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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國人有句俗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這話在潘傑和郎淨儂的相處模式上充分得到證實。

    自從郎淨儂和潘傑去看了電影之後,連着兩個禮拜下來,天天下班都被他拉着往外跑,舉凡是晚上可以做的活動他們幾乎都做過了,甚至連夜店都去了―直到身處囂鬧的夜店裏,郎淨儂還是不敢相信她已經光臨這「傳説中」的夜店。

    她十九歲到台北至今五年,從她還是個鄉下土包子時就聽説夜店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因此即使到現在,她已經完全適應台北繁華的生活,卻從來沒有到過這經常在年輕客人口中被提及的地方。好奇一定有,但感覺上這種地方一個人來怪怪的又不太安全,而且她也不想拉着人妻佑珊一起來!大肚婆能幹麼?萬一遇上什麼麻煩,帶球走總是比較跑不快,所以她便放棄到夜店來「探險」的打算。

    而現在她竟然因拗不過潘傑的ㄋㄞ功,而跟他到了夜店?!

    她只能説,自己被ㄋㄞ得滿心甘情願的。

    她無法否認,每回和傑出遊都有新鮮的體驗和發自內心的快樂,既然人都在夜店裏了,不好好一次看個過癮,未免太過浪費機會,因此她好奇且認真的注意着店裏每個人的舉動。

    潘傑喝着酒保遞來的中Tequila,注意到她瞠大雙眸左看右看,不是很明白的詢問道:「妳幹麼盯着別人看?」

    「我沒來過這地方,當然要多看看才不算白來啊!」她眨巴着眼,一臉天真無邪的喝了一大口手上的雞尾酒。

    「妳幹麼邊喝邊笑?」那神情有點詭,潘傑忍不住問了句。

    「沒有啊,我只是還滿喜歡這裏的氣氛。」原來夜店裏頭是這個樣子啊!她終於可以完全脱離土包子的名號,她來過夜店了耶……

    「妳沒來過?」他挑眉。

    「第一次來。」她坦白承認。

    他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妳該不會是第一次喝酒吧?」

    「才沒有,我以前陪我老爸喝過啤酒!」她鄭重否認。

    「嗯。」這個答案讓他鬆了口氣,至少她喝醉的機率減少了,而且雞尾酒的酒精含量不高,她應該還能清醒的走出這裏。

    「傑。」陡地,有人拍了拍潘傑的肩,引來兩人好奇的抬頭。

    夜店裏的燈光很暗,郎淨儂不是看得很清楚對方的長相,但潘傑卻幾乎是立即就站了起來,熱情的和對方握手。哇咧……原來他在台灣也有朋友喔?從他到店裏至今,她沒見過任何人來找他,她還以為他在台灣沒有認識的人呢!

    「儂儂,這是我的好哥兒們戴維。」拉着戴維坐下,潘傑幫兩人互相介紹,介紹完戴維指了指郎淨儂。「這是郎淨儂,我的老闆。」

    郎淨儂覦了眼他的好朋友戴維,是個金髮碧眼、高大威猛的外國帥哥,她面帶微笑的朝他點了下頭。

    「你的老闆?」戴維卻被他那句介紹詞給嚇傻了,聲音不由自主的拔高起來。

    要不是夜店裏的音樂聲太過吵雜,恐怕客人們會因這嚷叫而將鋭利如箭的視線全朝他們這桌射來,然後他們三個就會萬箭穿心而死―郎淨儂天馬行空的幻想着,自己都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趁着兩個大男人聊天的時間,她又向服務生點了一杯雞尾酒;這酒喝起來甜甜的,很爽口,她喜歡呵……

    「你沒聽錯,她是我的老闆。」潘傑拍了拍他的肩,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

    戴維兩眼發直,一直反應不過來。「……什麼樣的老闆?」

    「複合式茶飲店的老闆。」他向服務生要來紙筆,寫下茶飲店的地址電話給大衞。「我在她店裏當服務生,現在住在茶飲店樓上。」

    瞪着他無邪的笑容,戴維好半晌説不出話來。

    美國前三大財團尼爾斯集團的總裁,跨足華爾街、銀行、甚至各種高科技產業,打個噴嚏都足以影響全世界經濟的傢伙,從美國飛到台灣後竟然成了複合式茶飲店的服務生?!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美國那邊……」戴維將聲音壓低,小心的不讓郎淨儂聽到他們的對談。

