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錯道:“你需要我的口供才是真的,你想知道,我陰陽穀對你們近來的行動,探知了多少……”
尉遲旭道:“從你的口氣聽來,似乎已知道了不少,對不對?”
秦三錯道:“這個問題,你自家設法打聽吧,恕我不能奉告。”
尉遲旭眼中射出殺機,冷冷的道:“秦三錯,你若是再不收起據做態度,我馬上叫你感到後悔!”
林秋波一瞧這傢伙不是説着玩的,芳心一震,深深吸一口氣,便要衝入去搶救。
但尉遲旭忽然一怔,態度大變,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秦三錯冷冷道:“我沒有興趣。”
尉遲旭哪裏是突然想起什麼,其實他乃是聽見林秋波吸氣的聲音,不禁一怔,但他何等老好巨猾,馬上隨機應變,裝作是想起一件事,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林秋波本來一直閉住呼吸,因為她深知對方,擅長視聽之術。旁人聽不見的聲響,例如呼吸等,他都能聽到。
所以她一直不敢呼吸,直到剛才打算出手,這才呼氣運功,然而這一點點聲響,馬上就泄露了事機。
尉遲旭道:“據我所知,你陰陽穀自從三年前掌門人去世之後,迄念還沒有人繼任。”
秦三錯道:“這事不是秘密,尤其你們幽冥洞府,千方百計探聽之下,得知此事,更不足為奇。”
尉遲旭道:“説老實話,我們費了不少心血氣力,才打聽出這個消息。”
秦三錯道:“你提起這件事,有何用意?”
尉遲旭自家並不知有什麼用意,因為他的本意,只是掩飾剛才的失態,所以便得説出一件夠份量的秘密,好使外面的敵人,既不生疑,亦有興趣竊聽下去。
這樣,他才有機會可以設法對付來敵。
他仍是詭計百出之人,這時隨口道:“當然有用意啦!但你不要着急,且聽我道來………”
他説話之時,已籌出對敵之計,當下又道:“這是一大秘密,我連我自己也或者相信不過,因此,我便得小心一點……”
他走到門邊,作出查聽之狀,接着走向窗户。
林秋波連忙俯低身子,以免被他發現自己的目光。
尉遲旭迅即從懷中取出一些物事,灑在地上。
林秋波已縮低頭,是以沒有看見尉遲旭這個動作。
而尉遲旭也馬上走回秦三錯那邊,道:“秦三錯,我這個秘密説出來,你可不要後悔。”
秦三錯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為什麼要後悔?”
他之所以沉吟,並非為了對方的話,而是為了對方的行動,感到奇怪,是以尋思其中的蹊蹺。
尉遲旭道:“因為我若然告訴了你,你就別無選擇,不是順從我,就是死亡!”
秦三鍺道:“算啦!難道我現在可選擇不成?你剛才已準備出手殺死我,有沒有這回事?”
尉遲旭道:“既然如此,我便將這個秘密告訴你。”
“他舉步向門口走去,秦三錯道:“你幹什麼。”
尉遲旭道:“我拿一宗物事給你看,這件證物不拿出來,你不會相信我的話。”
秦三錯道:“原來如此,你最好快走………”
尉遲旭哼一聲,走到門外。
秦三錯迅即轉眼,望向另一邊的窗户,剛才尉遲旭就在這面窗户下,撤了一些物事在地上。
不過這刻望去,地上似乎沒有什麼可疑之事。
然而秦三錯曉得尉遲旭的動作,決計不是虛張聲勢。
因為從他先走到門邊,再轉向窗下,才撒物件的動作推斷,無疑是窗外有人窺伺,他特地先到門口,表演出動作,給窗外之人看見,然後轉到窗邊,外面的人,要是趕緊忍氣閉目,以免泄露形跡。
而尉遲旭就是在這一剎間,撒出物件在窗下。
單單是從這用心推測,已可證明窗外既有人窺伺,而他也是施展毒手,設下埋伏。
再從他藉口去取拿證物,離開此處的情形看來,他分明是與那人以可乘之機,誘他入室救人。
秦三錯的念頭轉動得很快,迅即明瞭對方的用心,當下冷笑一聲。
他不知道窗外是什麼人,可能是剛才一直窮追的林秋波,也可能是別的人馬。
若然是林秋波,他自然求之不得,但他認為這個希望相當渺茫。只不過他在此地,除了林秋波有點關係,也有資格來營救他之外,已沒有別的人了,故此他乃是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她。
若是別的人馬,則仍可斷言是“幽冥洞府”之人,因為也深知這一門派之人,正如他“陰陽穀”差不多,個個私心自用,由於利害衝突而有許多矛盾。所以假如來人是尉遲旭的師兄弟,又假如來人居然出手營救他,也不是不可理解之事。
他道:“窗外是哪一位?”
但見窗門忽然打開一半,露出林秋波端莊俏麗的倩影。
她微微含笑,道:“是我。”
秦三錯猛吃一驚,急忙道:“別進來。”
林秋波怔一下,道:“為什麼?”
秦三錯道:“快走,人家早已發現你了,地上布有暗器,等你中伏。”
林秋波轉眼向地上望去,外面的門邊傳來尉遲旭的聲音,道:“秦三錯説得不錯,房內設有陷阱,正等這位姑娘自投羅網……”
他説話之間,距林秋波大約兩丈許。因此他此舉無疑是打草驚蛇。
林秋波以絕世輕功,獨步武林。她如是立即逃走,尉遲旭除非插上翅膀,否則絕對不可能追得上她。
秦三錯一看林秋波仍然站在原地,既沒有逃走,也不進房,心中不禁訝然。
只聽尉遲旭又道:“秦兄目力,鋭利過人,居然看破了本人心意,本人深感佩服。”
他一邊説,一邊走入房內,動作甚是從容,好像等朋友談笑一般。
林秋波仍然沒有動作,秦三錯望着她俏麗的面靨,一面轉念忖道:“林秋波乃是著名的高手,也許她決意與尉遲旭等人,見個真章,是以不肯逃走。可是她武功雖強,無奈人單勢孤,兼且幽冥洞府這一派之人,花樣甚多,行事不按江湖規矩。她若是要求公公道道的比劃較量,直是自投羅網……”
因為這麼一想,他可就忍耐不住了,大聲道:“林姑娘,你快離開,我這兒的事,不用你管。”
林秋波沒有回答,目光也仍然俯視地面。
尉遲旭味嘻笑道:“她已來不及退出一場是非中了。林姑娘,我説得對不對?”
