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綠美在李家裏,算是下人中第一個紅人,不但是二姑娘的貼身待婢,十分推心置腹,就是李老大人,也甚是寵愛她。而她的確乖巧玲戲,善伺人意,無怪李光鴻喜愛。
每日早上,都由她到回房去,端早點與老大人,簡直兼管了老大人許多事情,李家所有奴婢,都得讓她使喚,連李光鴻一干侄媳,也得讓這老爺眼前的紅人一頭。故此她雖是甚忙,但卻不必爬高爬低,去操那較重勞役。而且一那雙腳略略纏過,十分瘦小,站也怕站不穩,這一爬上去,口中雖硬,心裏卻微微發慌。
她指尖捏住絲繩,伸手去掛,卻差一點點掛不到,只好墊起腳尖,再向那釘子套去。只聽她“哎”地一叫,那絲繩倒是套在釘上了,可是她腳下一滑,撲地向橫倒下,嚇得閉了眼睛,大聲尖叫起來!
忽然覺得自己有如身在雲端,微微搖晃幾下,卻沒真個摔在地上。睜眼一看,原來是被鍾靈抱住。
他微笑道:“綠會姐姐別慌,再也摔不着的!”説完,把她放下地上。
歇了一會,她的驚恐才過,又害羞起來,兩朵紅雲泛上面頰,低聲向鍾靈道謝。
鍾靈道:“你別謝我,這是孫悟空教我的,名字喚着懷抱小猿!”
説完,哈哈一笑。
綠美低首不答這茬兒,抬眼見小廝玉書進來,不敢多耽在房內,一連忙一溜煙走了。
玉書稟報道:“相公,老大人差人來問,着相公醒了,請到書房去一道用胳!”
他微微頷首,問了那小廝名字,便跟他走出暖紅軒。
耳畔隱約聽到鐘聲級統,付道:“真個鐘鳴鼎食之家,只是……
有一樁,那老思公河以眉宇之間,帶且股隱憂之色?這個就奇怪了!”
他一面忖想,一面走着,眼光到處,但覺都是富貴雍容氣象,心中更是不解。
來到書房,只見外間中央擺着一張小圓桌,兩列碗筷分對面擺着,卻未有菜餚。
李光鴻危襟坐在窗下,正在看書,一見他進來,便放下書卷,道:“鍾先生好睡,精神已復原了吧少鍾靈改了稱謂,揖答道:“晚生一分寒士,蒙東翁優程思通,着實是夢想不到,殘軀已完全復痊,乞釋垂注!”
兩人揖讓着,分別坐下,酒菜在指顧之間,已端上來。
一個少年過來斟酒,他抬頭看時,但覺這少年後目清秀,可是在眼睛裏,隱隱有刁滑好狡之色,不禁多望了幾眼。
李光鴻道:“此子名為李漠,乃總管家李明之次子,一向在府中長大居住,有時也來服侍老夫,是乃義一片心事,我也不好堅拒。此子心竅玲現,甚稱人意,先生你看怎樣?”
鍾靈道:“老東翁目光如炬,科事如神,晚生豈容置呼,自然如是!”
他道:“先生且飲一杯,此是家居自釀的百日春,請先生品評一下!”
“晚生先講過老東翁!”
杭生不必言謝,老夫將來有事相求之時,幸勿推託便了!”
“老東翁説哪裏話來,晚生羈油無依,年來雖有數奇之嘆,萬念已灰。但此身家老東翁再造之恩,雖真赴湯蹈火,未敢稍借!”
“先生言重了,請讓一杯。”他殷殷舉杯功客,鍾靈只好回敬。
李漠不住斟酒,不一會,他已有了幾分酒意。
李光鴻見他實不會飲酒,便命李模撤下壺盞,開始用膳……突然綠芸走進來,向李光鴻道:“老大人,小姐命婢子問,那山雞還有許多,要不要拿出來?”
他搖搖頭,道:“這裏不用了!”。綠芸領命出去,鍾靈冷眼旁觀,見她理也沒理李謨,卻見李謨站起,跟了出去。
他俯首吃着,耳中卻聽到從小院門外傳來李謨輕輕的聲音叫道:“綠芸,我有話跟你説!”
又聽綠芸輕淬一口,徑自去了。李謨咕嚕着走回來,只聽到他咒道:“賤妮子,罷什麼架子……”
鍾靈聽在心裏,卻這時卻不去想,待到用膳完畢,那李光鴻似乎老興不淺留着他押香茗聊天。他談到自己當年認識了一位太極名手楊逸,承他傳授了正宗太極功夫,至今還在練,因此身體依然硬朗。
談到興起,便在院子裏罷開架式,練了一陣太極拳。
一邊叫道:“漠兒,你試試來打我!”
李漠應聲走出院中,徐徐一拳極方。打委空個試一杯,粉生日"右手一撥來拳,鍾靈看得一清二整,只見他明於逆差廠少許才沾敵臂。李模已蹌蹌踉踉地退向一旁,彷彿快要跌倒的神氣,暗中偷偷一笑李澳已大聲道:“老大人越發精進了,小的不敢再試啦!”
李光鴻一收架式,特須笑道:“沒用的東西,一招也受不住!”
又向鍾靈道:“老夫獻五了!”
鍾靈趕快讚道:“老爺真是老當益壯,拳腳高明,!”
他微笑歉道:“先生過獎了,!”
