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白如蓮的屍體旁邊,憑空多出一人,並且是個女性。
他一眼望去,已看清那人正是南海門高手林秋波。但見她宮鬢堆鴨,長裙曳地,配上婷婷玉立的身材,風姿曼妙動人。
林秋波低頭查看地上的屍體,她一下子就看出這個女子,正是早先想毒死她的幽冥洞府的人。
她大為驚訝!轉頭四望,忽見右方屋頂湧起兩條人影,迅如閃電地放射下來,一晃眼已雙雙站在她前面。
林秋波久經大敵,眼力不凡,一望而知這兩個突然出現之人,武功高得難以測度。只不知是友是敵?如果是友,當然沒有問題,如果是敵,以這兩人的功力身手,聯手圍攻自己的話,可以斷定絕對沒有還手之力。
她閃眼一看,來人竟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長衫飄拂,氣度不凡。
女的長身玉立,所穿的衣服既華麗而又剪裁適身,看來順眼而不俗氣,面上用一塊紗中遮住了口鼻;還露出眉眼。
中年男人手中提着一把連鞘長刀,女的卻兩手空空,身上也沒有兵刃。
雙方目光對覷之下,林秋波對他們的感覺是:這個中年男人是個十分陰沉可怕的人,從他目光閃爍不定看來,此人的心性詭狡多變,不是正派人物。
至於那個女的,也有着令人感到深不可測的味道,此外,她神色之冷峭,亦使人印象極深。
中年男於道:“姑娘想必就是林仙子林秋波了?”
林秋波點頭道:“是的,恕貧道眼拙,竟然認不出兩位是何方高人?”
中年男子轉頭向那女子望去,堆出笑容,還作了一個請她前行的手勢。
林秋波方自訝異,只見那冷峭的女子一晃身,上了屋頂,速度之快,真可當得上行動如電之稱。
現在院子中只剩下那個中年男子,他向林秋波拱手施禮:
“林仙子作俗家裝束,豔光迫人,卻自稱貧道,頗叫人泛起不大妥當之感。”
他笑了一下,又道。
“但這等是閒話,在下此來,乃是特地要向林仙子請益幾手。假如林仙子贏得在下手中之力,從今以後,敝派之人,永不踏入江湖一步。”
林秋波秀眉一皺,道:
“尊駕高姓大名?聽這口氣,竟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若是不賜告的話,貧道斷斷不會出手的。”
中年男子道:“在下理當奉告,不過林仙子之言,卻使在下大是不服。”
林秋波訝道:“我什麼話使尊駕感到不服?”
中年男子道:
“林仙子言道,如果在下不報上姓名,便不與我動手。以在下看來,這話全然靠不住。
在下縱是不報上姓名,如若向你侵襲,你竟不出手抵拒不成?”
林秋波淡淡道:“尊駕何不出手一試,貧道之言真偽立分。”
中年人固然對她的話覺得十分稀奇;房內的徐少龍,亦有大惑不解。
中年人沉吟一下,才道:
“不管怎樣,在下還是報上姓名的好,在下符天遙,乃是貴州人氏。”
林秋波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眼,才道:
“尊駕就是鬼火箭符天遙麼?”
符天遙道:
“聽仙子的口氣,似是大有不信之意。難道林仙子曾經見過另一個同名同姓之人不成?”
林秋波道:“那倒沒有,只是尊駕似是顯得大年輕一點了。”
符天遙微微一笑,道:“區區年逾六旬,也不能算是年輕之輩了。”
林秋波道:
“符先生名震當代,領袖一大家派,若論年紀,並不算多。但論外表,卻看來與真實年齡不符。”
符天遙道:
“林仙子不打誑語,這話全是千真萬確的了,區區聽了,甚感欣慰。”
他説到這裏,笑容一收,換上嚴肅的表情,又道:
“林仙子當必猜得到區區在下的來意,對不對?“林秋波道:“符先生既是幽冥洞府的領袖人物,此來必定與貴派有關。”
符天遙頷首道:
“不錯,敝派不少弟子毀在林仙子金剪之下,這一筆帳,符某不能不向林仙子結算。”
林秋波道:
“地上這一位姑娘,亦曾向我暗下毒手。她的行動,料想事前已獲符先生的同意,對不對?”
符天遙道:
“不錯,白如蓮乃是奉命要帳的,誰知林仙子手段高明,反而把她殺了。”
林秋波道:“何以見得是我所殺的呢?”
符天遙道:
“此地只有林仙子出現,難道林仙子打算告訴區區説,你也是經過此處,碰巧看見屍體的麼?”
林秋波道:“這樣説法,諒你也不會相信。”
符天遙冷冷一笑,道:
“不錯,區區難以相信,事實上林仙子亦沒有要我相信的必要。”
林秋波點點頭道:
“符先生説得是,看來今夜決計不能善罷干休,多言無益。符先生有何打算,不妨賜告。”
符天遙道:
“區區獨自向林仙子請教幾手,假如你沒有其他的人插手,則區區就是落敗身亡,也不許別人出手相助。”
林秋波一點就透,心中雪亮,應道:
“符先生既然這樣説,我只好遵命了,但有一點須得聲明一下,那就是今夜我們的對壘交鋒,純屬私人恩怨,與旁人全不相干,尤其是本府中不懂武功之人,更無瓜葛,符先生你説可對?”
符天遙道:“對,與旁人全不相干。”
林秋波馬上道:
“當我們動手之時,若是有本府之人走近,符先生認為應當如何?”
符天遙道:“林仙子的意思呢?”
林秋波道:
“我認為我們不妨立即停手,分別躲起,等來人走開,我們再行動手?”
