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過得太幸福,以至於喜歡唱不幸的歌。
————楊葳
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世界末日?一九九九年?
不就是明年嗎?
楊葳的世界末日早在七年前就已來臨。她打開電視機,可愛的女孩在電視機裏唱着:失戀就像是一場重感冒,等燒退了就好連換了好幾個台都是悲傷情歌。人們過得太幸福了,以至於喜歡唱不幸的歌。
“誰知道宋橋去哪兒了?”楊葳在班會上詢問。宋橋已經有兩天沒上課,連他最愛的吉他社也不見他的蹤影。
“宋橋家裏好象出裏點事兒。”高明遲疑着開口,宋橋的老爸老媽這幾天好象在鬧離婚。
“高明,你認為宋橋現在會在哪兒?”楊葳沉吟片刻後盯着高明問。
“全市各大電玩廳,或者小酒館。”高明回答。小酒館是該市地下搖滾樂隊的聚演所在,宋橋和他常溜去聽,那隻説明一點——宋橋的心情糟糕之極。
楊葳套着咖啡色的休閒外套跨進小酒館,高明緊隨其後。小酒館小而簡樸,有一面牆豎着簡易書架,書架上從藥典到嬰兒知識手冊,雜得有趣。楊葳被一陣雜亂但抓住人心的鼓聲吸引住。
“那個樂團的名字叫‘世界末日’。”高明的眼睛煥發着和以往不同的光彩。
“‘世界末日’?”楊葳淡淡一笑。這時高明突然止住了笑,他看到失魂落魄的宋橋。
宋橋的頭髮凌亂,衣服也是皺巴巴的,而平時常掛在臉上的明朗的笑已黯淡得幾乎看不見,他看到楊葳和高明,臉色為之一變。
宋橋轉身就跑,楊葳追了出去。而高明則安穩地坐在椅子上聽新歌。原因有二:其一,宋橋不想説的事他也不想聽。其二,‘世界末日’的新歌太棒了。
“宋橋,你小子跑得可真快。”楊葳死死地抓住宋橋的衣袖。
“你怎麼可能跑這麼快?”宋橋一陣猛喘。
現在的老師不文武雙全怎麼鎮壓得住你們這羣小妖怪?楊葳的笑讓宋橋心中一暖。他靜靜注視楊葳半晌:“楊老師,你放開我,我不會再跑掉。”
“OK。”楊葳放手。
宋橋趁機開溜,結果,他在跑出第二步時就被楊葳伸腿一絆。就這樣,宋橋義無反顧地投奔大地。
“小子,現在有覺悟了嗎?”楊葳半蹲下嘲笑摔得齜牙咧嘴的宋橋。
宋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楊老師——”
“我在。”楊葳温和地答道。
“我老爸老媽昨天離婚了。”宋橋抬起頭,嘴角掛着一絲淒涼的笑。“我媽問我以後跟誰?我説我誰也不跟最後我選擇了我媽。”
“來,我們買點兒填肚子的東西,然後去公園聊聊。”楊葳温柔地扶起宋橋。
夜色中的公園,有詭異的美。
“看到我和高明為什麼想溜。”楊葳問宋橋。
“我不想上課。”宋橋望着路燈那悽清的光。一陣又一陣的冰涼從他的手指間和腳底滲入,將心臟慢慢冷卻。
楊葳用力一捶宋橋的左肩:“這是什麼話?”
宋橋臉色發青地扶住自己的左肩。
“怎麼回事?”楊葳逼視宋橋,“説,不然我剝你的衣服。”
宋橋神色驚慌,坐立不安。
楊葳突然一笑,放鬆下來:“別這麼緊張,你不是小紅帽,我也不是大灰狼。”
“我我左肩受了點兒傷,不過已經包紮過了。”宋橋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
楊葳語氣平淡地説:“應該是刀傷吧?”
“你怎麼知道?!”宋橋震驚地問,“我媽媽找過你?”
“是你自己刺傷自己的吧?我猜——”楊葳的臉隱藏在黑暗中,讓宋橋生出虛幻的感覺。這個班主任老師在人面前展現的是幽默輕鬆的一面,而現在卻像另外一個人。
“為什麼這麼猜?”宋橋問。
楊葳用手輕敲耳側:“我是千年老妖,能聽到別人內心的聲音。”這當然是開玩笑的。
“我爸和我媽是自由戀愛,他們婚後五年才有了我。當時爸媽的工資不高但他們過得很快樂。1995年爸爸離職開了家廣告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宋橋自嘲地牽動嘴角,“這種有錢後的快樂緊跟着的就是爸爸想換個漂亮老婆。我媽是在爸爸把離婚協議書遞到她手上的那一刻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種事經常發生。”楊葳近乎冷酷地説。
宋橋嘆道:“是啊!這種事經常發生。”他把衣領豎起來想抵擋無形的寒夜。
“我順手抓起一把水果刀威脅我爸。我説‘你如果要走我就殺了自己’。可是,在我把刀插進左肩的同時,爸爸走出了家門。”宋橋陰沉地笑道:“我沒能留住那個我叫他為爸爸的人。”
輕拍宋橋的臉,楊葳送給宋橋一個和煦如春風的笑:“你可是一個初三生啊!不要那麼沉重,什麼‘那個我叫他為爸爸的人’,太沉重的悲傷不適合你。”
“想不想聽我的故事?”楊葳眼中有陰暗的感情。
宋橋凝視着楊葳,班上的同學給楊葳取了個綽號‘神奇女俠’。大家都記得神奇女俠救樂天時的勇者之姿。有半數男生都以仰慕的心情上她的課,女生們上課也認真了許多。可是,神奇女俠大概也有傷心往事。
“我想聽。”宋橋又恢復常態,調皮勁兒也就來了。
城市的夜晚,星星模糊。
“十年前,我讀小學六年級,爸爸那時已經三個月沒回家了。他娶媽媽不是為愛情而是為了往高處爬。”楊葳的語氣平淡。她長長的睫毛掩住眼中那抹沉痛的光。
“依稀記得有一次爸爸和媽媽大吵了一架,爸爸冷得像塊冰,後來——”楊葳彎下腰繫緊鞋帶:“媽媽崩潰了,那晚,她決定自殺。”
“順便,媽媽也決定了我的生死。”楊葳仰望星空,優美的輪廓被月光染冷,“她點燃了傢俱,我不想死,所以——”楊葳望向聽得臉色發青的宋橋:“我從三樓跳了下去。”
“左小腿骨折外帶腦震盪,我活了下來。沒孃的小孩很可憐。”楊葳語氣輕鬆,甚至帶着開玩笑的樣兒。現在不是流行上演大悲劇,而哭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楊老師,我會回學校的。”宋橋站起身來,“現在我義務陪你去玩,你去哪裏?”
