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雖在這樣説法,心中卻暗自後悔!因為喬大化被歐陽珊一語提醒,覺得下錯了棋,倘若利用“八幡公主”的“放蠱”“降頭”秘術,來對付雲夢襄,或許更比“靈和公子”柳長春的“風流傳毒”
之計,來得不見痕跡,來得容易奏效,更免得平白犧牲了覓來不易的八名美豔侍姬!……”
就在喬大化心頭悔恨之時,歐陽珊忽然聽到雲夢襄用“蟻語傳音”功力,向她耳邊,悄然囑道:“珊妹,你暗自運氣行功,把臟腑各處,都仔細檢察一遍,看看可有異常狀況?”
歐陽珊聞得秘語,自然不敢怠慢地,立即如言施為。
但她雖運功暗察內腑,足下卻未停留,仍與雲夢襄,喬大化一同緩步前進。
一路間的明樁暗卡,顯已獲得鄭天彪代傳諭令,絕無任何人出面干擾。
行了一段不太短路兒,歐陽珊行功已畢。
她覺得一切如常,並無異狀,遂向雲夢襄微注秋波,嫣然一笑。
女人委實是種極神奇的動物,往往不必開口,僅靠眼波眉語,便能暗通靈犀!雲夢襄如今便是見了歐場珊的嫣然一笑,便知她安好無恙。
再過片刻,已出“純陽穀”口,喬大化止步笑道:“雲大俠,此處已非“純陽穀”範圍,你要我再送多遠?”
雲夢襄笑道:“無須再送了,有勞喬神君貴步,你我於“陰陽大會”會期正日再會!”
他一面説話,一面卻伸過右手,似乎欲與喬大化握別?喬大化雖不知雲夢襄為何表現得如此親熱?但也不便拒絕地,同樣伸出右手。
兩掌才一交握,一股奇熱氣流,便衝入喬大化的掌心之中!跟着雲夢襄又握緊喬大化的手兒,抖了幾抖!喬大化全身一震,氣血全開!他這才知道雲夢襄是藉着握手為名,替自己解開了被制穴道。
雖然左近並無別人,只有歐陽珊在側,雲夢襄仍秘密施為,替喬大化保存顏面,這份大俠襟懷,委實使得那位分明與他站在敵對地位的“氤氲神君”,也不禁好生佩服!穴道既解,雙方自然一笑而別。
雲夢襄知曉歐陽珊滿腹疑懷,急於向自己問話,遂向她含笑説道:“珊妹,我們再往前走,選擇個距離這“純陽穀”稍遠的所在,暢敍一切。”
歐陽珊嬌笑道:“雲兄,我怎麼剛才你在與喬大化握手時,似曾暗運功力?”
雲夢襄道:“珊妹法眼無差,我是在替喬大化解開被制穴道。”
歐陽珊“哦”了一聲,點頭笑道:“原來喬大化那-已被雲兄制住,怪不得他肯親送我們出谷,並對雲兄有點唯命是從模樣!”
説至此處,覺出內有蹊蹺,又急目注云夢襄問道:“雲兄是怎樣把喬大化制住?為了何事制他,再加上命人傳言,要我連夜與你離開“純陽穀”,顯然曾生事端,這事端並不在小呢!”
雲夢襄目光一掃,見前面數十丈外,有片茂密松林,遂揚眉説道:“我們到了那片松林之內,再敍詳情,總而言之,冰炭不能同爐,為了我們本身的安全起見,寧可到了“陰陽大會”的會期正日,再復趕去,也不能再住在“純陽穀”內了!”
歐陽珊聞言,因急於獲知究竟,遂施展上乘輕功,向那片松林趕去。
數十丈距離,自然轉瞬到達。
一入林內,歐陽珊便急不及待地,向雲夢襄問道:“雲兄,你快點説,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兒?”
雲夢襄道:“是“靈和公子”柳長春與“氤氲神君”喬大化互相串通,對我作最下流,也是最陰毒最難防的謀害!”
