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瀾的湖水依依起着波紋,湖面上兩隻點水的蜻蜓輕輕一顫,播下愛情的種子之後,翩然抖動透明的翅膀向遠處飛去。
一片泛着霧氣的綠色湖泊。
我站在這湖邊,心裏微微有些迷茫,這裏是哪裏?我又在哪裏。
“洛羽王子,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呢?”一個十分好聽的女孩聲音響起。
我四處探頭,卻沒有發現有一個人,湖面的霧氣很大,我小心地走了兩步,除了眼前幾米的範圍,其他的什麼都隱隱約約如墜迷霧。
誰在説話?
好奇心促使我朝那個聲音走過去。
“唉!”一聲輕嘆響起,就連嘆息聲都清脆如鈴,這又會是怎樣美麗的女孩啊。
我心裏隱隱有些好奇,但是朝那個聲音的方向走了很遠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依舊是那片湖泊,漸漸看到一點點新綠的柳枝垂在湖面,一隻十分碩大美麗的蝴蝶靜靜地立在柳枝之上,它斑斕的翅膀彷彿是這迷霧中的點點星光,十分耀眼奪目。
“洛羽王子啊!”
天哪!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蝴蝶竟然開口説話了。
剛才那銀鈴般的聲音竟然是遠處那隻蝴蝶發出來的。
背上頓時冒出無數冷汗,這裏是哪裏?我在哪裏?我……
“啊!”一聲驚叫。
我睜開眼睛,感覺額頭全都是汗。
這時,老媽細長的鳳眼出現在我眼前。
“王語胭,你又給我睡懶覺。”老媽冷笑一聲,一隻手已經擰上我的耳朵,“究竟要我説少次你才能按時起牀?嗯?”
“媽,疼啊。”耳朵上一下子火辣辣的,我忙捂住她擰我耳朵的那隻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跳了起來。
“我這就起來,這就起來,還不成嗎?”
“快一點,又要遲到了。”老媽鬆開手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那個豬頭鬧鐘,“你鬧鐘怎麼回事?”
“啊?”我望向那個鬧鐘,竟然整個鐘面的塑料全都碎掉了,指針也定住不動。
“這是我剛在你的牆角撿到的。”老媽不悦道。
“看來下次要給你買一個鐵的鬧鐘,這樣你再用手砸的時候疼也會疼醒了。”她説完也自覺幽默地一笑,剛才立起的一點點威嚴頓時破功。
“哎呀,媽!”我撅着嘴,搖了搖她的胳膊。老媽笑嘻嘻地點點我的頭:“快起來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看你是來不及吃了,我都已經給你打包好帶到學校了。”
“我就知道世上只有媽媽最好了。”我一下子撲到老*懷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一臉幸福地感嘆道。
“喂,你聽説了沒有?”
中午放學的時候同桌一臉神秘兮兮地拉住我道。
“什麼事情?”我停下正準備走出教室的腳步。
“白立羣下個禮拜就要回學校上學了。”同桌朝我抬抬眉毛,“而且據説是來我們班哦!”
“啊?不是吧。”我是真的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
那小子的腿昨天還打着石膏呢,怎麼可能下個禮拜就能上學。
“你從哪裏來的消息?”我一臉的不信。
如果白立羣要上學了,最早知道消息的人也應該是我才對,怎麼可能會是其他人先知道呢?我昨天還幫他收拾病房忙了個半死,他哪能這麼快就出院?
“呵呵,你知道我舅舅是教務主任吧。”
“這跟你舅舅又有什麼關係?難道?”
“嗯!正是。”同桌的小林得意地搖着那兩條羊角辮,“就是我舅舅説的,是白立羣的母親通知學校的,最早下個星期,最晚下下個禮拜他就會復學,哈!真是讓人期待啊!不知道傳説中華南高中最帥最有頭腦的男孩子到底長得什麼樣子。他剛考進我們建輝就出車禍,説起來還真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聽説只有第一天上學的時候出現過而已。”
同桌小林嘆息着搖搖頭:“怎麼那天開學我就遲到了呢!唉,連他的樣子都沒有看到。”
那隻豬頭的樣子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我在心裏默默説道,嘴上卻道:“真是遺憾啊,我也沒有見到,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
“如果能做他的女朋友,就算讓我折壽,我也願意了。”小林眼睛放出粉紅光芒,無限幻想道。
“哇!不用吧,還折壽呢,那種人有什麼好。不過就是長得帥點,成績好點,其實大家也都是以訛傳訛,説不定他本人根本沒有那麼優秀呢!”