這時日影西移,李光鴻要回內宅去,便各自別過。
鍾靈回到暖紅軒去,在花樹間徘徊了一會,雖則那些花木都調零元生氣,團股氣息,卻能挑起他無量思潮。
他正在發愕,忽然綠會又嫋嫋走來,手上捧着一疊素箋,喚道:“相公,你在瞧什麼呀?”
他回顧道:“啊!沒有,隨便站站,哪有什麼好瞧的?”
她道:“婢子奉命送些紙來,讓相公使用!”
他訝道:“桌上不是有紙麼?何必又勞動你呢?”
她道:“這些紙又不同,一半是宣城夾貢紙,一半是江左陳坊連史紙,雖不比那薛濤松花,子昂白鹿,但也算是精品!”
他隨綠委進房,綠美指着一種潔白光滑而又十分堅韌的紙張。
她道:“這便是連史紙,另外那些便是宣紙,桌上原本放着的,不過是普通粗紙,怎可相比?”
他這對才認識了,暗中笑自個兒未曾見過世面。一面道:“請姐姐替小生謝謝大人的厚賜!”
她道:“是我家姑娘命我送來的,老大人向來不管這些小事!”
他想道:“她説的應是二小姐了,我才來這李府不久,倒像跟她有了交道似的!”
便請她轉謝二姑娘,綠苔沒有逗留,匆匆離開。
晚飯他獨自在暖紅軒中吃,由另外一個家人送來的,菜餚十分精美。正吃之時,綠美又來,端了一盤精緻的小菜,説是小姐親自傲與他嘗的。
他暗自納悶,想道:“那二小姐和這綠委,有點古怪,不知是她小姐有意炫弄,抑是別有用心?”
到了次日,李府大廳裏擺了幾桌筵席,都是本族近親及李府年事較長的子侄們,同參那四個小孫子拜師之禮,似乎甚為隆重。
李光鴻更向親友子弟,盛讚鍾靈學問文章,有如他當年,簡直是取青紫如拾芥。
鍾靈聽了,暗自汗顏不安。
付道:“早日縱談之時,我對鬧易其早沐藍會因個哨田淵。
豈有不知之理?可是此刻以我過當盛譽,又作何解?啊!是了,莫非?
我既喬為西賓,他若盛讚我,不也有光彩?經是烘雲托月之法,一定不訛。”想罷,漸漸安心下來,對李光鴻的設貸,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下。
眾人見李光鴻也對他這等榜但林波靚添了許多分尊敬。他譽發?
估料自己的猜想是對了;席故之後,那位二小姐蓮步珊珊,出來拜見老師。
幾個小孩子對她甚是親妮,滿口郵姑”地直叫嚷着。她只出來一下,便驚鴻似地回內宅去了。
但鍾靈已看清楚她的樣子。直有愧色藝雁大災而日來止之間,十分楚楚在弱。令人有弱不勝衣之憐!不過他卻默認置之,古詩所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這”,他卻半點好這之心都沒有。
此後,那幾個小孩子使每天到暖紅軒來,聽他講解一些經史之類,這時暖紅軒左面那間房間,已佈置成書房,他授課時便在此處,用膳也是在此,由一個家人李福,按時送來。
他住了好久,才知道這暖紅軒竟是緊選內宅,婢女往來,常常得經過此處,他若坐在廊外,便可以從月亮門看見她們,其中也頗有風姿綽約者。
只因府中老師的地位,那些內眷傳婢等,都對他不甚迴避,甚至執經問難等等,不到十餘天功夫,許多都認識了。
他晚上很晚才上牀,早上卻極早便起來,反正那書憧玉書起來之時,早見他坐在窗邊吟哦,或是在院中負手散步。
天氣越來越冷,時常彤雲滿天,像要下雪模樣,但鍾靈仍是一襲輕裘,半點也不顯得寒冷。
漸漸李府的人,都知道這位老師有許多怪痛,例如他來了這多日子,卻從來不踏出大門一步。對於內宅眷屬侍婢,等問也不瞧一眼,像是個性情十分沉靜端方的君子,甚至流於古板。
綠委差不多天天都來,那借口可多得很,一會送筆,一會送墨,又送衣裳,換被褥,或是端點心小菜等等。
鍾靈與她最熟,談話便比較多,不過也漸漸變得冷峻一些,禮數甚是周到,保持住一段距離。
不知不覺過了個把月,這當中二小姐來過兩次,都是稍坐便走,他並沒有把她的影子放在心上,雖則他也認為這位小姐的確是絕代佳人而且柔婉可人,反而常在他腦中湧現的,都是李光鴻兩個姬委婉兒和小薄。、這兩個都是花信年華的少婦,身材甚是豐滿,而且眉稍眼角,隱含春意,態度也較為放恣輕優。
還有那李漠,不時到暖紅軒走動,偶爾遇着綠美,便不覺現出一副賊淫淫的樣子,老想跟她談些什麼。可是綠警總是驚如脱免地溜走,雖沒有開罪他,也不肯理睬。他都看在心裏,卻不去詢問綠美。
最使他奇怪的,便是內眷他都差不多見過,只未曾見過大小姐,甚至在那些人口中,也不曾聽她們提過。就像這位大小姐,住在另一個世界似的,不跟這些人來往。
他覺得此間甚為舒服温暖,雖然大家庭之中,不免也有一些明爭暗鬥,挑撥是非的事兒,卻不會惹到他身上。
在夢中哭醒的次數也逐漸減少了,那是因為青春活力的緣故,少年人縱然有什麼傷心的事,也容易排遣忘卻。不過他還是顯出很灰心的樣子,許多事都不感到興趣。只逐漸對這李府產生出依戀的情緒,不管是人或物,他都有了感情!
