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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多數人死於貪婪

    慕容雪村談新作《伊甸櫻桃》:多數人死於貪婪

    多當一部小説的後記洋洋灑灑萬餘言,想必作者有着太多的話不吐不快。

    或許這本新書被槍斃的“多數人死於貪婪”一名更直接更有力些。在慕容雪村看來歷史上的皇帝還不如現在的普通人自在、奢侈,他們被太監圍着,沒空調沒冰箱也沒電視機,弄不好一場天花就送了命。而如今物質豐富了卻也反過來統治起創造了它們的人:價值連城的商品,一錢不值的人類。“亞當是誰?一種壯陽藥。夏娃是誰?一種女用洗液。”

    在這部具有幻想色彩的小説中,慕容雪村還頗具諷刺意味地安排了一條叫斯特巴里的狗,它吃掉自己的主人後便會屙出價值五億美元的鑽石。每個人都正漸漸淪為它的主人,那些鑽石最終又派什麼用場?

    慕容雪村的狠話接連不斷:未來百年,人類將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未來兩百年,人類將進入飲鴆止渴的時代,一方面更加瘋狂地攫取,一方面更加快速地消亡;未來千年,人類必將滅絕。

    出語決然,憤世者的身世自有不同——

    當自由的網絡展開在慕容雪村面前時,他的才情被猛地激發出來,無數陌生網友的鼓勵與爭論令他一步步向自己要生活的真相,三年前《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在網絡上的點擊量高達數十萬,慕容雪村這一既古典又小資的ID大名遠揚,被視為“2002年度網絡風雲人物”。也因了小説中關乎性的點染,他多次被問及是否有類似經歷,問到煩時便逼出了此君一句漂亮的答語:“對我而言,當色狼和當大師同樣困難。”

    網絡,令隱含在很多人心底的興趣得以彰顯,令一些文青突然成了大名。或許,沒有網絡,這些人將永遠不會以作者的身份浮出水面。

    名聲在外,但慕容雪村決計居於暗處,不透露身為何方人氏,不公佈真實姓名,不許拍照。江湖上流傳着這麼個段子:當公司同事或下屬談起慕容雪村的小説時,此君佯裝不知,像對待毫不相干的小説作者般説道:“真好看嗎?哪天我也看看。”這麼説着説着,他便辭了職。

    對於他,勉為其難的描述是:男,矮胖,東北人,1974年生,遊蕩於多個城市之間。

    他不想被簡單地稱為都市小説作者,他不認同網絡文學的命名,他也不在乎自己究竟寫的是不是純文學:“這種説法有時是扯淡。瓊瑤怎麼算,金庸呢?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呢?”

    給他一串葡萄,他一定先從大的那顆吃起,自認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他的小説一直在懷疑,尤其是愛情,“我一直都把愛情當成是玩具,誰也不愛,或者説,我只愛自己——在任何時候。”生活中的他亦決定做個獨身主義者。

    《伊甸櫻桃》將現代人放入了“世界名牌集中營”,迫使你思考:推動這世界運轉的究竟是愛還是金錢?

    這幾天兩度連線慕容雪村,起初他行走在杭州的街頭,抱怨着那裏的文化有些貧瘠,接着便已然置身拉薩,開窗便是布達拉宮,再遠處是巍峨的雪山。

    木葉:為什麼絕口不提自己的姓名並總是避免讓媒體拍照?

    慕容雪村:覺得自己算中年人了,不想被別人打擾。

    身為一名作者如果總是拋頭露面,那是可鄙的。連籤售也沒意思,去籤售就相當於把自己當成了一盤端到別人面前的菜……我這輩子都不準備這麼做。如果出版社非讓我籤,那我就不在這家出版社出書,換個出版社,頂多不出了。

    另外,我也沒覺得自己成了什麼名,沒這種意識。

    木葉:網上流傳的説法是你“賣過假藥,當過騙子,學過法律”……

    慕容雪村:前兩句是戲謔的説法,我沒幹過,一直在當好人呢。

    我的確學過法律,畢業於中國政法大學。我喜歡曾在那裏教書的詩人海子,我也寫過詩,但不好意思拿出來示人。

    木葉:還有誰對你有過影響呢,似乎你每次説的都不太一樣?

    慕容雪村:師承問題不好説,比如《聊齋志異》是個好作品,但現在對我的影響就難講,我現在最喜歡馬爾克斯。

    如果真要説影響,我想説的是小學語文老師,小學四年級剛學寫作文時有個老師説要把故事説明白,別説廢話。這兩句樸素的話到現在對我也是至理名言。

    我可能有點野路子,比如景物描寫我從來不寫,對於人物最多説這人很胖或很瘦,我追求語言的效率。

    木葉:這本新書的名字為什麼從“多數人死於貪婪”變成了“伊甸櫻桃”?並沒什麼犯忌的呀,另外伊甸園裏的櫻桃好像有點怪……

    慕容雪村:出版社覺得“多數人死於貪婪”過於灰暗、晦澀,曾想過很多名字。

    伊甸園是始祖居住的花園,在我想象中是有櫻桃的。

    小説寫的是一個小夥子與一位神秘人物邂逅,獲贈一支名貴的萬寶龍水筆,隨之便逐漸墮入一個“物質的陷阱”……有一點幻想色彩。

    木葉:為什麼每一章節的標題都是名牌的名字,太符號化了吧?