“我?我要回家睡大覺,你回去陪你老媽吧。不過,你的紳士風度值得嘉獎。”楊葳伸出右手,“宋橋,我很願意成為你的朋友。”
立中烹飪大賽.未來‘家庭煮夫’
“這是你做的?!”唐丁指着金黃的牛肉煎餅,覺得高明是牛頭人身的怪獸。
“是,怎麼了?”高明莫名其妙地問。
“做菜是一項高難度的技巧,這需要智慧,勇氣以及天賦。”唐丁上下打量高明:“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以上三點你都不具備。”
高爸爸和唐媽媽都假裝沒聽見,快速地向牛肉煎餅發起進攻。
“哈哈哈——”高明長笑三聲,“有本事你做來看看。”
唐丁居然為之語塞。
“唐丁?”高明帶着恍然大悟的神情:“難道,也許,只是,有可能——你不會做菜?”
唐丁盯着高明,右手緊緊握住筷子,她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是有怎麼樣?”
“哼哼哼——”高明笑。
“哼哼哼——!是什麼意思?”唐丁怒問。
“哈哈哈——”高明帶着惡魔般的微笑。
“你不覺得噁心嗎?一米七三的個子上只會傻笑的頭。”唐丁的話像刀一樣直捅高明。
“這不叫傻笑,這叫得意的笑。”高明糾正唐丁的觀點。這時,他低下頭髮現盛煎餅的盤子裏空空如也。
“狡猾的爸爸,你怎麼把煎餅全吃光了?”高明氣憤地斥問高爸爸。高爸爸一臉傻笑,唐媽媽若無其事地小口喝粥。
“嘿嘿嘿——”高明仰天怪笑,“幸好我留了兩塊煎餅在廚房裏。”
“你是指這兩塊煎餅嗎?”唐丁左右手各拿一塊牛肉煎餅。左一口右一口啃得不亦樂乎。
高明心情的最佳寫照無疑與《幽遊白書》中雷禪笑幽助時,幽助的表情相同。
“唐丁,別欺負高明。”唐媽媽阻止唐丁繼續囂張。
“高明,我請你吃紅燒牛肉麪。”唐丁懶洋洋地説。她眼中有一抹難以察覺的異光。
“此話當真?”高明臉上的表情立刻由陰轉晴:“你不騙我。”他貼近唐丁再次求證。
“別把你那哈巴狗兒似的小臉捱得我這麼近。”唐丁用帶油的左手推開高明的頭:“聽説你們學校外面有一家紅燒牛肉麪味道特別好。”
“還等什麼?LET’SGO!”高明抓起書包拉着唐丁就開跑。
“這兄妹倆相處得不錯!”唐媽媽緩緩從餐桌的第二層端出一個盤子,盤子裏有兩塊牛肉煎餅。
高爸爸拿起一塊煎餅,“高明這孩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記得他第一次煎餅是在他八歲的時候,他説他想把牛肉煎餅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我。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手上燙了好幾個水泡,這孩子有一顆温柔的心。”
“唐丁第一次做菜也是在她八歲時。不過,那一夜,廚房都被她燒了。所以,她是屬於不受廚房歡迎的人物。”唐媽媽想起什麼,陷入沉思。那一次,唐丁也是想送一份生日禮物給她爸爸,可是,唐丁被她爸爸關禁閉關了整整一天一夜,他認為女兒就該優秀得無可挑剔。
“高明,除了牛肉煎餅,你還會做什麼?”唐丁的笑容在高明眼中無比可愛,因為她是請客吃麪的付賬人。
“多啦!一個一級廚師會做的,我都會做。所以,長大了我可以做菜討生活。”高明喝下碗中最後一口湯,他渴望地看着唐丁。
“再來一碗。”唐丁吩咐麪店老闆。
“説吧,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高明問唐丁。吃人的嘴軟,這道理通行天下。
“我想請你代替我參加烹飪社的烹飪大賽。這是今年立中校慶的特別節目,你要把冠軍獎盃抱走。”唐丁説得輕鬆。
“停!我怎麼代替你?你是女生,我是男生。”高明抓住關鍵問題。
唐丁的左手抬高高明的下巴:“仔細觀察,你除了變聲期的公鴨嗓門不像女生之外,五官和女生沒有太大的區別。”
“下一句是不是要説‘你扮中學生也不是問題’!”高明嚴肅地看着唐丁,“我拒絕!”這時,老闆端來紅燒牛肉麪,高明決定端過面吃了再走。
“高明,烹飪社的女生都是高中部的,她們挑釁初中部的女生。所以大家就訂下一個約定:‘奪得冠軍的一方可以命令敗的一方掃一個星期的廁所。’”唐丁楚楚可憐的請求高明:“幫幫我吧。”
“抱歉,我沒有太多的同情心。”高明埋頭吃麪。而且,能讓你這丫頭掃廁所是人生一大快事。
迅速收起柔弱的表情,唐丁九尾狐似地微笑:“十碗紅燒牛肉麪作為謝禮,如何?”
