,或蹲或坐,擠滿了下注的人,像一簇簇爭舐餅屑的蒼蠅。
隨着滴溜溜打轉的骰子,吆喝之聲,此起彼落,然後,骰子定了,有的喃喃咒罵,有的哈哈大笑!
人堆蠕動中,不斷有人紅漲着面孔抽身退出,不斷有人懷着貪婪而又興奮的眼光側身擠進去。
登上台階,走進大廳,那就更熱鬧了!
大廳中賭的是牌九。
賭牌九的,共有五張台子,以中央那張台子上圍的人最多;這時正在推莊的,是個紅臉漢子。
令狐平一腳跨進大廳,便有一名長衫二爺,用漆盤託來一盤果點,含笑招呼:“恭喜公子發財!”
令狐平笑答一聲:“大家發財。”
順手抓了一把瓜子,同時在盤中放下一個紅封套。
中央台子上那當莊的紅臉漢子,看情形手氣相當不壞,面前的碎銀和錢串,堆得像小山似的,身旁的兩名助手,衣袖捋得高高的,額角上全有了汗意,這時正在一遞一聲地喝着:
“下!下!快!快!”
大概已經吃進好幾副了,落注的並不踴躍。
兩位看莊的助手,忽然語氣一改,又喝道:“再不下就要滿莊啦!”
這一聲喝出,其靈無比。
輸了錢的下家,什麼都不怕,就怕莊家兩手一推將骰子擱去一邊,宣稱“滿座”。只見那些原採觀望態度的下家,在這一聲帶有威脅性的吆喝之下,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登時一個個搶着落注,不消片刻枱面上便給堆得滿滿的;兩名助手笑了,莊家也笑了。
紅臉漢子抓起面前的兩顆骰子,合在掌心,用力搓了搓,又張口呵了一口氣,然後一聲斷喝:“通吃黃友,帶角注!”
骰子離手滾停,是個五點。
兩名看莊的一齊吆喝:“五點在手,誰也別走!”
那些下家則一齊吆喝:“五點在手,癟十先走!”
莊家抓起第一副牌,啪的一聲,放在面前,且不翻看,目掃全場,等下家三門先開牌。
上門經過一番爭奪,兩張牌被手快的人搶去。
於是,其中一人先唱:“天地帶虎頭,粗也風流,細也風流!”
很明顯的,他抓的一張牌,不是八點,便是七。
所有上門下注的人,一齊的助威喊:“天地帶虎頭……”
同時集中目光,向拿另一張牌的那人望去。
那人將牌按在台面上,這頭摸一點點,那頭摸一點點,齜牙咧嘴,兩眼亂翻,彷彿摸得太快,會將點子摸變了似的……
有人沉不住氣,眼巳巴地探問消息:“怎麼樣,到了沒有?”
那人歪着脖子,微微點點頭,未置可否。跟着臉色一變,口罵一聲:“操你祖奶奶的!”
反手一扔,將那張牌扔到桌心;眾人順勢望去,原來是個四點,另一張牌翻開,是一張雜八,八加四得十二,整數不計,只得兩點!
在上門下注的人,個個臉色灰白,髒話全部出籠。只有一個漢子在抖着手自言自語:
“有點不算輸……”
是的,有點不算輸。
莊家只拿一個一點,兩點不是照樣可以贏?只可惜這種想法。連他自己也安慰不了,否則他的手也不會抖得那麼厲害了。
天門和下門,點子也不大,天門四點,下門一點。
莊家熟練地手一翻,同時大喝:“來個小乖六!”兩張牌翻開,果然是個六點!
全場大譁,紅臉漢子笑了,兩名看莊的也笑了。
莊家面前的錢堆,又增高了它的高度。
兩名看莊的再度吆喝:“下!下!快!快!”
就在這時候,一隻銀袋忽然重重落向桌面,人叢中有人平靜地道:“天門包了!”
發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令狐平。
嘈雜之聲剎時寂止。
紅臉漢子臉上的笑容遽爾消失,兩名看莊的漢子也都變了顏色,紅臉漢子抬頭向他強笑了一下道:“這位公子”
令狐平從容拉開袋口道:“這裏是三百兩,我想應該夠了。”
紅臉漢子乾咳着道:“不是這意思。”
令狐平故作茫然之狀,向下問道:“這裏的規矩,我不太清楚,本公子這樣下注可以不可以?”
眾人紛紛附和道:“當然可以。”
紅臉漢子下不了台,眼望着錢堆,遲疑了片刻,終於咬緊牙根,自我壯膽地吼出一聲道:“奶奶的,排了!”