林秋波仍然沒有作聲,秦三錯一瞧,敢情已發生了問題,心頭大為震動。
尉遲旭走到窗邊,伸手在林秋波的玉頰上摸了一下,又笑道:“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你自家送上門來,我尉遲旭可不能錯過這機會……”
他接着伸出雙手,托住林秋波雙脅,毫不費力就將她整個人搬入房內。
他隨手一點,戳在林秋波腰間穴道上。然後抱着她整個嬌軀,走向牀鋪。
秦三錯怒聲道:“尉遲旭,你著敢對她無禮,我秦三錯定要把你碎屍萬段,才泄心中之恨!”
尉遲旭將林秋波放在牀上,回頭冷笑道:“你發什麼狠,哼!哼!你自家是泥菩薩過江了,還管別人閒事……”
秦三鍺一點辦法都沒有,空自恨得咬牙切齒,發出咯勒咯勒的聲音。
尉遲旭又道:“奇怪?這等男女歡好之事,在你我看來,甚是平常,你何必這麼看不開呢?”
他一面説,一面取出一個小瓶,倒一點藥未,抹在林秋波鼻孔中。
林秋波打個噴嚏,頓時全身發軟,已不像剛才那樣僵硬,同時也能轉動眼珠,恢復了説話的能力。
但卻渾身一點氣力都沒有,這自然是穴道受制之故。
尉遲旭在她臉上輕摸一把,道:“我們剛才的説話,你當然完全聽見了,怎麼樣,你可有反對之意沒有?”
林秋波哼一聲,道:“尉遲旭,我南海門也不是好惹的,你別忘記了。”
尉遲旭道:“就算是天大的事,以後再算。我豈能放過像你這麼標緻的女人?”
他説着説着,那雙像刀一般的雙眉,以及血紅的面膛上,隱隱泛起了情慾的光芒。
林秋波以女性特有的直覺,已知道這個男人,一定不會把她放過,而且是馬上就會動手,不論她説什麼,亦是無用。因此,她已絕望地嘆一口氣,移轉目光,向秦三錯望去。
她雖然沒有一點做作,可是這一聲幽嘆,與那絕望的眼光,卻形成一種幽怨悽豔口氣,至為感人。
秦三錯心頭大震,厲聲道:“尉遲旭,你若是饒了她,本人願意答應你任何條件。”
尉遲旭發出邪惡的笑聲,道:“別急,用不着大驚小怪,我不會在這兒動她的,不過,我倒想當着你的面,剝光她身上的衣服……”
林秋波恨聲道:“你為何要這樣?”
尉遲旭道:“當然有道理!我這對眼睛,已經看過不知多少女人,大有經驗。是以一望之下,已看得出你身體上半身的一部份,完全是貨真價實的……”
秦三錯聽到這裏,禁不住向牀上的林秋波,望了一眼,當然他看的是她身體上的曲線。
他只是發現林秋波果然極富魅力,十分動人,就越發忿怒起來,不禁罵一了聲:“下流坯子!”
只聽尉遲旭繼續向林秋波道:“你不但曲線好,本錢足,而且皮膚白嫩,甚是難得,再加上你練過武功,肌膚的彈性特強,因是之故,你若是去掉衣服,也將是人間罕見的奇景,男人沒有能不動心的。”
林秋波道:“就算真是如此,但與秦三錯有何關係?”
尉遲旭道:“當然有關係,他見過之後,自是畢生難忘。同時,又想到我已佔‘頭籌了’叫他如何能不痛心?”
林秋波這才明白,敢情此人説了半天,理由不外是要折磨他們。
秦三錯遲緩的站起身來,向尉遲旭走過來。
他的動作中,已顯示出失去動力,能夠行動,已經不易。
尉遲旭不理他,遂伸手去解林秋波的衣服。
他一下子就扯開了林秋波的外衣,接着解開裏衣的鈕釦,馬上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膚,以及素色的胸衣。
秦三錯衝過去,可是事實上,他只不過加快了一點而已。
尉遲旭右腳一起,向後踢出。
這一腳踢中了秦三錯的腿骨,秦三鍺悶哼一聲,摔開四五步。
尉遲旭才回過頭,冷冷道:“秦三錯,你想先受點活罪,是也不是?”
秦三錯掙扎站起,可是他已面紅氣喘,顯然已經沒有氣力。
他忍住澈骨奇疼,道:“尉遲旭,咱們不能談一談條件?”
尉遲旭突然凝目尋思,過了一陣,才道:“有什麼條件好談?”
秦三錯道:“你幽冥洞府多少年來,都想得到我陰陽穀的練氣化精術,對不對?”
尉遲旭道:“不錯。”
秦三借道:“這就是條件。”
尉遲旭道:“恐怕還不夠吧?”
秦三錯道:“你得了此術,再加你本門功夫,功力可以增加一倍,足以縱橫天下,全無敵手,這等條件還説不夠?”
林秋波心中忖道:“假如尉遲旭這等惡人,成為天下無雙的高手,豈不是人間一大禍害?”
尉遲旭沉吟道:“聽起來相當吸引人,但我怎知你傳法之時,有沒有欺瞞變化,反來害我?”
秦三錯道:“若然這練氣化精之後,對你有用,你一聽便知,豈能瞞得過你?”
尉遲旭道:“這話甚是……”
林秋波下了決心,寧可犧牲自己,也不可讓尉遲旭成為無敵的高手。
她厲聲道:“秦三錯,不可傳他此法!”
秦三錯一怔道:“但……但你……”
林秋波凜然道:“我有什麼打緊,但若此人功力激增,日後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因此你決計不可傳法與他。”
秦三錯見她説得大義凜然,句句出自衷誠,並無絲毫虛假,不禁肅然起敬。
但他不是講究利害得失,乃是十分現實之人,因此他肅然起敬是一回事,衡諸條件又是另一回事。
他道:“你別管啦!我決不能坐視你被這廝污辱……”
林秋波道:“我的區區微軀,比起千百條人命,算得什麼?”
