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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中雖在想事,手下卻絲毫不慢,卓立如山,凝神應變,一招“池上生蓮”,一招“花開見佛”,在身前身後,幻出劍光所化的無數朵朵青蓮,便把沈南施威力無鑄,變化莫測的“追魂九絕”,一齊從容拆解。

    女孩兒家,終較心細,見公孫玉仍未還手,“追魂九絕”又告無功,便知縱然父女二人,合手齊上,也決非這身着寶藍長衫,英挺無比的少年之敵。

    若等對方還手,無疑即將取辱,所以在“追魂九絕”的最後一式剛完,便立即收劍,向公孫玉把秀眉一揚,左手微掠雲鬟説道:“公孫玉,你膽量如何?”

    公孫玉拆解她“追魂九絕”以後,覺得此女武功不弱,自己又不願傷她,這樣纏下去,要纏到何時,才能脱身?去往西陵峽口,尋找那位“知足漁翁”,辦自己尋覓“靈龍匕”的正經大事!

    正在大傷腦筋之際,突然見她停劍發問,而這問題又是突如其來的莫知所指。

    公孫王不及深思,惶惶惑惑地隨口答道:“違國法,逆天理,停人情之事,雖小不為!

    倘心安理得,合法合情,則刀山劍樹,蹈火赴湯,亦復何俱?”

    沈南施櫻唇一披,微微哂道:“你説得頗好聽,我約你明日正午,到這巫山翠屏蜂腰的仙女坪上一會!”

    説完,根本不等公孫玉答覆,手挽沈雄飛,父女二人雙雙縱出數丈,沈南施才又回頭叫道:“公孫玉,明日之約,你不要膽小不來,辱沒你們天南劍派!”

    這兩句話好生厲害,公孫玉本不願多生閒事,想等沈氏父女一走,自己便仍去找那“知足漁翁”,請教“靈龍匕”何在?但沈南施臨去所云的“辱沒你們的天南劍派”一語,卻説得他心頭火發,俊目閃光,立意無論如何也要維護師門威望,明日到翠屏蜂腰仙女坪上赴約。

    一日光陰,還不是眨眼即過?公孫玉藍衫佩劍,獨上巫山,因心中始終在暗暗盤算怎樣才能雙方不走極端,把這樁嫌怨,谷戴天仇設法解開,致連沿途的環壁煙蘿,疊屏雲錦,以及足下奔騰澎湃的束峽江麟,都無心欣賞。

    但等援上翠屏峯,到了幾間茅屋之前的一大片石坪之財,公孫玉不由怒聚雙眉,把適才那種息事寧人的念頭,驅除得乾乾淨淨。

    原來石坪上沒了兩張坐椅,右邊椅上,坐着老莊主沈雄飛,左邊倚上,坐的卻是一位手執五風鋼拐,滿頭白髮飄蕭的老婆婆,沈南施則勁裝仗劍,侍立在那白髮婆婆身側。

    石坪右側的土地之上,掘了一個深坑,坑邊豎着一塊紙牌,上寫:“狂徒公孫玉埋骨之所”。

    公孫玉強捺憤火,緩步當坪,沈南施嬌聲叱道:“公孫玉!你還不叩見我思師巫山神姥,從實吐露甄客周小賊的師門,及藏身所在,以求寬貸一死!”

    “巫山神姥”四字入耳,公孫玉凜然一驚,知道又遇上了十大高人的其中之一,但覺得對方太已恃技凌人,遂岸然答道:“沈妨娘何必如此盛氣凌人,公孫玉雖然技薄藝淺,但尚不致輕輕易易地,便被你埋在那土坑之內!”

    話雖針鋒相對,禮仍不失,公孫玉肅立恭身,微一抱拳,向那仰首望夭,毫未理睬自己,白髮飄蕭的巫山神姥説道:“天南三劍門下未傳弟子公孫玉,參見老前輩!”

    巫山神姥仰望白雲,做不還禮,半晌以後,才慢慢把眼皮一低,兩道炯如寒電的目光,注向公孫玉,冷冰冰的問道:“你説我挖的那個士坑,埋不了你?”

    這句話把公孫玉問的哭笑不得,暗想二師兄一鶴道人所説委實不差,這位巫山神姥,果真怪僻已極!無奈之下,再忍一口怒氣,和聲答道:“青山埋骨,理所當然,但公孫玉師門的如山血債在身,尚不容我自己,輕易言死!況且彼此毫無雕怨,老前輩盛怒何由?晚輩仁候明教!”

    巫山神姥的臉色,往下一沉,説道:“我老婆子門下,向不容人欺侮,你與甄客周假意招親,設計騙劍,辱我愛徒至甚,難道還罪不該死?”

    公孫玉忍不可忍,抗聲答道:“晚輩雖在觀光沈家莊盛會之前,與甄客周陌不相識,事後才與他義結金蘭,但頗願代他承掘此事!”

    巫山神姥嘴角徽披,哂然問道:“你打算怎樣擔承!”

    公孫玉臉上一片朗朗神光,正色答道:“晚輩以天南門户聲名,擔保三年之內,甄窖周必然復卻深仇,親登翠屏峯仙女坪謝罪還劍!”