我拎起書包,不知為何看到有這麼多女生連面都沒有見過就這麼哈那個豬頭男,心裏略為有些不爽。
也就是個大豬頭而已,性格又惡劣,憑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他。哼!
心底有些憤憤不平,不再理會一個人在那邊發花痴的小林,我背起書包徑直走了出去。
我的腿很自覺地把我帶到醫院,一來到808的門口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第六感告訴我有些事情很不對勁。
沒有直接推開那房門,瞅着那些站班的護士一個個去吃飯的空隙,我鬼使神差地溜進去躲進了八樓護士台的桌子底下。
護士台正對着808的大門,從這個地方望過去,至少808門口發生的一切都一覽無遺。
等了良久,直到我腿都發酸的時候,終於聽到門“吱呀”一聲響起的聲音。
悄悄地將腦袋升了起來,隔着護士枱面的一籃子鮮花,透過那些綠色的葉子,我看到一個極美的女孩子面色蒼白地走了出來。
她長得極美,那眉,那眼,讓我想起如煙如霧的池塘,她的眼睛就似那春天裏盈盈蕩着的水光,豔麗中透着無限嬌柔的感覺。
那是一個讓人一看就產生保護欲的女子。
可是為什麼她的手在抖,她的鼻尖紅紅的?難道是剛哭過?
對了,還有她怎麼會出現在白立羣的房間裏面?
她是誰?
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海中迅速產生,一直到那個女孩子走到樓梯口時,我才恍然驚醒一般自護士台站起身來,追了出去,誰知當我追到樓梯口往下一看,竟然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我悻悻地轉身走了回去,門也沒有敲,直接擰開走了進去。
偌大的屋子裏,只見白立羣正拿着一本書躺在牀上看。
他看到我進來,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怎麼不敲門,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嗎?”
“我就不喜歡敲門,你管得着嗎你?”突然一下子感覺很不爽,我對他怒目而視道。
他看到我發脾氣也是一怔,隨即也瞪大眼睛更加大聲道:“喂!女人,你今天吃錯藥了嗎?怎麼一見面就像吃了炸藥一樣?”
“我就是吃了炸藥了,你知道就好,所以最好別惹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狠狠地説道,隨即走到他牀前的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來。
“怎麼了,這是?”他看着我發飆的樣子,聲音突然小了下來,覷了我一眼,撅着嘴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你是不是下個星期去學校上課啊?”我大聲問道。
心裏有個地方突然湧出來很多氣體,一突一突的完全收不住。
那是無名怒火啊。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無名發火,但是就是突然控制不住情緒了。
“誰説的?我怎麼不知道。”他偏着頭看了我一眼,“不會是道聽途説吧。”
“哼!道聽途説?學校都傳遍了,是你媽媽親自跟校長説的,我還一直被矇在鼓裏。”
我更大聲音了。
“怎麼?我去上學,不好嗎?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做這份工作很久了嗎?幹嗎現在一副很不爽的樣子啊。”他突然一愣,隨即眼珠一轉痞痞地笑了起來。
“切!你那是什麼表情,誰稀罕這份工作似的,我早就不想每天這麼辛苦地跑醫院了。”彷彿突然被揭穿了什麼似的,我的臉一紅,聲音也小了下來。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哦,原來每天來我這裏白吃白喝又不做事情,也開始覺得很辛苦內心,很愧疚了啊!”
“喂,你要搞清楚哦,我可不是沒有做事的哦!你不要忘記,是誰在你肚子餓的時候幫你買包子的。”
“哦,還有呢?”
“是誰從那些小孩子的包圍裏面解救你的。”
“哦,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有幫那些小孩子一起包圍我吧。”他微笑地看着我
“好,這也算吧,那還有呢?”
“是誰幫你收拾屋子的?”我揚起眉毛又道。
“也就昨天收拾了那麼一次,那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想了一下。
“是誰幫你準備便當的。”
“好像你也沒有帶幾次哦。”他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那還有沒有啊?”
“就這還不夠啊?”