符天遙忖道:
“假設接二連三有人行近,我們打打停停,這等局勢自是對她有利。”
他正待拒絕,念頭一轉,反過來想想:
“假如我不答應,而府中之人來得又多,使我來不及全部收拾乾淨,則勢必驚動了府中其餘數名高手。”
這麼一想,顯然拒絕乃屬不智之舉。
他沉吟一下,才道:
“林仙子這個主意,存心避免波及無辜,並非有其他企圖,因此區區可以答應。”
林秋波道:“如此甚好。”
符天遙接口道:“不過區區亦附帶有一個要求。”
林秋波道:“符先生請説。”
符天遙道:
“我們打開天窗説亮話,今夜的局勢,區區已居主動。換言之,只有區區恐怕林仙子會避開,而林仙子方面,卻不須慮我逃走。”
林秋波道:“符先生説的乃是實情。”
符天遙這時對她這種寧恬鎮定的風度,大感心折不已。
他道:
“故此區區有個要求,那就是假如有本府之人來到,本人依言避開時,林仙子的藏處,須得事先講好,如果林仙子不是躲向講好的地方,本人便認為林仙子另有用心,因而亦將不擇手段的施以報復。”
換句話説,林秋波如果不是立刻躲到所指定的地方,這符天遙便得以認為她意圖逃走,在這等情形之下,符天遙為了報復受騙,除了設法攔截她之外,還可能大開殺戒,對付府中的人。
這一着果然厲害得很,林秋波深深感到對方實是極為老練之輩。幸而她並沒有存心逃走,當下點頭道:
“符兄這話很合道理,只不知有人來時我應該躲在何處?”
符天遙向對面的房門指一一指,道:
“請你躲入房中暫避,但請你記着,本人容或是避向另一方向,可是在此房後面的高處,有本人的友人把守監視,林仙子切勿自後窗出去,以免發生誤會。”
林秋波點頭道:“我一定守信,符先生不用過慮。”
符天遙歉然道:
“區區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仙子是何等人物,自然不會做出食言而肥之事。”
林秋波微現驚異之色,注視着對方。
她從這個中年男子的言談態度上,但覺他彬彬有禮,而又通情達理不過,教人感覺不出他竟是領袖當代兩大邪派之一的人物。
符天遙好像很有把握,並不急於出手,説道:
“林仙子一直喜怒不形於色,心靈一片澄明,全無渣滓塵埃,何以忽露驚訝之色?敢是區區的話説錯了麼?”
林秋波搖頭道:
“不是符先生説錯了,而是我感到符先生的風度氣質,一點不像是領袖幽冥洞府之人?”
符天遙笑一笑,道:
“林仙子想像中,符某人敢是應該蠻不講理,滿身邪氣才對麼?”
林秋波道:“如果你不見怪的話,我就但白奉答。”
符天遙道:“林仙子請説,符某洗耳恭聽。”
林秋波道:“不瞞你説,我的確認為像你所説的行為態度才對。”
符天遙淡淡道:
“符某過去有一段時期,與林仙子的想像一模一樣。可是幾十年後的今日,符某亦大有變化。”
林秋波道:
“假如沒有其他波折意外,符先生再變下去,豈不是成為有道之士了?”
符天遙尋思了一下,才認真地道:
“這一點恐怕符某要使林仙子失望了,古人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實是含有至理。”
林秋波嫣然一笑,道:
“承蒙符先生但白賜告,盛情可感,但可惜我們終究不能化敵為友,不然的話,我倒是想看看符先生變到什麼程度為止?”
符天遙道:
“林仙子太瞧得起符某了,假如林仙子不是如此心狠手辣,殺死敝派多人的話,符某甚願能與林仙子交個朋友。”
他停歇一一下,又道:
“符某修習的武功,十分惡毒,一旦動手,便難以罷休,所以不知不覺與林仙子多説了些話。”
林秋波含笑道:“符先生放心,我決不會誤認你是喜歡説話之人。”
符天遙扼腕嘆道:
“像林仙子這等丰神絕俗而又智慧玲瓏的人,竟然不得攀交,實是符某平生之憾!”
林秋波道:
“符先生好説了,人生中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幻而已,假如你能看透此理,許許多多的得失榮辱,就不會掛礙心胸了。”
符天遙聳聳肩胛,道:
“林仙子切勿向符某説教,此是人生中最可兢兢業業的事情之一。”
林秋波道:“符先生既是厭惡這等話題,我們便説到此為止。”
符天遙聽了,還沒有動手之意,林秋波暗感驚奇,想道:
“他這是怎麼啦?好像若有所思,以及若有所悟的樣子,莫非他突然悟得大道?”
她不免大過樂觀了,因為符天遙已道破他沉思之故。
他道:“林仙子,剛才一番話,符某忽然大悟於心。”
他欣慰地笑一下,又道:
“符某一直對林仙十平靜鎮定的態度,感到甚是不解。只因以林仙子一人之力,在目下情況中,實是屈居劣勢。可是你居然但然無所懼,若有所恃,此所以符某深深困惑不已。”
林秋波道:“符先生現在悟出了什麼道理呢?”
符天遙道:
“林仙子敢情是有一顆慈悲之心,兼以看破了世情,對一身的生滅不大放在心上,是以才顯得如此鎮定,並非另有絕藝或是恃着有人救援。”
林秋波頷首道:
“不錯,我最多不過一死而已,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
符天遙道:“不瞞你説,符某既已找到了答案,可就要動手啦!”