    巫山神姥“哼”了一聲,未置可否,又復繼續問道:“甄客周當眾招親、合格人選,對我徒兒的終身大事,怎樣交代?”

    公孫玉應聲答道:“關於這一點,請老前輩怨公孫玉回天乏術!”

    沈南施芳心早屬甄客同,見師傅談到自己的終身大事,本在低鬟含羞,但聽公孫玉這樣答話,不由帶着滿面嬌紅,抬頭矚目!

    巫山神姥也把手中五風鋼拐,重重連頓,山石“丁丁”作響,火星四濺,滿頭白髮齊飄,神威懾人的厲聲喝道:“為什麼回天乏術?

    難道我徒兒配不過他?”

    公孫玉絲毫不為巫山神姥的威勢所奪,依舊卓立如山,目光略掃沈南施,昂然答道:

    “沈姑娘仙姿玉骨,絕代傾城,怎會不配?但甄客周只是化名,暗含‘刻舟’求劍之意!她本名戴天仇,乃易釵而棄,與沈姑娘一樣,也是一位紅妝俠女!”

    沈南施驟聞意中那位又恨又愛的甄客周,竟是女扮男裝,不由耳中“嗡”的一聲,眼前金花亂轉,嬌軀一軟,暈倒巫山神姥懷內!

    巫山神姥目光獰視公孫玉,但顧不得發作,先與沈雄飛解救氣暈的沈南施姑娘,並加以安慰!

    沈南飾悠悠醒轉以後,滿懷幽怨,一瀉無餘,伏在老父肩頭,哭了個哀哀欲絕!

    巫山神姥扶着五鳳鋼拐,慢慢起立,怒色突然一齊收斂,只是冷冰冰地,向公孫玉問道:“我再問你一句,戴天仇是何人弟子?如今安在?”

    公孫玉見巫山神姥神色忽變,知道一場極難應付的暴風雨,立即來臨,暗將本門無極氣功,提聚丹田,發話答道:“戴天仇師門不能泄漏,至於她如今人在何處?晚輩亦不知情!”巫山神姥臉上突又浮起一絲笑容,慢吞吞地問道:“你不知道她在何處,我相信麼?”

    公孫玉足下暗合子午,氣靜神凝,昂然答道:“老前輩願信與否,公孫玉無法勉強,但我據實以答,問心無愧!”

    巫山神姥森然一笑説道:“好個‘問心無愧’,我叫你‘人士為安’!”

    五風鋼拐倏然往上一翻,但舉而未落,向公孫玉沉聲叱道:“小輩還不亮劍,老婆子五風拐下,向不殺徒手之人!你如怕裂腦分屍,就乖乖自己爬到那個早就替你準備好的土坑以內!”

    公孫玉微退半步,探出自己的青鋼長劍,眉梢雙剔,目射神光叫道:“老前輩一再相逼,請怒公孫玉無札放肆!”

    “放肆”兩字,剛剛出口,巫山神姥的五風鋼拐,已帶着一片懾人厲嘯,震耳驚風,宛如泰山壓頂般的劈頭砸下!

    公孫玉聞聲知戒,看出巫山神姥的膏力奇強,何況人家又是前輩?遂以“天星錯步”,旋身飄出數尺,長劍在胸前一捧,開出“五嶽朝宗”的謙恭門户!

    巫山神姥就勢拐化“浪卷麟沙”,口中叫道:“老婆子向來不講江湖過節,這一套全免!你有多大本領,趕快施展,不然就死得太冤枉了。”

    這一杖橫掃,又是濤翻波卷,威勢無倚,公孫玉再度飄身,已被巫山神姥逼得少年情性大發,果然不再謙恭客套,施展天甫劍法中的兩記絕招“花迎劍佩”,“柳拂旌旗”,趁對方鐵枴回收之隙,劍發如風,逆攻而至!

    巫山神姥哂然一笑説道:“劍法不錯,但你比元修老道的火候,差得太遠!”

    話聲之中,鋼拐斜桃,硬用拐端所鑄五個風頭的風嘴鎖劍!

    公孫玉勁貫右臂:忽然拋劍當空,雙掌齊用申一醉所傳“天星掌”中一招撒手絕學“力士推山”,並暗含無極氣功,猛向巫山神姥當胸襲去!

    巫山神姥真料不到公孫王面對自己這等名頭人物,居然還敢這樣冒險打法?事出意外,武功再好,也覺窘迫,只得藉着五風鋼拐往外鎖劍之勢,旋足飄身,一退兩丈!

    公孫玉並不就勢加以追逼,伸手接佐空中墜下的青鋼長劍,依舊卓立凝神,抱元守一。

    他這一招拋劍用掌,目前雖然稍佔便宜,但也幾乎因此惹下了殺身大禍!