正是寒窗枯守十年寡,朱廣空留一般,惰!
鍾靈沒有朋友,那是指較為談得攏的朋友,他能夠跟李光鴻談談一些世事,雖甚投機,但一來年紀懸殊,二來李光鴻的道德文章,很使他衷心佩服尊敬,這種情操加上彼此經驗之截然不同,確實很難成為忘年知友的。
這天是例假,不必上課,他披上一領輕裘,自個兒慢慢走出大門。
自從來李府兩個多月,還是第一次走出這大門。門房的家人,都十分驚詫,這消息一下子便傳知全府了。
他記得來時,不過殘秋初冬之間,如今已是嚴冬了。
四下再難瞧見有生氣的碧綠之色。他發覺這李府乃處於萬柳莊的中心,出了大門之後,四面都是人家,那些屋子雖不高峻宏大,卻也牢固乾淨,一條石板路,直逼出莊外去。
他並沒有沿石板路走去,反而繞着李府的圍牆慢慢走着,大約走到李府後面,卻見圍牆內,伸出光禿禿的樹枝來,便猜想是後國。
再走過去,只見圍牆開了一道門,大約是後園門,那扇門正打開着。他隨意望進去,發覺這後國甚為寬大,植着許多樹木,還有假山。小池。亭閣之類,雖然如今是蕭殺的冬天,但佈置得法,尚堪賞玩。隱約還看見後園內有價,有一座樓尖,掩映在樹梢之間。
他看了一會,正想轉身離開,忽然瞥見遠遠樹叢間,有個男人的背影掠過,好像要繞向這邊出來。
他眼珠一轉,退後好幾步,身軀便挨着這邊人家的後牆,抬頭一看,上面屋檐斜伸出來,那角落不淺。當下腳尖點處,便像一隻輕燕似地飛上去,伸臂按住檐橡,身軀便輕巧地繃住,縮在屋檐下的角落裏。即使有人打園門出人,也不能瞧見他。
他心理付道:“這後國怎會有男人蹤跡?老思公的侄子們,都出門去了,侄孫又沒這般大的,我非替老思公探聽一下不可。”
不久,有人踢枝踏葉走到門邊,只聽他一呀”地低叫一聲。
自語道:“怎麼這門沒關緊?我大糊塗了……”
這人一面探頭出來,在巷中張望。
鍾靈聽見聲音,立刻便知道這人是誰,微微伸頭閃眼看時,只見那人面色蒼白,顯得十分疲累的樣子,可是帶有一種奇異的滿足的表情。這人非是別人,正是李漠。
只聽他又咕喀道:“好個淫蹄,那股浪勁兒,老子差點吃不消,還要老子今晚再去,哼……”
跟着,他又詛咒出幾句下流的俚語,可是他的面上,卻滿是得意回味的神情,一點也無不情願之意。
只見他走出巷子,反手把園門關起來,便得意地哼起一些雜曲兒,腳步飄飄地走了。
鍾靈待他走遠,才飄身下地,自個兒握握頭皮,不知怎樣辦好。
他依然向前面走去,心裏想道:“真糟糕,我從來不想出門,怎的今天早上,第一次走出大門,便無意撞破了那小子的姦情?那和好的女人不知是誰?唉!老思公盛德之家,也有這等卑污之事,我是把這事告知他呢?還是隱瞞住?記得早先我看見這李漠之時,早就直覺得此子必是好狡之徒,果然是老思公盛德之累!”
他為難地思索着,不知不覺走出這巷子,原來已到了李府左側。只見窄窄的街道,卻甚是熱鬧,有一列房子貼着李府圍牆,都是些店鋪,對面一列房子,也是各式各樣的買賣店。街道只有丈來寬,卻有許多人來往買賣,甚是喧嘈,這邊還好,再過四五丈,便更吵鬧T。
他雖不知這時正是菜市之時,這莊裏的人家都來此買菜,或者買其他雜物。但看到那些人手中挽的菜蔬肉食之類,也豬忖得出來。
他擠進人流裏,緩緩走着,這街市忽被一塊空坪截斷,這空坪直伸到李府圍牆邊,有扇紅色的木門,此時半掩着。
他眼光掃過門縫,發覺裏面有好些人忙亂着,竟是廚房光景,便不再看。
越過這空坪,又是一條街道,但寬闊得多,也靜得多。信步走着,只見有刀剪鋪、糧棧、香燭店、布正店等等,店鋪不但較高大,而且也顯得清談得多,不像那邊人頭擾攘。
忽見靠李府這邊一間布店裏,一個人正向他恭敬地點頭招呼,他認得是每天送飯的家人李福,見他正在買布,便走過去,笑着招呼了一聲,看他買布。
李福向他道過早之後,便道:“怪道小人方才送早點時,相公已不在”
鍾靈微笑點點頭。
李福又道:”這布又貴又不好,記得當年老大人做官之時,真説不完有多少好東西往家裏送,小人那時不過十多歲,身上穿的都是府中賞的,比這些好得不知多少倍,唉……”
鍾靈由他發着牢騷,不好搭口,只見一個人走出來,衣履端潔。
李福跟他打個招呼,道:“劉掌櫃的,這位便是府裏的鐘老師!”
