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哇哈哈……妙哉!來人啊!快去把小姐喚出來。”自崔家一大清早便拖着媒婆登門來提親的那一刻起,武府的老爺子就止不住藴藏在心中的那份狂喜。
誰都知道崔家富可敵國,是銀花村有頭有臉的富商大賈,論權勢、地位、財力皆與武府門當户對,如今崔家派人來説親,可謂是喜從天降啊!
這門親事着實讓武老爺彷彿吃下開心果般樂不思蜀,是以,當媒婆前腳才跨出門檻,武老爺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知他惟一的掌上明珠。
“是,老爺,奴才這就去。”僕人不敢怠慢的旋身便往小姐的閨房快步奔去。
半晌,一個身着一襲紫羅蘭色霓裳,舉止行為像個大家閨秀,生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她的貼身丫鬟冬梅一路攙扶的走出來。
“爹,什麼事讓您今兒個這麼開懷!”見爹如此興高采烈,她跟着甜甜一笑,撒嬌似地挨近了爹爹身邊。
“舞兒。”武老爺一邊大笑,”邊伸手拍拍女兒的手背,“爹要告訴你,今兒個爹已幫你允諾一門親事了,是崔家的——”
武舞兒訝異的瞪大眼睛,迅速將自己的小手自爹爹的手中抽回,一時面如白蠟,囁嚅着:
“爹……女兒不是早向您表明過,這輩子永不出閣的決心了嗎?您怎能又把我許配給崔家?我只想留在您身邊,孝敬您一輩子呀!”
“不嫁!?我豈容得你跟我説不嫁就不嫁?”聞言,武老爺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一下子暴跳如雷,一雙眼睛瞪得比牛鈴還要大,“難道你當真要一輩子留在家裏當老姑婆!?”
武府內驀然瀰漫着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武老爺正因女兒的違逆而氣得臉紅脖子粗。
他知道女兒早就抱着終身不嫁的決心,害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自她孃親去世後,武老爺就獨自挑起扶養她的重擔。好不容易盼她成人了,一句“終身不嫁”就嚇得武老爺不知所措。
當年她才十五歲,竟立下終身不嫁的決心,武老爺以為她年紀尚小,不懂男女情事,故不以為意。
誰料,時光匆匆,兩年一晃眼便過去了,但女兒的決心依舊不改,這下可把死要面子的武老爺給急壞了,生怕左右鄰居嘲笑他家中有個老姑婆。
而且,崔大少的條件比其他求親者要佔優勢,武老爺當然二話不説立即允諾下這門親事。可他的用心良苦為何女兒不瞭解?
“爹……”見爹倏然怒氣騰騰,武舞兒本能地瑟縮起秀肩,連忙退了一步。
“崔家無論權勢、地位皆與咱們武府門當户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早已到了適婚的年齡,又生得如花似玉,雖然登門求親的人不計其數,但爹為了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總是為你精挑細選着,你難道無法諒解爹的用心?”
“爹,終身不嫁乃女兒的心願。”將她的後半生交給一個從未謀面的男子,要武舞兒一口應允,教她如何做得到?“自娘病歿後,留下爹孤單單的一個人,我便已下定決心要一輩子陪伴在爹的身邊,從沒想過要嫁人的。”
“不許你再有這種想法,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用不着你來操心。總而言之,你非嫁去崔家不可,這門親事爹已允諾人家了,你別再讓爹為難。”武老爺失去了耐性,大聲的咆哮出他的不滿。
“可是爹,我和他未曾謀面,怎可以……”為何爹不能體恤她的孝心?為何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她只想留在他身邊孝敬他啊!
“倘若爹非要女兒出閣不可,那女兒便上尼姑庵削髮為尼——”
“住口!你好大的膽子,敢拿這話來威脅我,我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到這麼大,不是要你來仵逆我的。”武老爺氣呼呼的打斷她的話。
“崔家家財萬貫,與崔大少結縭是多少女人的夢想,如今人家看上你,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把握更待何時?嫁給他是過着榮華富貴、豐衣足食的少奶奶生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爹,我……”見爹爹氣成這個樣子,生怕他急怒攻心,武舞兒不敢再開口忤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的婚事爹作主了就算數!”
