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工作持續進行,對於警衞小陳過度的殷勤,導致施呈勳每天總有個不快的開始,教傅雁南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只得盡力安撫他焦躁的情緒。
就在這個社區所有案子即將完工之際,施呈勳接受田漢威的勸説,決定到上海去探勘工地,因為田漢威預備在那邊買地,並和呂宗翰商討在那邊蓋商業大樓的可能性,因此商請施呈勳先去看過環境和地形再做決定。
「上海喔?有點遠欸!」窩在施呈勳家,傅雁南橫躺地霸佔三人座的沙發,眼睛盯着新聞,不甚滿意地嘟囔着。「什麼時候出發?」
「後天。」按壓着她的小腿,他發現男人真命苦,自己工作也累得半死,偏偏下了班還得認命地服侍心愛的女人,歹命喔~~「台灣和大陸不過隔着一個台灣海峽,坐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很近。」
「那麼急喔!」她的小嘴嘟了起來。「那個呂宗翰也真是的。除了你就沒有他能信任的人嗎?為何一定要你去?」那規模不小的建築公司,少説也有十幾二十個工作團隊,為何非要他去不可?她不禁懷疑那偌大的建築公司是否虛有其表。
「那是因為他信任妳老公。」按着按着,魔手逐漸不安分了起來,緩慢地往上攀爬,卻在爬不到三個手掌長度,就被她一個巴掌打了下來。
「我又還沒結婚,哪來的老公?!」她可不吃他那一套。每次都藉機偷摸,色狼……不,色獅!
「我真不懂妳在想什麼,我們都這樣又那樣了,妳怎麼就是不肯點頭答應嫁給我?」提到這個他就沮喪,明明大夥兒都知道他們的關係,這妮子就是不肯點頭,害他每晚「獨守空閨」,孤單得緊!
傅雁南聳聳肩,壞心眼地唱起多年前張清芳主唱的歌——「我還年輕,心情還不定……」
「靠!妳都二十好幾了,還心情不定咧!」想起對她分外殷勤的小陳,他不免生起悶氣。
「當然嘍!啊啊啊,等等!」霍地她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俐落地一躍而起,拿起手機接聽。「哈囉!」
『傅小姐,聽來妳的心情相當好。』電話那頭傳來陳子揚過於熱切的聲音。
「陳先生?」傅雁南蹙起眉,不明白陳子揚此刻打電話給她是什麼意思。「找我有事嗎?」
陳子揚清清喉嚨。『是這樣的,我有位朋友想整修她的房子,所以我就向她推薦妳……』
「好啊,叫你朋友直接打電話到我公司,或撥手機給我都行。」幹麼那麼麻煩還通知她?直接叫那個人跟她聯絡就是了咩!
『不,我這朋友比較害羞,所以我才會替她打這通電話給妳。』
「這樣啊……」可是她明天得將最後的工作收尾耶,而且恐怕得幫大獅辦個送別宴,喝喝小酒、唱唱小曲兒之類,畢竟大夥兒忙這個社區好一段時日了,適時慰勞大家有絕對之必要……
好啦好啦!她承認自己貪小便宜總可以了吧?誰教她只是員工,當然得為其他員工爭取福利,順便盡責地壓榨老闆的「摳摳」,這是全天下每一個身為員工的「義務」。
『嗯,所以我想先跟傅小姐約個時間,好跟我那位朋友商量一下整修的方向。』
「那你等我一下!」趕忙交代一聲,她壓住手機通話孔,低聲詢問一旁的施呈勳。「欸,你後天幾點的飛機?」
「什麼事?」他的神情看來有絲危險,瞇着眼覷着她。
「厚!幾點啦!」她揚眉,不耐煩地用腳踢他的大腿。
先別説他後天就要飛上海,以接Case來説,她可不認為在這公司裏能接案子的唯有他一人。
她早想證明自己除了工作能力不輸人之外,或許也有接工程的能耐,正巧有這機會,即使是陳子揚介紹的又何妨?她正好藉此累積和客户交涉的技巧和經驗。
施呈勳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坦白説:「早上八點。」
「那陳先生,我們就約後天中午好嗎?地點由你挑……嗯,好,沒問題,我會準時到達,謝謝喔!」終於,她掛上電話,滿足地漾起笑容。
「哪位陳先生?」施呈勳感覺胃部不尋常地抽搐,臉部肌肉幾乎石化。
她避重就輕地説:「就那個陳先生嘛!」陳可是大姓,十個客户中有六個姓陳,就讓他慢慢猜好了。
「靠!那麼多個姓陳的,我哪知道是哪一個?!」他抓狂了,惱火地起身來回走動。
「大獅先生,我不是説過了嗎?除非必要,不然請你省略那句發語詞。」夭壽!一天到晚在那邊靠來靠去,靠得她都想吼他一句「靠夭」!