    巫山神姥身形落地以後,面寒似水,白髮齊飄,她再不輕視這輩分略低的年輕對手,也不用甚輕功身法,只是目注公孫玉,顫巍巍地,手枝鋼拐,一步一步慢慢向前。

    公孫玉知道這位怪老婆婆已動真怒,再度出手,定系全力襲擊,威勢難當,遂略避其鋒的,橫劍當胸,緩緩後退。

    但退了七八步後,公孫玉暗想反正總須一拼,若這樣退法,究竟退到何處,才算了結?

    心念既動,足下遂停,他這裏剛一停步不退,巫山神姥卻由慢轉炔,快到不知所來的,欺至距離公孫玉四五尺前,五鳳鋼拐一舉,並不十分迅疾的蓋頭擊下。

    公孫玉見巫山神姥這一拐來勢不疾,所蓄真力也似不強,遂用一式“笑指天甫”,揮劍拒拐,準備再度施展“天星掌”法,以求挫敵。

    那知拐劍才觸,公孫玉便知不妙,對方不但拐重如山,拐上並似有極強吸力,長劍反為所制,漸漸向外引出,那裏還有功夫,施展什麼“天星掌”法?

    尚幸他本門無極氣功,長於卸勁化勁,公孫王一驚之下,勁力齊收,青鋼長劍似無人把持的被五風拐引出數寸,但突然出聲長嘯,全身功力齊聚右臂,猛然奪劍飄身,往外便閃。

    劍也被他奪去,身也被他閃開,但巫山神姥跟蹤便至,滿頭白髮根根倒豎,五風拐法展盡精術,硬把公孫玉圈入一片呼呼怪嘯的如山拐影之內!

    這一陣猛烈急攻,招招如石破天驚,山崩海嘯,威勢豈同小可?巫山神姥功夫既純,真力更足,公孫玉縱然姿裹再好,遇合再多,火候上總比對方差得太遠,立時險象橫生,危機瞬息。

    但他一經發現自己決非巫山神姥之敵,便立即放棄進攻,一心固守,倚仗“青蓮劍法”,妙用無方,在身前身後,幻出朵朵青蓮,雖蕩不開,衝不出這位白髮婆婆的如山拐影以外,一時半時,尚足自保。

    巫山神姥見自己已把一套震懾當世武林的“五風朝陽拐法”,使到半酣,公孫玉冗自神儀內瑩,化解有方,無論手眼身法步上,均看不出絲毫破綻。

    心中也自暗贊這年紀輕輕的天南門下,實是不見!但越是這樣,越是激發了巫山神姥的剛俱之性,拼着與天南無極劍派,結下深仇,並得罪另一位武林奇人,也非把公孫玉毀在五風拐下不可。

    拐如風舞,人似龍翔,驀然厲聲叫道:“無知小輩,原來你仗着偷學了伏魔老尼的幾手防身劍法,便敢驕狂自恃!老婆於讓你開開眼界,五拐以下,不令你橫屍仙女坪前,就把‘巫山神姥’四字,自當今武林的十太高人之中,永遠除卻!”

    話音方落,已下殺手,施展“五鳳朝陽拐法”之中的一招迫魂絕學“百鳥朝凰”漫空呼呼怪嘯,宛如百拐同揮,照準公孫玉盤頭疾落。

    公孫玉聽巫山神姥這等説法,知道絕非虛聲恫嚇,再見那招“百鳥朝凰”,威勢無倫,打法詭異,五風揚拐影蔽空,宛如漫空風舞,一片龍吟,上下左右前後,一丈七八的周圍以內,彷彿全在對方目光攝影籠罩之下。

    這種情勢,因始終身處被動,閃避極難,即令勉強施展小巧之技,脱出這招“百鳥朝凰”的威力圈外,巫山神姥必然乘自己倉皇應變,立足未穩以下,跟蹤追到,辣手連施,豈不更瀕險境?

    想通利害以後,公孫玉功行百穴,氣聚丹田,神凝心靜的卓立如山,青鋼長劍震處,一招“碧水生蓮”,幻出朵朵劍花,飛迎怪嘯而落的漫天拐影。

    巫山神姥雖然誇了大話,其實原無絕對把握,真能在五招以內。使公孫玉濺血橫屍仙女坪上。

    但見他震劍生花,硬接來勢,不由高興得“哼”了半聲,五風拐盤空疾落,只聽“叮”

    然微響,漫天拐影與朵朵劍花,倏然齊收,二人手中的拐劍兩般兵刃,卻互相粘在一處。

    巫山神姥滿面嚴霜,單臂持拐壓劍,把數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氣內力,綿綿不絕傳向五風拐端。

    公孫玉勉強以本門無極氣功,支撐片刻以後,便覺對方拐重如山,青鋼劍不由自己的漸漸被那根五風鋼拐,壓得往下沉落。

    既無法抽劍飄身,又不肯低頭忍氣,公孫玉滿面通紅,心中好不難過!知道劍被對方壓到當頭,或是硬被壓折之際,也就是自己魂飛屍僕這仙女坪頭之時!武林弟子,遊俠江湖,生死原無足懾,難過的只是師仇未復,心上人卞靈筠又在魔窟之中,忍淚相待,自己縱死九泉,此根難混。