尉遲旭突然冷笑道:“你們不要爭辯,反正我已有了決定。”
秦三錯道:“你怎麼説?”
尉遲旭道:“你開的條件,以後再談。”
秦三錯道:“以後還有什麼好談?”
尉遲旭道:“你的性命不值錢,但加上她的,就不同了。”
秦三錯道:“假如你動過她……”
尉遲旭道:“動過她又怎樣?她又不會死!”
他走過去,一把抓住秦三錯,將他推回椅上,另以手法,使他不能行動,也不能開口説話。
這個惡魔似的人,將秦三錯的椅子轉動一下,使他看不見牀鋪。
由於秦三錯這回已失去行動之能,故此只能用耳朵聽,而沒有法子回頭去看。
尉遲旭走到牀邊,俯身伸手,繼續去解開林秋波的衣服。
他面上露出邪惡的笑容,林秋波恨得閉上眼睛,可是對方的手,在她身上解衣的動作,仍然感覺得到。
要知林秋波自小便投入“南海”,不但修習上乘武功,而且亦同時修道,只不過這一派是講修行,對外也沒有以出家自居,無論服飾素行,以至起居飲食,俱與常人無殊。
在南海門中,亦有婚姻之事,不過為數極少,且亦可算得是都不出嫁的。
所以林秋波如今雖已年近三旬,但一直守身如玉,心如止水,加上她南海門獨門心法使人看起來,年輕貌美,更不似是出家修道之人。
怎知現在遭受到尉遲旭的侮辱,可以説是作夢也想不到之事。
因為她一則武功高強,足有自衞能力。
二則她出道多年,江湖經驗,極為豐富,許多詭異奇怪的陷餅,對她根本使不出來,老早就被她看破。
她一想到自己守身多年,潛心同道,而結果此身卻不免毀於一個惡魔般的男人手中,痛心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林秋波身上的衣服,已解開大半,可是突然間尉遲旭停手不動。
林秋波起初還不覺得有異,但過了片刻,尉遲旭仍然沒有動彈。
她可就轉過頭來,放眼望去。
只是尉遲旭轉頭向外望去,從他的表情上,顯然有一個什麼人,站在門口,使他感到十分意外。
林秋波想來想去,都猜不出來人是誰。
以她所知,這座宅第之內,除了尉遲旭之外,尚有兩人,一是尉遲旭的妻子黃紅,另一個就是他的師弟老五,亦即是那曾以勁箭,阻撓過林秋波追趕之人,當然其他已就寢的下人不算在內。
然而林秋波十分清楚,尉遲旭的妻子黃紅,正與老五偷情,雲雨方興,以上兩人,相信他們不致於已經幽歡完事。
那麼這個站在門口,又能使尉遲旭大為驚愕之人會是誰呢?
這個謎不久就得到解答,只聽房門口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林秋波一聽而知,那是黃紅的口音,不禁一愣,忖道:“她就算幽歡已畢,也不該如此毫不在意地對付尉遲旭的啊!”
要知道黃紅既然不守婦道,豈能如此過責丈夫,況且同是做出苟合淫邪之事,並不認為這是絕對不可寬恕的罪惡。
若是妻子與人私通,則除了少數例外的男人之外,一般做丈夫的,必定不能忍受,沒有挽回的餘地。
由於這一觀點上的差異,黃紅本身既是犯了大罪,卻敢馬上來管丈夫的好情,還使出這種不留餘地的激烈手段,豈不是迫得尉遲旭定要鬧翻不可?
只聽黃紅道:“老色鬼,你想幹什麼?”
她的口氣冰冷,還透露出一般怒氣。
尉遲旭發出好邪的笑聲,道:“啊呀!娘子千萬別誤會,我這是另有作用的。”
黃紅跨入房間,把房門砰匐作響。
她走近來,道:“有什麼作用?”
尉遲旭道:“這個女子,身上似是帶着一種極厲害的暗器,所以我特地檢查一下。”
黃紅走到牀邊,尉遲旭迅即掃視了牀上衣服不整,肌膚半露的美女一眼,遺憾地退開幾步。
他的解釋,一聽而知乃是信口胡謅。
黃紅道:“哼!我從未聽説南海門之人,攜帶什麼厲害暗器。”
她打量林秋波一眼,碰到了她的目光,黃紅點點頭,道:“你就是譽滿武林的林秋波了,對不對?”
林秋波道:“是的。”
黃紅道:“你當然也知道我是誰了……”
林秋波道:“你是尉遲旭夫人。”
黃紅道:“憑良心説,以你的姿色,以及這股清幽高雅的風度,實在怪不得那些凡夫俗子們,想加以攀折呢!”
林秋波道:“每個女人的氣質風度,都不相同。如果貪得不已,非得天下大亂不可了。”
黃紅道:“這話也不無道理。”
她轉向尉遲旭望去,緩緩道:“秦三錯已願意拿‘練氣化精’之術,與你交換林秋波,但你卻放棄這機會,我瞧你真是色慾迷昏了腦袋啦!”
尉遲旭道:“唉!陰陽穀的人,咱們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如何可信?”
黃紅道:“等他毀諾背信之時,才對付林秋波也不遲呀!”
尉遲旭道:“你愛怎樣都行,我沒有意見。”
黃紅伸手替林秋波整好衣服,一面道:“你如果與我們合作,便可以免去失貞的劫難。”
林秋波道:“為了正義公理,我可以連生命也放棄,何況貞節。”
黃紅笑一笑,道:“你不要誇口……”
林秋波凜然道:“這是我衷心之言,並非誇口。”
黃紅道:“我並不是説你不能為正義公理而犧牲生命,而是你不易碰上這等徑渭分明的情況。例如這練氣化精之術,雖然落在我幽冥洞府之人手中,可以迅即增強功力,但到底會不會危害到天下之人?尚是未知之數。因此你便得慎重考慮,不必輕易付出生命的代價。況且即使你能阻止秦三錯,但陰陽穀中,還有不少人懂得此術,我們不能向別人下手麼?”
