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呈葫蘆狀,腹地頗大。
在那谷底砂石地上,大大小小地搭着十數座帳篷!
帳篷,呈眾星拱月狀,中央一座最大,周圍數十座帳篷,則一般大小,整齊圍繞,其中竟暗含九宮八卦。
令人不解的是連環帳篷之間,緊緊連接,絕無空隙,似乎彼此相通。
而且,除那連環帳篷的唯一缺口處,兩旁分站四名佩刀黑衣大漢外,谷內靜悄悄的,看不見一絲人影,也聽不見一點人聲,連那位神目巨靈擎天手也不知去向。
燕小飛面上沒動聲色,暗地裏可禁不住思索、納悶。
有道是:藝高人膽大,思索歸思索,納悶歸納悶,他可沒將區區翡翠谷放在眼內。
那暗含九宮八卦的佈置,也難不倒他鐵血墨龍!
再看白亮,神色雖也泰然,可不及燕小飛那般自如、那般安祥、那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靜!
本也難怪,翡翠谷在江南五鼠眼中,那可是個很了不得的地方,武林中對那位、紅粉魔頭,誰不震懾?
黑衣大漢領着二人,走進缺口,穿過帳篷,直奔中央那座最大的帳篷!
這座帳篷可不比其他,既氣派,又華麗,隱隱地還飄揚着蘭麝般的醉人幽香。
其形體最大,又搭在中心腹地,足證這是谷中重地所謂行宮。
也就是那位翡翠谷主脂粉精魔玉羅剎仲孫雙成的寢息所在。
帳篷,是牛皮縫製,牛皮上卻塗上一層黑黑的油質物,不僅漆黑髮亮,而且不怕雨打風吹!
那向外掀開的帳篷口上,懸掛着珠簾。
可真是名符其實的珠簾,是由千百顆豆大的明珠,密密綴成垂掛,五光十色,燦爛生輝,令人眼花繚亂。
明珠美,可是站在帳篷簾外的人兒更美!
那可不是佩刀黑衣大漢,而是四名佩劍青衣少女。
一個個面如桃花,妖豔欲滴,想必是翡翠谷主,脂粉情魔玉羅剎仲孫雙成的貼身侍婢。
人言翡翠谷中,女多絕色,看來此言不虛。
黑衣大漢至帳篷前止步停身,恭謹垂手而立。
四名美婢八道流波目光,輕掃二人。
燕小飛視若無睹,昂然卓立。
白亮卻有點侷促不安。
四名美婢嫣然微笑,其中一名揚聲輕呼,其聲清脆、甜美悦耳,直似珠落玉盤,令人迥腸蕩氣,四肢百骸為之一爽。
稟谷主,客人到!
帳篷內傳來一個柔美話聲,這話聲,令那美婢嬌聲,相形見絀,黯然失色,説道:哪位是江南白四俠?
白亮神情一震道:在下便是!
帳中人笑道:真個英雄豪傑,直性漢子!
白亮臉一紅,不知所云。
帳中人話音微頓,又道:這位想必就是甄莫隆甄大俠了!
燕小飛淡然笑道:豈敢,在下正是甄某人!
帳中人笑道:甄大俠,我不知該怎麼説你好!
燕小飛笑道;甄莫隆本沒有什麼值得説的!
帳中人道:甄大俠想錯了,我是説縱然傾我胸羅,也難把甄大俠絕世風神,形容萬一!
燕小飛笑道:能得谷主此語,甄莫隆畢生榮寵。
帳中人道:我可發自肺腑。
燕小飛道:我也句句由衷。
帳中人笑道:甄大俠好口才。
燕小飛道:那是谷主誇獎。面對谷主,甄莫隆卻自嘆不如,望塵莫及!
帳中人笑了,笑得好嬌、好甜,又復説道:看來,我這雙眼沒看錯人。
燕小飛淡然説道:倘再作深談,只怕谷主會很失望。
帳中人道:見微知著,觸類旁通,我這個人,向來自信很深。
燕小飛道:這次可能例外!
帳中人道:甄大俠是説我沒具慧眼?
燕小飛道:不敢,甄莫隆是説我不是英雄。
帳中人默然未語,良久才道:甄大俠,看來自嘆不如的該是我!
燕小飛心念南宮隱安危,沒心多説這些不着邊際的針鋒相對之語,遂自揚眉一笑,説道:我只以為谷主不該如此待客!
帳中人笑道:仲孫雙成委實失禮,但白四俠可否別帳稍候?