“什麼?!十碗!?”高明抬頭問,眼中那熊熊烈火讓人窒息。
“不夠?那二十碗紅燒牛肉麪怎麼樣?”唐丁輕笑。看到高明的意志在理智與情感間徘徊,掙扎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三十碗。”高明的眼睛晶亮,整個人神采飛揚。
“搞定。就三十碗。”唐丁緊緊握住高明的手,“我會準備立中校服以及假髮還有遮住喉結的素色絲巾。”
雲塊在天空中快速地移動,人心變幻比雲塊移動的速度更快。
唐丁把高明推到鏡子前面:“你是一副傑作。”
高明在鏡前一笑。
“我的美是超越男女的。”高明深情地看着鏡中的美女。唐丁噁心地想吐。
高明身材瘦長,下巴微尖,皮膚顏色適中。由於他的笑神經極為發達,所以臉部肌肉柔和。
“大嘴美女,我發現你的長相和智商成反比。”唐丁説:“注意你走路的姿勢。”
“我可以將這句話理解為讚美嗎?”高明向唐丁拋眉眼,“出發。”他是一個可以為三十碗紅燒牛肉麪付出一切代價的男孩。
校慶當天,雲淡風清。天空極高,陽光讓人的心都温暖起來,秋菊填滿了花園裏每一個空隙。
烹飪大賽場地是在第五綜合樓的二樓。從二樓的窗口望下去可以看到操場上自由活動的學生們以及籃球場上練習籃球的籃球隊員們。高明第一眼就看到正在運球的那個男孩,這個男孩的球技相當不錯。更引人注意的是他乾淨清爽的模樣,配合他鋒利的眼神——相當吸引人。那個男孩一定是個打架高手。
唐丁和高明是初中A組的。
“高明,我是來為你護航的,因為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烹飪大賽。這次大賽是由學生會籌辦的,現在的學生會會長是個好人。但是,學通社社長則是個超級整人天才,她叫嶽喜。所以,她聘請了美食協會會長到場裁決。同時,大賽優勝者將出現在電視台的‘開心做菜’欄目裏。更絕的是,選手一邊做菜還得一邊回答問題,如果答錯問題,錯一題收走桌上的一種調料。”唐丁的話讓高明汗毛直立。
“我最頭痛的就是回答問題。”高明壓低嗓門道。
“這個你放心,我會盡量回答問題,你專心做菜就行啦。”唐丁充滿自信地安慰高明。
大賽司儀宣佈比賽規定:“首先由各組選手在規定的時間裏將已有的材料做成三菜一燙供評委品嚐。初中組和高中組的優勝者將進行最後決賽,決賽規則另行宣佈。”
“好漂亮的妹妹。”高明有種驚豔的感覺。
“你現在是女生,別那麼明目張膽。”唐丁小聲警告。
“就因為我現在是女生才能那麼明目張膽地看。”高明回答。
“讓我看看有什麼材料。”高明檢查預定的材料,“唔,有藕、豬肉、牛肉、雞肉、豆腐、葱、筍、雞蛋”
“調料也很齊全。”唐丁檢視調料盒。
“A組,蘑菇是動物還是植物?為什麼?”司儀提問。
“當然是動物,蘑菇含有別的植物沒有而動物具有的膠原蛋白。”唐丁回答問題又快又響。
高明聽得傻了眼,在他的概念中,動物是專指那種會叫會跳會走路的生物。
“喂!你看,那個A組的高個子女生挺輕鬆得意的樣子。”高中部烹飪社的女生頻頻往這邊看。結果因為答題有誤。高中B組被拿走三種調料。
“大功告成。”高明得意非凡地斜瞥着唐丁。他做的湯是《射鵰英雄傳》中出現過的“二十四橋明月夜”,而菜則是藕心肉,素炒筍丁,三肉三吃。
“味道不錯。”唐丁稱讚道,高明卻絲毫沒有反應,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籃球場。籃球場上有個帥帥的短髮女生在玩球,她的臉和嶽雙一模一樣,只不過這個女生更加神采飛揚。高明的呼吸都快靜止,眼中只剩下那女孩躍動的影子。
“我認識那個女孩。”唐丁詭笑,“想知道她是資料就賄賂我。”
“怎麼賄賂?”高明的視線片刻也不離開這女孩。
“做一個星期的早餐,花樣要翻新。”唐丁對牛肉煎餅念念不忘。
“沒問題。”高明答得爽快,笑得燦爛。
“不要笑得那麼無邪,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唐丁想起自己一生最糗的那一刻——自己把嶽喜當作一個男生,甚至芳心暗許。
面無表情的美食協會會長品嚐着學生們精心配製的三菜一湯。高中部的結果先出來,果然是烹飪社社長李虹那組獲勝,李虹製作的是西式套餐。據説,李虹一家三代都是大廚。
而初中組的結果卻久久不能出來,原因是:美食協會會長抱着高明的三菜一湯吃個不停。
唐丁憤憤不平地盯着美食家的嘴,心疼萬分地嘀咕:“那是我的。”
高明輕拍唐丁的肩:“回家我做給你吃。”那表情那語氣還真像個哥哥。不,像個姐姐。
“現在宣佈決賽規則——”司儀笑盈盈地説道,“經過緊張激烈的角逐,初中部A組哈高中部E組進入決賽。決賽限時為一個小時。在短短一個小時裏,兩組選手必須做出一個水果拼盤,主副二菜以及湯菜。決賽評判標準是:色香味意。當然,同時進行答題。”
“有趣。”高明喜歡挑戰。
“我可以幫忙做水果拼盤。”唐丁討厭廚房的火和油,但是要對付水果還難不倒她。
“A組請回答,絕對零度是多少?”