她分析事情,透闢入微,顯示她智力極高,可能凌駕於尉遲旭之上。
林秋波吃驚地忖道:“起先我見她與那個老五,任得尉遲旭擺佈,以為尉遲旭乃是首領,但現在這等情況,卻又可知她能夠操縱尉遲旭,難道她才是首領?那麼她與老五的淫行,又作何解説?”
要知“權力”之為物,心理因素太子物質成份,例如甲拿刀抵着乙胸口,命令他做你的事,乙都不得不聽。這種權力,當然是純物質的。
可是等到後來,甲不要用刀抵住乙,也能命令他做事,進而可以命令丙和丁等人,這時丙和丁是因為甲用刀子,是以不敢不聽,因此在丙了兩人説來,是他們的心理因素,做成甲的權力。
當然這是最簡單的例子而已,在事實上,權力有許多種,形成較多條件,也十分複雜。
現下林秋波迷惑的,便是黃紅的權力從何而來?假如她不是犯有淫行,則能駕馭尉遲旭,並非難事。然而她既然不貞,此事又是做丈夫最忌諱之事,尉遲旭除非不知,如是知道,豈能還讓她擁有支配的權力?
林秋波雖智慧過人,閲歷甚豐,可是遇上這種古怪門派的人,不禁興起了無法捉摸之感。
黃紅離開林秋波,走到秦三錯身邊,伸出玉手,在他背上連拍三記。
秦三錯哼一聲,恢復了説話的能力。
她道:“秦兄,你一定已聽見我們的説話啦!”
秦三錯道:“聽見啦!”
黃紅道:“你可有什麼意見?”
秦三錯道:“假如林姑娘決定不惜一死,不許我把練氣化精之法,告訴你們,我就決計不説……”
黃紅道:“你這樣做了,有何用處?”
秦三錯仰天一笑,道:“如何沒有用處?我陰陽穀中,除了我之外,便只有一個人懂得。此人是誰,我不要説,反正他一輩子也不出門一步,因此,如果我決定不傳此法,你們休想從別人身上弄到。”
黃紅道:“原來如此,老實説,這就有點棘手了。”
尉遲旭道:“我出去瞧瞧,林秋波如此嘴硬,説不定有援兵……”
黃紅道:“算啦!我早就叫老五小心巡邏了。”
林秋波決定試探一下,瞧瞧在這一夥人中,誰是真正的首領。
當下道:“尉遲夫人,恕我説句老實話,那便是你的任何允諾,我都不敢相信。”
黃紅道:“你的意思是説,假如我們談條件的話,我所答允的條件,你不敢相信,是也不是?”
林秋波道:“是的。”
黃紅道:“為什麼?”
林秋波道:“因為你與老五的事,很快就會被尉遲旭曉得。”
黃紅眉頭一皺,道:“你扯到什麼地方去了?”
林秋波道:“我認為此事關係重大。”
尉遲旭冷冷道:“你究竟在説什麼?”
林秋波心中暗喜,忖道:“如是他忍不下這口氣,那就有得瞧了。”
她故意不作聲,等黃紅説話。
同時之間,她暗暗運聚功力,看能不能自行打通穴道。
秦三錯也是十分狡黠多謀之人,一聽這對夫婦之間,似是發生問題,而那個老五又在外面巡邏。這樣,假如他們失和動手,便有機可乘了。
因此他急於運功聚力,企圖打通穴道。
黃紅道:“你認為她在説什麼?”
她的話自然是對尉遲旭説的。
徐少龍道:“她説你和老五,當然是她曾經看見了什麼。”
黃紅道:“你不妨問問她,曾經看見了什麼?”
尉遲旭冷冷哼一聲,道:“你説老五在外面巡邏,是也不是?”
黃紅道:“不錯。”
尉遲旭道:“照林秋波的口氣説法,似乎是指你與老五,有了暖昧不軌之事。”
黃紅媚笑一下,道:“她的話,你相信麼?”
尉遲旭道:“若是半年前,我決計不信,但現在可説不定了。”
黃紅道:“你意思説我練成了神女功之後,就靠不住了麼?”
尉遲旭道:“不錯。”
黃紅道:“這要如何才能證明我的清白呢?”
尉遲旭道:“此事何難之有……”
他説得好像很有把握似的,不但秦三錯和林秋波都覺得很奇怪,連黃紅也露出訝疑之色。
尉遲旭道:“我叫老五來,問一問就曉得啦!”
黃紅道:“你説什麼?”
尉遲旭道:“我説問問老五就知道啦!”
黃紅道:“豈有此理。”
秦三錯突然問道:“老五是不是白骨箭黎平?”
尉遲旭道:“是的。”
秦三錯道:“他是哪兒人氏?”
尉遲旭大為驚訝,道:“是貴州人氏,你問這個幹什麼?”
秦三錯道:“我瞧瞧他何以肯老實告訴你?”
尉遲旭道:“現在瞧出來了沒有?”
秦三錯道:“老實説,沒有。”
尉遲旭道:“如果你問得出來,我才覺得奇怪呢!”
黃紅道:“我去叫他來。”
尉遲旭道:“等一等……”
他泛起詭異的笑容,道:“你去叫他的話,我的戲法就拆穿啦!”