    人往往傷心到了極處,豪氣反高,公孫玉絕望之餘,心想要死也當死得壯烈一點,不能為天南門户購羞,遂倏然俊眉雙挑,瞑目開聲,竭盡本身內力,向外推劍。

    巫山神姥本在逐漸加力,要把公孫玉逼得油盡燈幹以後,輕輕易易的一拐打死。

    如今見他分明不敵之下,仍敢如此倔強,更不由激發巫山神姥的剛慢怪僻習性,“呼”

    的一聲,滿頭白髮再飄,五鳳拐端,凝足了十成勁力。

    天南一派的無極氣功,若煉到爐火純青地步,無終無極,最耐久戰,故而公孫玉火候雖差,仍可勉力支撐少許光陰,但那柄青鋼長劍,卻禁不住五鳳拐端真力驟加,“嗆”然一聲,硬被對方生生壓折。

    青銅劍折以後,公孫玉知道自己命若遊絲,但仍極其本能的收回殘餘內力,護住心頭,腳尖點處,往後倒縱。

    巫山神姥對付一個年輕後輩,竟費了這大手腳,早已盛怒如狂,那裏肯讓他走開?因公孫玉長劍已折,自己身分關係,也不再用拐,右手猛凝真力,五風鋼拐人石三寸,如影隨形的飄到公孫玉身前,一招“驪龍探爪”,虛抓對方面門,其實右手五指,才一箕張,便立即回收,左掌凌空吐力,一般勁氣狂飈,向足尖剛剛點地的公孫玉當胸,劈空擊去。

    徒手相搏,公孫玉原佔便宜,倚仗申一醉睥睨當世的“天星掌法”,及妙用無方的“神魔三式”,足可與巫山神姥纏戰士段極長時間!但如今卻因拐劍相交,真氣內力消耗殆盡之餘,無法避開對方這虛實相生的一抓一擊。

    勁風到處,公孫玉“吭”的一聲,口吐鮮紅,身軀凌空飛出數步,“砰”然墜地,一動不動。

    巫山神姥冷笑一聲,自語説道:“狂妄小輩,你試試我老婆子所挖上坑,埋不了你,還是埋得了你?”

    縱身上前,抓起公孫玉扔人事先挖好的士坑以內,手掌微揚,勁鳳拂處,掃落坑邊堆置的一片黃土。

    巫山神姥正待繼續填土埋人,突然耳邊響起沈甫施的顫聲急叫道:“師傅,我們殺錯了人,趕快住手!”

    巫山神姥愕然回頭,只見沈南施俯身自公孫玉被震落地之處。

    檢起兩三粒圓形物件,縱到身邊,花容敗壞的急聲叫道:“師傅你看!”

    巫山神姥略一注目,哂然説道:“這是他們天南一派的隨身暗器‘玄門智珠’,有甚稀罕?”

    沈南施不及向巫山神姥答話,嬌軀一擰,縱下上坑,把公孫玉自薄薄一層黃土之中,抱出坑來,略探鼻息,眼內淚珠直滴説道:“師傅!當日沈家莊擂台之上,那化名甄客周的戴天仇,騙了我盤螭劍,高吟‘刻舟只為來求劍,不愛黃金薄美人!”走後,徒兒羞憤難當,橫劍自絕!突然台下飛來這樣一粒‘玄門智珠’,擊落手中長劍,救我一命!如今銜思未報,反把人家打得這般光景,問心怎安?師傅,他都沒有氣了,你看看還能救不能?”

    這時沈雄飛聞言趕過,自腰中取出另外一粒‘玄門智珠’,互一比照,完全相同,也自急得搓手頓足。

    巫山神姥眉頭緊蹙,仔細察看公孫王,果鼻息已無,只剩下心頭一點徽温,知道雖然命若遊絲,人卻尚未全死。

    微凝真力,驕指如鳳,在公孫玉前胸後背,接連六點。

    點完公孫玉七處大穴,引袖拭去鬢邊汗水,對沈南施把眉頭雙皺説道:“這公孫玉年紀輕輕,一身功力委實不見!我雖以五風拐壓折他青鋼長劍,但也足足耗去了六成真力,他劍折以後,我拄拐人石,又復耗力兩成,所以最後一掌,看來凌厲,其實,只有兩成功力,不然心脈震碎,縱有華陀盧扁,或千載靈芝,照樣回生乏術。”

    沈南施淚珠線滴之間,突然抬頭問道:“師傅這樣説法,他人還有救?”

    巫山神姥太息説道:“活雖不難,但要想恢復一身武功,卻恐怕難得等於挾泰山而超北海!”

    沈南施收淚説道:“難並不怕,只要有絲毫希望,沈甫施赴湯蹈火,一概承當!”

    巫山神姥看她一眼,搖頭嘆道:“他把命保住以後,因心脈幾斷,根本大傷,稍一過分用力,便將傷肺咯血!所以要想恢復內家上乘武功,必須先覓得一種功能培元固本,增益真氣內力的稀世靈藥,然後再請來武林中最難纏難惹的‘南北雙魔’,由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用他的‘先天混元氣’,六詔神君万俟午,用他的‘純陽真解’,傳人公孫玉體內,相互融會,導引靈藥,周達全身百穴,及八脈奇經,方可有望!但這兩個魔頭,氣味絕不相投,性情又均比我老婆子怪僻多多!故而不僅稀世靈藥難尋,要想叫這兩個魔頭,合乎為此事盡力,更難於人地登天,赴湯蹈火!”