那人忙過來施扎,道:“小人早聞李府請了一位飽學老師,想務請入內奉茶……”
鍾靈見他説得誠懇,便不推辭,一同走進店後,卻是間小廳子,進去有個大井,旁邊有三個房間。天並盡處便是李府圍牆,聲息相聞。近牆處擺着好些木箱,疊起老高。
一個婦人走出來,劉掌櫃便命她倒茶敬客。
一面道:“這便是踐內柳氏,是李府柳氏奶奶的侄女兒,寒家侷促,也沒有什麼迴避的講究,清鍾老師莫見笑!”
鍾靈見他每説話,都是十分誠懇的,言出由衷,沒有一點商儈浮滑的氣味,大生好感。笑道:“古人云:白頭如新,傾蓋如此劉掌櫃不必客氣,這等説法,便見外了!”
劉掌櫃不知他拋兩句文是什麼,便肅然請問。
鍾靈解釋道:“白頭如新,意思是有些人由小時相交,一直到頭上都白了,還是如新相識一般。傾蓋如故,便是説剛剛相逢,便如老朋友一樣款洽。小弟是請劉掌櫃不要見外的意思!”
劉掌櫃大為高興,原來那年頭,以讀書人最為高貴,瞧不起市井販賣的商儈。鍾靈不但是讀書人,而且是李府西席,在這萬柳莊裏,説得上是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肯跟他做朋友,甚至説是好朋友,哪有不高興之理!受寵若驚地殷勤招呼攀談,連生意也不管了。
鍾靈跟他聊到晌午,方始回李府去,只見總管家李明迎着他道:“老師,老大人請你到他書房去,一同用午飯哪!”他“哦”地應一聲,便走向書房,果然在書房裏,已擺好圓桌碗筷等。
一番寒暄之後,彼此落座。
鍾靈忖道:“半個月不曾見到老思公,好像精神推摔了一點,眉宇間的隱憂,更加添重了!”
這時因為大氣寒冷,不免有酒助暖,而且桌上擺個大雜錦火鍋,正是天寒佐酒的佳炒菜式。鍾靈餐餐都有酒喝,漸漸習慣了,這刻便兩盞三杯小酌起來。
喝酒當中,忽聽李光鴻嘆一口氣,拈杯沉吟,像想着什麼心事,他仗着幾分酒意,捺不住問道:“老先生有什麼心事?對酒元歡!能否賜告晚生一二廠李光鴻默然半晌,似在心中斟酌了好一會,才道:“月來已知先生實是端人君子,自喜老眼無花。老夫的心事……唉!便是為了老夫長女之故!”
鍾靈聽他提起這個謎一樣的人物,不覺觸起好奇心。
衝口問道:“是大小姐?她……如何會令老先生為難呢?”
李光鴻道:“便是她的終身大事,至今總無合適婚家,啊!老夫倒想到一個辦法來了!”
他裝着恍然有悟地道:“種先生,比方老夫欲以長女,匹配與先生時,未知先生可肯接納?”
鍾靈不覺呆了一下,心中電光火石般聯想起一樁事。
付道:“老思公的門第名望,都高人一等,怎會嫁不出女兒?莫非是她……那車漠……哎呀!這樁事如何是好?”
徹民望時,只見李光鴻這時微微俯下頭,眉頭深鎖,大概是見他沒有立即回答,便擔起無窮心事似的。
他忽然下了決心,橫起心腸,毅然答道:“只恐晚生高攀不起耳!”
李光鴻眉頭大放,立變歡容道:“鍾先生此言可當真?不是與老夫相戲?”
“晚生蒙老先生再造之恩,刻骨銘心,焉敢以此等大事相戲?”言中之意,委婉表明出自己為了受他深思,無論此事其中有什麼玄虛,也甘心擔承!
李光鴻一生為宦,經驗何等豐富,自然一點便透,便道:“l此一言為定,但……目前暫時不必宣泄,老夫尚有一些要緊話,日後再告訴你,那日子也不忙去揀定,待老夫決定了,再跟你商量!”
這一頓午飯,把鍾靈吃得滿腹鬼胎疑團,但那李光鴻卻歡容滿面,眉宇間的隱憂,一掃而空。鍾靈看到他高興坦蕩的神色,自覺答允此事,也換得相等的代價,便暫時把滿腹疑團鬼胎,完全拋開,痛飲起來!
回到暖紅軒時,已有六七分酒意,一下子倒在牀上,閉目休息着。
輕微的步履聲響處,接着香風撲鼻,他睜眼一看,卻是悄婢子綠她研挪地走到牀邊,見他酒氣撲人,玉面通紅,便笑道:“相公,今日出了一趟門,有什麼高興之事呀?喝得醉配前的,待婢子替你端碗醒酒湯來。呵!這冷的天氣,也得益上被兒,別招了涼就麻煩啦!”
她口裏説着,俯身伸手去拉開被,替他蓋住全身,卻見他鞋子也不脱下,便又替他除下鞋子。
鍾靈打被窩裏伸手出來,一把持住她的纖手,不讓她走。
綠去吃一驚,微微掙扎,悄聲道:“相公放手,讓人家瞧見了,怎生是好?”