黃紅道:“好,你自己去叫。”
尉遲旭大步出門,過了好一陣,才帶着老五黎平一同回來。
這兩個男人人房,登時氣氛緊張起來。
黃紅坐在牀邊,一言不發。
尉遲旭道:“老五,看着我的眼睛。”
老五轉眼望去,突然一怔。
原來尉遲旭的雙眼,射出奇異的光芒。
老五並沒有躲開,只是奇怪地瞧看。
轉瞬之間,他的表情完全變了,顯然尉遲旭的目光。
具有一種神秘的魔力。
旁邊的人如秦三錯、林秋波以及黃紅,都是閲歷豐富,見聞廣博之人。
因此他們一望而知敢情那老五黎平,乃是被尉遲旭的奇異目光迷住了。換言之,尉遲旭乃是施展一種控制心靈之術,使黎平陷入失去理智意識之境。
這就無怪尉遲旭膽敢誇稱,他可以輕易的問出真相。
原來他是運用這種制馭心神術,使黎平老老實實的回答他的問題。
自然若是黎平有過不軌之事,是尉遲旭不能忍受的話,尉遲旭便可乘此機會,舉手間擊斃了黎平。
秦三錯在這緊要關頭,偷覷了林秋波一眼,但見她微微含笑,顯然甚有把握,當下暗暗放心和歡喜。
他迅快忖道:“假如黎平和黃紅有過私通之事,而尉遲旭又不願戴綠頭巾的話,勢必出手擊斃黎平。此時黃紅為了自家性命,當然會出手攻擊尉遲旭。只要他們一旦火拼,就是我們逃生的機會了……”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機會不容易利用,因為他與林秋波,都是穴道受制。若是平常門派的點穴手法,他們不難攻破禁制,恢復如常。但尉遲旭乃是幽冥洞府的高手,這一派的獨門點穴手法,自然極難破解。
秦三錯一念及此,趕緊攝神定慮,全力聚功運氣,希望能攻破穴道的禁制。
尉遲旭對被俘的兩人,一點也不加提防,雙目炯炯發出奇光,凝集在白骨箭黎平的面上。
過了一陣,他認為時機已經成熟,這才開口道:“老五,我拍一下手掌,你就跪下來叩一個頭。然後站起身,打自己一個嘴巴。”
黃紅大為驚訝,全然不明白他為何發出如此古怪的命令”但她從黎平呆滯的表情,以及尉遲旭極為有力和自信的聲音中,可打心眼裏相信黎平一定遵從他的命令。
尉遲旭又清晰有力地重複了一次命令,他是特地讓對方聽個清楚,這才舉起雙手,互擊一下。
掌聲“啪”地響起,但見黎平馬上外通一聲跪了下地,重重的叩一個頭。
他接着站起身,舉起右手,結結實實的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清脆的響聲,在房間中迴盪了一陣。
尉遲旭忽然迴轉頭,陰險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芒,注視着黃紅。
黃紅毫不畏懼,冷冷道:“我不會像黎平一樣,被你制住心神的。”
尉遲旭哼了一聲,道:“誰要制你心神,我只是要告訴你,我要向老五問話啦!”
黃紅道:“你儘管問他。”
她毫無怯意,一副理直氣壯,毫無懼意的樣子,教人不得不認為她並沒有做出任何不軌的行為。
尉遲旭道:“你可知道,如果他供出於你不利之言,將會有什麼結局?”
黃紅道:“我知道。”
尉遲旭道:“那是什麼結局?”
黃紅道:“我大概須得馬上橫屍當場,對不對?”
尉遲旭嘲聲道:“對了對了,但這不過是我的希望而已,以你目下的一向功力造詣,與我拼起來,只怕我未必贏得你。”
黃紅道:“在這一刻以前,我都是這樣想的。但現在情況又不同了,你我如是動手,我一定當場被殺不可。”
尉遲旭感到難以置信地道:“這話可就奇了,莫非你因為心中含愧,是以無法與我放手一拼麼?”
黃紅道:“見你的鬼,誰心中含愧了?我是見你精通這禁制心神之術,這些年來,你居然不曾露過一點口風,可見得你是城府極深之人。”
尉遲旭嘿嘿冷笑,道:“我當然是個有心計之人,難道我曾經裝出是個愚笨之人麼?”
黃紅道:“那倒沒有,但你城府之深,卻遠出乎我意料之外。
因此,我猜想你一定練有一招厲害殺手,乃是專門來對付我的。”
尉遲旭一時答不上話,顯然他這個妖豔的妻子,果然猜對了。
黃紅淡淡的笑了一下,才又道:“假如我還當你是以前我習知的武功造詣,冒冒失失的出手,當然會被你一舉擊殺。”
尉遲旭道:“你真是聰明得很。”
黃紅道:“過獎過獎,假如我愚蠢的話,你以前也不會把許多事情交給我作主了。”
尉遲旭道:“你如果心中無愧,那麼你就站到對面牆角去,別站在我後面。”
黃紅道:“這又有何不可?”
她回頭之後,果然走到對面的牆角。
尉遲旭的目光回到那個眼神散亂的黎平面上,以沉着有力的聲音,説道:“黎平,你與你二嫂,剛才可發生了肉體關係?”
他的口氣中,充滿了權威力量,即使是心神正常之人,也泛起須得服從而非答覆不可。
黎平道:“沒有。”
他的回答,不但尉遲旭大訝,連林秋波也覺得不可思議,不禁睜大雙眼。
尉遲旭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心裏想不想佔有二嫂的身體?”
黎平道:“想。”
他目下仍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中,當然句句説的,皆是實話。
尉遲旭似是早就曉得他會有這個回答,所以毫不驚他又問道:“那麼你告訴我,你自從二嫂到洞府來之後,可曾佔有過她?”
黎平道:“沒有。”
他答得十分乾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會引起含混不清的誤解。
尉遲旭皺皺眉頭,又問道:“剛才你與二嫂,在牀上呆了好久,才出去巡邏,是也不是?”
黎平道:“是的。”
尉遲旭緊緊盯問,道:“那麼你們躺在牀上,幹什麼事情?”
黎平道:“她讓我撫摸,摟抱和吻她。”
尉遲旭道:“但你沒有進一步動她麼?”
黎平道:“沒有。”
尉遲旭道:“為什麼?”
黎平道:“因為她不允許。”
尉遲旭道:“她對你説了什麼?”
黎平道:“二嫂言道,我們只能到此為止,以後有機會之時………”
尉遲旭似是抓到把柄,急急道:“以後有機會時,便怎麼?”
黎平道:“她道,以後如若碰上沒有旁人在側的機會,我可以隨時親她摸她,但仍然不許超過這個限度……”
換了正常之人,聽得自家妻子,如此讓別的男人可以隨意押玩於她,一定仍舊怒火沖天,難以罷休。
但尉遲旭卻似乎不認為值得動怒,他只為了黎平居然沒有佔有黃紅的肉體之事,覺得十分意外。
他沉吟一下,道:“這真是有點奇怪了……”
黃紅縱聲而笑,道:“瞧,我還對得起你吧?你不要忘了,我與他親熱,原是你的意思啊!”