    沈維飛沈南施父女,聽得不禁愁眉雙蹙,巫山神姥繼續説道:“所以對此事只有兩條處理方法,第一條稍違天理良心,但可永絕後患,就是索性把公孫玉一掌震死,填士埋人……”

    沈南施失聲叫道:“恩將仇報,寧死不為,我情願聽任他傷愈以後,邀集天甫門下,殺我泄憤,也不能下此狠心毒手!”

    巫山神姥看她一眼,點頭説道:“我也不願你如此作法,第二條辦法是由我費上十日苦心,先替這公孫玉暫療傷勢,恢復尋常武功,然後再幫他尋求靈藥,拜請申一醉萬埃午南北雙魔,合手為助!

    但我昔日有誓,畢生不出巫山,更不肯對申一醉万俟午低聲下氣,這件天太難題,只能由你父女擔承的了!”

    沈南施目射英光,點頭承諾,沈雄飛自亦義不容辭,巫山神姥遂親以內功靈藥,相輔為用,替公孫玉療治所受傷勢。

    公孫玉自迷迷惘惘之中,知覺漸復,只覺得局身骨節,痠痛不堪,頭胸間也異常難受,身軀卻似躺在一張軟牀之上。

    牀前並時有一種微帶泣聲的嬌柔嘆息,公孫玉不由大詫,回想仙女坪上的一場惡戰,自己長劍被巫山神姥五風鋼拐,生生壓折,動力火候不敵,真氣極度所傷之下,又捱了對方一記內家重掌,自分自然黃土埋屍,巫山飲恨,怎會得慶更生,這牀前蘭香細細的嘆息嬌聲,又是那一位巾幗奇英,紅妝俠女?

    心中想不明白,自然要看個清楚,但雙目才睜,便覺眼前金花亂轉,一片漆黑。

    那位語帶泣聲的嬌柔語音,宛如黃鸝轉舌,幽幽説道:“公孫小俠,暫時還請珍攝!你失力之下,受傷大重,雖經我思師眼以靈藥,療以內功,但至少尚須七八日光陰,才能下牀行動呢!”

    這種語音人耳,公孫玉不但大驚,心頭並立即騰起一股熊熊怒火!但怒火才騰,胸腹之間,便自奇脹欲裂,痛苦得幾難禁受。

    公孫玉知道確實受傷過重,並想起自己身膺天南門户的興衰重責,無論如何,也要暫時忍辱偷生!遂寧神靜氣,慢慢壓下了心頭怒火,聲若遊絲的冷然問道:“是沈姑娘麼?公孫玉以一身血肉,代義妹戴天仇還債巫山,難道……”

    沈南施不等公孫王話完,便眉黛籠愁地幽幽一嘆,柔聲説道:“公孫小俠暫時一心養病;莫談這些亂人情意的錯雜思仇!方才若非我發現你所用‘玄門智珠’是當日救我性命之物,真不免聚鐵九州,鑄成大錯!如今你因受傷極重,一身上乘內家武功,恢復至難,更切忌輕易動怒,傷及肺腑,務請釋黔靜燥,鎮攝心神,聽我説完經過,彼此徐圖善後之策!”

    説完,伸手替公孫玉蓋上一幅薄衾,便坐在牀頭,細説公孫玉暈死以後經過,及其受傷程度,恢復辦法。

    這“一身上乘內家武功,恢復至難!”之語,又使公孫玉驚出一身冷汗!果然如沈南施所説的釋矜靜燥,細細聽完,心頭不覺大為煩悶!

    暗想這幾樣恢復自己功力的條件之中,辣手神魔申一醉,無疑必然盡力,培元固本的靈藥,可能也不大難求,只有那六詔神君万俟午,是自己不共戴天仇敵,慢説他決不肯以“純陽真解”,為自己療傷,連自己也決不肯向這魔頭乞惠!

    但轉念一想,巫山神姥雖然如此説法,難道就真無任何其他手段,可以恢復功力?還是先等傷勢稍痊,再作計較為是!

    念頭打定,雙目微開一線,向沈南施含笑説道:“沈姑娘不必過分擔心,公孫玉因尚有急事在身,等能夠行動以後,便當離此他去,至於恢復功力一節,也會自行料理,不敢有煩沈姑娘照料!令師何在?敬煩轉告,公孫玉對此事毫不介懷,但求沈姑娘與令師,莫再計較戴天仇的當日之咎便了!”

    沈南施聞言,微一尋思答道:“家師已往望霞峯訪友,旬日難歸,公孫兄對我深思,小妹必報,但戴天仇當眾辱我過甚之恨,沈南施也曾所必復!思仇何必混為一談?公孫兄且請眼藥,你能原諒我這種執撤情性麼?”