白亮似乎不願拒絕,方欲點頭答話,燕小飛已然笑道:甄莫隆是跟白四俠一起來的。
帳中人道:我想先跟大俠單獨談談。
燕小飛道:甄莫隆最好是與白四俠共同進退。
帳中人笑了:甄大俠莫非怕了我這女流之輩不成?
燕小飛笑道:甄莫隆生平尚不知怕為何物!谷主,這是禮,也是理!
帳中人道:甄大俠是説我不通禮,不講理?
燕小飛道:事實如此,甄莫隆不願否認!
帳中人笑道:甄大俠是我生平僅見有骨氣的大膽男人!
燕小飛道:好説
帳中人道:這也是我生平首次聽了別人的話
語音至此,陡然輕喝:掀簾肅客!
四名美婢應了一聲,靠裏兩個齊抬皓腕,掀起簾珠。
燕小飛笑道:有勞了!
隨同白亮舉步行進帳篷!
帳內温暖如春,幽香更濃,紅絨鋪地,秀榻錦凳,陳設之華貴,雖王公卿相的府第殿堂,也復難望其項背!
白亮更為侷促不安。
燕小飛卻益見泰然。
帳中央,一具形同軟榻的靠椅上,一名衣衫雪白的絕色佳麗,緩緩站起,含笑迎客。
雲鬢高挽,環佩低垂,美堪傾國,豔絕天人!
她,正是那位翡翠谷主,紅粉魔頭脂粉情魔玉羅剎仲孫雙成!
在她美里帶着三分俏的流波雙目凝注之下,白亮連忙低頭,微紅臉色中,流露着極度的不安!
仲孫雙成嫣然一笑,道:二位請坐。
燕小飛與白亮同聲稱謝,在對面兩張銀凳上坐下。
兩名青衣美婢出自帳後,奉上香茗,杯兒潔白晶瑩,入手温潤,竟皆美玉所制!
坐定,仲孫雙成目注燕小飛,第一句便道:適才數語,頗令我對甄大俠有相見恨晚之嘆!
如此坦率直言,真個大膽。
燕小飛坦然笑道:甄莫隆受寵若驚之餘,頗覺仲孫谷主,有點交淺言深之感!
是麼?仲孫雙成毫不在意,嫣然笑道:我倒不覺得,甄大俠當知緣字何解!
燕小飛道:緣字在乎兩個人之間!
這話説得頗為含蓄,意思就是剃頭擔子一頭兒熱的,算不得緣!
仲孫雙成笑道:甄大俠好會説話,我以為任何人不能否認,一個人乍見另一個人時,常常會有一見投緣之事!
燕小飛道:甄莫隆不敢否認!
仲孫雙成滿意了,一笑轉向白亮:白四俠要見仲孫雙成,不知有何教言?
豈敢!白亮答了一聲後,餘言不知如何出口才好!
燕小飛一旁説道:與其説白四俠要見谷主,不如説甄莫隆特來拜謁!
仲孫雙成哦地一聲,目光移注,笑道:原來是甄大俠要見我,那麼,甄大俠有何見教?
好説!燕小飛道:特來請谷主高抬玉手,放了甄莫隆那位老哥哥!
仲孫雙成微愕説道:甄大俠那位老哥哥是誰?
她神色頗為自然,令人看不出是裝做不知,抑或真是如此!
燕小飛道:便是人稱嵩陽醉客的南宮大俠!
仲孫雙成哦!地一聲,笑道:原來名滿乾坤的酒仙醉客南宮大俠竟會是甄大俠的老哥哥,還好,仲孫雙成一直待若上賓,否則豈不難以向甄大俠交待?南宮大俠確在此谷不錯,可是仲孫雙成並未加以囚禁,甄大俠何來一個放字?
燕小飛道:誠是甄莫隆失言,谷主原諒,但不知我那老哥哥現在谷中何處?
仲孫雙成美目凝注,微笑道:怎麼?莫非甄大俠不信仲孫雙成之言?
豈敢?燕小飛道:甄莫隆只是想知道我那老哥哥,近況如何?
好的很。仲孫雙成笑道:終日高卧醉鄉,所聞皆妙音,所見皆絕色,朝小宴,暮大宴,美婢十名,左右侍候,恐怕甄大俠那位老哥哥已樂不思蜀,陶然忘歸了呢!
燕小飛淡笑説道:這本難怪,翡翠谷所有,皆人間罕見
話鋒微頓,目光深注,接道:但不知谷主為何要留住我那老哥哥?
仲孫雙成嫣然笑道:甄大俠這是問罪?
燕小飛道:谷主既待我那老哥哥如上賓,甄莫隆感謝猶恐不及,何來問罪之説?