尉遲旭那兩道墨黑如刀的眉毛,緊緊皺鎖在一起。
他尋思了一陣,才道:“老五,你們留在牀上不走之故,她可曾説出道理?”
黎平道:“有的,她認為你走得太快,十分可疑,所以故意要我多留一陣。”
訊問至此,所得的結果是尉遲旭一敗塗地。
從尉遲旭事後的行動看來,他分明是巧施連環計,一方面引誘假想中的敵人,入他羅網。另一方面,他又設下陷餅,使黎平與黃紅有機會做出不可告人的勾當,然後加以誅殺。
他的用心,現在固然尚無法猜測,但當時黃紅一定已感到有異,是以特地將計就計,故意誘他露出馬腳。
黃紅的心計似還高一着,因為她除非將計就計,便沒有法子測透尉遲旭是否設下陷餅的用意。
如今尉遲旭已經露出馬腳,而黃紅根本清清白白,使他無法入她以罪。
黃紅髮出得意的笑聲,款款舉步,走過來。
尉遲旭道:“你想幹什麼?”
黃紅笑聲一歇,面寒如水,道:“我想剝你的皮,吃你的肉。”
尉遲旭這時反而不慌不忙地道:“你別胡鬧,這是本門規矩,你不知道?”
黃紅道:“胡説八道,本門幾時有這等臭規矩?”
尉遲旭道:“我若是説謊,也騙不了你多久,你回去問問火箭,就知道真假了。”
黃紅道:“問那個老色鬼麼?哼!我才不問他,你們都是一鼻孔出氣的。”
尉遲旭道:“你怎麼這樣不敬火箭呢?”
黃紅道:“他還不是跟老五樣,老是動我的念頭,哼!這幾年來,我哪一天不被他動手動腳的。”
尉遲旭道:“這倒是想不到之事。你為何從沒有向我提起?”
黃紅道:“我敢説麼?若是以前説了,我老早就變成枯骨一堆了。”
尉遲旭聳聳肩,道:“老實説,你的話也有道理,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又道:“現在你通過了這一道考驗大關,你可就有資格修習本派的不傳心法了。”
黃紅感到意外地哦了一聲,道:“我以前所學的武功,都不是本門心法麼?”
尉遲旭道:“那也不是,你修習的雖是本門武功,但卻不是最上乘的心法。”
此時秦三錯和林秋波都聽出一點苗頭,敢情這“幽冥洞府”,規矩特別,而他們在對人與人之間的一些觀念;也與俗世不同。
例如他們師兄弟之間,倫常禮防觀念十分淡薄,不但做師弟的,可以垂涎師嫂,連作大師兄之人,也十分不規矩,向黃紅動手動腳。
此外,正如尉遲旭所表現的,他對師兄弟們和他妻子親嘴撫摸的行為,並不感到忿怒,但卻不許黃紅有獻身失貞的行為。
還有就是從這些行為與觀念中,亦可看出“權力”的重要,握有大權之人,例如尉遲旭的大師兄,雖然動手調戲黃紅,但黃紅竟不敢向丈夫透露,否則便有殺身之危,連尉遲旭也救她不得。
這等奇怪行逕的門派,當然會做出不合人情的事情來。
黃紅瞧瞧牀上的林秋波,道:“哼!你以為我與老五正在温存,是以毫無忌憚的想尉遲旭道:“得啦!你別生氣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
黃紅道:“賠不賠罪倒沒有什麼關係,我只問你一聲,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尉遲旭沉吟一下,道:“咱們外面説。”
兩人先後走出門外,秦三錯向林秋波望去,兩人目光相觸。
秦三錯不覺一怔,低低問道:“你眼波中顯得如此平靜寧恬,難道你一點不害怕麼?”
林秋波道:“你感到害怕麼?”
秦三錯傲氣一發,欲待不承認。可是忽然記起現下的困境,這可不是説説大話,就可以脱身的,登時大為泄氣道:“是的。”
林秋波道:“我是修道之人,對於這等劫難,心中早已有了準備,也從不意存僥倖,所以比較能沉得住氣而已。倒也不是完全不怕。”
這時外面傳來“啪”的一聲,原來黃紅摑了尉遲旭一巴掌,她怒聲道:“什麼?你竟敢打算讓你佔有休秋波?卻叫我隨便找任何男人?你可知自己説什麼話麼?”
房內的林秋波與秦三錯,聽了這話,對望之時,眼光中都透出寬慰之色。
要知只要這個女人從中作梗的話,尉遲旭決計無法得遂姦淫之志。
在林秋波來説,她與其被辱之後,還不得活命,便不如保持清白而死。
秦三錯則是基於“感情”上的理由,寧可自身與林秋波一齊死去,也不願自己心中所愛戀的女人,受到別一個男人蹂躪。
他們當然也説不上“歡喜”或“安慰”,只不過在心靈上,減去一種疑懼而已。林秋波雖説是修道多年,早已有了墜劫受難的心理準備。可是當她得悉諸劫之中,這一種可以免除時,自然會略感寬慰。
門外聲息沓然,秦林二人側耳聽了一陣,不覺奇怪起來。
秦三錯雙眉一皺,道:“他們在攪什麼鬼?”
林秋波道:“好像是走開了。”
秦三錯道:“如果你猜得不錯,那就更令人不解啦!”
林秋波道:“為什麼呢?”
秦三錯道:“請問尉遲旭在這等情形之下,用什麼方法使黃紅跟他走開呢?”
林秋波道:“這誠然是不易釋解之謎,可是若果要走開的是黃紅,就不算奇怪了。”
秦三錯道:“就算是她的主意,但如是不懷好意,那尉遲旭會一言不發的跟去麼?”
林秋波道:“你大概一向都獨來獨往,難得與人們接觸。”
秦三錯道:“縱是如此,與眼下之事有何相干?”