“如果按一天五百塊來算的話。”他掐指一算,“似乎你在我這裏吃吃喝喝遠不止這個數,而且你做的事情也似乎不適合一個特護的身份。”
“那你準備怎樣?既然我讓你這麼不滿意,那辭退我好了。反正你下個禮拜就可以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課堂了,也不需要特護了。”我翻了個白眼,眼光一下子落到他那條石膏腳上。
叫你活蹦亂跳,叫你活蹦亂跳,小心另一條腿也摔斷了。
“唉!我怎麼聞到一股子酸味啊,別是今天有人打翻了醋罈子吧。”
“誰?你説誰?”不知為何我的臉一下子燙了起來,突然不敢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想一下子逃開,心事好像一下子被揭穿了似的,我有些軟着腿站起來,快步地走到洗手間去。
對着洗手間的鏡子,我發現自己的臉竟然紅得好像一個大蘋果,真是有夠糗的。
我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下子臉,深吸了無數口氣,直到莫名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才小心地拉開了洗手間的門。
白立羣正坐在牀上,皺着眉,兩眼凝視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難道是跟剛才那個漂亮女孩子有關嗎?
我低下頭猛力搖了兩下。
自己是不是發燒了?真是脱線,就算他在想誰也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啊。
可是為什麼心裏好像有塊石頭堵着,喘不過氣呢?
我磨磨蹭蹭地走出了洗手間,白立羣看我出來了,衝我露出潔白的牙齒,然後微微一笑:“不生氣了?”
“切,誰有空生氣啊!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我拎起書包從裏面拿出筆記本,“這是今天的筆記,你自己看吧。”然後用力一把扔到他的牀上。
他接過那個橘紅色的本子:“你下午還來嗎?”
“怎麼?你想要我來嗎?”
“想啊!”他盯着我的眼睛道。
“你這麼有趣,不來的話我很悶耶!”
“你這個人還真是……”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我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心裏突然有一絲甜蜜的感覺,嘴上卻道,“喂,不要説得那麼曖昧好不好,我們好像還沒有那麼熟吧。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看筆記吧。”
臉上的火又燒了起來,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我快步走出了808的門。
呼!我靠着牆長嘆出一口氣,剛才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一下子那麼緊張起來,連話都不會説了似的,還動不動就臉紅,這可不是我王語胭的作風啊。
仔細想了下和白立羣相處的日子,歷歷在目,一切都那麼清晰。
其實他也並不算很壞嘛,至少他曾經幫我找出嚇唬我的護士,雖然他的性格很霸道,但是他也是個很天真的男孩。
一想到這,我的臉又紅了起來。
我究竟是怎麼呢?
為什麼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啊?
甩了甩頭,我徑直走向骨科門診的辦公室。
“醫生,白立羣的腿什麼時候能好?”我問道。
那個中年大夫從一疊厚厚的病歷中抬起頭,推了推那滿是圈圈的眼鏡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你是?”
“哦,我是白立羣請的特別護理,白立羣的母親讓我來問問他的腿的情況。”
“我上次不是已經跟他媽媽説了嗎?他的恢復速度很快,下個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
“啊?這麼快?”
“是啊,他媽媽還問了他下個星期能上學嗎?”
“那他能上學嗎?”我緊張道。
“只要他的腿不再受到外力撞擊,上學那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事情了。”中年大夫重又低下頭。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沒有了。”我呆呆地説道,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離開醫院的大門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心情十分複雜。
808的窗口擺了一束美麗的金色波絲菊,還是我上次去醫院後花園偷偷採的。
白立羣,最後一個禮拜了。
想到他那些簇擁者們,我的心裏一個地方就有些微微疼痛。
沒有想過會跟他之間發生些什麼,本來那樣優秀的人,也不會跟我這樣平凡的女孩子有什麼交集,這次陰差陽錯的交匯只是一次意外吧。當他回到學校的那一天,當他又變回所有女生王子的那一天。白立羣,我們還會有兩人安安靜靜一起坐着的時候嗎?
唉!我不由也嘆了口氣,有些認命地轉過頭,突然眼尖捕捉到一絲倩影。
啊,好像是那個之前從白立羣房間裏面出來的漂亮女生了。
想都沒有想,我一下子跟了上去,她白色的身影走得極快,簡直就像在地面飄動一般。
我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跟在她的身後。
一直來到馬路上,眼看着她走到馬路對面,我想都沒有想就跟了上去。
吱,一個急剎車的聲音,在我耳邊尖鋭響起。
“長沒長眼睛,想死啊你!”司機從車窗裏面探出頭來高聲怒罵起來。
驚魂未定的我捂着胸口一個勁地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重新退回馬路這邊,再抬頭看時,那個女生竟然遠遠地站在馬路對面凝視着我,她冷冷一笑,隨即轉過身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