他不但不放手,還扯她一把,綠苔立足不牢,猛地倒在他身上,也不敢叫喚出聲,那雙妙目,乞憐地向他瞧着,顯出哀求付饒的樣子。
他呆了一下,睜目緊盯着她的表情,但一瞬間,便變為怨恨地摔開她的手,還是沒做聲。綠委讓他的態度弄糊塗了,雖然他已鬆開手,卻仍然俯伏在牀上,爬在他的胸膛,呼編着説不出話。
鍾靈瞪着她,哺南地道:“我認得你的眼睛,可是你別想再騙我了……”
在他眼前,浮起一雙眼睛,更美的,更動人,眸子裏孕藴着千言萬語,他彷彿能夠讀出來。他記得這雙眼睛有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充滿了這麼多哀憐求懇和疚悔之情,深深地注視着他。他也記得當時他竟是那麼冷漠地,輕輕放過那雙眼睛!沒有激動,沒有憐憫,就像陌路的人一樣,輕輕地抹過了。
如今正像誰人在深深的靜夜裏,猛然敲響了這根琴絃,把萬里靜寂的靜夜,喜地輕輕劃破!他痛苦地呻吟一聲,用手掌掩住眼睛,像要這樣掩住心靈的創傷……
綠芙忍不住伸手扳住他的手掌,輕輕叫道:“相公,相公,你喝醉了麼?”
他嘆了一口氣,把手掌移開,管自曼聲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遙遙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
吟罷,歇了一刻,又道:“綠芙,你可知道什麼是情的滋味?”
綠美微微抬起身軀,含羞搖頭。
他道:“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便是了!”
她道:“相公真是醉了,待婢子去拿碗醒酒湯來!”
鍾靈沒有理睬,自己大聲吟哦起來,聲音卻十分悲切。
綠苔匆匆走出暖紅軒,只一會兒工夫,使真的端了一碗熱湯來,服侍着他喝下。
她把碗放下之後,便試探地問道:“相公,你有什麼傷心事呀?能不能説給婢子聽?”
他莽然道:“哼!什麼傷心事!一個賤人罷了!”
她道:“那人定是很美很美的了?是麼?”他點點頭。
她又道:“比我家二姑娘怎樣?不見得可以相比吧?”她故意激他一下。
鍾靈默然一下,似是在心中比較着兩人的容貌。
才道:“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只是她那份德行,就別提啦!”
她又問道:“她現在什麼地方呀?叫什麼名宇?”
鍾靈不肯回答,卻率然問道:“你家大小姐長得怎樣?我怎麼未曾見過月她緩緩答道:“我家大姑娘長得跟二姑娘一般美麗,只因……她身子不大好,又愛靜,便不常下樓!”
他接着問道二“李慎呢?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呀?”
綠美呆了一下,面色微微變白,半晌答道:“婢子哪會知道?婢子從來不用他説話!”
他見她的神態,心裏益發確定自己的懷疑,切齒想道:“今晚我得綴住那小子,若是他我就用重手法點他死穴,決不輕饒!至於她。”
他不禁又怒氣衝衝。卻默然不語。
綠苔輕輕替他扯好被,把露出來的手臂也蓋住,便道:“相公,你睡一會吧,婢子一會再來服侍你!”
他忽然又覺得十分灰心和氣餒,零亂地想起許多事情,不覺迷迷糊糊睡着了。
綠客一徑回到內宅,匆匆走上倚琴樓。
李月華的香閨,卻是一連三間的套房,房中陳設得畢麗香結之處,不能細表。她這時正在最裏面的套房內,坐在錦墊矮墩上,單手支頤,對着几上那瓶梅花在出神。
綠苔進來,喚了一聲,她便問道:“鍾老師可好?早上出門到哪裏去了?”
綠苔攤手道:“姑娘,你天天支使小婢去探鍾老師,人家嫌婢子愚笨,話都不多説一句,你還不厭煩,婢子以後不管啦!姑娘你自己去吧!”
月華道:“啊喲!敢是鍾老師得罪了你,回來發脾氣啦!”
綠芙道:“我哪敢發脾氣,只是讓人家欺負了,姑娘你又有什麼辦法呢?還不是婢子活受罪!”
月華道:“得啦!你別鬧,誰敢惹你,我稟告爹爹,趕他出李府,這該消了你的氣吧?”
綠委一笑,道:“喝!小婢可沒這大的面子,説真的,倒是有些奇事……”當下她把在暖紅軒中的經過,都説出來。
月華警眉不語,半晌才幽幽道:“我真是冤孽難解,自從那日行師之禮,匆匆一面至今難忘。此後雖然再見過他兩面,又羞難啓齒,與這冤家説話,整日介芳心索掛,情絲自縛。唉!怪不得他對誰都冷冰冰的,原來有傷心事……”
綠苔道:“經常婢子也勸過你,別要想他,即使他也情願,又有什麼結果呢?如今可好了,趕快死了這條心吧!”她的表情,也是幽恨連綿。
月華道:“你的嘴最硬,晚上別偷偷流淚就好了!”説着,站起身來,走到窗旁,推開窗兒,對着後園中那些光禿的樹木出神。
冷風侵肌,她打個寒華,綠藝忙拿件白孤披肩,替她找住。
她忽然道:“綠苔,怎的爹爹説那些人還未來到?近半年雖説不再同狐仙,但晚上園中像常有黑影閃隱,偌大的地方,總得有護院把式才成!”