    「我請了三個月的公假,交給康坦處理。」

    「康坦?你瘋啦?那傢伙早就在覬覦尼爾斯所有的經濟利益,你竟然還把尼爾斯交給他!」戴維差點跳起來,完全不懂他的腦子思考迴路是怎麼轉彎的。當初尼爾斯先生決定將集團的控管權交給傑,引起康坦強烈反彈。康坦認為自己是尼爾斯的長子,而傑只是續絃所生的兒子,由傑接任總裁不合理也不公平,全然沒將自己奢侈且不具經營頭腦的現實列入考慮。

    因此兄弟不合的傳言甚囂塵上,尤其在尼爾斯先生意外過世後,康坦更是數度到總裁辦公室和傑爭執,這幾乎是尼爾斯集團所有員工都知道的事,而他竟然親手將整個集團送入虎口?

    想必康坦那豬頭作夢也會笑吧?

    完全沒注意身邊的兩個男人説了什麼,郎淨儂專心地喝着她的雞尾酒,只是好奇怪喔,舞池裏的人怎麼好像瞬間多了兩、三倍,還有長得一樣的?難道今晚是雙胞胎之夜嗎?

    還有,地板跟桌面怎麼有點浮上來的感覺?她的身體也變得鬆軟軟、輕飄飄的,情緒莫名的有點HIGH……

    她用力甩甩頭。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偶爾HIGH一下應該還能被接受,而且她有保鏢,自稱很Gentleman的潘傑,哈!

    「藉這個機會讓他看清自己有多少本事也好。」潘傑心裏打的是另一副算盤。

    「萬一他把整個集團玩掉了怎辦?」那可是會引起全球經濟恐慌的耶!戴維不認同的搖頭。

    「達克跟赫茲會監督他,有任何狀況我隨時可以飛回去。」潘傑聳聳肩,他的兩名心腹大將都還留在總公司,他一點都不擔心。

    隨時可以飛回去?

    戴維的視線越過他,投向身體輕輕搖晃的郎淨儂。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麼來歷,但竟可以讓潘傑放下身段,留在小小的茶飲店裏當個小服務生……坦白説,他隱隱感覺「內情」不單純,不過他只敢在心裏暗想,並沒有提出質疑。

    別看傑一臉無害,陽光般的笑容經常掛在嘴邊,天曉得那只是他迷惑世人的假象!那張笑臉成功的讓許多奸商巨賈在和他交手時喪失戒心,落得灰頭土臉甚至一蹶不振的下場,但奇怪的是,仍是有許多不長眼的傢伙意圖找傑競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他和傑是大學同學,是友不是敵,不然他恐怕也會落得和那些奸商巨賈一樣的下場吧?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察覺他有點恍神,潘傑再次扯開笑臉。「你咧?幹麼跑到台灣來?」

    戴維露出苦笑。「我陪爺爺追女朋友來的。」

    「…你爺爺還真老當益壯啊!」大學時,潘傑曾多次出入戴維家裏,與他的家人甚熟,更和年近八十的爺爺是忘年之交,但乍聽之下還是頗感驚愕。

    「有沒有老當益壯我是不知道,我只能説他人老心不老。」戴維輕笑,忍不住提醒他。「欽,繼續讓你的老闆娘這樣喝下去好嗎?我看不到三秒她鐵定趴下。」

    戴維説話的同時,潘傑反射性的轉頭,在這短短不到三秒的時間裏,郎淨儂果然趴了,趴在桌面上。瞪着桌上不知何時多出來數不清的雞尾酒酒杯,潘傑感覺頭頂飛過烏鴉一羣―天殺的!她什麼時候幹掉那麼多杯酒?

    熱……像在煎鍋上一樣熱,像到了火焰山那樣熱熱熱熱熱。會不會嘴巴一打開就噴出火來?

    郎淨儂渾身虛軟的任由潘傑將她抱出出租車,她好想動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令她有種被束縛的窒息感。

    「住手。」瞪着她意圖作怪的小手,潘傑的臉色變綠,困難的拿出遙控器打開茶飲店的鐵門,進門後再讓鐵門關上。

    「『助手』?需要我幫忙開燈嗎?」她的腦子快燒壞了,以為他需要幫忙。

    「……」臉色由綠轉黑,黑雲罩頂。

    「這是哪裏?黑溜溜的。」她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只看到白色的眼白跟講話時露出來的白白的牙齒,好好笑喔!