「我認為有必要!」忽略她眸底的寒光,他像頭毛躁的獅子。
「我卻認為一點必要都沒有。」即使兩人已是親密戀人,但該有的私人空間絕對有其存在的必要,她不認為自己該事事向他報備,尤其在她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之際。「如果這是你的堅持,那麼我很抱歉,晚安。」
她愠惱地抓起包包就走,砰然闔上的大門讓施呈勳心口一提,心情惡劣到極點!
將車停進空蕩蕩的停車場,施呈勳下了車,用力甩上車門,像極了吃足二十萬噸火藥的霸獅,臉色鐵青地步出停車場。
該死的女人!竟然自己一個人到工地來了嗄?!害他到傅家撲了個空。
那時傅媽媽還説了句什麼!我們家雁南不懂事,你要多擔待喔!
天地良心!他哪次不「擔待」了?每次不都被她騎在頭頂上撒野?!
傅媽媽説得沒錯,那女人的確是不懂事,很不懂事!明明知道這附近不安全,竟為了賭氣,自己跑來上工,真該抓起來狠打她一陣屁股!
「呃……施先生今天晚了些厚?」警衞小陳吞吞口水,硬着頭皮和他打招呼。
「嗯。」不爽地瞪了小陳一眼;從現在開始,姓陳的全跟他有仇!
小陳頭皮一麻,完全搞不懂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直到看着他搭乘電梯上樓,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電梯通行無阻地到了十八樓,一出電梯便聽見夥伴們的吆喝聲——
「快快快,今天總算可以全部完工了!」
「終於,我夢寐以求的度假可以成行了,墾丁,我來了~~」
「……墾丁也那麼爽?你有病啊?」
「欸!墾丁肯收留我就不錯了,我還得留點老婆本。」
「哎喲!有人思春了,想討老婆了耶!」
廢話!哪個人不想討老婆?我也想!施呈勳悶悶地想着。
「阿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妳跟大獅的喜酒?」
霍地話鋒一轉,轉到施呈勳感興趣的話題來了,他不禁豎起耳朵聽個仔細。
「吃屎啦!」傅雁南語氣不善地吼了句,讓門外的施呈勳身子一滑,連忙扶住牆面穩住。
「幹麼?火氣這麼大,慾求不滿喔?」
「嘿嘿,看來大獅偷懶喔,不然怎麼讓我們阿南這麼火大?」
「你們這些腦袋裝精蟲不裝料的傢伙,做事啦!今天不想完工是不?」傅雁南大翻白眼,頭一回覺得工作是這般令人煩躁的事。
「一定會做完的啦!不過請問一下『老闆娘』,大獅今晚有沒有準備慶功宴哈?」
「那倒是,我們好久沒湊在一起喝酒哈啦了,最好還能去唱個KTV~~」小蔡竟當場唱了起來。
施呈勳深吸口氣,抬起腿踩進屋裏。「大家動作快一點,早點完工,我們就早點去喝酒、唱歌。」
「喔耶!大獅最棒了~~」霎時歡聲雷動,夥伴們全開心地笑了。
「康A,記得讓大嫂跟孩子一起過來。」他順口交代道。
沒有原因理由,他就是喜歡看全家人湊在一起的那種温馨感,因此每次聚會,他總會讓唯一有家庭的康A攜家帶眷,對他而言,那也是種另類的享受。
「知道了。」一向話不多的康A咧開嘴笑了。
傅雁南睞了施呈勳一眼,正巧與他四目相對,她心口一提,連忙將眼轉開。
「小蔡,你們每次聚會康A的家人都會來喔?」怎麼大家都沒有太大反應,好像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似的。
「對啊,我們跟康嫂還有那兩個小鬼都很熟。」尤其那兩個小鬼每回都會欺負他,害他氣得牙癢癢,又捨不得扁他們,命苦啊!