“爹……”
“別説了,你有好歸宿,爹才死得安心,你就等着披嫁服吧!”話落,武老爺氣沖沖地旋身離去。
武舞兒絕望地落下悲痛的淚水,她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擺脱不了嫁人的命運。崔武兩家婚事已定,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了,現下不只爹爹迫不及待要把她送出武府大門,就連命運之神都不眷顧她了。
“小姐,求求你別哭了,你已哭了三天三夜了,冬梅看了好心疼啊!”
自從三天前,老爺宣佈了小姐的親事後,小姐就整天以淚洗面,還多次想喬裝離家,害得冬梅一步也不敢離開她,一直守在她身邊,耐心的勸導着、撫慰着小姐的心。
“冬梅,我不嫁人,我寧可出家當尼姑也不要嫁人。”武舞兒眼眶裏迅速湧上無助的淚水,一串接一串像珍珠般不停的奪眶而出。
一想到爹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武舞兒就難過的不能自已,她從不知道原來爹已開始在嫌厭她了。
“小姐,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冬梅憂懼的低聲叫道。
“不管怎麼説,我就是不嫁。”
武舞兒抬頭望了一眼天色,隨即卸下身上的霓裳,將準備好的衣裳穿戴在身上,瞬間搖身一變,成為一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小姐,你不能走啊!”冬梅心一驚,連忙拉住小姐的手臂。
“冬梅,求求你成全我,讓我上‘華庵’吧。除了削髮為尼,再也沒其他法子可以讓我逃脱掉嫁人的命運。”
“小姐,不行的!”冬梅苦口婆心的勸阻着。
冬梅自小就開始伺候小姐的起居生活,相當清楚小姐不嫁人的想法,但她萬萬也想不到小姐的態度會如此堅決。
“咱們姑娘家就是這樣,終有出閣的一天,這只是遲早的事情。老爺會替你許下親事,完全是為了你未來的日子着想,小姐實在沒必要用如此激烈的行動來反抗。況且崔家富可敵國——”
“崔家再怎麼富有那都是崔家的事,我只知道若不逃走的話,我就會崩潰。如果你覺得我沒資格主宰自己的未來,你儘管去通風報信,我不會怪你的,冬梅。”武舞兒用手背抹去粉腮上的淚痕,“總而言之,我心意已決,就算你説破唇舌都沒有用。”
“小姐,那麼就讓冬梅陪你一起去吧。”
“不,冬梅,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出去吃苦,你就乖乖留在武府,代我好好孝順我爹。”
“小姐……”冬梅為難的看着她,可是她很明白當小姐心意已決時,是絕對説服不了她的。
“冬梅,夜已深沉,你回房休息吧!我也得趁天未明之前,把包袱收拾收拾,今夜就走。”武舞兒不再理會她,逕自收拾着包袱。
冬梅不知所措地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小姐,想阻止她卻覺白費心機,但若隨她去的話,即表示是縱容了小姐的行為;不隨她去,冬梅又不放心讓小姐獨自一人上華庵。
“冬梅,代我好好照顧我爹,請他原諒我的不孝……”武舞兒用織手推開窗欞,探出小腦袋左右打量着四下無人的後院。
夜深霧濃,整個武府除了蟲鳴聲之外,四周一片寂靜,這正是逃家的大好時機。
依依不捨地環看了居住十幾年的閨房,武舞兒隱忍着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將包袱往肩上一背,拉起長袍下襬,動作笨拙地爬出窗外。
“哎唷,疼……”在落地的當兒,武舞兒不慎跌了一跤。