林秋波道:“符先生請。”
兩人身形都沒有移動,並沒有作勢待敵,可是雙方都馬上湧出了強大的氣勢,尤以符天遙的氣勢更為可怕。
他不但面上變得一片冷峻嚴酷,那股氣勢更是森殺凌厲,比林秋波的氣勢顯然強大得多。
林秋波馬上感到對方數十載苦修之功,實是難以匹敵,不敢怠慢,立刻拿出她的獨門兵器五尺金剪。
符天遙也解下腰問的一條軟鞭,健腕一抖,那條軟鞭挺得筆直,向林秋波面門點去。
他這一招,在強猛中含有至為陰毒之氣,後着殺手,宛如波活雲詭,難以測度。
林來波的身子如遊絲飛絮般隨着鞭勢,飄退數尺,心中想道:
“此人的功力火候,果然不是遲尉旭、黎平等人可比。”
就在她轉念之際,符天遙的長刀已施展出卷掃妙決,刀影如山,罩攻而至。
林秋波一面揮剪封架,一方面使出南海門至為精妙的身法,在縱橫交錯的刀影飄飄中進退,美妙悦目。
她的身手看起來好像可與符天遙一拼,但她自己曉得,這一開始便已盡施全身本事,稍後定有無以為繼之苦。
徐少龍從敞開一線的房門望出去,可以看見他們廝殺的大致情況。
林秋波的不敵,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故此他們尚未動手以前,他已放棄了繼續運功自療之舉,迅即行起“內視”之法,檢查實力如何。
這一檢查之下,發現真元耗損的情況仍然相當嚴重,若是現下出去助戰,最多能施展平時的六七成功力而已。
既使不是屬於這等禍迫眉睫的危局中,而是由得他安靜休養的話,他知道最少也要兩個時辰以上的時間,方能恢復原有的功力。
故此徐少龍憂心忡忡地離開牀鋪,不作任何趕緊運功自療之想,悄悄蜇到門邊,向外瞧看。
在院中兩道人影兔起鴿落,鞭光剪影,盤旋飛舞鬥得正激烈。
徐少龍只略略想了一下,便曉得林秋波雖是能在敵人鞭影中翩然進退,表面上看起來有攻有守,其實她受困於這個幽冥洞府主腦人物,正如掉在蛛網中的飛蟲,掙扎得很厲害,好像要破網飛去。但那隻蜘蛛卻很有把握地等候,等到飛蟲已經無力掙扎,才悠閒地過去,把它吃掉。
徐少龍擔心的目光,移向屋頂各處。想找尋那個與符天遙一同來的女子的身影。
那個女子雖是以紗中掩了半張面孔,而且乍現即隱,一下子就離開了,叫人簡直看不清楚。可是徐少龍卻感到她好像很面熟。
但他一時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這樣的一個女子,在這匆匆一瞥中,她那對修長的翠眉,以及美麗靈活的眼睛,使人想像得到她一定相當美貌。
徐少龍居然想不起來,自己覺得很不服氣,不過他也明白必定是因為符林二人的拼搏,令他不能靜心思索追想之故。
屋頂上沒有人影,徐少龍也不覺得驚訝,一來這個女子身法如電,一望而知乃是一流高手,她不論躲在哪裏,都不容易發現。
二來從符天遙的話中,可知這個女子恰是在他頭上的屋頂上,這樣自然無法看得見了。
正在動手的兩人,全都不曾作聲,因此只聞衣袂飄風,以及偶然兵刀相觸的沉啞的響聲。
徐少龍下了決心,付道:
“既然林秋波陷於危局,無法自救,我説不定只好豁了出去,現身邀鬥符天遙,好讓林秋波逃走。”
別的他辦不到,但若是隻要他捨命暫時攔住符天遙,卻是一定辦得到之事。
他下了決心之後,登時心安理得,情緒平靜得有如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向廝殺中的兩人望去。
符天遙的武功路數,陰柔詭毒,極罕有硬攻的手法,但他的軟鞭層層黏纏,百孔不入之勢,使人感到似乎比剛猛的手法更難應付。
林秋波顯然已大是不利,不過她終屬高手之列,雖然比不上像符天遙這等領袖一派之人,可是為了掙扎圖存,卻也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徐少龍暗暗估量一下敵人的實力,認為假如自己恢復水準的話,大概用不着忌憚此人。
不過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他深入地觀察研判之後,就感到剛才的想法大為欠妥。因為符天遙身份不同尋常,非是一般高手可比。何況他幽冥洞府的武功,詭秘幽深,實是不易測度。
因此這勝負之數,恐怕要動手之後,方能見到真章了。
徐少龍瞪眼看着,現在他已準備妥當,隨時躍出助戰,好教林秋波得以逃走。
此舉縱然在徐少龍這等俠義熱血之士,也不容易下得決心。因為他這一出去,林秋波雖能及時逃走,召來援兵,可是他以功力耗損之身,萬萬捱不到援兵趕到之時。
換言之,他明知這一出去,也是九死一生的結局。所以如果不是抱着犧牲精神,絕難下得了這等決心。
林秋波似是更為危險了,徐少龍看看實在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幹她,只好深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
他正要跨出門外發話,忽然一陣談話步履之聲傳來,人數似是還不少。
激戰中的符天遙當然聽見了,倏忽退回數步。
林秋波驚訝地望着他,一面喘氣。她的秀髮微亂,有數絡飄垂面上,同時胸脯急速起伏,看起來嬌豔動人得很。
符天遙冷冷道:“有人來了,你躲一躲。”
原來林秋波屈居下風,奮力掙扎而聽不見人聲。
林秋波這才明白對方退開之故,同時更知道對方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擊斃自己,才會如此大方的放棄了優勢,讓她暫時躲去。
不管對方是在何等情況之下放她躲避,林秋波仍然很感激,因為來人定是黃府的下人,如果他們看見了廝殺,符天遙為了滅口,必定出手全部殺死。故此他依約給她躲開,也等如饒了不少人命。
她輕輕道:“謝謝你啦!”
符天遙道:“不必客氣。”
林秋波道:“我是替那些人向你道謝的。”
符天遙道。
“原來如此,但你此舉亦是多餘,因為那些蠢如豬狗的下人,根本沒有死在我手底的資格。”
林秋波道:“我真沒有想到貴派之人還講究身份規矩的。”
符天遙道:“廢話,你究竟躲不躲起來?”