骰子打出,是個七點。
令狐平押的是天門,抓第一手牌。
他伸出手去,拿回兩張牌,輕輕巧巧地往外一翻。
眾人看清之下,全止不住脱口發出一聲驚啊。
原來兩張牌,一張是“小雜五”,一張是“無名七”,合起來只有兩點兩點中最小的一種。
紅臉漢子神情頓告開爽。他的手風一直順得很,隨便翻翻,也能翻個四點或是五點出來。
不,就是翻得兩點,也就儘夠了!果然,信手一翻,第一張就是張地牌,眾人是一驚啊,這張地牌翻出來,等於贏了九成九,現在要他少贏一分錢,他也不肯答應了!
第二張牌,很快地跟着翻,兩張地牌的剋星雜九已出現一張,桌上還有十六張牌未動,他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
可是,不信邪,偏有邪,賭博能使人傾家蕩產,就在這種地方,紅臉漢子跟着翻出來的,赫然竟是一張要命的雜九!
二加九,一點!
整個大廳,為之鼎沸;驚歎,歡呼,久久不絕!
令狐平不慌不忙的走去莊家位置上,喊來張四爛眼,按例派了頭錢,並請張四爛眼找來兩個看莊的,然後宣稱接手推下去。
於是,牌局繼續進行。
令狐平只管打骰子收骰子,其餘的事,全部給那兩名看莊的處理;因為他得分出大部份心神,去在滿廳賭客之中,尋找那位尤門高足,毒太歲游志宏!
牌局進行了一會兒,他偶爾瞥及大廳一角,先前那名紅臉漢子,正拉着張四爛眼,在那竊竊私語,心頭不禁一動。
他目力遠逾常人,在這一瞥之間,他已看清那紅臉漢子似乎正在向張四爛眼要求通融一點銀子。
在一名熟客來説,這種事本極平常。
輸了錢的人,誰不想翻本?要想打鐵趁熱,馬上就有銀子到手,當然以找賭場主人來得最快!
不過,這時情形不同的是,從張四爛眼的反應可以看出,紅臉漢子雖是個熟客,卻顯然不是一個好客人。
因為張四爛眼只是不斷地搖頭,迄無應允之意。
紅臉漢子大概是發了急,忽從身邊取出一隻小草袋,意欲以袋中之物作為抵押。
張四爛眼接過去僅朝袋中望了一眼,便又搖着頭遞了回去,彷彿對抵押品並不中意。
令狐平暗忖:“這廝會不會就是毒太歲?袋中之物會不會就是那支鬼參呢?”
這種可能性,並不是完全沒有,不過實在相當渺茫,他趁眾人下注之際,扭頭向身邊一名助手問道:“剛才那位遊大爺輸光了麼?”
那位助手點頭道:“他已經推了兩天的莊,手風一直不順,今天則有起色,又被公子一注包了獨門……”
令狐平又驚又喜,他怕這名助手也許應錯了,又接着淡淡問了一句道:“這姓遊的,賭品如何?”
他問得很慢,也很清楚,相信對方應無誤聽他姓之理,如果這名助手對此一姓氏不加糾正,那麼,紅臉漢子就是毒太歲,大概是不會錯的了。
只見那助手毫不猶豫的答道:“這位遊爺,牌九雖然不好,賭品倒還可以,這次帶的銀子,也不算少,只可惜他不懂推莊的竅門,輸了死要來,贏了不肯收,結果當然非光不可……好了……注子已齊……公子可以打骰子了。”
令狐平根本沒有把輸贏放在心上,可是,怪就怪在這裏,他愈是不在乎,手風愈順。三副牌下來,剛才的不算,竟又贏了二十多兩!
同一時候,那位毒太歲游志宏因為主人張四爛眼不肯通融,已悻悻然轉過身軀,正向廳外走去。
令狐平急忙抓起骰子一邊作勢欲擲,一邊揚聲喝道:“下,下,注子還不夠,凡是值錢的東西,一概可以作價,人不離場,隨時取贖,快,快,今天過年,要玩就玩個痛快……”
他想起剛才那個看莊漢子的那句警語,又加喝了一聲道:“不然本公子可要滿莊啦!”
凡是迷戀於賭博的人,想法多半相同。贏了錢都認為是應該的,跟這些傢伙賭,我不贏誰贏?嘿嘿!
輸了呢?
他最少會告訴你一百零八個原因。總説一句:輸得冤枉!
正如西楚霸王所説的一樣:非戰之罪也!