“小姐!?”冬梅十萬火急的跟着躍出窗外,連忙將膝蓋跌破皮的小姐扶起身來,“小姐,瞧你這千金之軀,沒人在旁幫你料理一切,冬梅實在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去。”
“冬梅,你的意思是……”
“小姐,趁大夥兒還沒發覺之前,咱們快走吧!”冬梅改變主意了,她怎麼都放不下心,忙接過小姐手中的包袱催促着。
“冬梅……”見冬梅這麼忠心耿耿,武舞兒不由得感動的落下淚來。
於是,主婢兩人趁夜悄悄地離開了武府。
天際繁星點點,一輪明月俯瞰着大地。
潺流不息的泉水沿着狹窄的山谷,在瀑布底下彙集成一潭池水,悦耳動聽的流水聲在山野間淙然響着。
圍繞在渾然天成的池畔,是枝葉仿若女人髮絲的楊柳樹,當微風徐徐吹拂,垂落池面的柳枝輕輕搖曳,遠遠望去,宛若一幅山水畫。
武舞兒緩緩地褪下身上的衣物,她美麗的胴體在月光的輝映下,平添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嫵媚。
要不是爹爹拿“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千古不變的古老論調來壓她,武舞兒根本不會連夜潛逃,一心上山去皈依佛門,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一輩子都待在武府報答爹爹的養育之恩。
然而,事情的發展並不如她所願,該來的還是來了……
“哇!小姐,水好清澈、好涼快啊!快下來吧!”丫鬟冬梅將裸露的身子浸入水池裏,開心的拍打着水面,激起陣陣漣漪。
“但是,冬梅,我……我不會游水耶!”武舞兒憂慮地望着清澈見底的水池,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姐,別擔心,這水不深的。”冬梅催促着她。
“嗯,我這就下去。”武舞兒緩緩地走進池裏,一股清涼感立刻沁入她的心脾,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
“咱們趕了好幾天的路了,能讓泉水洗去這幾天來的疲憊,真是太好了。”冬梅放聲大笑着。
“是啊!冬梅,能洗個澡,我覺得好開心哦!”武舞兒掬起泉水潑灑在身上,讓清涼的泉水洗去一身的疲憊。
“小姐,我也是啊!”冬梅笑容燦爛的道。
兩人仿若池中的魚兒,無拘無束的在水池悠閒地徜徉着。
女人玲瓏剔透的肌膚在接受泉水的洗禮後,顯得更加白皙嬌豔。
一雙黝黑而深邃的鋭眸正專心的瀏覽着四下。
“小蝶真是的,我才一個閃神,又跑得不見蹤影,早知她這麼調皮,就不該帶她出遠門了。”
幾天前,屈治和義結金蘭的兩位大哥立下賭約,為了贏得唐伯虎名畫,屈治身邊僅帶着自己的妹子——屈小蝶,欲前往銀花村武府求親。
但捺不住寂寞的小蝶總是和他大玩失蹤記,氣得屈治不知該怎麼懲罰她的頑皮才好。
雖然小蝶身懷絕技,但屈治還是十分擔心她的安危,畢竟她還是個嬌弱的女娃兒。
屈治自小天資聰穎,無論書法、古文、詩、畫樣樣精通,更是聞名整個大江南北的三大才子之一。
但屈治除了是名聞遐邇的江南三大才子外,事實上,他也是當今聖上最為器重的一名將領。
文武雙全的他不只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一雙丹鳳眼甚至比女人還要魅惑。
屈治性好自由,人稱“笑面虎”,智慧高人一等,尤其擅用計謀,當年清廷派遣軍隊平定反賊時,還是屈治用計才將反賊一網打盡。
如今,山寇、土匪、海盜只要一聽聞名震大江南北的“屈王”,無不聞風喪膽。
然而,屈治志不在為官,前年還企圖辭去官職,但皇帝不想失去這名忠肝義膽、智勇雙全的愛將,於是決意將他留下,並加封他為“智義勇屈烈王”,併成全了他雲遊四海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