若有所思地回到工作崗位,傅雁南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那個惹自己生氣的男人。
「阿姨,妳為什麼一直喝酒啊?」吵雜的現炒海鮮店,一個小男孩湊到傅雁南身迭,內莫五、六歲,一雙晶亮的大眼直瞅着她瞧。
「呃……」因為無聊啊!那幾個大男人在劃酒拳,她又不會,插不進他們,卻又還在跟施呈勳賭氣,斷不可能找他説話,只好一個人喝悶酒。「這酒不錯喝嘛!」
「真的嗎?」小男孩的眼亮了起來,目光立即膠着在她的酒杯上。「那、可以也讓我喝喝看嗎?」
「不行喔,小杰。」一雙柔軟的手將小男孩抱起,輕輕地在他臉頰印下一吻。「乖,媽媽跟阿姨講一下話,小杰去跟哥哥玩或找小蔡叔叔好嗎?」
「喔。」小杰不捨地望了眼傅雁南手上的酒杯,這才滑下媽媽的膝蓋,找倒楣的小蔡去了。「小蔡叔叔,陪我玩棒打老虎雞吃蟲!」
「不好意思,小杰太頑皮了。」康嫂攢起一朵笑花,極恬淡的淺笑。
她是個很温柔、讓人感覺很舒服的女人,稱不上美麗,但纖秀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説起話來很輕,動作也很柔,任傅雁南怎麼看都無法將她和康A湊成一對。
「不會,小孩子不皮反而麻煩。」這是很多父母的掙扎吧?孩子太皮會想掐死他們,不皮,又怕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兩難啊!
「説得也是。」康嫂掩着嘴輕笑,讓傅雁南看了傻眼。
不是吧?現在還有女人這樣笑的喔?那~~麼含蓄?!她打了個哆嗉,不覺再灌一杯啤酒。
「我跟康A一樣叫妳阿南好嗎?」康嫂凝着她,眸底盛滿温柔。
「好、好啊。」康A有夠幸福的捏,每天看着他老婆温柔的眼神,希望他別溺死在那潭温柔海里才好。
「我經常聽康A提起妳,他在這行做很久了,不常遇到讓他稱讚的人,更別提是個女人了,妳是他第一個誇讚的女人。」
「沒啦,我只是正巧有個沒兒子的老爸,不得已才把他的技術教給我咩,沒什麼了不起的啦!」她最怕聽人説恭維的話,尤其這麼個温柔的女人,用全然無害的姿態褒揚,她就是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我還聽説,妳跟大獅正在交往,他很期待喝到你們的喜酒。」康嫂再揚一抹淺笑。「現在連我都想喝你們的喜酒了。」
「啊?」這……第一次見面就談這麼私人的事,好像……太快了點吧?「不是,我沒……」哎喲!誰規定交往就一定得進禮堂啊?人生總要有點變化才有趣啊!都跟別人一樣,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康A跟着大獅工作好些年了,在這之前他一直以打零工過日子,當時我們的生活滿辛苦,有一頓沒一頓的。」眸底閃過一絲酸楚,康嫂的唇邊卻依舊噙着笑,彷彿説的是別人的事一般。「不過遇上大獅之後,一切都改善了,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這一切都是大獅帶給我們的穩定。」
傅雁南盯着康嫂,在她細緻的皮膚上看不見往日艱難的日子。「他是老闆嘛,本來就該給員工合理的待遇。」
「妳一定不知道,這行有些老闆也經常倒員工的錢,康A就遇上好幾個,不然我們的生活不會那麼苦。」拍了拍傅雁南的手,康嫂覺得她很投自己的緣,更衷心企盼她和大獅能幸福。「大獅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現在像他這種男人已經不多了,嗯?」
她明白了,康嫂跟她説這些,八成又是康A跟她嚼舌根,畢竟今天兩人都不講話是事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吵架了。
「不談這個,康嫂,我比較好奇的是,妳怎麼決定跟康A結婚的?」
一般這種聚會,喝醉的應該是男人吧?將喝得爛醉的傅雁南塞進車裏時,施呈勳一張嘴止不住地碎碎念。
「厚,別再唸了啦,阿南醉死了,半句都嘛聽不到,嗝~~」小蔡也喝得差不多,但還好康A能順道送他回家,施呈勳這才沒連他一起念進去。
旋呈勳關上車門,思索了下,陡地喚住康A。「康A,明天一早我就出發到上海了,目前手頭上只有幾件小小的維修補牆,你抓時間幫我盯着阿南……」
「怎麼了嗎?」這麼大一個人還要盯?大獅未免太過緊張了吧!