林秋波道:“他們還有二三十步方走進院門。”
符天遙如何不知,只不過他好像很不喜歡與林秋波多説話,故此趕她快點躲起來。
徐少龍竟是最焦急的人,因為他突得靈感,想到了一個法子,或者可以避得今夜劫數。
這時林秋波感到對方神態冰冷,口氣嚴酷,可就無意自討沒趣了,柳腰一扭,縱到房口,接着退入房內。
只見那符天遙也挾着白如蓮的屍體,退入對面的房中,院子中登時沓無人影。
她忽然感到有異,心頭大震一下,轉眼四望,果然看見在她身旁有一個男子。
幸而她乃是修養有素之人,故此雖是突然發覺有人,而且還是自己擠到人家身邊,簡直是送上去讓人家擒捉一般。在這等奇而又惡劣的情勢之下,她仍然沒有驚叫出聲。
她接着更為驚訝,因為這個男人,竟是她派人找了很久的徐少龍。
徐少龍等到她看清自己,面上驚疑之色稍淡,才悄聲道:
“你就躲在此地別動,待我把敵人通通引走。”
林秋波搖搖頭,低聲應道:“屋頂上還有一個很厲害的敵人。”
徐少龍道:“你放心。”
他感到時機迫促,實在沒有辦法慢慢説服她。因此他不覺伸手捏住她的玉掌,又道:
“你放心吧!”
林秋波但覺對方的手掌,好像代表着一種極強大的力量,使自己願意依靠他求助他。她的理智好像完全融化於這個男人的魅力中,使她作出平生第一次的感情事。
她默然地點點頭,身子也不知不覺捱過去。
徐少龍用另一隻手圍攬着她的身子,只擁抱了一下,立即放開,刷地躍向後窗。
五六個女傭走入院子,其中有人還在交談。
徐少龍乘機一推窗,躍了出去。
他雖是真元耗損,功力大大打了折扣,但縱躍之能,遜色有限。這一穿窗而出,藉着地形掩護,躍過圍壁,沿着一道走廊飛奔而出。
他奔到長廊盡頭,那邊又是一座院落。徐少龍當然曉得這是什麼所在,當即竄到院子中。
屋頂一道人影星飛電瀉般衝下來,衣袂發出強勁的旋風之聲。
徐少龍只躍開數尺,那道沖瀉而下的人影,居然正如他所預料一般,霎時停止,不曾出手攻擊。
但見一個紗中蒙面神色冷峭的女子,鋭利地注視着他,手中並沒有兵刃。
徐少龍拱拱手,道:“左姑娘還認得在下麼?”
這個長身玉立的蒙面女子點點頭,道:“當然認得啦!你是楊公子。”
徐少龍道:“假如左姑娘不是及時認出,在下勢必死在姑娘掌下,對不對?”
姓左的女子道:“不錯,你好像很有把握會被我認出來呢?”
徐少龍道:“此中緣由,請姑娘移玉書房,在下細細奉聞。”
左氏女子冷冷道:“你怕符天遙趕來,是不是?”
説話之時,腳步已移。徐少龍暗暗鬆一口氣,因為這是一個大難關,如果她故意鬧彆扭,等到符天遙趕到,今夜萬萬逃不過劫難了。
他們折入另一座院落,走進一間寬敞的書房。
徐少龍行動迅速,馬上點燃了兩處燈燭,使房內大放光明。
左氏女子靜靜地看他點燈,等到徐少龍端過一把高背扶手椅來,這才落坐。
徐少龍搬了一張錦墊,坐在她對面三尺左右,以便低聲説話。
她皺皺眉頭,道:
“室內如此明亮,外面之人得以一覽無遺,殊失深藏潛隱之道。”
徐少龍道:
“左姑娘説得不錯,但這是實者虛之的手法。諒那符天遙縱然經過,但見燈光明亮,決計不相信你我會躲在此處。”
他停歇一下,又道:
“況且咱們本是敵對相搏之勢,更不會坐在房內説話,這等奇異巨大的變化,符天遙就算才智絕世,也是萬萬想不到的。”
左氏女子頷首道:“聽起來很有理。”
她眼中忽然閃過貪恨的光芒,又道:
“原來楊公子竟是當世奇人異士,我那天在肪上,竟然看走眼啦!”
她明明是因為徐少龍裝模作樣騙過了她、是以因自尊心受損而變作忿恨起來。
徐少龍自是瞭解,心念電轉,知道對方這等人物,不能以平常手法應付。幸而他素饒急智,一眨眼間,已有了應付之法。
他做然一笑,道:“在下若是一下子就被識破真面目,焉能算得本事?”
對方果然被他傲氣凌人的態度弄得一怔;接着也許是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眼中忿色登時消失。
徐少龍又道:
“姑娘乃是陰陽穀兩大高手之一的左霧仙,在下自然更須着着小心。因此姑娘看走了眼,何奇之有?”
左霧仙冷冷道:
“我現在總算得知你是武林高手,這一點你若是滿意的話,我可要通知符天遙前來啦!”
徐少龍道:
“左姑娘何必這樣做,想那符天遙,乃是幽冥洞府的主腦人物,神通廣大,哪裏要姑娘幫助。”
左霧仙道:“我的做法,用不着你參加意見。”
徐少龍聳聳肩,道:
“好吧!在下不論説什麼話,大概都會使左姑娘有不悦之感,你通知符天遙前來就是。”
左霧仙聲冷如冰,道:“我説過我的事,用不着你參加意見。”
徐少龍訝道:“在下沒有參加意見呀!”
左霧仙道:
“你叫我通知符天遙,我偏偏暫不通知。你從前既能瞞過我,現在想必也能逃過我的殺手。”
她站起身,又道:“走,到外面去。”
徐少龍身子全然不動,要知道他真元虧損尚未恢復,動起手來,武功大打折扣,眼前一定不是左霧仙的敵手。
可是他死賴也不行,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左霧仙冷笑一聲,道:
“楊公子怎麼啦?剛才不是跑得蠻快的,難道忽然患了癱瘓之症不成?”
徐少龍露出苦思之狀,抬頭凝視着她,但旋即如有所悟地放鬆雙眉,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他徐徐道:“好,咱們到外面動手。”
左霧仙道:“等一等,你笑什麼?”
徐少龍道:“沒有呀!我哭都來不及,還有什麼好笑的?”