“零下273度。”
“A組請回答,人類屬於何種生物?”
“炭基生物。”
“A組請回答,愛因斯坦最著名的公式是什麼?”
“E=CM2。”
“A組請回答,樹上停着十隻鳥,開槍打死一隻鳥還剩幾隻鳥?”
“還剩九隻鳥,因為十隻鳥都是假鳥。”
“還剩一隻鳥,因為死的那隻鳥是它婆婆。”
“還剩十隻鳥,因為十隻鳥全嚇成化石。”
“A組請回答,《上林賦》是誰寫的?”
“司馬相如。”
唐丁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力保不失分,而E組也不是泛泛之輩,目前只被奪去一種調料。
“A組請回答最後一個問題,《詩經》分哪三類?十五國風為哪十五國?”
“《詩經》收周代詩歌305篇,分風、雅、頌三類,風包括周南、召南、邶、王、鄭、齊、魏、唐、秦、陳、營、檜、豳如和”唐丁聳肩微笑,“抱歉,我記不起來了。”
“你這叫恐怖,居然記得十三個國名。”高明將味精遞給唐丁,“味精最沒用,給司儀吧。”他這才看到唐丁的水果拼盤,“不錯嘛,讓我給你的大作錦上添花。”
高中部的作品出來了。
水果拼盤是碧玉彩心。被刻刀精雕的西瓜內部置入七種水果。雪粒灑在瓜皮上,美得歎為觀止。
而唐丁的水果拼盤是“童話小屋”,這個天才兒童居然用菠蘿和西瓜切片砌成小屋,圓形西瓜皮平躺在白雪皚皚的小屋外。一片薄冰躲在西瓜皮裏,像一個凍結的小湖。最絕的是湖上有梨子肉雕成的小雪蓮,而香蕉被刀削成樹狀立在小屋周圍像金色的桉樹。
烹飪社社長自信地推出主副菜,這兩道菜是法國火焰牛排和脆皮酥魚。
“地道,一西一中,完美的結合。火焰牛排的火候恰倒好處,而脆皮酥魚滑脆香嫩,不錯不錯。”美食協會會長讚不絕口。
唐丁怒目瞪着高明,那眼神在説:“看你做的什麼菜?”
高明做的青椒回鍋肉和炒白菜。
美食協會會長驚訝地看着眼前的菜,他拿起筷子夾片肉細嘗。“香。”他説了一個字。
“高明,你在回鍋肉裏放了什麼?”唐丁小聲問。
“放該放的。”高明懶洋洋地打哈欠,一點兒也不注意形象。他的眼神突然凝住,那個評委老頭正在猛吃他的炒白菜,他走上前去:“評委——”他的聲音低沉。
“什麼事兒?”評委的筷子停住。“我答應唐丁把菜留給她吃。”説着,高明就將炒白菜和回鍋肉端回A組的桌上。
“真不知道這是勇氣還是傻氣。”唐丁在心中長嘆。
烹飪社社長李虹鎮定地推出最後一道菜,也就是湯菜‘揚州肉圓湯’她老是心神不定,因為A組的高個女生總是那麼悠閒。
“嗯,將牛、豬、雞肉剁細混合加入佐料,湯則是筍湯,匠心獨具。”美食協會會長似乎極為滿意。
高明將湯菜推出:“青菜豆腐湯。”
“青菜豆腐湯?有意思。”會長盛了半碗湯細品,“有青菜豆腐的本味,卻有説不出的鮮味。這味道也不是味精的死鮮味,到底”他發現湯碗底部有一尾五兩重的魚。
“答案在魚肚子裏。”高明提示老頭。
“魚腹裏塞着羊肉,魚羊是鮮。好好好!”美食協會會長大笑,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依依不捨地將湯碗還給高明,“你這湯是要留給別人的吧?”
“經過綜合評估,我宣佈——”美食協會會長清清嗓子。
高明正百無聊賴地盯着窗外,正在這時,他臉色大變,想也沒想,推開窗就跳了下去,扔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才二樓,跌不死人的。”唐丁食指大動,趁眾人發愣之機,吃得不亦樂乎。吃完高明的,吃李虹的,如果要評‘吃菜冠軍’非唐丁莫屬。
又是外校的學生混進立中找立中籃球隊的碴兒,嶽喜冷冷一笑。在校內和這些人發生衝突影響不好,該怎麼用和平手段解決呢?