    話完,輕伸玉臂,慢慢扶起公孫玉上半身,喂他服下一粒靈丹,及半杯藥汁。

    本來偶櫻小恙,有這樣一位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代佳人,親待湯藥,未嘗不是人生一樂、但公孫玉身負重傷,心靡中又早就深深嵌入了卞靈筠戴天仇的兩個情影,反而對沈南施這分殷殷情意,感覺到心頭一震。

    暗想巫山神姥分明是不便與自己見面,才託故在望霞峯訪友避開,但這位沈南施姑娘,卻把稱呼由“公孫小俠”,改作了“公孫兄”,自稱“小妹”,又這樣的不避嫌疑,殷勤待藥,丰神楚楚,吹氣如蘭,自己相處卞靈筠戴天仇二女之間,業已頗感為難,這七八日的病榻纏綿,卻須千萬提高警覺,不要在重傷以下,又復墜入情天小動。

    主意雖然如此打法,但聽沈南施那句“恩仇不必混為一談”之語,不由暗覺此女仙姿傲骨,我見猶伶,自己傷愈以後,定然盡力設法,務使她與戴天仇化解嫌怨,結為閨中密友。

    轉瞬三日,除了晨昏之間,沈雄飛偶來含笑探視以外,全是沈南施在損旁相伴,而且彼此決不再行提及“恩仇”兩字,沈南施只是秋水含情,蛾眉傳意的敍述些自老父口中聽來的江湖異聞,替公孫玉解悶!

    人非太上,怎得忘情?日對紅妝,誰能遣此?但公孫玉畢竟不凡,在發覺自己對沈南施好感漸深之際,便已暗暗打好退步主意。

    到了第六日上,公孫玉暗試自己除了內家真氣,無法提聚以外,其他均已恢復,遂在沈南施夜深歸寢之際,悄悄收拾自己衣物,留書謝別,離卻翠屏蜂,僱了一隻小船,直放西陵峽口。

    三峽江行,處處絕險,尤其是這巫映最長,唐代詩仙李青蓮曾有句雲:

    巫峽夾青天,巴水流若茲,

    水流有到處,青天無盡時,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

    三朝復三暮,不覺鬢成絲!

    但這是説峽行逆水之難,如今公孫玉是順水行舟,卻又合了李青蓮的另兩句待:“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小船在急流激湍以內,只覺兩岸青山,如飛後逝,不知不覺之間已近西陵峽口!公孫玉因不習水性,對那奔騰澎湃的浩蕩江麟,有點目眩心怯,故常坐舟中,始終不知道自他巫山買掉之時,便另外有條小船,暗暗尾隨在後。

    那條小船以上,只有一個箬笠蓑衣,漁夫打扮的年輕之人,但操舟手法,卻顯見得習狎波濤,高明已極。

    眼前江流極狹,兩條小船一先一後,正在順流急駛,突然七八丈外的江岸峭壁之上,起了一陣聲若狼降,懾人心魂的桀桀獰笑!

    這種笑聲太熟,公孫王立時想到苗嶺天絕谷口,暗算自己師兄弟,結果被辣手神魔申一醉現身驚走的獨臀豺人,與狠心秀士。

    矚目看處,果然左側峭壁半腰的站的正是這兩個魔頭,江流極速,舟行如箭,七八丈的距離,展眼即將到達,狠心秀士用內家真氣傳聲叫道:“公孫小狗,你大概命運已絕,才會狹路相逢,我叫你葬身在這滾滾江麟之中,看那老醉鬼縱然本領通天,還有何方法趕來救你?”

    尾句餘音,尚在耳邊盪漾,一塊磨盤大石,業已照準公孫玉當頭,飛擲而下。

    慢説公孫玉如今身上只有尋常武學,便算內家功力未失,真氣能聚,對這自上往下,凌空飛砸的千鈞重擊,也決不敢硬搪硬接,加上船在急流以內,連閃躲亦自不便,幸船家猛一搬舵,巨石帶着懾人心魂的狂嘯風聲,擦舷落向江中,濺起一天水霧,小舟也險些翻覆。

    但獨臂豺人跟在狠心秀士以後,同樣施為,他真力更足,來勢更強,第一塊磨盤巨石,剛剛僥倖躲過,第二塊魔盤巨石,便已砸中船頭,“砰”然巨響,小船應石立碎,公孫玉與那船家,全被震得頭昏眼花,雙雙翻人涵稻急浪。

    這時後面那條船上的年輕漁夫,倏然甩卻箬笠蓑衣,一式“魚鷗入水”,平竄兩丈,扎入險惡無比的巫峽狂流,雙足連喘波濤,好俊的水性,剎那間伸手撈住公孫玉衣帶,雙雙若沉着浮的隨波而逝。

    獨臂豺人與狠心秀士,絕想不到在這等險惡所在,居然有人還敢如此拼命救人?正待下手追擊,但就這一愕之間,那年輕漁夫,及公孫玉的載浮載沉身形,已在激浪湍濤之中,順着江流,轉過一灣山角,消失在浪花洶湧以內。

    狠心秀士發出一陣絕似狼嗥的笑聲説道:“三塊江流,向稱天險,除了一瀉千里的奔騰怒濤以外,明暗礁石,塊塊如刀!那漁夫打扮之人,雖然看去水性極佳,但我料他流不到西陵峽口,便將與那公孫小狗,一齊碎骨粉身,葬於魚腹!”