左霧仙道:
“你明明想起了什麼事情,露出得意的微笑,哼!你自己説得不錯,眼下你哭都來不及,我真不明白你如何知得出來?”
徐少龍趁此機會,續施妙計,裝出受激不過之狀,馬上説道:
“我當然有發笑的道理,只不過不好意思説出來而已,你最好別迫我。”
左霧仙冷冷道:
“沒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莫非你的話還能傷害我不成,真是笑話之至。”
徐少龍道:
“哼!這是你迫我説的。我原本深信你不會馬上向我動手,但你卻突然要我出去較量,使我一時甚感迷惑。”
左霧仙道:“你想通了其中道理,是以露出笑容,是也不是?”
徐少龍道:“正是如此。”
左霧仙道:
“我們一件一件的説,首先你説明一下,何以認為我不會馬上迫你動手?然後才解釋你所想到的理由。”
徐少龍道:
“你乃是陰陽穀之人,與幽冥洞府不但不是盟友,簡直還是宿仇,因此別看你今晚與符天遙走在一起,事實上你正好做一個旁觀之人。因此,你無須急急替符天遙拿下我,相反的你應該查考我的真正來歷,以及與幽冥洞府作對的內情,才合情理。”
左霧仙點頭承認道:
“這話不無理由,然則我何以不這樣做,反而急急迫你動手呢!”
徐少龍道:
“因為你怕和一個男人共處斗室,何況又是作促膝深談。這等氣氛,你第一次領略,想是受不了。”
左霧仙怒道:“放屁!真真放狗屁!”
徐少龍淡淡道:
“瞧!你何必氣成這等樣子,我早就向你暗示過,我的話説了出來,你一定不大好受。”
左霧仙道:“你可算是世上最不要面子的人。”
徐少龍道:“不見得吧!假如你是見過世面的女子,我決不致於如此猜想。”
左霧仙氣得哼了出聲,道:“我沒有見過世面?你又見過多少世面?”
徐少龍道:“你若是動輒就氣呼呼的,我可不跟你説啦!”
左霧仙急於得知對方何以會認為她沒有見過世面,當下強忍住這一口氣,道:
“好,我不生氣,你説來聽聽。”
徐少龍道:
“我所説的世面,是指男女之情而已。説到這一宗,我的女友甚多,而你卻一個都沒有,自然可算是沒有見過世面了。”
左霧仙道:“你就憑秦三錯介紹你來見我這一點,便以為我從無男友麼?”
徐少龍反問道:“你有過知心男友嗎?”
左霧仙冷笑道:
“就算沒有,可是英俊漂亮的男人,我已見得多了,豈有感到受不了之理?”
徐少龍道。
“那麼你承認沒有知心男友,亦即是承認沒有見過世面,對不對?”
左霧仙道:
“但是這件事與你所説的受不了,沒有必然的關係。我即使從無男友,卻不一定非看中你不可。”
徐少龍道:
“你既是沒有男友,至少這等場面對你不大習慣,甚至令你不安。”
左霧仙道:
“狗屁!廢話少説,希望你手底也是像嘴巴一樣厲害,如若不然,你恐怕不易活到明天。”
徐少龍道:
“我既敢與幽冥洞府作對,就不想能活多久了。否則我也不敢殺死那個妖女。”
左霧仙訝道:“幽冥洞府白如蓮是死在你手中的?”
徐少龍做然道:“殺死白如蓮之舉,也不算得是驚天動地之事。”
左霧仙道:“白如蓮長得很漂亮呀!對不對?”
徐少龍道:“漂亮是一回事,該死又是另一回事。”
左霧仙道:
“聽你的口氣,好像已曉得幽冥洞府有一種特別功夫,能夠追尋到任何殺死過他們之人。”
徐少龍道:“在下老早曉得。”
左霧仙道:
“你既然貴為總督大人的舅老爺,何故不自愛惜,竟捲入了這等江湖仇殺的漩渦中?”
徐少龍道:“這一點恕難奉告。”
左霧仙突然間道:“你有很多知心的女友”
徐少龍道:“有過幾個。”
左霧仙道:“林秋波是不是其中之一?”
徐少龍搖搖頭,道:
“她不是,雖然她也很瞧得起我,但卻不致於牽扯到男女之情。”
左霧仙道:“你以前的女友中,有沒有比得上林秋波、白如蓮這麼漂亮的?”
徐少龍點頭道:“有,你問這些幹嘛?”
左霧仙道:“這麼漂亮的女人,你都能棄之如遺麼?”
徐少龍道:
“這話叫在下好生難以作答,男女之問,十分複雜,有時説也説不清楚。”
左霧仙緊緊追問,道:
“但不管事情的經過始未如何,在事實上你與她們已經分開,對不對?”
徐少龍道:“不錯,但這表示什麼意思?”
左霧仙道:“答案可見你是擅幹玩弄女子的薄倖郎。”
徐少龍苦笑道:“你在未知經過詳情之前,豈能隨便下此評語?”
左霧仙道:
“林秋波、白如蓮都屬於罕有的美女,可見得你的女友,亦屬絕色。但你居然能一個個地丟開,不是天性薄倖是什麼?”
徐少龍想了一下,聳肩道:
“你好像非迫我承認是薄倖無情之人不可,只不知有何用意?”
左霧仙道:“等你承認了,我才告訴你。”
徐少龍捫心自問,自己果然是屬於“無情”之人。因為他可以為了工作,拋棄一切私情。
當下承認道:“好吧!就算我是天性薄倖無情之人,便又如何?”
左霧仙道:“既然你承認了,我們可以動手啦!”
徐少龍道:
“我明白了,你敢情是打算殺死我,好替你們女子報仇,對不對?”
左霧仙冷冷道:“事實會給你答覆的。”
徐少龍道:
“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例如我付出相當代價,咱們便不必動手。”
左霧仙道:“不行。”
徐少龍道:
“你縱然殺死我,於你並無好處,何不提出條件來,只要辦得到,彼此都好,這是兩全其美之計,還望姑娘可以考慮。”
左霧仙冷冷道:“我不明白你何以不敢與我動手?你不見得一定會輸呀!”