所以只要是有賭的地方,便經常可以聽到這樣兩句話:不怕輸得苦,只怕斷了賭!
也就是這個原因,使得每個輸光了的賭徒,經常扯頭髮咬牙齒,自怨自艾:奶奶的,你看這一把,我要是有錢……
這些道理,令狐平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正是兩三年來,他遊戲江湖,放浪形骸,冷眼觀察人世百態的重要收穫之一。
毒太歲游志宏已經走到大廳門口,聽得令狐平這陣吆喝,腳下果然為之一頓,似乎有些動心。
可是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只猶豫了那麼一下,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令狐平既感意外,又感失望。
他真想不顧一切,放下骰子跟出去。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太妥當。
那廝革袋中盛放的是不是一支鬼參,尚屬未知之數,如果沉不住氣,因而露了形跡實在有點划不來。
再説,有丙寅奇士在,即使得不到這支鬼參,他一樣用不着擔心一身武功喪失。
急什麼呢?
還有,他絕不相信像這樣好賭的傢伙,會急流勇退,就此一去不回頭!
今天等不到,明天也會等到的。
所以,他不動聲色,讓牌局照常進行。
這樣,又過去半個多時辰,他看看今天已無事可做,正想找個藉口收兵之際,廳外院中忽然暴起一陣歡呼。
“花大娘來了……花大娘來了……”
什麼?一個婦道人家也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令狐平眉頭微微一皺腦海馬上浮起一張叫人不敢領教的臉孔:又濃又厚的脂粉,一口煙燻黃牙……
他完全猜錯了。
從廳外走進來的這個女人,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打扮素淨,身材窈窕,一張鵝蛋臉上,竟然找不出一絲皺紋。
一個十足的美人兒!
令狐平暗暗詫異,他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女人,有什麼理由要跑這種地方?
令狐平正在想着,肘彎上忽然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他轉臉一望,碰他的人,原來是左首那個幫他看莊的漢子。
令狐平道:“什麼事?”
那漢子低聲道:“這女人來頭不小,她每年都要來這裏推莊,手面之闊,令人咋舌,輸贏全不在乎……”
令狐平道:“不在乎又怎樣?”
那漢子促聲道:“等會兒公子千萬不要與她爭執。”
令狐平咦道:“怪了,為什麼要與她爭執?”
那漢子忙道:“小聲……”
令狐平依言放低聲音道:“好,你説,我為什麼不要與她爭執?”
那漢子搖頭擺尾道:“她有個怪脾氣,每年當莊一定要在中間這張台子上,等會兒她一定會要公子讓開……”
令狐平道:“憑什麼要讓給她?”
那漢子低聲道:“誰都得讓。”
令狐平道:“若是不讓給她,她能怎樣?”
那漢子臉色一變道:“公子切切不可如此,小的全是一片好意,等下去後,我再告訴您……她來了……”
是的,那女人走過來了。
圍在台子四周的賭徒,自動讓開一條通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十分尊敬的神情。
令狐平當然不會無聊得去跟一個女人搶莊推。
可是,當他剛將兩顆骰子放去一邊,打算自動讓座之際,他眼中一亮,主意突改,他重新抓起那兩顆骰子,大聲道:“下,下,快,快!”
他突然改變主意,不是沒有理由的。
原來他頭一抬,竟赫然發現那女人身後,除跟着一名小婢之外,還跟着個男人,正是毒太歲游志宏!
再看毒太歲的兩隻手上,那隻小草袋業已不翼而飛,代之者是一個沉甸甸的大銀封。
令狐平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尤門高足的一支鬼參未能向張四爛眼押得銀兩,最後卻在這女人身上找到出路。
難道這女人也是個中行家。
令狐平一面想一面喝道:“下,下,快,快!”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賭徒們,你望我,我望你,竟然沒有一個肯落注。
兩名看莊的漢子,在桌底上,不斷地腳踢示意。
令狐平不予理會,仍然一股勁地吆喝道:“快,快,押一個,賠一個,不押不賠……”
最後,他給那兩個傢伙踢火了,扭過頭喝道:“趕一趕桌底下的狗!”
這一喝,桌底下立即清靜下來。
那女人眼波一轉,含笑脆聲道:“這位公子,你是大概要推下去?”
令狐平頭一點道:“不錯……”
女人轉臉向毒太歲道:“你説你剛才被人家一注包了天門,現在你有了銀子,難道就不想扳本了麼?”