仲孫雙成笑道:甄大俠真會説話
話方至此,微搖螓首,又復説道:不過,甄大俠找錯了對象,留南宮大俠的不是我,而是我座下四護法,白衣四靈!
燕小飛笑道:這倒很出甄莫隆意料之外,但不知谷主那四位護法,又為何要堅留我那位老哥哥何為?
仲孫雙成道:這恐怕要問他們四個了,不過,我好像聽説,甄大俠那位老哥哥,昔年與白衣四靈有點過節!
燕小飛道:原來如此,有過節可以了斷,卻不應留人。
仲孫雙成微微一笑,道:甄大俠錯了,他們也不敢強行留客,是南宮大俠自己願意留下,終老此鄉不肯離去。
是麼?燕小飛淡淡説道:據我所知,我那老哥哥不是好色之人!
不錯!仲孫雙成微含螓首,道:可是他好酒,我從翡翠谷帶來了不少陳年香醪!
燕小飛道:我那老哥哥確是好酒,可是他不至於貪得過份!
仲孫雙成美目凝注,笑問道:那麼,甄大俠以為
燕小飛道:未親眼目睹,甄莫隆不敢説!
仲孫雙成笑道;甄大俠何必把圈子繞得太大,你應該乾脆説,想先看看你的那位老哥哥?
燕小飛笑道:谷主高明,甄莫隆正是此意!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説道:仲孫雙成似乎沒有理由拒絕,不過,在甄大俠未見南宮大俠之前,仲孫雙成想先清甄大俠答應一件事!
燕小飛道:能力所及,萬難不辭,谷主請説!
仲孫雙成嫣然笑道:真的?
燕小飛道:甄莫隆昂藏七尺之軀,向來説一是一!
那就好!仲孫雙成美目中飛閃異光,道:請甄大俠以誠對我!
燕小飛道:甄莫隆不知谷主怎出此言?
仲孫雙成笑道:甄大俠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居然看出燕小飛曾經化裝,眼光着實利害!
燕小飛神情一震,笑道:谷主説笑了
仲孫雙成微搖螓首,道:我不是説笑,甄大俠這副面具,製作得巧奪天功,精妙已極,足可瞞過任何一人,但卻瞞不過我!
燕小飛道:面目似乎無關重要!
仲孫雙成道:但這卻違背了一個誠字!
燕小飛道:天生醜陋
仲孫雙成緊逼不放,道:容貌好壞才真正無關重要,仲孫雙成領袖一谷,更不是膽小女兒家,只説閨閣紅妝,怕人説醜,沒聽説男人家也對自己容貌方面,有甚介意。
燕小飛道:好惡之心,人皆有之!
仲孫雙成道:無論甄大俠怎麼説,仲孫雙成仍要求一個誠字!
燕小飛道:谷主是要我取下面具?
仲孫雙成道:我正是此意!
燕小飛道:谷主是上智之人,難不成認為我這面具以後,便是真面目麼?
仲孫雙成道:雖是真面目?俱皆臭皮囊,我不管甄大俠面具後面是真是假,只請甄大俠取下那覆面之物!
燕小飛聳肩笑道:為了一個誠字,看來我是非取下不可了。
語音方落,便即隨手取下那特製面具。
不取還好,這一取下,不但仲孫雙成瞠目愕然,便是那四鼠白亮也由大感意外,不知所以!
在座只有他知道那刀眉、細目、塌鼻、闊口、紫紅色的一張鬼臉,又怎會是鐵血墨龍的真面目呢?
還好,他未將心中詫異、形諸神色。
燕小飛淡然一笑,又復戴上面具,道:谷主可看見了?
仲孫雙成美目一轉,點頭道:看見了!
燕小飛道:是否已然做到誠字?
仲孫雙成點頭不語,突然站起!
燕小飛忙道:谷主且慢,甄莫隆不急,也請谷主答應一事!
仲孫雙成一怔坐下,道:甄大俠還有何事?
燕小飛道:聽説鐵血墨龍燕大俠現在此谷,甄莫隆仰慕已久,只恨福薄緣淺,未能識荊,甄莫隆是否有幸能見見燕大俠?
貨真價實的鐵血墨龍,一提起冒牌偽貨的燕小飛,仲孫雙成那張嬌面,立刻浮現無限得意神色,嬌笑説道:看來甄大俠要見小飛,比要見南宮大俠還要急!
燕小飛道:燕大俠人間奇男,蓋世英豪,誰不尊仰?
花朵綻放,仲孫雙成笑得更得意,螓首連點,輕聲喝道:來人!