徐少龍道:
“姑娘有所不知,如在平時,在下老早就挺身一拼了,只是今晚不行。”
左霧仙道:“今晚你酒喝多了,抑是生病?”
徐少龍道:
“都不是,而是早先與白如蓮動手,她死我傷。目下功力大減。以左姑娘這等一流高手,在下根本不必存有僥倖之想。”
左霧仙欣然道:“如果你説的是真話,那太好了,我更不能錯過良機。”
徐少龍但觀平生所遇的敵手,沒有一個像左霧仙這般難弄的。並且也感覺得出,目下可算是他最為危險力弱的局面。
説來好笑,徐少龍雖是才略武功,都高人一等。但眼前的這個可怕的敵手,他連人家的真面目都沒看過。
左霧仙站起身,嫋娜向他行去。
他們本來相距甚近,故此她搖擺之間,已迫到他面前。
徐少龍心中念頭電轉,在這一剎那間,他有兩個應付的方案,須得選擇其一。
一個方案是他奮起抗爭,雖然只有六成功力,還是不妨一拼,此是死中求活之法。
另一個方案是完全放棄了抗拒,因為在她未查明他身份之前,料她不會下毒手加害。
後面的這個方法,自然也是孤注一擲的手法,等如拿生命作賭注。
假如左霧仙的武功,並沒有預料中的高明,則他一拼之計,便用對了。反之,他便是當場擊斃的結局。
假如左霧仙對他的來歷身世,有他預期中的強烈好奇,則他第二個方案便用對了,反之,亦是當場立斃的結局無疑。
時間已作了決定,但見左霧仙身子再向前移,以至她已嵌在徐少龍雙腿之間。
徐少龍坐着不動,仰頭望着這個女子。
她也低頭注視着他,兩個人雖是一坐一站,可是已靠貼得如此切近,看起來甚是親密。
只是事實上全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香豔旖旎,在左霧仙心中正充滿了森寒的殺機。
她對於徐少龍的不抵抗態度,激起了極大的反感,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
因此她已決計下毒手殺了他,放棄任何查究他身世來歷的念頭。
正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一聲乾咳。
左霧仙自然曉得這一聲乾咳,乃是來人故意發出聲音,等如告訴他們有人來了。
她左手輕輕撫在徐少龍面上,目光向書房外望去。
但見在門外數尺之處,燈光照射之下,出現一箇中年文士。
這個中年文士正是幽冥洞府的主腦人物符天遙,以他身手之高明迅快,若是這刻才發現他們的蹤跡,那一定曾經來回奔馳搜索了許多地方。
左霧仙道:“符兄可曾找到了林秋波?”
符天遙一面打量坐着不動的徐少龍,一面應道:
“沒有,左姑娘不是早一步追趕於她的麼?”
左霧仙道:“慚愧得很,我竟讓她甩脱了。”
符天遙道:
“林秋波乃是著名高手,又有地利,她能擺脱左姑娘的追蹤,不足為奇。”
左霧仙道:“符兄還不打算放手麼?”
符天遙道:“那倒是不關重要了。”
左霧仙訝道:“符兄這話怎講?”
符天遙道:“這位仁兄似是與左姑娘是故交好友,只不知他姓甚名誰?”
左霧仙道:“他姓楊,名捕,我們只相識了凡個月而已。”
當他們對答之際,徐少龍最是感到難受。原來一方面嗅到左霧仙衣上的香氣,感覺到她碰觸着自己的身體,這等情形,不免使男人有非非之想。
但另一方面,左霧仙撫摸他面孔的玉手,卻使他有忽冷忽熱的感覺。
如果單單是冷熱無常之感,倒也罷了。可是事實上這等感覺,卻是左霧仙施展出她陰陽穀的神功,內力已透入他體內,封閉他幾處脈穴。因此,徐少龍不但已失去抗拒之力,並且隨時會心脈震斷而死。
只聽符天遙又問道:“左姑娘與這位楊兄,有何關係?”
要知他乃是主持一派之人物,自然眼力過人,經驗豐富。
在符天遙觀察之下,左霧仙與這個年輕男人親密情狀,頗有可疑,似乎不是當真很親密。
要知若是左霧仙和徐少龍乃是密友,則他們得知符天遙出現時,定必趕快分開,無須還惡形惡狀地黏在一起。
不過假如左霧仙與徐少龍全無一點特殊關係,則左霧仙豈有肯讓那男人偎貼在她身上,並且還撫摸着他的面孔。
故此符天遙雖知其中大有蹊蹺,卻不肯魯莽,首先小心地詢問他們之間的關係。
左霧仙道:“符兄似是很感到興趣,只不知是何緣故?…
符天遙道:“左姑娘千萬別誤會,兄弟雖是絮絮追問,卻不是呷醋妒嫉。”
他微微一笑,又道:
“這是因為兄弟還沒有資格,如有的話,自然是當仁不讓的。”
左霧仙道:“那麼符兄為何大感興趣?”
符天遙道:
“這個原因説來相當嚴重,竟是由於這位楊兄,與敝派門下之死,頗有關連之故。”
左霧仙恍然大悟,忖道:
“幽冥洞府的秘傳心法,果然不同凡響。這楊楠自承曾經殺死白如蓮,果然符天遙能夠發現。”
她冷冷瞅住符天遙道:
“符兄最好把話説明一點,莫非你想把楊楠帶走麼?”
符天遙道:“左姑娘何不問問楊兄,瞧瞧他是不是曾有加害敝派門人之事?”
左霧仙把面孔彎低,耳朵貼近徐少龍的嘴唇,接着抬頭道:
“沒有,他説沒有。”
符天遙眼中也射出森冷的光芒,道:
“左姑娘完全相信楊兄之言,是也不是?”