歐陽珊吃了一驚,訝聲問道:“那“靈和公子”柳長春來得好快,他也到了“純陽穀”麼?”
雲夢襄笑道:“珊妹不要急於問我,我所問你的兩個問題,要你先給我詳盡答覆。”
歐陽珊白他一眼,佯嗔説道:“雲兄不許放刁,有話快問!”
雲夢襄道:“第一個問題便是我適才在途中,以“蟻語傳聲”功力,要珊妹暗察臟腑之事……”
歐場珊聽至此處,“咦”了一聲道,“我方才不是已有暗示,安好無恙,雲兄好似也已領會了麼?”
雲夢襄含笑説道:“我雖有領會,但不能完全放心,因為那些毒蠱,降頭等術,委實太以厲害,珊-是否仔細察遍臟腑,切忌有絲毫大意疏忽之處!”
歐陽珊知道-郎對自己關懷深切,遂嫣然笑道:“雲兄儘管放心,我一接聽到你的傳音密語,便知事非尋常,不敢怠慢地,立即運氣行功,勘察得十分仔細。”
雲夢襄含笑道:“第二個問題是我於“氤氲樓”上,初見你時,問你在“羣仙小築”中是否安好?你的答話似乎有點吞吞吐吐,欲言未盡……”
歐陽珊微頷臻首,瞟了雲夢襄一眼道:“雲兄感覺十分敏鋭,我因那是一件小事,無甚妨礙,故而覺得不説也罷!”-
夢襄指着松林以內的一段枯木樁兒,向歐陽珊説道:“珊妹請坐下講,不管是甚小事,你也該説給我聽。”
歐陽珊如言坐下,緩緩説道:“就在喬大化派遣那名叫鄭天彪的壯漢,持他“陰陽令牌”,來到“羣仙小築”中,請我前往“氤氲樓”,與你相見之前,那位“八幡公主”,恰巧請我到她私人所住的“百花殿”內飲酒……”
雯夢襄聽得劍眉一揚,含笑接道:“照説這是賓主之間的應有酬酢,邪位“八幡公主”不會在飲酒之中,出花樣吧?”
歐陽珊笑道:“有點花樣,第一壺“百花酒”飲罷,除了覺得十分香醇可口以外,亳無異狀,但等第二壺酒兒,飲下以後,我卻覺得全身發熱,有些綺思如潮……”
語言頓處,歐陽珊有點不好意思地,兩朵紅霞,飛上雙頰!雲夢襄劍眉雙蹙,目注歐陽珊道:“珊-既有此異樣感覺,可曾向那“八幡公主”發作質詢?”
歐陽珊道:“我因當時只有我與“八幡公主”兩個女人在座,別無男子,遂一面暗運玄功,慢慢控制神思,一面等待對方進一步暴露陰謀之際,再把她一擊立斃!”
雲夢襄看她説至此處,頓住話頭,送急加追問道:“後來怎樣?珊妹竟拼耗真元,把所中媚精毒力,由全身毛孔中,逼出體外麼?”
歐陽珊點頭道:“我本意確想如此,誰知,就在“八幡公主”春情滿面,媚眼如絲,似欲對我有所敍述時,那名叫鄭天彪的壯漢,恰好持着“氤氲神君”喬大化的“陰陽令牌”,到了“羣仙小築”的“百花殿”中,要我立刻隨行,與你相見!”
雲夢襄失笑道:“一台假鳳虛凰的好戲,正將上演,卻被那鄭天彪煮鶴焚琴地,煞風景了。”
歐陽珊知他意存調侃,遂飛過一瞥嫵媚白眼説道:“那“八幡公主”驗過“陰陽令牌”,證明無誤以後,便賜了鄭天彪一-香茗,並説那是-自武夷絕頂的罕世妙品,功能明目清心,要我世嘗上一-,品味品味!”
雲夢襄笑道:“珊-原來有廬仝之好,你品得怎樣?茶中不會再有花樣了吧!”
歐場珊道:“雲兄這回卻猜錯,茶中又有花樣,我一-入口,心神立清,先前那種莫名其妙的煩躁綺思,頓被消除得乾乾淨淨!”