    「店裏,我要上樓了。」抱着她又不好開燈,他摸黑前進純屬萬不得已。

    「什麼店?夜店?」她傻乎乎的腦筋轉不過來,一個勁兒對他傻笑。

    「……」他再次無言小心的找到上樓的階梯,拾階而上。

    感受不到他的無奈,她兀自輕笑着説道:「傑,夜店還滿好玩的耶,我們下次再去好嗎?」

    「妳別亂動啦!」吼……黑不溜丟的樓梯間還亂動?不怕他跌個狗吃屎,連帶的害她跟着摔得鼻青臉腫?他受不了的低聲警告。

    「可是我很熱啊!」她嘟嚷着,小手又開始不安分的拉扯着身上的衣服。

    他快暈了,低聲恫嚇。「我叫妳住手沒聽到喔!」他的臉色由黑轉紫―該死!這女人該不會真的開始脱衣服了吧?!

    不由自主的,腦袋裏自動浮現她一絲不掛的模樣,血液一路由腦子衝往下腹,令他不舒服的蹙起濃眉。該死!他怎會對她產生不該有的慾望?他並不打算在台灣停留過久的時間,她更不像是那種遊戲人間的女人,他自然不能和她玩一場愛情遊戲就拍拍屁股走人,那對她太不公平了。

    忍住!他警告自己要保持理智,千萬不能小不忍而亂大謀,他不想也不願當個遊戲人間的愛情叛徒。

    三步並作兩步的將她送回房,他連燈都弄種的沒敢打開,便逃跑似的蹺頭回房,就怕自己再多留一分鐘,可能會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嘔……」乾嘔的聲音由她房裏傳了過來,令他的心臟揪緊了下。

    死女人死女人?沒事喝個斕醉幹麼?他只是無聊過了頭才想去喝點酒,沒想到卻為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回來,害他現在頭痛死了!

    她不舒服的乾嘔聲不斷穿過門板傳到他耳裏,教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個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是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沒信心,而是剛才她好像已經在脱衣服了,那現在……

    陡地一股熱氣直衝頭頂,他幾乎整顆頭都要冒煙了。

    簡直莫名其妙!他怎會因為想到她沒穿衣服就凍未條?

    他在美國可是見多了各種膚色、各種類型的美女,那些美女對他投懷送抱、極盡全力挑逗,他都未曾心動,怎麼今天她才稍微撩撥了下,還是不自覺的撩撥,他就像個小毛頭般毛毛躁躁?實在太可恥了!

    問題是……現在他要不要去她房間關切一下?

    他突然陷入兩難,很怕一過去就壞了他的名節……呃,他是説打破他自傲的超強自制力,胡里胡塗的就和她發展成莫名其妙的肉體關係?

    天啊!他光想就快噴鼻血了!

    「我要喝水……水!給我水""」

    郎淨儂難受的聲音不斷穿過門板考驗着他的忍耐力,他終究咬了咬牙,自我嫌惡的走到廚房倒了杯水,然後拖着像老牛一般緩慢的腳步,帶着像要赴刑場般的心情走往她的房間。

    「儂儂,我進來了喔!」罷了,不開燈就可以了吧?什麼都看不到,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才對。

    「給我水……」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被卡車輾過一般,害他心裏的罪惡感迅速爬升,終於還是硬着頭皮推開她的房門。

    還好,燈沒開,黑抹抹的什麼都看不到―他小心翼翼的端着水摸索到她牀邊,坐下來拍了拍她。「儂儂,水來了。」真要命,連拍到她身上哪個部位他都分不清楚,只覺得軟呼呼的,觸感該死的好極了。

    她吃力地爬坐而起,虛軟發燙的身子毫不猶豫地貼上他,接過他手上的水杯咕嚕嚕地喝了起來。

    「喝慢點。」他聽見自己輕嘆的聲音,忍不住再叮囑一聲。對他而言,她的確是個特別的女人,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當別人的員工,而她是他第一個老闆,沒有架子、不像老闆的老闆。他付出勞力,她提供他食宿及薪資,但她卻能體諒他一人在台灣的孤單,貼心的在下班後陪他到處晃,這可不是一般的老闆所做得到的……

    至少他就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傑。」滿足地嘆了口氣,她放下水杯輕喊。

    「嗯?」感覺她又貼靠過來些,他的心跳提上喉頭。

    「有你在真好。」她像只小貓般在他胸口磨贈。

    她是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但一個人離鄉背井在台北奮鬥,任何事都只能義無反顧的自己承擔,就算心情真的不好,偶爾向佑珊吐吐苦水也很有限,畢竟佑珊有家庭了,她不能把自己的煩惱都加諸在佑珊身上。