毒太歲囁嚅道:“我怕大娘要推莊,所以……所以……”
那女人擺頭淡淡一笑道:“先讓你押一注。”
毒太歲大喜,搶將銀封往台子上一放,抬頭向令狐平狠狠地瞪眼説道:“全部押開門,打骰子!”
令狐平笑道:“多少?”
毒太歲道:“五十兩!”
令狐平道:“莊上現在已經超出百兩之數,朋友要不要再添一點,像本公子剛才一樣做一注包了?”
毒太歲臉紅了,卻又發作不出來。
那位花大娘開口了:“差多少算奴家的。”
説着,回過頭去,命小婢在天門上放下碎金。
令狐平骰子一搓,喝道:“獨吃天門!”
骰子打出一個八點,兩副牌翻開,果然獨吃天門!
花大娘臉上笑容不改,從容如故,毒太歲的一張面孔,則全變了顏色!
賭錢最怕老本斷根,這位尤門高足刻下心中難受之滋味,相信好此道者一定不難體會。
花大娘抬頭嫣然一笑道:“公子仍想推下去?”
令狐平想了想,搖頭道:“算了,知足常樂。誰要推誰來接手吧!”
花大娘注目又笑道:“公子手氣不壞,奴家想沾個光,下一莊我們搭夥如何?”
令狐平點頭道:“使得!”
接着,由那女人當莊,令狐平則站去一旁,作壁上觀。那位毒太歲不知已於什麼時間悄然離開大廳。
看女人賭錢,令狐平這並不是第一次。不過,看一個女人當莊推牌九,卻是不折不扣的頭一回!
女人賭錢,本來就不是一件雅事;女人推牌九,當然更不會雅到那裏去。
可是,説也奇怪,這女人推起牌九來,卻一點不使人有不雅之感。
你看她洗牌和打骰子的手法,是那樣的熟練,那樣的優美,從容不迫,舉止合度,幾乎連那兩顆骰子,也比別人打出去,在台面上滾得更為動人……
下注的情形,愈來愈熱烈。
令狐平目光微微一轉,便已看出毒太歲的那支鬼參,正連同那隻革袋,放在那小婢的提籃裏。
可是,儘管他具有一身絕學,即使面對着一流高手,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這時卻不知道如何才能使那支鬼參到手。
正當牌局再度進入高xdx潮之際,一名青衣小丫頭,忽然匆匆奔入大廳。
花大娘頭一抬,不期然微微一怔。
她向那小丫頭投去帶有詢問意味着一瞥,那小丫頭喘息點點頭。
花大娘皺皺眉頭,輕輕嘆了口氣,自語似的道:“真掃興!”
説着,向身邊提籃的那小婢頭一點,招呼也不打一個,便隨那後來的小丫頭向廳外走去。
令狐平連忙從後喊道:“還有這些銀子……”
花大娘回過頭,眼波流轉,淡然一笑,説道:“你接下去推,賬明天算。”
不等令狐平再有表示,嬌軀一擰,蓮步款款,瞬息便於大廳門口消失不見。
令狐平自然沒有興趣再推下去,他喊來張四爛眼,點清枱面上的銀兩,自己拿了其中一半,另一半交張四爛眼保管,然後他向先前警告他不可與花大娘搶莊推的那名漢子招招手笑道:“走,今天運氣不錯,咱們去什麼地方找點酒喝喝!”
大年初一,去哪裏喝酒呢?最後由那漢子領去他自己的家中,命老婆備了幾樣菜,兩人便這樣喝起來。
漢子自言姓湯,名宏吉;家中除了老婆,和兩個小女兒之外,同住的尚有一位遠房叔叔。
令狐平喊來那兩個小女兒,一人給了一個五兩重的銀元寶,湯氏夫婦謝了又謝,一家歡喜得不得了。
令狐平喝過幾杯酒之後,方才問道:“剛才那位花大娘,看上去人挺隨和的,為什麼一走進來,大家都對她那樣順從?”
湯宏吉苦笑着搖搖頭道:“今天算你公子運氣,這娘兒們居然一反常態,當時我實在沒有想到我們今天還能坐在這裏喝酒,就連現在想起來,都叫人直冒冷汗,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我勸公子明天最好另外找個地方消遣,張四爛眼那邊,能別去最好別去。”
令狐平道:“這正是本公子不明白地方,當時她假如爭着要推莊,而本公子又偏偏不讓,她能怎樣?”
湯宏吉道:“公子也許能活着走出那座大廳,但絕不能活到明天這個時候!”
這本在令狐平意料之中,但他仍故作吃驚之狀,哦了一聲道:“你説這女人會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