“現在是校慶時間,請各位收斂一點。”羅吉勸阻對方。
“好正點的女生,籃球隊豔福不淺嘛。”臉上全是‘愛情小堡壘’的男生出言輕浮。
嶽喜挽着面無表情的羅吉:“的確,我的豔福就是不淺。”她親熱地在羅吉耳邊低語,引得羅吉低笑出聲。
“笑什麼笑?”堡壘兄直覺羅吉是在笑自己。
“小子,你才多少歲,就跑來調戲女生?説不定你晚上還在尿牀呢。”嶽喜優雅地説着惡毒的話。
“你——”堡壘兄衝動之下揮拳揍向嶽喜。
這就是高明跳樓的原因,英雄主義腹內做怪也。他認為嶽喜和嶽雙一樣柔弱。
嶽喜拉着羅吉就跑,跑到沒人的地方就痛揍那傢伙一頓,嶽喜打着如意算盤。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言不發地就和外校生打成一團。
嶽喜嘆氣再嘆氣:“同學們,正當防衞和打架是兩回事。”語畢,她加入了打鬥行列。
她一加入,戰局馬上改觀。高明詫異地看她一眼:“你,認識嶽雙嗎?”
這句話讓嶽喜方寸大亂,一閃神,下巴就捱了一記。場外安靜觀戰的聶雲,看到這裏看不下去了也加入戰局,戰局立刻結束。
唔,剛才看到的男生?高明自負地想:高明你真是伯樂,這男孩果然是打架高手。這時,高明的假髮掉在地上,經過那麼多劇烈運動,假髮不掉地上才怪。
匆忙拾起假髮,高明落荒而逃。
“唐丁,那個男扮女裝的傢伙到底是誰?他怎麼會認識嶽雙?”嶽喜詢問唐丁,聲音越來越大。
“想知道?”唐丁微微一笑,“賄賂我。”
“我那三十碗紅燒牛肉麪泡湯了。”高明傷心欲絕地窩在沙發上。
“高明,你有機會吃到那三十碗紅燒牛肉麪。”唐丁推門而入。
“真的?”高明恢復活力,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剛才,我和那個美食協會會長談過。他想讓你參加電視台‘開心做菜’的主持人應徵。”唐丁扔給高明一張表。
“什麼?我丟臉還要丟到電視台!”高明怒髮衝冠。
“這次不用男扮女裝。”唐丁的菱形小嘴裏吐出惡毒的話語,“如果讓你男扮女裝去電視台,電視台美女如雲。你八成會被當成變態色狼打出門去。”
高明笑得尷尬。他害唐丁要掃一個星期的廁所,唐丁沒有把他當拖把使用已算是寬容的了。
“好好努力,未來的家庭‘煮夫’。”唐丁扔下這句調侃的話走進卧室。明天早上的早餐有着落了。
第二天早晨。
“什麼?嶽雙是嶽喜的雙胞胎姐姐?”高明揮舞着鍋鏟。
唐丁趁機將高明的早餐一掃而空。
天使樂隊無天使
“你決定參加?”宋橋站在陰影裏問。
“七大中學音樂對抗賽允許搖滾樂隊參加。”高明撥弄貝斯。
“我們缺鍵盤手和鼓手。”宋橋提醒高明。
“我知道一個很好的鍵盤手,我們班的樂天。”高明笑道,“三年前,我就聽過她的名字,她是全國鋼琴大賽少兒組的一等獎獲得者。”
“你要邀請一個女生加入這個組合?”宋橋問。
“對啦!你崇拜的楊老師還不是個女生?我對樂天有信心。”高明窩在吉他社的長椅上,“問題是到哪裏去找一個好鼓手,鼓手可是樂隊的靈魂。”
“只有半個月時間。”宋橋在吉他上撥出一串哀傷纏綿的調子,聲聲都敲在人的心坎上。
“你做的?”高明驚訝地站了起來,宋橋玩出的曲子就屬這首最纏綿。
“這是一首情歌。”宋橋恍惚一笑,“很美吧?”他的心情只能交給他手中的吉他。
“能不能配上我聽得懂的歌詞,”高明問宋橋,“這歌叫什麼名字。”
“夜之聲。”宋橋的眼中有火光在靜靜燃燒。
平靜的育才中學掀起音樂風暴。原因是七大中學音樂對抗賽中搖滾樂隊比賽每校限派一支,而報名的樂隊有三支。
校方難以裁決哪一支樂隊有資格參賽,最後決定在本週週末舉行。參加的樂隊分別是毒藥、風暴和天使。名字一個比一個奇怪。
高明的樂隊叫天使。
“來,我分析一下。”樂天、高明、宋橋三人聚集在吉他社裏。
“風暴樂隊的主唱是高三的雷雨奇,他是‘冰點’的主唱歌手。敢説自己的歌聲比雷雨奇更動人的舉手。”樂天提議,沒人舉手。
“毒藥樂隊全是女性成員,主唱卻是個難纏的大姐大趙霞。今天,她找了我。”宋橋雲淡風清地説:“她告訴我想健康快樂地成長就不要參加週末的選拔賽。”
“別甩她。”樂天和高明異口同聲地説道。
“我已經拒絕了。”宋橋淡淡一笑。
“什麼?!現在該怎麼辦?”高明眼珠亂轉,似乎趙大姐馬上就會駕臨吉他社。
“高明!”樂天和宋橋齊聲吼道。
“温瑞怎麼還不來?説好六點在吉他社開會。”高明看錶,“温瑞是個不錯的鼓手,高一(1)班的。”
“温瑞不會來了。”吉他社的門被推開,趙霞笑吟吟地倚門而立,“温瑞已經參加‘毒藥’樂隊。”她觀察屋裏的三人的動靜。
高明正要動,被宋橋冷靜地拉住。樂天面不改色地回望趙霞。
“你就是前不久鬧着要跳樓的那個女生吧?”趙霞邀請樂天,“加入‘毒藥’吧。”
“可以,如果讓我當主唱。”樂天笑吟吟地回答。
趙霞陰沉地勾起一抹笑:“保重身體。”她優雅退場。夜色已籠罩校園。
三人動也不動地傾聽着天空傳來的飛機的轟鳴聲。趙霞是本校高二學生,學校裏的第六綜合樓就是其父捐資修建的,別名趙樓。