    慕容雪村:這部小説反對商業,不是做廣告。底下有附註。我會把哪些人用過這種名牌產品寫出來並將其價格換算成柴米油鹽,比如維多利亞送給貝克漢姆的香水是向迪奧定製的,其價格夠一個普通家庭用水300年;普京的一塊名貴手錶換成食用油能用上870年;另有一條無端豪華的內褲,6箇中國農民從河姆渡時期開始幹,一直幹到公元2005年都買不下來。

    木葉:你曾表示有三大願望,“出一本書,賺一千萬,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小説便已出到第三本,其他方面也發生不小變化了吧?

    慕容雪村:我也愛過錢,想用一個數字來限定人生,比如賺一個億,而現在覺得錢沒有什麼用處,夠用即可,比如一年五六萬吧。現在追求的是意義,比如想當導演,甚至想過考導演專業的研究生。至於戀愛,不提了吧。

    這些都是被自己否定的理想了,我沒有感情的需求,不想向人傾訴也不想照顧誰,我離羣索居,可能有一部分是天性吧。

    (這不會是因為你被女孩甩過吧)我當然談過戀愛,但不是因為被人甩過……我是想明白了,不想談戀愛也不想結婚,你説自私也許有點吧。

    木葉:生活中你是不是一個浪漫的人?

    慕容雪村:不太浪漫。也沒遇到追求我的,另外,我覺得追求慕容雪村也不是很有品位的事情,我不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我很憤世嫉俗,我認為人類活不過這個千年,我跟丈母孃要求的形象差得太遠!

    結婚是人類的發明,但不一定偉大。

    我毫不妒嫉結婚的人……朋友中大部分人的婚姻並不幸福。

    比起婚姻,我更不想要的是愛情,怎麼説呢,就像你不喜歡老鼠,但跟老鼠相比可能更討厭蟑螂。

    木葉:但不少人羨慕你每每從一個城市“流竄”到另一城市,並習慣給那裏留下一部小説。

    慕容雪村:我很喜歡這種狀態,但我離開一個城市就很難再去想念這個城市或裏面的人。1996至2000年在成都,丟了8輛自行車;後來到深圳直至2001年,去廣州呆了一年後又去深圳。有書《天堂向左,深圳向右》,但我沒説深圳是地獄……天堂未必是好詞。因為其實理想狀態離我們很遠,我們只能過不理想的生活,這就是人間。

    2004年來杭州,這兩天我就去拉薩了。西湖是美,但我對杭州的感覺不是特別好,在這裏找一個人聊天是困難的。

    我現在拉薩租的房子,從窗口便可看到布達拉宮,更遠處有雪山。此前已去看過拉薩,一到那裏便感覺自己變成了少年,對什麼都有了興趣。在拉薩可能會強化我關於靈魂和轉世的寫作計劃。

    木葉:自《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以來,你大刀闊斧地寫都市,對都市文學又怎麼看?

    慕容雪村:省會一級的都市,我就沒去過海口和台北了,但我不敢當都市文學的代表。我寫的東西不太反動,不太違禁,也從不作過分的細節描寫。

    木葉:你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專職寫作的?

    慕容雪村:2002年。我覺得要麼給老闆好好打工,要麼好好寫自己喜歡的東西,既然不能兼顧,就只能辭職專門寫作了。

    木葉:據你小説改編的話劇反響也都不錯,但還是有人苛刻地説你的作品幾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慕容雪村:後來的作品是沒有《成都》在網上轟動、同時出了書又賣得好,但暢銷不太重要。

    作為作者,很難作自我評價。我是説過《成都》僅能得十幾分,《天堂向左,深圳向右》二十分,這一部新作會比前面的好。其實每當寫完了再看或是修改時總會覺得很差很噁心,寫完了評價就不高了。

    木葉:作為一名網絡文學作者,你幾次批評自己寫得太粗糙,寫出什麼樣的作品才是你的野心呢?

    慕容雪村:我非常勤奮,每年讀一百本書以上,如小説,哲學,我喜歡柏拉圖。

    我不贊同網絡文學這個詞,但我覺得網絡文學作品肯定會更多,更好,如果説這一百年裏中國會出大文豪,那首先肯定是出現在網絡上。

    我就是覺得現在的作品離自己的期待還很遠,談不上有什麼野心,也沒什麼假想敵,或者説搞創作只能以自己為假想敵……數人死於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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