林秋波道:“假如你與人們接觸得多,就曉得世上的夫婦關係和情況,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情形都有。尤其是嫉妒的妻子的行為,更是奇奇怪怪……”
她停歇一下,又道:“比方説,剛才黃紅打了尉遲旭一巴掌之後,接着就擰住這個男人的耳朵,把他扯到別處去,這時她不必説話,尉遲旭不會叫嚷,是也不是?”
秦三錯道:“你雖是言之成理,但終是有點勉強……”
林秋波道:“是的,這解釋有點勉強……”
她閉上眼睛,以“內視”之法,體察自己各方面的情形。
接着睜眼道:“我怕已沒有一點希望得以衝破穴道禁制了,你呢?”
秦三錯道:“我也是。”
但他話聲中,顯然含有不十分確定的意思。
林秋波道:“你們陰陽穀與幽冥洞府,並稱當世奇門異派中的兩大門派,但一向罕得有人在江湖露面。”
秦三錯道:“是的,不過就算有人出來走動,也大多行跡詭秘,等閒不易發現。”
林秋波道:“據我的觀察,你們這兩派,大概可以説得上旗鼓相當,而拿與當世各大門派比較的話,也全不遜色。只不知何故如此隱秘?我意思説你們也大可以廣收門徒,就像別的門派一樣,使得大凡武林之人,無不聞名仰慕,何必這般隱秘?”
秦三錯道:“我們如果這樣做,你們這些門派,豈能相容?”
林秋波道:“這樣説來,你們這兩派,所修習的武功之中,果然有些很殘酷可怕的了?”
秦三錯道:“有些功夫的確稱得上殘酷。不過你們最不能容忍的,恐怕還是我們的思想和態度。”
林秋波道:“那是怎麼回事?”
秦三錯道:“我們不管忠好正邪的那一套,也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只要能增長功力,什麼事都可以做。如果在我們那兒説到‘行善積德’的話,必定被人笑掉了大牙。”
林秋波道:“行善積德有什麼不好?”
秦三錯想了一下,才道:“老實説,我這一輩子從未想到這些問題,所以你的問題實在不易回答。”
林秋波堅持道:“現在你回答我,行善積德有什麼不好?”
秦三錯道:“我想了一下,發覺這可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行不通而已。”
他又尋思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我們的禁忌很多,如果有人犯了我們的禁忌,哪怕是無心之過,亦不寬恕。因此,我們很難談得上行善積德,若是能夠少殺幾個人,已經不錯了。”
林秋波道:“以你的看法,這種禁忌規矩是必要的麼?”
秦三錯道:“我不知道。”
林秋波又堅持道:“你想想看。”
秦三錯道:“我等一入門就講究這等禁忌,到後來已深印心中,自然而然的照着做,從來不必多想……”
林秋波道:“你現下反正沒事,何妨想一想看?這等嚴規酷矩,於人無益是不必説的了,有什麼好處呢?你告訴我。”
秦三錯有點煩惱地籲一口氣,道:“你向來是這麼固執的麼?”
林秋波道:“我向來是很隨和的。”
秦三錯聽了這話,反而高興起來,心想:“原來她對我比較特別,不是跟別的人一樣……”
當下認真尋思,過了半晌,才道:“我想這等禁忌,一定是有作用的。”
林秋波道:“什麼作用?”
秦三錯道:“照我看來,如果一個天性善良,胸懷仁慈,而又嚮往正義心理之人,就算盡窺我們的秘藝,也是學不成的。”
林秋波道:“這樣説來,你們的奇功秘藝,在本質上,都含有邪惡之性了?”
秦三錯道:“正是如此,同時為了保持我們森歷的氣勢,我們心中,不得存有絲毫仁慈之念,反過來説,越兇毒越好,由此推論,相信我們的神秘詭惡的行為,亦有助於我們的功力和氣勢,也不易被人窺測得透我們的底藴,大概就是這樣了。”
林秋波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正邪門派,永遠不能相容並立,我們從入門開始,講究的是如何‘去心中之賊’,而你們卻是唯恐心中之賊,不夠邪毒。”
秦三錯道:“這大概是沒有法子改變之事,如若不然,我們的武功就能達到上乘境界。”
他説到這兒,把心一橫,準備傾聽林秋波的冗長説教。
他深知自己着想獲得她的芳心,則必須在表面上裝出願意接受她的觀點,至少也得表現出有“改邪歸正”的傾向。
當然這等“説教”,他認為是很無聊可笑之事,是以他必須橫下心腸,準備接受這種令人疲勞厭倦的羅嗦。
林秋波沒有開腔,反而半目沉思。
秦三錯望着她的面龐,以及那衣衫不整而曲線起伏的身體,突然間對尉遲旭的遭遇感到同情起來。
這種想法,當然是基於“男性”的立場而言,並不是真的很同情尉遲旭。
他暗自忖道:“面對如此佳麗,已經到口的肥肉卻吞不下去,實在令人懊喪,怪不得他寧願放棄妻子,也想獲得林秋波了……”
秦三錯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忽然發現林秋波已瞪大雙眼,向他注視。
林秋波不但向他注視,而且作了一個含有意義的表情。
秦三錯起初吃了一驚,以為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覺有些不好意思。
但林秋波旋即再向他眨眼示意,秦三錯這才鬆一口氣,曉得她另有用意,不過她此舉有什麼用意,卻不易猜測得出。
只聽林秋波道:“我剛才想了一會,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
秦三錯只好順着她的口氣道:“是麼?你有什麼想法?”
林秋波道:“你早先説過,你陰陽穀的‘練氣化精’的秘功,對幽冥洞府很有幫助,是也不是?”
秦三錯道:“是的,他們的人,如果得到這門秘功,頓時功力精進……”
林秋波道:“本來我認為這門秘功,不可給他們弄到手。但現在我想,恐怕這也是遲早之事而已。因此,假如這門功夫,可以換回我們兩人的自由,也不是不划算之事,你説對不秦三錯道:“這本是我的提議啦!只要你不反對,我當然沒有異議。”
林秋波道:“好,你讓我與他們商談條件,但他們最好快點來與我商談,不然的話,我也許會變卦………”
他們又説了幾句不相干的話,要秋波道:“哼!他們還不來,我開始又感到剛才的想法,似乎不大對呢?”