“樂天,你退出吧,你是女生,被揍是會很難看的。”高明説。
“我又不是第一次捱揍。”樂天瞪高明,“你怎麼不勸宋橋退出。”
“他知道他勸不動我。”宋橋示意樂天,“我們來合一合你重新編曲的《夜之聲》。”
接好電源,三人有默契地點頭開始。
沒有華麗的指法炫耀,亂地深入人心的吉他前奏在黑夜來臨的時刻響起。微笑變淡,呼吸變淺,並不張狂的音樂卻有驚心動魄的魅力。宋橋的聲音在夜色中飛翔。
“樂天,你居然可以將宋橋鬼畫符般的樂譜編曲成功,小生佩服。”高明神采飛揚,眼神突然一黯,“可惜,沒有鼓手”
“我可以進來嗎?”門外有人斯文地敲門。
“門沒鎖。”高明覺得門外客人的聲音極熟,而宋橋則緊抓住高明的手,“他的音色很特別。”
門被緩緩推開,一個架平光眼鏡,笑容可掬的高個子男孩走了進來。
“萬惡的王道明!”高明頭髮直立。本來他以為王道明是那種品學兼優的優等生,誰知道,自己好心去通知他,告知電視台大軍抵達男生宿舍樓樓下——卻被這傢伙設計,躺在他牀上架上他的眼鏡扮演沉睡中的英雄少年,而這傢伙卻溜到對面樓頂看自己的笑話。
“你來幹什麼?”高明見王道明向自己靠近忙不迭往後閃,撞翻了電子琴架,眼看着電子琴就要親吻水泥地,王道明鬼魅似地接住了電子琴。
“貴重物品,小心為上。”王道明温文微笑,他向看戲的宋橋、樂天介紹道:“我叫王道明,目前就讀於育中高一(1)班。”
“我想成為這個樂隊的鼓手兼主唱。”王道明的話產生的效果,可與一噸TNT爆炸的衝擊力劃等號。
“為什麼?”最冷靜的宋橋問。
“剛才從這裏過,聽到一首不算太難聽的歌。一時興起就敲門應徵。”王道明徑自找到吉他社的沙發舒服地坐下。
“好,證明給我們看。”樂天指着角落裏的架子鼓,“要看樂譜嗎?”
王道明搖頭,他摘下眼鏡,微笑着坐定。
趙霞穿着緋色長裙跨進‘冰點’——雷雨奇主唱的PUB。雷雨奇家境不好。他從高一開始就半工半讀不伸手向家裏要一分錢,他也是趙霞不多的朋友中的一個。
半明半暗的光線下,雷雨奇正坐在台上唱一首英文情歌,他的頭髮稍長,自然地隨着他細微的動作輕搖,學生臉上慣有的稚氣和生澀並沒有出現在他臉上。他的臉上有一種讓女孩心動的表情。
趙霞要了杯法蘭西葡萄酒輕酌,她在轉動腦筋想——該怎樣勸雷雨奇不參加週末的選拔賽。雷雨奇温和而善解人意,但是如果觸犯到他的原則他是不會讓步的。
一曲既終,光線調亮了少許。雷雨奇的眼光被角落裏一團靜靜燃燒的火吸引住。原來是趙霞那丫頭,他微笑着打手勢:等我。
“小雷,你的拉丁情歌唱得不錯。”趙霞真心的稱讚道,此時,她和雷雨奇正坐在肯德基快餐店裏。
“我口袋裏的錢不多,只好請你吃快餐。”雷雨奇對待小孩似地揉趙霞的頭髮:“説吧,為什麼良心大發來找我?”
“好,我直説。”趙霞放下可樂杯,“我想請你退出選拔賽。”
“怕和我競爭?”雷雨奇臉上是温暖的微笑,“還是怕輸?”
“你幫不幫忙?”趙霞不耐煩地問。
“高一時,我就已經拿到過一次冠軍。問題是你能用相同的方法説通其它學校的樂隊嗎?還有,我們學校那支‘天使’樂隊,你又是怎麼説服的呢?”雷雨奇温和地問。問題卻很尖鋭。
“我告訴他們若想保重身體就不要參加選拔賽。”趙霞一時衝動脱口而出。
“那麼,他們答應你要退出嗎?面對你的威脅,很少有學生不屈服。”憤怒的火在雷雨奇眸中燒着。
“他們四人中有三個沒同意。”趙霞淡淡地道。
“還有一個人呢?”雷雨奇柔聲問。
“我讓他加入了我們樂隊。”趙霞挑釁地望着雷雨奇,“你,退不退出呢?”
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兒時玩伴,雷雨奇冷冷地微笑:“我退出。”他給了趙霞一耳光:“這是你應得的,別老像搶別人玩具的長不大的小女孩。”説完,他剋制地站起來調頭離開,留下捂住臉不説話的趙霞。
“親愛的王大哥,您喝茶。”高明前倨後恭的態度讓樂天和宋橋直翻白眼而王道明倒是一副當仁不讓的太師模樣。
“茶,喝茶,喝好茶。”樂天唸對聯的下聯。
“坐,請坐,請上坐。”宋橋補上對聯的上聯。
“有件事,我們必須説明。”宋橋鄭重地開口道:“這個學校的大姐大威脅我們不要去參加選拔賽,所以,小心你的人身安全。如果害怕,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誰是大姐大?”王道明不動聲色地問。
“高二的趙霞。”樂天回答。
“是她?”王道明笑得詭異,“那我就放心了。”他吩咐僕人似地吩咐高明,“把吉他社的寶貝搬到307室,我想趙霞同學會叫人來砸社的。”等會兒再埋個有趣的東西在吉他社,砸社的人要倒大黴了。
“那麼我們明晚再來練習。”宋橋欣賞地看着王道明,“我很高興你能喜歡我的歌。”
“我喜歡是因為那裏面有份真實的情感。”王道明淡淡地回答。喜歡人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就像——自己喜歡嶽雙。什麼?自己喜歡嶽雙?!王道明雙拳握緊,發出一陣奇怪的笑聲。自己居然喜歡上嶽雙?