左霧仙道:“那倒不是。”
她似是眼見對方要發作,態度口氣,登時軟化。
符天遙道:“左姑娘這話,教兄弟恢復若干信心。”
左霧仙道:
“楊楠此人武功過得去,為人也像武功一樣,僅僅是過得去而已。”
符天遙道:
“楊兄既然有幸,得與左姑娘結交為友,自然掬誠與姑娘相處才是。”
左霧仙道:
“是呀!我最恨他正是在此,這人永遠不講老實話,我幾乎殺死他呢!”
符天遙察覺這個女子的恨意,實是不假,於是當機立斷,道:
“左姑娘只要吩咐一聲,如若你念着友情,不願見他受到傷害,兄弟遵命暫時放過他。
假如你把他交給我,則姑娘從今以後,不必恨他了。”
左霧仙一笑,道:“符兄這話可是當真?”
符天遙笑道:“兄弟向來説話算數,這一點左姑娘大可相信。”
左霧仙道:“你竟肯為我一言而暫時放過了他麼?”
符天遙道:“是的。”
左霧仙沉吟道:
“你對我實在很不錯,因此,我本想把他交給你,現在卻改變了主意。”
符天遙訝道:“兄弟沒有聽錯吧!左姑娘此言似是欠通得很。”
左霧仙道:
“我坦白告訴你吧,假如我把他交給你,符兄你雖是領袖一派的人物,只怕也將感到此人不好對付。”
符天遙這才明白,道:
“原來你是因為這位楊兄不好對付,才不交給兄弟。”
左霧仙道:
“正是,不過符兄仍可自行斟酌一下,若然你不願麻煩,那就忘記了這個人,對你定是有益無害。”
符天遙笑道:
“左姑娘雖然一片美意,但兄弟卻不大服氣,你即管把他交給我。”
左霧仙不再説話,玉掌一抬,離開了徐少龍的面頰。不過她整個身子,還是嵌在徐少龍兩腿之間。
徐少龍抬頭向她注視,輕輕道:
“左姑娘,這世上有幾個人見過你的真面目?”
左霧仙不料他突然有此一問,應道:“只有一個。”
她接着驚奇地反問道:“為什麼有此一同?”
徐少龍道:“這個人不是符天遙吧?”
左霧仙道:“當然不是。”
徐少龍鬆一口氣,又道:“敢是秦三錯麼?”
左霧仙迷惑地點頭,道:“你怎能猜得是他?”
徐少龍笑一笑,道:
“這裏面學問可大啦!但目前沒有工夫解釋,符天遙還等着我呢!”
左霧仙退後幾步,道:“也許我慢慢會想得到答案。”
徐少龍站起身,説道:“我相信你不易瞭解我真正的意思。”
他向書房門口走去,門外的符天遙,對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子,禁不住泛起了陣陣妒念。
雙方互相打量之時,目光都宛如鷹隼般鋭利,虎豹般凌厲。
徐少龍一直跨出房外,突然微笑道:
“像符兄這等一代名家,在下有緣相會,實感榮幸不過。”
符天遙道:
“楊兄好説了,以楊兄這等氣勢風度瞧來,相信塞外三奇之一的於一帆,大概是死在你手底。”
徐少龍道:
“不錯,但若説符兄乃是從在下的舉止中,就看出這一件事,在下決計不敢相信。”
符天遙道:
“當然還有別的消息線索,我只不過判斷你一定是五旗幫的後起高手徐少龍而已。如若你是徐少龍,則得知於一帆死在你手中之事,便不足為奇了。”
這時左霧仙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望着徐少龍的側面。
徐少龍微微一曬,道:
“如此,那麼符兄認為我是不是五旗幫中的徐少龍呢?”
符天遙道:“大概不會錯的。”
徐少龍不置可否,道:“符兄目下找到了我,有何打算?”
符天遙道:“今夕當然要向楊兄請教一番啦!”
徐少龍道:“很好,是在這兒動手呢?抑是另尋適合地點?”
符天遙道:
“最好另外找個地方,此處乃是總督府門,高手甚多,只怕不大方便。”
徐少龍點頭道:“好,趁這刻還未驚動別人,我們離開便是。”
左霧仙走到徐少龍身邊,眼睛卻望着符天遙,説道:
“符兄前面開路,妾身保證楊公子不會溜跑。”
符天遙笑一笑,猛可拔起半空,向後飄退,落在壁上道:
“左姑娘可要小心點,這位楊兄外表斯文,其實卻是很不好應付的人,兄弟先行一步,查看什麼地方適合動手。”
他轉身躍去,迅即消失無蹤。
左霧仙驚異地咦了一聲,卻沒有説話。
徐少龍望着她,道:“我知道你何故感到奇怪。”
左霧仙驚訝地瞧他,問道:“你當真知道?”
徐少龍道:“要不要我説出來聽聽?”
左霧仙道:“好呀!請説出來聽聽。”
徐少龍道:
“你驚訝之故,不外是奇怪符天遙何以這麼放心,讓你帶我隨後而去,對不對?”
左霧仙問道:“你如何得知我這樣想法?”
徐少龍道:“因為我曉得符天遙放心之故。”
左霧仙道:
“唉!我本來也自負才智不凡,可是今天碰到你和符天遙,可就變成傻子一般了。”
徐少龍笑道:“也沒有這麼嚴重,我們誰也不敢自認比你聰明……”
左霧仙道:“可是我目下一肚子迷惑,這卻是事實。”
徐少龍道:
“説穿了就不值錢啦!這不過是因為我殺死過幽冥洞府之人,符天遙正是因此才找得到我。他方才與你也説過了,可是其實你一心數用,雖然聽了,卻沒有放在心中,以致一時沒有醒悟而已。”
左霧仙道:“這理由好像不大充分吧?”
徐少龍微微一笑,又道:
“不錯,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符天遙藉此推測你對我和對他的關係。如果你對我好,對他不好,則你與我不跟他走,他亦無可奈何。反之,如果你對我並不關心,帶我前去,他正好取我性命,又不得罪你。”
左霧仙點點頭,透出面紗外的目光,恢復如常,可見得她心頭之惑已解。
她轉頭道:“走吧!我們還是赴約的好。”
徐少龍道:“請!”