    獨臂豺人眉頭微皺説道:“這二人固然萬死一生,但據我觀察,申一醉那老魔頭,彷彿與公孫小狗,淵源甚深,他素來思怨分明,眥眶必報,我們與他結下這段梁於,必須早謀退步才好!”

    狠心秀士聽獨臂豺人這樣一提,眉宇之間,也徽現憂色説道:“老醉鬼外號‘黑衣無影’,來去如風,所練‘先天混元氣’,及‘天星掌’,委實高明,你我弟兄縱然合乎齊上,亦非其敵!矚目當今武林,除了六詔神君万俟午,那比申一醉更怪更狠的魔頭以外,真還想不出其他人物,能與這老醉鬼互相頜頏的呢!”

    獨臂豺人聞言,維梁獰聲笑道:“大丈夫貴乎能屈能伸,我們為了略避那來去如風,並手下極辣的老醉鬼,何妨便跑趟雲南六詔?

    與万俟午搭搭交情!最好掇弄他們這‘南北雙魔’勢成水火,’兩敗俱傷,不然乘隙把萬埃午那冊‘純陽真解’,偷到手中,覓地埋首,苦煉十年,也足以逞雄一世!”

    計議既定,立即南奔,這獨臂豺人狼心秀士投靠六詔神君万俟午之事,留待後談,目前先敍述墜入駭浪驚濤以內,順水漂麟的公孫玉,與那捨命救人的年輕漁子!

    公孫玉,因內家功力已失,禁不住巨石碎舟的劇烈震盪,再加上素來不識水性,翻下急麟激湍之中,經水氣一逼,人便暈死!但救他的那位年輕漁夫,卻不但水性精絕,並對這三峽江麟,極其熟悉!

    右手半托半抱公孫玉,只利用左手及雙足,便捷若游魚般的,避開江心江面,或明或暗的大小礁石,隨波而下!

    一來因兩旁均是壁立千仍的奇陡山蜂,二來水麟如萬馬奔騰,過急過速,再好的水性,也無法橫遊登岸,何況尚須顧及手中所救之人?所以時間一久,隨着江梳幾個轉折以後,年輕漁子亦自難支,並因專心顧全公孫玉之故,自己身上已被明暗礁石,擦傷多處!

    傷痕越來越重,越來越多,力量卻越來越竭,年輕漁子漸知事不可為,悽然長嘆,雙手一合,索性把公孫玉緊緊抱在懷中,只用雙足勉強踢水,聽天由命。

    等他連雙足也踢不動水之時,突覺身上一緊,也從此知覺全失。

    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玉被一種濃例的藥香,刺激得慢慢醒來,只覺周身痠痛不堪,彷彿卧在一張軟榻之上。

    雙目徽開一線,發黑半天以後,才看清楚是一間清潔茅屋,身下雖是竹牀,但用稻草墊得極厚,所以感覺頗為柔軟!

    牀畔不遠,一爐文火之上,放着一隻瓦罐,那濃例藥香,便自缸內溢出。

    公孫玉回憶前情,獨臂豺人巨石碎舟以後,自己迷迷憫憫之中,彷彿有一個年輕漁子,竄入水內,捨命來救,難道這間茅屋,就是那年輕漁子居所?此人能在天下有名的三峽狂流以內,隨意救人、則水性之高,江湖中應無人再出其右。

    他正在胡自思索之際,屋外遠遠起了一陣蒼老嘹亮的歌聲,唱的是:

    “黃米飯,白鹽炒,只要撐得肚皮飽,若因滋味妄貪求,須多病痛增煩惱!

    硬竹牀,鋪軟草,高枕無憂睡到卵,錦金羅褥不成眠,覆去翻來天已曉!

    破衣服,無價室,補上加補年年好,盈箱羅緒替人藏,何曾件件穿到老!

    舊房屋,只要掃,及時修理便不倒,世間多少好樓台,半成瓦礫生青草!”

    公孫玉覺得這高歌之人,極其知足,倘人人均能深悟這歌中含意,並身體力行,則腥風血雨,險惡無邊的江湖之中,還有什麼冤怨相報?還有什麼名利相爭?豈非是一片祥和的清平世界!

    玄想未了,室門已開,走進一個蒼顏白髮,身披蓑衣,但精神極其矍鑠的年老漁人。

    公孫玉始終以為此處是那救自己的年輕漁人之家,這年老漁人,定是那年輕漁人之父,正想起謝,但才微自枕上欠身,眼前立轉金花,竟與在巫山翠屏峯仙女坪,受了巫山神姥內家罡掌重傷,一般光景。

    老漁人見狀忙向公孫玉搖手示意笑道:“老弟莫拘俗禮,你只是不請水性,被急麟衝激過甚,略受內傷,再將息上個三五日,便可復原!但尊夫人想系全力護你,受傷太重,雖經我舍卻一根珍藏多年的成形人蔘,仍須等這缸內藥汁熬好,服下以後,才可確定是否有還魂之望呢!”