月華如水,銀色月光下,天使樂隊的全體隊員湊齊。
“我一直有個疑問,高明,當初你為什麼要取‘天使樂隊’這麼純潔的名字?”樂天問。
“因為我們都不是天使。”高明回答。
因為,我們都不是天使。
水手叔叔:
我參加了一個搖滾樂隊,遇到了許多有趣的人。樂隊的名字叫天使。我問貝斯手:“為什麼取‘天使樂隊’這麼純潔的名字。”
貝斯手回答説:“因為我們都不是天使。”
我們不是天使,但我想成為一個對自己負責的人。
另:樂隊服裝是我自己設計的,帥呆了!
祝:身體安康!
樂天
1998年10月
危險的音樂派隊
“趙霞,現在我是樂隊的鼓手兼主唱。”王道明出現在體操社。他笑的温柔卻令趙霞心生寒意。説完王道明轉身離去。
“你以為你嚇住我了嗎?我要給你一個難忘的音樂派隊。”趙霞將手中的玩具飛鏢準確地命中門後的靶心。她期待選拔賽的來臨,懾於王道明的惡作劇手段。她不會明目張膽地挑釁‘天使’樂隊,但是,學生們自己往樂隊扔汽水瓶應該和她無關吧。
“王道明,你要參加選拔賽?”嶽雙剛跑完八百米。王道明剛跑完了一千五百米,沒辦法,體育課不過不能參加高考。可王道明心不跳氣不喘,外帶睡眼惺忪。這幾天,他都在熬夜寫歌,反觀嶽雙,臉紅心跳雙腿僵硬。
“我不像玩搖滾的嗎?”王道明笑着反問。
“太像了,我期待在選拔賽上看到你唱歌的‘英姿’。”嶽雙強調‘英姿’二字,這麼愛發脾氣愛偽裝的彆扭男生,會唱歌才是怪事,八成是因為選拔賽冠軍由學生評出,高明想以王道明來拉女學生的選票。簡而言之,美男計也。
“嶽雙,你太小看我了。”王道明用手拂去嶽雙頭上的落葉。已是深秋了,王道明卻不知道該怎樣向嶽雙表白。他不願給嶽雙造成困擾。他直直地看着嶽雙。嶽雙的五官其實深刻得像個男孩。如果不是她長長的頭髮,長長的睫毛和紅潤的唇以及白皙的皮膚糅合了那份‘帥氣’。説不定會有人把她誤認為男生。
“喂,王道明,你看我看得痴呆了嗎?”嶽雙調侃王道明。她預期王道明諷刺的表情。
王道明温暖一笑:“是的。”他轉身走向吉他社,樂天準備了天使樂隊的服裝,據説是她自己設計縫製的。
嶽雙愣在原地,臉上的紅暈燒到耳根,這個王道明惡作劇的習慣還沒有改,這種話也敢答‘是’。走在梧桐樹下,不知怎麼的,嶽雙的心情躍動起來。他想笑、想唱歌、想畫漫畫。
“樂天,這四套衣服簡直酷得亂七八糟。你有設計服裝的天賦。”高明捧着衣服讚歎不已。
白色的飄逸上衣配黑白兩色構成的長褲,袖口是拉丁舞王式的尖開袖,衣服線條流暢,宛如度身定做,四雙皮鞋也經過樂天處理,泛着銀色光澤。
“‘讚美’我收下,但錢我也得收下。”樂天笑語嫣然地伸出手。
“宋橋,我寫了兩支歌,你看怎麼樣?”王道明扔給宋橋一疊手寫譜稿。
“有意思。喂,大家合來聽聽效果。”宋橋低頭一笑,今天王道明心情似乎很好,連平日繞在他身旁的孤冷都幾乎消失掉。
“雷雨奇,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説你不參加這次選拔賽。”脾氣急噪的喬強拎住雷雨奇的衣領。
“是的。對於已經拿過冠軍的比賽,我沒有興趣參加。”雷雨奇冷漠地回答。
“雷雨奇,兩年前的樂隊和現在的樂隊組成並不一樣。”有人想享受勝利的喜悦,喬強坐在課桌上,一身休閒打扮。
“只是為了享受勝利的喜悦?”雷雨奇挑眉道:“這就是你玩搖滾的目的?”他的眼神帶着淡淡的嘲弄。這眼神惹怒了喬強,他一腳踹翻雷雨奇坐着的凳子,隨即撲在雷雨奇身上,雷雨奇沒有掙扎,冷靜地看着揮拳的喬強。
“為什麼不還手?”喬強的拳頭停在半空。
“我從不揍朋友。”雷雨奇誠懇的表情像閃電一般擊中喬強,喬強臉色鐵青地站起身來。
“其實是他答應我他不會參加。”趙霞站在門口,臉上有微紅的指印。她風姿綽約地笑着,“我去求他,他就答應退出比賽。”她的原則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他帶笑的眼光嘲弄地瞥
向雷雨奇。
雷雨奇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像一個會動的木偶。
“你為什麼不反駁她?”喬強眼中滿是受傷的光芒。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着,如果,雷雨奇答‘是’的話,他們之間的友情就完了。
“因為,她説的是事實。”雷雨奇艱難地開口,話音剛落,他的下顎就捱了一拳。喬強跑出教室,衝過走廊打碎一走廊的陽光。
緩緩擦去嘴角的血,雷雨奇眼神深邃地注視着趙霞。
“我不介意再挨你一耳光。”趙霞笑吟吟地站着,黑色的長裙在風中舞動,像一隻巨大的墨玉蝶,她挺直脊樑以對抗走近她的雷雨奇帶來的壓迫力。