綠苔“嗯”了一聲,欲言又止,終於低聲道:“姑娘,婢子聽表姑娘暗中説過,傳聞府中有些大大,和外面一些人有不乾淨之事哩!”
月華臉色變了一下,嘆道:“唉!這也難説,爹又老了,她們還年輕,我一個女兒家,想也不敢多想,更別説找法子解決,你別提了!”
她又道:“以後你少往表姑孃家,她那丈夫劉掌櫃的到確是老實淳厚,但敞開門户做買賣,來往的人多。雖説表姑娘與你無話不談,但也得顧全大家體統!”
她們聊了好一座,忽然有人叫道:“綠苔姊,綠苔姊!”
綠芙走出房去,一個婢女;在外間探頭叫她,原來這裏面套房,婢女們除了綠谷之外,都不許進來。
當下那婢女道:“剛才葉媽來説,老大人請的幾個護院,剛剛來到了,請你轉稟姑娘知道。”
月華也走出來,聽了這話,俏麗的臉上,泛起笑容,便道:“綠美,你去看,那些人是誰?”
綠美扭動纖腰,下樓去了。
此刻在前宅書房中,李光鴻正陪着三個人在説着話,這三人之中,有兩個身量高大,脖子很粗,想象得出渾身都是虯筋糾結的肌肉,另外一個較為瘦小清瘦,雙目閃爍不定,喜歡翻起白眼瞧人。
綠苔剛在書房外打量着,鍾靈也來了,大約是李光鴻差人叫來&。
他見他進院子時,一個勁兒在注視着她,想起早先趴在他身上以經過,不覺含羞低聲地招呼一聲。
鍾靈此時像平復了,應了一聲,聲音中卻透出親熱的味道,不信以往那種擔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一鍾靈走進書房,裏面的人都站起來,李光鴻—一介紹,那個瘦削清瘦的是花槍王作,大個兒是雙錫將楚大江和太極門人嶽雄。三人是拜把兄弟。
原來這仁人是由李光鴻早年認識的太極山人楊旭造未。其實楊旭並不認識另外兩人,是嶽雄自動舉薦。楊旭是見這個師侄嶽雄,在嫖局裏混得太壞,恰好李光鴻請他代找護院,他一想這些富貴家的護院,哪需什麼好的,便讓嶽雄拾這缺兒,但人手未夠,嶽雄便招了兩個把兄來。
這仁人雖在縹局混不開,但來到此地,卻十分神氣,嶽雄較為老實,還沒怎樣,那花槍工作和雙鋼將楚大江兩人,卻十分狂傲,亂冒大氣,連綠委任什麼把式不懂的,也覺得他們未免自誇。
李光鴻學的太極拳,本是專練身體那種,他極相信暢旭,故此也相信這三人的鬼話,以為他們的本領,真個不可一世,大有縱橫天下之慨!
鍾靈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唯唯否否地聽他們吹牛。他們簡直沒有想到他,要不是他是李光鴻極口稱道的才子,恐怕簡直不理會他了,饒是這樣,那花槍王作還不住向他翻白眼,大有瞧不起文弱書生之意。
鍾靈忖道:“我早已萬念俱灰,這三個奧小子雖可惡,由得他們便了!也許他們這一來夜間四面巡邏,那李漠害怕起來,便不敢作那越牆偷香之事,省得我去煩心!”
這樣一想,不覺反而高興他們來此!不過他又隱隱感覺到,那花槍王作的目光閃爍不定,便自己又泛起如同當日初見李漠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來。
這天晚上,他便打消跟綴李漠的本意,暗中希望那小子不再做出他想象中那種可怕醜惡的事。但是卻有一股氣鬱在心裏,十分難受。
次日,他教完幾個孩子之後,懷着心事,但黨全身沒個安排。雖然李光鴻着人來請他到書房去,並且一同進晚膳,可是他想起那仁人,不但言語無味,而且亂談武功,往往使他忍俊不禁,使謝絕了。
正好綠去這個俏婢又來了,他如獲至寶,透着十分親熱的和她談話,把綠苔鬧得受寵若驚,手忙腳亂地跟他胡扯。
這悄婢也煞是可憐,明知她是跟小姐同嫁,大約總是官宦富貴之家,決不會是鍾靈,卻情願將萬縷柔情,系在這書生身上。
只是綠藝不能久留此處。於是當他晚上獨自用飯時,便多喝幾杯酒,聊以解開心頭恨結。哪知酒人愁腸愁更愁,不覺玉山頹倒,沉沉大醉。
次晨醒來時,卻見綠會又在房內。
綠美見他張開眼睛,使關切地道:“相公,我見你借酒消愁,可是相公你千金之軀,還得保重呀!”
他覺得頭痛得很,卻又感她好意,便呻吟一聲,伸手去握她的纖手。
綠芙微微一震,卻任她握住自己的手,悄聲道:“相公,你覺得辛苦麼?
啊呀!你的手這般炙熱,怕是……讓婢子去喚姑娘,替你診看!”
他卻知道自己心裏的鬱悶痛苦,比之肉體的痛苦厲害得多。
口中卻問道:“二小姐識得歧黃之術麼?如無不便,倒是個好主意,只是未敢有勞玉駕!”