    這一席話,把個公孫玉聽得簡直迷憫萬分,暗想自己始終以師仇為重,連卞靈筠、戴天仇那樣兩位天姿國色的知已紅妝,都未肯過分親熱,如今怎會好端端地,從這老漁人口內,鑽出“尊夫人”三字,並還説是她為救自己,受傷極重。

    念頭轉來轉去,突然轉到那位感恩圖報,意欲護持自己,求藥療傷的沈南施姑娘身上,暗想萬一是她,則這種錯雜思仇,真不知要纏到何時方了?

    心中大急,顧不得全身痠痛,勉強抬頭問道:“老人家,在一卜公孫玉,尚未娶妻,因救我而受傷的那位姑娘,莫非姓沈?”

    老漁人含笑走過,令公孫玉睡好,和聲説道:“那位姑娘此時知覺尚未全復,姓氏難詳,既非尊夫人,這種捨己全人的大仁大勇,越發難能可貴!老弟與她正是祥麟威風,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良緣巧合,永待妝台,未嘗不是你們互相緊擁,同命洪麟的理想結果!”

    公孫玉被老漁人説的簡直哭笑不得,但聽到“互相緊擁,同命洪流”八字,忽地一驚,霍然問道:“老人家,此地難道已非巫峽,這是什麼所在?”

    老漁人微笑答道:“此處是與巫峽接界的西陵峽口。”

    公孫玉聽是西陵峽口,忽然聯想到老漁人適才在室外的知足歌聲,又驚又喜地急急問道:“老人家難道便是西陵隱俠,知足漁翁?”

    老漁人目光一注公孫玉,點頭笑道:“漁翁是我本業,知足亦系天性,但對老弟這‘西陵隱俠’四字,卻有點不敢當了!”

    公孫玉見這老漁人果然就是自己遠來尋找的知足漁翁,不由大喜説道:“晚輩自滇人川,便是奉了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之命,特來晉渴老前輩,請教一樁武林秘事。”

    知足漁翁點頭笑道:“我知道你來自雲南……”

    公孫玉方自一詫,知足漁翁又繼續笑道:“你身邊那枚小小金鈴,是六詔神君的獨門暗器,但我頗想不明白,万俟午與伏魔神尼,氣味不投,你既與他有關聯,怎會又奉青蓮大師之命,來此尋我?”

    公孫玉切齒説道:“老人家惜會意了,誰與那兇殘魔頭,有甚關係?萬侯午正是我欲食其肉的不共戴天之根!”

    知足漁翁聽他這樣説法,也覺一愕,自懷中摸出幾根參須,叫公孫玉含在口中,細嚼嚥下,然後説道:“老弟重傷之下,多語傷神,且吃下這幾根為你特留的老山成形參須,略益元氣以後,慢慢再説!”

    公孫玉知道自己此時索已萬事均操切不得,如言細嚼參須眼下,略為詔氣凝神,然後向這位知足漁翁,細説本身來歷,及此行經過,並請示武林中一柄名劍“靈龍匕”的下落何在?

    知足漁翁不住扼腕諮嗟,聽完以後,目注公孫玉搖頭嘆道:“我曾聽説‘靈龍匕’又名‘柔刀’,在百年之前,為一位武林名宿百柔道長所有,無剛不克,鋒利無倫,但近世以來,從未出現江湖,莽莽天涯,叫老弟到何處去找?”

    説到此處,見公孫玉滿臉失意之色,遂又含笑説道:“公孫老弟不必過分憂心,禍淫福善,天理不移,老夫雖不知‘靈龍匕,一下落,也許老弟將來會偶然而得!再説即無此刀,万俟午窮兇極惡,必服天誅,常言道得好:“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十年之約,時日猶多,目前何須亟亟?”

    公孫玉覺得自己迢迢遠來,並在巫山巫峽,吃了兩次大苦,連一身上乘內家武功,也弄得真氣難凝,內力難聚,結果卻所望成虛,雖經知足漁翁一再譬解,那得不愁皺雙眉,垂頭喪氣。

    知足漁翁見他這般神態,微微一嘆説道:“老夫雖對“靈龍匕”

    之事,無法效勞,但卻知有樣稀世靈藥,對老弟培元固本,恢復功力方面,大有效用!”

    公孫玉暗想若能先復武功也好,不然海角天涯,登山涉水的去找尋大師兄一塵及“靈龍匕”,未免太不方便,何況路途之間,極可能再遇狠心秀士、獨臂豺人,倘武功全身,猶可一按,不然豈非聽人宰割、束手受死!

    正欲探詢是何靈藥?及怎樣求取之際,室中一層白色布幔以後,突然“嚶嚶”微響,發出一種痛苦不堪的呻吟聲息!

    知足漁翁聞聲喜道:“我那根老山成形人蔘,功效不錯,這位姑娘既然緩過氣來,便有救了!”

    説罷,端起爐上藥罐,揭幔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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