左霧仙正要動身,左方牆上突然冒出一條人影,居高臨下,説道:
“兩位請留步。”
徐少龍不必瞧看,也聽得出是林秋波的聲音,不禁輕輕啊了一聲。
左霧仙冷冷道:
“林仙子剛才幸而逃過劫難,現在打算報恩,阻止我帶走楊楠,是也不是?”
林秋波飄身落地,向左霧仙點頭為禮,道:
“左姑娘如果不想看到楊公子被殺,還是剮帶他前去的好。”
左霧仙道:“我已答應過符天遙,萬萬不能食言。”
林秋波道:
“左姑娘出身於陰陽穀,與符天遙的幽冥洞府,並無盟約,何必助紂為虐,對付楊公子呢?”
左霧仙冷冷道:
“假如林仙子誠意幫助楊兄,那麼你就代他走一趟,我對符天遙也就交代得過去了。”
林秋波幾乎想一口答應,因為她明知徐少龍內傷未痊,功力大是虧損,豈能與符天遙放對拼鬥?
幸而她修養極佳,雖然心中千肯萬肯,卻不魯莽答應。正在沉吟之際,耳際忽然聽到一陣細如蚊叫的語聲,道:
“林仙子,請你速速抽身退出這場是非,我自有妙計,可以應付得符天遙。”
林秋波聽了這陣千里傳音的説話,心頭一陣震動,付道:
“莫非這楊公子,竟然就是大尊者?”
此念掠過心頭,登時有了主意,緩緩道:
“既然左姑娘堅持要帶楊公子前去,我雖沒有代他的資格,但跟去瞧瞧總可以吧?”
左霧仙搖搖頭,道:
“對不起,你要就是聽我的,要就是把我驅出此地,免得我無法向符天遙交代。”
林秋波面色一沉,道:
“左姑娘著是要把事情包攬在身上,只怕日後也很難向別人交代。”
左霧仙道:
“那是以後之事,目前你可以出手把我趕走,甚至召集府中其他高手,合力對付我。”
林秋波道:“左姑娘不借結怨多方,只不知為的什麼?”
左霧仙道:
“這是我做人之道,如果我被你們趕走,對於楊公子之事,可説是力不從也符天遙也怪我不得。如果林姑娘不把事情包攬過去,我斷斷不肯失信於人。”
林秋波尋思一下,才道:“好,你們走吧!”
左霧仙反而驚訝不已,問道:“你放手不管了麼?”
林秋波道:“那倒不是,我自有我的打算,恕難奉告。”
她賣了一個關子,把左霧仙弄得大是迷惑。不過她已無法多想,亦知道想也想不出什麼道理。
當下向徐少龍道:“我們走吧!”
徐少龍道:“好,你在後面盯着,免得被我逃掉。”
他向林秋波行禮作別,接着躍向牆頭。
出得總督府上,他回頭一望,只見左霧仙隨後跟來,林秋波竟不見影蹤。
左霧仙趕上來,與他並肩而行,一面問道:“你很失望是不是?”
徐少龍道:“失望什麼?”
左霧仙道:“林秋波居然沒有跟來。”
徐少龍道:“她會跟來才是怪事呢?”
左霧仙一怔,問道:“你這話從何説起?你們不是很要好麼?”
徐少龍道:
“她乃是帶髮修行的出家人,莫看她時時笑臉盈盈,其實她心中毫無半點男女之情。”
左霧仙這才明白,笑道:“這樣説來,你已經碰過釘子了,是不?”
徐少龍道:
“是的,我老早就碰過釘子了,不過她不是凡俗之人,所以我並不覺得羞慚。”
“就算她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可是你身為黃家的大舅爺,她怎能撒手不管你的死活?”
徐少龍道:
“這個我可猜不出啦!可能一來她和別人一樣,本來就不贊成這件婚事。二來你既已包攬我的事,她樂得把責任推到你頭上。”
左霧仙冷笑道:“這就奇了,我可沒有保護你安全的責任。”
徐少龍道:
“但你這一出面,對她來説,這叫做冤有頭,債有主,日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可以找你呀!”
左霧仙大概是皺起眉頭,因為她臉上那塊輕紗略略波動。
她道:“照你這樣説來,我豈不是搶了一個燙手山芋?”
徐少龍笑一下,道:“以你的身份和本事,還有什麼可怕的?”
左霧仙道:“不錯,我誠然不怕,可是卻感到很划不來。”
她想了一下,又問道:“你到底是不是五旗幫的新起高手徐少龍?”
徐少龍道:“我不願騙你,我正是徐少龍。”
左霧仙道:“那麼你的妹子楊慧珠,亦是五旗幫中之人了?”徐少龍忙否認道:“她不是的,她甚至還以為我真是她的兄長呢!”
左霧仙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但目下卻不追問下去。因為他這話聽來雖然有點荒謬,可是在組織嚴密勢力龐大的五旗幫來説,要擺佈這樣的一個局面,並不是辦不到之事,所以她不再詢問細節了。
她終於問到最重要的問題,道:
“你若是與符天遙放對拼鬥,勝負之數心中有一個譜沒有?”
徐少龍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也許能逃得殺身之禍吧!”
左霧仙道:
“若是僅有這等希望,顯然你是絕無機會可以擊敗他了,對不對?”
徐少龍不答反問,道:
“左姑娘,剛才林秋波問得很好,你身為陰陽穀高手,何以會幫起幽冥洞府的符天遙呢?”
左霧仙道:
“有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甚至外間多年來的傳説,也不一定靠得住。”
徐少龍哦了一聲,道:
“你提到的傳説,一定是指武林公認你們陰陽穀和幽冥洞府兩派有嫌隙的事,是也不是?”
左霧仙道:“是的。”
徐少龍又問道:“難道你們兩派沒有嫌隙麼?”
左霧仙道:“雖有嫌隙,另一方面亦有極大的合作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