綠苔聽他同意,掙脱手一溜煙去請小姐。
他躺在牀上,自個兒想道:“我總覺懶懶的,什麼都不起勁,連教師也覺得受不了,裝病是個好法子,且躲在重裝之中,把一切都暫時忘卻。聽綠美説,大小姐之美,不下於二小姐,今番要仔細看看這二小姐,只是她有十分豔麗,我便添十分痛苦!唉!捨己為人的味兒,比死更難受,我真情願從此撒手西歸,省掉人間諸般煩惱侵襲。”
他的思緒停了一刻,又想起綠美這些日子來的殷勤關念,前天和方才自己抱着她玉手時那光景神情。“繼續想道:“她對我之意,十分顯明,再不容懷疑,而那二小姐,恐怕也有點意思,不然綠會膽子再大,也不敢整天打着小姐的旗號,來探望服侍我廠一陣香風送人鼻來,月華已扶着綠藝的肩頭,嫋嫋地進房來。
書憧玉書早被綠苔遣走,月華見房中只有他一個人,卧在牀上,怯怯地走到牀邊。鍾靈正想欠身起來行禮。
月華忙道:“老師貴體不適,千萬靜躺……”竟是罵聲奶奶,令人色授魂與。
綠苔伸手按住他,不讓他起來。
鍾靈口中漫然:“多謝。”
一聲,留心去打量這位二小姐。
暗想道:“倘若大小姐也和她一般相貌,我這萬念俱灰的人,恐怕也難搶待!可惜不是她,而是她姐姐,而且李漠那樁事教我如何搬得開?”
想着,一面伸出手,由她去切脈。
月華纖照一扭,坐在牀沿邊,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細細替他切脈。
他心靈一蕩,覺得這位小姐做得太過分了,但看到她關切凝重的神色,便勉強按住搖搖的心施,自己譬解地想道:“古德有云,醫者父母心,我豈能以尋常禮法來看待她寧”
可是想盡管這樣想,面前這位小姐,委實大以橋媚動人,那股風流神態,的確難以描畫。
他那顆心,依舊搖盪不禁。
其實分析起來,雖説李月華美麗動人,但也不致於有這麼大的磁力,只因鍾靈傷心之餘,努力要將往事忘懷,不得不惜重另外的人,來填補那空虛的心靈,加之再受猜疑大小姐那刺激,不覺有點偏激,稍有心理變態的傾向,使他橫下心腸,真真假假地玩弄一下。
他忍不住衝口説道:“小生原本無事,只想藉此與小姐相見親近。”
月華冷不防他説出這樣露骨大膽的話,吃了一驚,手也發抖了。
他見她又驚又羞的神氣,覺得十分刺激有趣,轉眸一看,綠會也是瞪大消限,不曾做聲。
月華的手指,再也找不到他脈門的寸關尺部位,勉強鎮定自己一下。
低低道:“老師既是無恙,奴家告!……”
説着,想站起來,忽覺腿上如被一階牆壓住,半點兒也動彈不得。
他微笑道:“好容易才得見芳容,怎地就要走了?莫非嫌棄小生,吝於喝沐清光麼?”他這種舉動,本近於無行,但被他文謅謅地説出來,卻不覺得礙耳。
月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雖然情願和他親近,但被他率直要求出來,哪禁得住這羞愧。
綠美道:“相公,你喝多少酒啦,怎地如此無賴?”
鍾靈沒理會她,卻捏住月華的手,但覺軟如柔美,皎如美玉。
他的神情,宛如情場老手,夷然自若,操縱了整個局面。月華則玉頰霞染,如組上魚肉,任他欺凌宰割。
忽然有人走進房來,“啊呀”一叫,尖聲道:“我來得真不是時候,料不到二姑娘會在這裏!”
三人聞聲驚顧,來人正是李光鴻的少姬小駕,但見她那****撩人面龐上,裝出一種驚異抱歉的神情。
這時節不由得鍾靈不撤兵後退,趕。快把手縮回被中。
月華尷尬地站起來,竟自扶在綠苔肩上,頭也不抬地走了。
小營目送他們背影,消失在門外,便切娜地扭扭屁股,坐在月華原先的地方。
狐媚地笑道:“好個老師,把我家姑娘都勾引了,我告訴老爺去。”
鍾靈猛然發覺自己方才的舉動和説話,甚是失態,泛起無量悔恨,忍不住嘆一口氣,並沒有聽到她説什麼話。
小營放肆地伸手摸他的面,笑道:“我是跟你説着玩的呀!你不必嘆氣。喂!你倒是瞧着我,我在跟你説話哪!”
他轉眸打量她一眼,道:“你愛説什麼儘管説,我頭痛得很!”
小營拉下他的被裝,身軀伏下去,那成熟豐滿的胸脯,緊貼着他。一放蕩地道:“我還以為你是個木頭人呢!哪知……哼,你也不得冷落我,否則……有你的好看。”
鍾靈眉毛輕輕一皺,右手驕指如前,微微一動,忽然較垂,沒有真個動彈。
她又道:“料你也不忍冷落我,是麼?”
一面風情貽蕩地吃吃笑着,將手伸入他多中的摸索。她的頭忽然垂下,假依在他的面頰上,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妮子哪解風情,我比她強得多啦!你信不信?”