“趙霞,你為什麼老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雷雨奇輕輕地問。他的手舉起來,趙霞瑟縮了一下,雷雨奇温暖的手輕拂趙霞的頭髮,趙霞聽到一身微不可聞的嘆息。放下手,雷雨奇走出教室。趙霞突然覺得雷雨奇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
週末。金色夕陽下,似乎有鼓聲傳來,鴿子們仍努力地在天空上劃出傷痕,傷痕在一瞬間又癒合。
吉他社的門被跑得氣喘吁吁的女生推開,“王道明,我聽到一個消息,趙霞的朋友好象準備了汽水瓶什麼的。”嶽雙對在吉他社休息的四個人説:“你們最好小心。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們會在你們演唱時把汽水瓶扔上台。”
“汽水瓶?”高明怪叫,“還真狠!我決定了,我要帶一打啤酒瓶上台和他們對扔。”
“汽水瓶?”樂天點頭,“知道了。”
“汽水瓶?”宋橋微微一笑,“我還以為是磚頭呢。”
嶽雙無力地靠在門板上喃喃低語:“真不愧是搖滾少年。”她走出吉他社,“你們自求多福吧。”
“喂,嶽雙——今晚一定要來看我的精彩表演。”高明在嶽雙身後大喊,嶽雙置若罔聞,快步溜掉。
王道明兩條腿蹺在譜架上,輕鬆地吹着口哨,他喜歡這種緊張刺激的生活。最近,他快閒得發黴,鋭氣都被磨掉不少。唐丁這丫頭一定會説自己越來越正常,越來越像箇中學生。
楊葳斯文地站在會場門口售賣熒光棒,一元錢一支,商業頭腦極佳的楊葳由綜合商場以一毛一支的價格批發一百支熒光棒,小賺一筆兼娛樂自己。
會場的舞台中央,風暴樂隊正在演奏《風中奇緣》。雷雨奇的缺席使樂隊遜色不少。不過,喬強絕妙的貝斯聲也別有動人之處。
學生們毫不吝惜地將熱烈的掌聲送給風暴樂隊的男孩子們。
舞台幕布一側的休息室裏,黑白裝的天使樂隊隊員們正閉目養神。
“聽到外面的掌聲了嗎?”宋橋問。
“我們等會兒一定要贏得比這多一倍的掌聲。”樂天摸摸自己漂亮利落的短髮,她洗掉了挑染的顏色乾淨、飄逸。個性是天使樂隊的形象。今天這三支曲子可是四個人的心血,就算有人往台上扔手雷,她也會照常上台。
“下面請參賽的第二支樂隊——天使樂隊上場。”司儀説。掌聲響起。
一上場,樂天就發現前排擠了許多表情不象看比賽的學生。看來這場演奏會更加精彩。
“砰”的一聲,一個空汽水瓶在台上爆炸,引發充滿火藥味的音樂派隊。
宋橋揚眉一笑,輪指彈出天使樂隊登台的第一個音符,活潑的音符配合着活潑的歌詞由舞台噴薄而出,第一支歌名是《校園單戀心事》。
王道明單手擊鼓,另一隻手拍開飛過來的塑料可樂瓶。動人的心絃與鼓聲和王道明魅力十足的歌聲打動了不少學生。
一個汽水瓶砸在樂天右肩上,樂天右肩一顫,手下彈錯幾個音,她皺眉一笑,更加賣力地彈琴。白色的長袖在光中舞動。
砸東西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都被這四個人的鎮定功夫震住。掌聲越來越響。
楊葳捉住一個還想扔東西的男生:“小鬼,難道你不覺得亂扔垃圾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她掏出最後一支熒光棒問道:“買不買?半價賣給你。”
那男生被楊葳那張迷死人不賠命的笑臉所迷惑。乖乖掏腰包買下熒光棒。
楊葳看着舞台:“天使?好名字。很久以前我常聽見這個詞,是什麼時候?”
“同學們,在天使樂隊站在這個舞台上之前,有人曾經告誡我們——若想健康快樂地成長就不要參加這次比賽,下面我們將獻上第二支歌曲《什麼叫健康成長?》。”這是個説唱結合的曲子,台下的女孩齊聲高喊:“王道明,你好帥!”嶽雙坐在角落裏,看着台上魅力四射的王道明,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下次我畫搖滾漫畫,就找這個怪胎做原型。”
趙霞望着台上彈唱自若的王道明,表情複雜到喜惡難辯。她在想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站在那四個人站過的舞台上?
當《夜之聲》在空中迴旋時,所有人的心情都情不自禁地跟隨音樂起伏。同學們緩緩揮動手中的熒光棒,小小的幸福在心底聚集。
如果用膠捲來形容中學時代,那麼中學時代既不是彩色膠捲,也不是黑白膠捲。中學時代是暴光膠捲,拉開的底片上總蒙着一層澀澀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