雲夢襄咀角一披,含笑説道:“這事顯而可見,是那“八幡公主”深恐你我相晤之下,拆她所弄詭計,便趕緊在香茶之中,暗暗加了解藥!”
歐湯珊秋波一轉,含笑説道:“我也如此想法,但因毒力已解,對我無礙,遂未再向雲兄提起!”
她把自己遭遇情況説畢,遂向雲夢襄急急追問,他是遇到了甚麼樣的異常變故,才不願再在“純陽穀”勾留。
雲夢襄因此處顯已脱離喬大化爪牙的監視範圍,遂絲毫無隱地,把“氤氲樓”
中的奇妙經過,向歐陽珊細加敍述。
歐場珊聽得雲夢襄以特殊風流手法,使紅紅於欲仙欲死的極度享受以後,傾吐隱秘,不禁啐了一口氣道:“雲兄,你……你……你用這種手段,對付那紅紅姑娘,豈非太以缺德了?”
雲夢襄嘆息一聲,向歐陽珊苦笑道:“珊妹不要罵我,你試易地思之,有沒有更好的刺探秘密方法?”
歐陽珊想了一想,果無善策,遂點頭笑道:“好,算你有理,雲兄請説下去。”
下面的情況,自然越來越是精彩,等歐陽珊聽到紅紅等八名侍姬身上,全被“靈和公子”柳長春傳染了“麻瘋”,暨特殊“花柳”劇毒,以暗害雲夢襄之際,不禁全身一顫,嬌軀微縮,對雲夢襄攬住自己纖腰的那隻右手,瞟了一眼。
雲夢襄懂得她的心意,含笑低聲説道:“珊妹不要害怕,我已運聚純陽真火,替這隻曾使紅紅蝕骨銷魂的右手,消過毒了!”
歐陽珊搖了搖頭,失聲嘆道:“那“靈和公子”柳長春,與“氤氲神君”喬大化二人,狼狽為奸,真是既極歹毒,極又下流,倘若雲兄一時把握不住,不是用手對付紅紅,而竟是用……”
不是用“手”,竟是用甚麼?歐場珊語音忽頓,滿面嬌紅,因為她才經人道,初試新刑!雖是隻與雲夢襄單獨相處,她也不好意思把下面那話兒説出來。
雲夢襄微笑道:“珊妹,我怎會一時把握不住呢?你難道不知我外號“滄海巫山”之意,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麼?”
歐場珊白了這位風流劍客一眼,偎在雲夢襄的懷中,靜聽他把以後經過,娓娓説完,不禁抽出一方絲巾,拭去眼角珠淚!雲夢襄詫道:“珊妹怎麼會傷心起來,你是在為誰流淚?”
歐陽珊低聲一嘆道:“我是覺得那紅紅姑娘太以可憐,竟在柳長春與喬大化狠心毒手之下,死——骨不-!”
雲夢襄俊目之中,神光電射地,哼了一聲,正待説甚話兒,忽然似有所聞,邊自凝神側耳,邊自向身畔一株粗可合抱,高聳入雲的參天古木之上,閃身縱去。
歐陽珊也聽得隱隱有馬蹄聲息,遂向業已縱身樹梢的雲夢襄,仰頭問道:“雲兄可看見來人是誰了麼?聽那蹄聲,似朝向“純陽穀”,只不知是赴會豪雄?抑或喬大化的手下黨羽而已。”
誰知雲夢襄並未答她所問,竟用“蟻語傳聲”功力,向歐陽珊悄然叫道:“珊妹,麻煩你一件事兒,請你快點替我尋找三朵花兒,無論是甚麼草花均可。”
歐陽珊知曉事非尋常,遂也以“蟻語傳聲”説道,“這松林之中,那裏來的草花?雲兄就用我鬢邊所插的三朵小小珠花好麼!”
雲夢襄縱身下樹,點頭道:“可以,可以,珊妹請快把珠花給我,並用解藥塞住鼻孔,預防遭受甚麼迷魂香氣暗算!”