小罵聲音甚是淫蕩挑逗。鍾靈驟然覺得全身血脈責張,她的手好象有什麼魔力,所至之處,炙熱一片,使他立地劍拔誇張,一股暖氣,從腹下直升上來。
他付道:“以前我見到她和另外一個少姬婉兒時,便奇怪老思公那種厚德凝重的人,怎會有這樣蕩意追人的姬妾,這事使我念念不忘。哼,此姬果然羞辱李家rl相,如此飢渴和迫不及待的樣子,就像從未見過男人……”他心想着,下面卻受不住她玉手的侵擾,喜然側身,兩腿一失,把她的手夾住。小管吃吃笑着,想將手抽出來;卻難移動分毫。
他道:“喂!仔細有人來瞧見了,不是要的,呶!婉姨娘來啦!”
小管用胸脯在他身上揉着,眼也不抬,道:“婉姨娘來又怎樣?她姘漢子我也沒告發……”
“什麼?、她姘漢子?你別胡説!”他這際宛如在大海飄流之中,忽然瞧見燈塔的微光,懷着飄渺的希望,努力追尋。
小營放蕩地吻他,發覺自個兒的手已經能夠移動,便又摸到那處地方去了!鍾靈咬咬牙,張臂把她擁住,問道:““你可知那漢子是她微微有佔喘自輕輕咬他一口,道:“你問來幹什麼?難道你呷她的酬”她説着話之間,已經將廠半導鑽人袋內。貼向他下體處。
他堅持道:“哪漢子是誰?快告訴我!”。她的嘴此刻忙於吻他,沒有答話,一雙手已迫不及待,大膽地去解開衣服。鍾靈心中波濤起伏,懷中這個豐滿放蕩的尤物,觸發他那種強烈的獸慾,一團烈火正在他胸腹焚燒着!昨夕殘餘的酒精,也使他神智有點糊塗,他覺得自己已無力去抗拒她的挑逗!
忽然有沉重的步履聲,在院外長廊上響着,他吃一驚,本能地鬆開手,推她道:“真個有人來,快起來!”小鳥渾身搖顫媚眼如絲,在這誇張劍拔,一觸即發之間,哪聽到他説什麼。
鍾靈一急,基然手滑如蛇地一縮,抓着她兩邊臂膀,修然舉起來,眼光過處,只見她下裳已解,羅帶松落。卻不管這許多,坐起身來,將她放在地下。
他憤怒峻急地瞪她道:“有人來啦!你快整理衣裳!”她和他目光一觸,吃了一驚,心中也明白過來,便趕緊繫好羅帶,扯直衣裳,抬手掠鬢道:“你這麼兇幹嗎?讓人看到了,便索性跟你離開這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側耳聽着,那步履聲雜亂地走過暖紅軒,一徑到前面去了。估量這沉的步履聲,該是新來那三個護院。當下道:“你説的容易,老爺讓你一乾二淨地離開麼?那三個護院多兇,不把我們宰了才怪哩!”
她微微點頭,承認道:“那三個殺材的確兇得很,你讓他戳一指頭,恐怕也受不了!趕明兒弄走他們,省得婉姨娘也掉在半空,心裏於急!”
他雙眉微軒,惟有所悟,順口問道:“老爺好端端地請護院來幹嗎?以前有沒有請過?”她這刻又撲倒在他身上,道:“我説了你可別跟人家提起!兩年前這府裏鬧起狐仙來,把大小姐給輔佐啦!老爺暗中請了好些法師,都讓那狐仙拿屋瓦鐵校給砸得頭破血流。
抱頭鼠審。大小姐起初甚是推伴,一步也不下階……”她説着話,又鑽入袋內,臉上春泛眉梢,蕩意媚聲地亂動,似乎又去解褪羅帶下袋。鍾靈聽她提起大小姐,大感興趣,不容她再解衣裳,伸手抄住她雙臂,兩腿輕夾,小鳥便全身動彈不得。他道:“你別心急,一會兒便是上課時候,幾位小少爺定會來這裏尋我,不如待晚上再……創在我們且談一會,那狐仙后來怎樣?大小姐沒讓妖孤弄死麼?”
她朝他肩頭又咬一口,道:“也好,我晚上尋個空兒來找你。那大小姐哪裏會死,後來她變得容光煥發,體態也豐腴得多了,自從半年前,那狐仙忽然不纏她,她才偶然下樓,但誰也別想跟她説話,就像啞了似的!”
“啞了!”他心裏電光火石般一掠,觸起一個念頭,便笑吟吟道:“那狐仙有人瞧見過沒有?他為什麼不出現了呢?”
她道:“有些小丫環説偷瞧見過,有時是個高大結實的少年,有時則青臉塗牙,我聽着都怕了,哪敢去偷窺。大小姐話也不説半句,誰知是什麼一回事,那狐仙怕是吃膩啦,到別處換換胃口。”
他眼中微微透露出兇光,付道:“哪有什麼狐仙,多半是個會高來高去的人假扮的吧!好傢伙,他吃膩了,卻留給我,這大小姐準不是好貨!
老,8公想是怕將她嫁出之後,人家也是大門户,當然不肯吃啞巴虧,鬧出來不好看,才不肯替她定親事,卻好我來了,便扣在我身上。想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情知內幕如此,也不能反口推辭,唉!料不到我命運多件,認致於此!若是那狐仙回來,我非要持全力與他周旋一下不可!”
只聽她又道:“老爺大概是請那幾個護院,晚上到處巡查,好教那狐仙不再回來,這老傢伙真是多此一舉,以前卻從來未曾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