秦三錯衷心地吃驚道:“什麼?你這麼快就想變卦了麼?”
林秋波的視線向門口望去,等了一下,見沒有人出現,才道:“你認為外面有人沒有?”
秦三錯道:“好像沒有,聽不到什麼聲響。”
林秋波道:“假如你是他們,躲在外面,聽了我們的對話之後,將有什麼行動?”
秦三錯道:“當然馬上進來與你談談了,咱們説了半天,敢情是試試看外面有人沒有,你可是這個意思?”
林秋波道:“是的。”
她望着門口,終於決定外面的確沒有人窺伺竊聽,便又道:“你可不可以將你的獨門點穴手法,告訴我一點,例如要禁閉“手太陰經”上的諸穴道,如何下手?”
秦三錯一想,就算把這個獨門心法告訴她,亦不妨事。因為這點穴之道,除了“認穴”
“對時”之外,還須講究力道的輕重。因為她即使得知其法,但力道上如果控制得不準,不論過重或過輕,都難收效。
本來以林秋波這等高手,控制力道的輕重緩急,正是拿手之事,有時候講究一劍劈落,只可將蚊蠅劈中而不許傷及那人的皮膚,這等拿捏尺寸及力道的火候,已達到毫髮不爽的地步。
因此林秋波要學的話,任何獨門點穴,也能馬上學會。
至於秦三錯的想法,卻是因知林秋波自身的武功上頗有成就,故而縱然學去了別家的點穴手法,在緊急之時,反而不能應用。因為她已習慣她本門手法,到了緊要關頭,總會使出本門心法。
他馬上將訣竅告訴林秋波,説完之後,也不查問原因。
林秋波已再度瞑目沉思,沒有説話。
過了許久,秦三錯忽然發現天邊已微露曙光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步履之聲。
這陣步聲越迫越近,到了門口之時,可就傳入來男女笑嘲之聲。
那女的嬌滴滴地而又含有情倦意味的聲音道:“哎喲!你這個人真是的。”
那男的發出咯咯笑聲,跨入房內。
但見這兩人乃是尉遲旭和黃紅,都面帶歡容,似乎他們之間的一切問題,已經完全解決了。
秦三錯睜大雙眼,望住他們,面上流露出詫異不釋之色。
黃紅薄嗔道:“你看什麼呀?”
秦三錯的目光轉到尉遲旭面上,向他笑一下,道:“兄弟真是佩服之至。”
尉遲旭一時不明所以,道:“佩服什麼?”
秦三錯道:“你老哥對女人,真是有一套,實在耍得漂亮之極。”
尉遲旭這才明白,不禁做然一笑道:“這也算不了什麼!”
林秋波道:“你不必客氣了,剛才你們明明發生了嚴重問題,換作是兄弟,必定頭痛萬分,可是你們隔了這一陣,就恢復了恩愛纏綿,真是大大的了不起。”
尉遲旭心中十分受用,口中道:“唉!這算得什麼呢!”
黃紅輕移蓮步,水蛇似的細腰,扭動之時,教人擔心會忽然折斷。
她走到秦三錯面前,伸手撫摸他的面頰,道:“你是個聰明的男人。”
秦三錯“哼”一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區區碰到你們,簡直成了廢物了。”
黃紅道:“別胡扯了,我且問你,你在這等情況之下,居然真能不畏懼了?”
秦三錯斟酌了一下,才道:“假如我沒有任何你們想得到之物,當然只有束手待斃,但既然不是如此,而你們與我之間,又沒有三江四海之仇,難道會做出損人不利己之事麼?”
黃紅道:“這話倒是有理。”
尉遲旭道:“天都亮啦!阿紅你要談條件的話,現在就談如何?”
秦三錯聽了這話,一瞧黃紅那對媚眼,盯住自己,微微而笑,心中不禁一動,忖道:
“她與我談條件之時,那個老傢伙會不會注意秋波呢?”
此念如電光般掠過心頭,馬上仰天冷笑一聲,道:“談條件麼?我倒沒有什麼興趣。”
他這話乃是故作驚人之論,以便吸引住黃紅與尉遲旭這對夫婦的注意力,並非衷心之言,事實上他內心中,想談條件還來不及呢!
果然連尉遲旭也愕然瞧他,不暇分神去看瞑目無聲的林秋波。
黃紅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三錯道:“沒有興趣就是沒有興趣,你以為有什麼其他意思?”
黃紅道:“如果你拒絕的話,自然是死路一條,你可知道?”
秦三錯道:“我想不至於吧!”
尉遲旭怒道:“這廝真是驢子脾氣,打着不走,牽着倒退……”
黃紅道:“他忽然鬧彆扭,定有原因。”
秦三錯怕她往林秋波身上想,當然便會。向她注視。
為了不讓這麼做,連忙接口道:“你用不着費心猜測,我可以將原因奉告。”
黃紅大感興趣,道:“那麼你就説來聽聽。”
秦三錯道:“你們一進來就要談條件,可見得你們已商量好。這事經過你們兩人的考慮,得到同意,可見得除了要我的功夫之外,還有附帶條件……”
黃紅大為佩服,道:“我才説了一句,你就想到這許多了,真不簡單啊!”
秦三錯沒有否認,可是天知道他何曾老早想得到?
只不過是現下使出驚人之言,以吸引對方的注意,是以一面分析,一面拼命的想,他笑一下,又道:“這等情形之下,還有什麼好談呢?做買賣的方法,賣方便得故抬身價,處處暗示那件貨物的價格,實在低過應有的價值,是以賣不賣都不在乎,甚更要表示不願賣黃紅笑道:“你做過買賣麼?”
秦三錯沒有回答,逕自道:“在買方來説,他便得聲東擊西,明明想買甲貨,偏偏先詢問乙貨的價錢,然後似是無意中順便問到甲貨,這等策略,兩位當然曉得是什麼原因了。”
黃紅道:“你一齊説出來豈不更好!”
秦三錯道:“好吧!買賣雙方的策略,都不外爭取主動之勢,以各種方法掩飾自己的真正企圖,以便施以奇兵,突然攻破敵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