歐陽珊一面遞過這三朵小小珠花,一面如言向鼻間塞瞭解藥,並詫聲問道:“來人是誰?雲兄竟如此慎重?”
雲夢襄於樹上飄身之際,業已戴上了副人具面具,如今伸手接過三朵珠花,目閃神光,道:“是我舊友之仇“銷魂太歲”戚通,此人功力已頗不弱,更擅用各種無色無香無味的迷神暗器,故而我才要珊妹事先預防,特別謹慎一些!”
説至此處,突然發出一聲長嘯,這聲長嘯,既似鳳歲九皋,又似龍吟瀚海,顯然傳送極遠。
歐陽珊側耳凝神,聽出那馬蹄聲息,果然聞嘯轉向,已朝松林奔來。
她秀眉微挑,對雲夢襄低聲笑道:“來的共有三騎,不止“銷魂太歲戚通”一人,雲兄要不要我遮掩本來面目?”
雲夢襄道:“戚老賊不識珊妹,你既作預防,是否遮掩本來面目便無關緊要的了……”
話方至此,一陣蹄聲,已到松林之外。
雲夢襄與歐陽珊屏息靜聽,聽得有個陰惻惻的語音,在林外問道:“是那位武林同道,江湖高人,適才在此長嘯遣興?”
雲夢襄不答所問,只是朗聲吟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春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歐陽珊雖不懂雲夢襄為何突然朗吟這首李太白的名詩,卻知他必然含有甚麼深意在內?林外人聽了林內吟聲,似又怔了一怔,方再問道:“林內究竟是那位高人?容不容在下入內一見?”
雲夢襄冷然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執主賓?只要你高興進來,誰還攔你則甚?”
林外人狂芙一聲道:“尊駕既然如此説法,在下就不揣冒味,入林拜謁了!”
發話人在語音一住以後,果然立即入林。
這四條人影,似乎藝高膽大,十分狂傲,並非意存警戒,緩步入林,而是疾閃身形,電掠而入。
他們業已下騎,把馬匹留在林外,等看見雲夢襄與歐陽珊身形以後,方收住疾掠之勢,止步互相打量。
來人是一男二女,男的是個五旬開外的瘦削老者,除了身上穿着一件雜具紅黃藍白青橙紫等色澤的七彩長衫,十分扎眼以外,相貌之上,還有兩樁惹人注目的特異徵象。
第一,是他那鼻子,又尖又彎,簡直彎得像一枚巨型魚鈎。
第二,是他那兩條眉毛,奇粗奇黑,濃密得直似兩把倒插掃帚。
若依相書來論,眉濃主好色鼻鈎主多機,故而歐陽珊雖不識此人,也一望而知,定是那以兇淫陰毒,名震江湖的“銷魂太歲”戚通。
戚通相貌雖醜,但他那同行二女,卻天姿譬月,秀靨如花,具有美豔姿色。
最妙的是這兩個二十來歲的黃衣女子,無論衣着,貌相,高矮,肥瘦,均完全相同,令人知是孿生姊妹。
雲夢襄與歐陽珊不約而同地,各竭目力,想發現這兩個黃衣女子,究竟有無甚麼不同之處?總算他們細心如發,觀察入微,看出兩個黃衣女子的唯一區別,是發上所插的一隻小小鳳釵,一-插在左鬢,一個插在右鬢。
這兩個女人雖美,但只美在容顏,她們的氣質風神,卻不高華,顧盼之間,飛揚蕩逸,有種説不出來的淫賤意味。
她們在打量人家,人家自然在打量她們。
雲夢襄臉上雖戴了人皮面具,但他那猿臂蜂腰,佼佼不羣的英挺身材,卻使稍有經驗的江湖人,看得出他年歲不大,人品極俊,並具上乘武學!歐陽珊因未掩飾本來面目,自然更搶眼!她那宛如仙露明珠的絕代姿容與高華風格,直看得“銷魂太歲”戚通,從一雙眼目中,閃射色慾貪光,兩個黃衣女子,也妒火暗騰,自慚形穢!雙方打量之舉,寫來雖慢,看來卻只一瞬之間。
戚通把兩道充滿色慾的陰險目光,從歐陽珊身上移注云夢襄道:“尊駕上姓高名?”