    一個人生活總難免會有想要人陪的時候,但下了班後她就是一個人,不可能麻煩有了家庭的佑珊來陪她;但現在不同了,她的生活裏突然有了同伴,潘傑的加入讓她平淡的生活加入很多她以前沒想過的元素。最棒的是,她需要有人陪的時候,有他在身邊,例如現下。

    「妳醉了。」他已經嘆不出氣來了,鼻端聞嗅着她身上帶有淡淡酒味的馨香,努力保持平靜地陳述事實。

    現在他不得不佩服柳下惠的定力,面對如此可愛的女人那麼主動的貼靠而來,要坐懷不亂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可他想不透的是,以前也很多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啊!當時他就可以不為所動,為什麼一面對她就莫名騷動?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很愉快,輕鬆而且完全沒有壓力,對他而言是舒服的,雖然在她身邊的他只是個茶飲店的小小服務生,但他在這裏天天都很快樂,發自內心的快樂。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他,她説有他在真好,他有種被需要的虛榮感。

    「有嗎?」她瞇了瞇眼,藉着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意圖看清他的臉。

    「怎麼辦?我好想親你一下喔!」她突然極跳TONE的天外飛來一筆。他瞠大雙眼,心狂跳了下,低頭與她四目交接。「可以嗎?」她説話的呼息間夾雜着酒味,也迷醉了他的理智。

    他困難地吞嚥了下口水,聲音梗在喉管發不出來,雙眼更是緊鎖着看不很清楚的麗顏,感覺她攀着自己的頸項,張開雙腿攀坐到他的大腿上。

    他彷佛聽見自己嘆息的聲音,其實他並沒有機會嘆氣,因為她柔軟的唇壓了上來,精準的堵住他的嘴。

    他還來不及感受她紅唇的温度,她突然退了開來,有點羞赧的輕笑出聲。

    「笑什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而乾澀。

    「我説了你別笑我。」她笑,卻不知道自己笑得千嬌百媚,令他完全離不開眼。

    「好。」他應允,感覺她的紅唇像磁鐵般勾引着他的唇,令他不由自主的朝她前傾了些,近到……感受到彼此的呼息噴拂在對方臉上。「我在夢裏很大膽吼?竟然敢這樣抱你、親你耶!」她捧着他的臉,無比認真的低喃。夢裏?

    原來她以為自己在作夢,所以才會這麼大膽?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只得伸手撫亂她的發。「別再作夢了,早點休息。」他閉了閉眼,無力。

    雖然只是唇貼着唇,根本稱不上吻的吻,但他相信自己會永遠記住此刻―有點緊張、有點曖昧,還有她紅唇的滋味。

    「你要走了?」

    他要離開她的夢境了嗎?她突然戚到驚慌,緊攀住他的頸項。

    「別想太多,快睡吧!」

    試着拉開她的手臂,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她的力量變大了,他始終沒有成功。

    「那,我們一起睡好不好?」她滿眼期盼的盯着他,鼻尖磨贈着他的鼻。

    他反射性的躲開她的吻,他真的不想做出令她後悔的事,努力想讓她明白這不是夢。

    「儂儂,妳真的醉了……」

    「我沒醉。」她在他的大腿上扭動着,渾然不覺自己造成他多大的緊繃和痛苦。

    「這不是夢,不是妳以為的夢!」他的聲音變大了,攫住她的肩搖晃,想將她由自以為是的幻夢裏喚醒,並試着讓她明白她可能得面對的困窘。

    「是真的!這都是真的,我們要是真的做了什麼,妳明早醒來一定會後悔!」

    完全沒有理會他的低咆和警告,她兀自動手解開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儂儂”」他花容失色……不,他再也無法戴起用來面對所有人的笑臉面具,大掌緊緊包覆着她的小手。

    「不要―」

    「我想要嘛!」她倔強的扁了扁嘴,拒絕得這麼幹脆真是傷人耶!

    「……」他的臉色已經再沒有恐怖的顏色可以換了,他聽見自己如擂的心跳和身體叫囂的想望,幾乎要投降了。

    「好不好?一次就好。」她輕噥軟語的央求道。

    他閉了閉眼,最後一次確認。「妳真的不後悔?」

    「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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