「沒,這女人做事比較衝動,我不在的時候,她不曉得會做出什麼蠢事。」煩啊!她要是柔順點,他就不用這麼牽腸掛肚了。「總之你幫我盯着她。」
當然不止找康A多加留意,因為靠一個人要盯住她恐怕有問題,他會再找人幫忙。
「好,沒問題。」大獅的事就是他的事,康A拍胸脯答應了。
「那就這樣,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一行人這才各自離開現炒海鮮店。
回程,施呈勳先撥了電話到傅家,跟傅老爹和傅媽媽報備過後,直接將她載往自己的住處。
萬一她發起酒瘋,他一個大男人還照顧得來,傅家兩老就難説了,況且她可是他未來的責任,斷沒將醉醺醺的她往傅家送的道理。
將她安置在牀,開了温度適中的冷氣,先擰了條熱毛巾幫她略做擦拭,施呈勳這才進浴室梳洗,衝去滿身疲累和酒味。
約莫五分鐘後,他腰間繫着浴巾走出浴室,一進房便見傅雁南在牀上胡亂扭動。
「酒量不好還喝那麼多,喝死算了!」他口是心非地低咒,卻仍不捨地爬上牀,輕觸她汗濕的額。「不舒服嗎?」
「我頭痛……」應該説很暈,她不曾這麼暈眩過。
他下了牀到冰箱拿出一罐解酒液,強迫她喝下去。「喝瓶解酒液,應該會舒服一點。」
「苦!」她埋怨道。「苦死了!靠!什麼鬼東西?」
施呈勳挑起眉,似乎能理解她聽到自己無意識地説出那個發語詞時的心境。「女孩子講話秀氣點,粗裏粗氣的,成什麼樣?」
「你……只准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她傻笑,崇拜自己還能將句子説得完整。
「好,我改。」明知多年的口頭禪難改,他還是做出承諾。
「改得掉才有鬼。」她咕噥了句,陡地伸手解開襯衫的鈕釦。「好熱,你沒開冷氣喔?」
「開了。」凝着她不自覺的性感動作,他的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下。
「那為什麼這麼熱?」酒精麻痹了手指的神經,她因解不開鈕釦而沮喪大吼。「熱死了!幫我把衣服脱掉啦!」
「妳最好去衝個澡。」這就是她發酒瘋的樣子?還好沒有胡言亂語,也沒吐得亂七八糟,真是不幸中的大聿。
「咯咯咯!」她霍地彎起眉眼發笑,素手在他赤裸的胸口上亂贈。「你陪我一起洗?」
他閉了閉眼,感覺火苗由下腹竄起。「妳不生我的氣了?」
「我幹麼生氣?」她搖搖頭,全然想不起自己之所以和他鬧彆扭的起因。「我沒有生氣啊,嗝~~」末了還不太文雅地打了個酒嗝。
「最好是。」翻翻白眼,他期許明晨起牀,她還記得她自己説過的話。「我剛洗過了,妳需要我幫忙抱妳進浴室嗎?」他低啞地問道。
「啊?你洗好了喔?」她明顯垮下肩頭,好似計劃被打亂了似的。「沒意思,也不等我,哼!」
她以難看的姿勢爬下牀,腳才碰到地板便腿軟地往前撲倒,眼見就要「五體投地」,她趕緊閉上雙眼,認命地等着承接疼痛的到來——
「小心點啦!」他大手一撈,輕輕鬆鬆將她撈進懷裏。「算我怕了妳行嗎?我抱妳進去。」
倚偎在他寬闊的懷裏,耳邊傳來他沉穩的心跳,鼻端充滿着他身上的男人味,傅雁南淺嘆一口,不覺伸手輕觸他胸口上的小石——
「嘶~~」施呈勳狠抽口氣,一張俊顏彆扭得泛紅。「天殺的!妳以為妳在做什麼?!」
她沒回答,壞心眼地將紅唇貼靠過去,用力在他結實的胸口拓上印記一枚。
「該死!」施呈勳停下腳步,神色複雜地凝着她嬌俏的麗顏。「想玩是嗎?沒問題,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