雲夢襄哼了一聲,不予答理。
戚通道:“咦!在下並無開罪之處,尊駕為如何此冷漠,不加理會?”
雲夢襄冷冷説道:“我生平對於失諾寡信,説話不算數之人,最是討厭……”
戚通不等雲夢襄話完,便訝然接口説道:“尊駕此語何來?老夫曾在甚麼時候説話不算話了?”
雲夢襄道:“戚朋友……”
“戚朋友”三字才出,“銷魂太歲”戚通便覺一震,接口問道:“尊駕認識老夫?”
雲夢襄嘴角一披,哂然道:““銷魂太歲”戚通,算不得甚麼了不起的名頭,“純陽穀”中“供奉”之一,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職位!”
説完,又是冷冷一笑。
他這話聲,和語氣之中,對“銷魂太歲”戚通,充份流露出藐視之意!戚通把兩道濃黑掃帚眉,連挑幾挑,似想發作。
但他畢竟還有個鷹鈎鼻子,是極富心機之人,知道對方既知自己來歷,仍敢如此挑逗,必有所恃,應該等摸清底細以後,再有舉動不遲。
故而,他在濃眉連挑之下,仍然按納下來,向雲夢襄不動聲色地,含笑説道:“尊駕怎不見教,戚某何事説話不算?”
這位“銷魂太歲”,着實老奸巨猾,懂得見風駛舵,他因對方對自己聲威,毫不賣帳,遂把老氣橫秋的“老夫”二字,改稱“戚某”免得自取其辱。
雲夢襄把嘴角咧了一咧,緩緩問道:“你方才在林外不是聲稱要“入林拜謁”
的麼?既然説話算話,卻見我如何不拜?”
戚通縱是泥人,也有土性,禁不起雲夢襄一再挑逗,遂打了個“哈哈”,目閃厲芒道:“不是戚某食言,入林不拜,是怕尊駕德薄能鮮,禁受不起!”
雲夢襄冷笑一聲,道:“帝王聖賢的屈尊下拜,我或許會消受不起,生怕折福!但對於這種兇邪妖孽,卻縱受百拜千叩,也未必肯饒你一條性命!”
戚通縱聲狂笑,軒眉叫道:“罵得好,罵得好,戚逋生平尚是第一次遇見尊駕如比自命不凡的高傲人物,且請受我一禮!”
語音頓處,立向雲夢襄抱拳一揖!一揖之下,滿林風生,有股陰寒勁氣,向雲夢襄等兩人狂卷而至。
雲夢襄嘴角微擒冷笑,傲然不屑地,巍立如山。
勁氣卷處,林木蕭蕭,飄下不少落葉,但云夢襄以及與他並肩同立處的歐陽珊等兩人,卻似絲毫不受影響,連衣袂都未擺動一下!戚通這才大駭,知曉眼前乃是絕對高人,緊趕再度抱拳陪笑問道:“尊駕無論與戚某有何過節,先請賜告名號好麼?”
霍夢襄吟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春風幾萬裏,吹渡玉門關……”
歐陽珊聽得雲夢襄再度朗吟太白名詩,越發知道其中必有奧妙!但戚通卻聽不出奧妙所在,愠然叫道:“戚某是在請教尊駕姓名,你何必吟詩,附庸風雅?”
雲夢襄聲冷如冰,注目説道:“戚通老賊,你太健忘了,我所吟的太白名詩,與我今日尋你之事,互相有莫大關係,你毫不知曉?還是在裝胡塗呢?”
戚通聞言,怔了一怔,似在思忖這首太白古風,究竟關係到甚麼事宜?但想了片刻,仍無所得,遂向雲夢襄苦笑問道:“尊駕究竟與我有何過節,只管明言,戚某既是江湖人物,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但我生平足跡,雖常到西北邊陲,卻始終想不起這“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雲夢襄冷笑一聲,截斷戚通的話頭説道:“你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好,可知道“北天山”中,有個“穿雲頂”麼?”
戚通毫不遲疑地,點頭答道:““穿雲頂”是“北天山”中的景色絕佳勝地,戚某當然知道……”
雲夢襄聲冷如冰,接口説道:“約莫八年多前,我有位——舊友,遊覽“北天山”,在“穿雲頂”上,朗吟太白名詩,吟到“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春風幾萬裏,吹渡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之際,你這老賊突然出現,巧言令色地送她三朵花兒……”
雲夢襄語至此處,便頓住話頭,戚通也悚然一驚,全身微震,接着便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打破這沉默的,仍是雲夢襄,他雙目中煞芒如電地,冷哼一聲,恨聲連連地説道:“你這老賊,太以歹毒下流,在三朵花上,用了無形無色的“銷魂-粉”,我那——舊友,持花一嗅,便知上了惡當,遂以一記“天龍重手”,把你這萬惡老賊,震傷臟腑,跌下“穿雲頂”去……”
戚通靜聽至此,臉上微紅地,接口説道:“尊駕既悉當時經過,則戚某並未在令友“——玉女”身上,-了甚麼便宜……”
雲夢襄沉聲叱道:“老賊,你休要狡辯,當時你雖然不曾-得便宜,並被震下“穿雲頂”去,但直到如今,卻仍然還活着,我舊友“——玉女”夏侯瓔,卻從此天山埋玉,雪谷留香……”
戚通驚道:“聽尊駕這樣説法,莫非夏侯姑娘已逝?”
雲夢襄咬牙答道:“你用的是下流藥物,夏侯瓔一經毒發,綺思如熾,知道若偷生便無以存貞,若全貞便無以偷生,終於修下一封血書,將經過詳情告我以後,自行掘雪埋香,保存清白!”
戚通聽得臉色連變,突然猛笑,説道:“尊駕説來,頗似對舊友關情,其實,卻是一片謊言!”
雲夢襄怒逭:“老賊還出此語?”
戚通“嘿嘿”陰笑幾聲,揚眉説道:“據我所知,“——玉女”夏侯瓔一向玉面冰心,冷傲絕頂,從不結交異性……”
雲夢襄不等他往下再説,便自厲聲大喝道:“你説得不錯,夏侯瓔一向厭惡男子,但對我卻青眼獨垂,我大概是她生前的唯一異性知己!”
戚通又似吃了一驚,目注云夢襄不瞬,説道:“如此説來,尊駕竟是名震天下,位列“風流三劍”之一的“滄海巫山”雲夢襄,雲大俠了?”
雲夢襄道:“不錯,正是雲某,你這老賊知曉夏侯瓔遭你暗算,自行埋雪全貞之後,應該深為愧疚,替我作個了斷了吧?”
戚通何等江湖閲歷,深知自己如今便愧悔求情,雲夢襄也不會輕易饒過,遂兇性大發地,狂笑説道:“可惜……可惜……”
雲夢襄詫道:“你可惜甚麼?”
戚通目閃兇光,獰笑答道:“我是可惜當時我竟不知道“——玉女”夏侯瓔業已自埋雪中,否則,我定要來個掘雪奸-,使她雖死也不能保全清白!”
此時慢説雲夢襄把滿口鋼牙,挫得格格作響,就連歐陽珊也覺得“銷魂太歲戚通”,委實惡性重大,萬死不蔽其辜!戚通見得他們二人面上神情,失笑説道:“你們不必咬牙,也不必怪我把話兒説得過份刻薄!反正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之事,終須放手一搏,就看你雲大俠的討債手段如何?最多,也不過血債還血,你還要得我兩條命麼?”
雲夢襄鋼牙一挫,厲聲説道:“戚通,你想得太輕鬆了,像你這樣罪大惡極,生平不知糟塌過多少婦女清白之人,一死焉足蔽辜?故而,我今日不是要你兩條命兒,而是要你三條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