後帳應聲款款行出適才奉茶的兩名美婢。
仲孫雙成道:請燕大俠!
兩名美婢襝衽出帳而去。
如今,那冒名假扮之人,即將出現在眼前!
此人究竟是誰?片刻之後就要揭曉!
須臾,一陣步履聲由外傳了進來!
兩名美婢疾步行入,雙雙襝衽,道:啓稟谷主,燕大俠不在温柔鄉。
仲孫雙成道:可曾找過別處?
青衣美婢道:婢子們都找遍了,警衞們也沒有任何一人看見燕大俠!
仲孫雙成神色微愕,道:那他上哪兒去了
燕小飛一笑站起,説道:足見甄莫隆福薄緣淺,燕大俠處,容日後再來拜謁,敢請谷主先讓甄莫隆見見我那位老哥哥吧。
仲孫雙成跟着站起,笑道:既如此,請!
皓腕輕抬,舉手讓客。
燕小飛與白亮遂大步當先出帳。
仲孫雙成隨後離座走出,領着燕小飛與白亮,在那帳篷堆中左轉右轉,未出片刻,來到一座帳篷之前。
尚未入帳,便已聽得帳中鼾聲陣陣,彷若雷鳴!
仲孫雙成回眸輕注,嫣然而笑。
燕小飛聽得出,那正是他那位老哥哥嵩陽醉客鬼見愁南宮隱,在酣睡打鼾,不禁搖頭失笑。心中也着實放下了一塊大石,既然酣睡打鼾,分明身心兩種舒適,既然身心兩種舒適,也證明他果然被待若上賓,去留絲毫未加勉強。
兩名青衣美婢掀開帳篷。
仲孫雙成未再歉讓,領着燕小飛與白亮二人走了進去。
燕小飛甫看一眼,立刻皺起眉頭!
此帳陳設之華麗,不亞於脂粉情魔玉羅剎的那座行宮!
鋪地紅毯之上,錦榻繡帳,幃幕重重!
漆几上,金鼎中香煙嫋嫋,暗香浮動!
他那位老哥哥,嵩陽醉客鬼見愁南宮隱,面色紅潤,神態安祥,在帳中仰天而卧,口半張,鼻聲陣陣,酒氣熏人。
右手猶握着一把已空銀壺,青衫袖上,酒漬胭脂,交相狼藉,看上去,委實風流透頂,逍遙若仙!
仲孫雙成回眸笑道:如何,甄大俠可以放心了吧?
燕小飛皺眉笑道:這生活,令人羨慕!
仲孫雙成道:甄大俠如今當可相信仲孫雙成之言不虛。
燕小飛道:甄莫隆自始就深信不疑,以仲孫谷主身份,怎會有甚虛語?
仲孫雙成嫣然一笑,方待舉手!
燕小飛已然又道:可否容甄莫隆將我老哥哥喚醒
仲孫雙成道:甄大俠剛説不疑,如今怎又不信?
燕小飛道:谷主誤會了,多日不見,甄莫隆只想跟我老哥哥説上幾句話兒。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點頭笑道:只怕不容易喚醒他。
燕小飛道:容我試試看!
走上前去,輕輕地推了推南宮隱,喚道:老哥哥,醒醒,老哥哥,醒醒!
南宮隱鼾聲依然,停都未停。
仲孫雙成笑道:南宮大俠睡得好香甜。
燕小飛未答理,又推了推,喚了幾聲。
豈料,這位風塵異人,嵩陽醉客,仍是夢境沉酣,依然故我。
燕小飛目力如神,他看得出,南宮隱不是被人制住穴,點了睡穴道,而是真的酒醉酣眠!
但這位老哥哥,酒量之豪,舉世無匹,他究竟喝了多少,如此酣睡不醒,爛醉如泥?
燕小飛也是此道之中的行家老手,由那芳香酒中,他已嗅出,酒是後勁頗大的葡萄美酒!
但,就算它後勁頗大,南宮隱至少也要喝上三兩缸,才會微有醉意,目前情況如此,莫非他喝得比這還要多麼?
腦中尋思,手中不閒,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地微微驚動了這位醉客,但他只轉了一轉身軀,又復沉沉睡去。
燕小飛暗一搖頭,鐵腕陡加真力!
這下,醉客醒了!
南宮隱翻身坐起,展着右腕連連呼痛,一雙老眼仍閉未睜。
燕小飛又復暗一搖頭,隨即出聲喚道:老哥哥,醒醒,小弟甄莫隆來了!
南宮隱聞聲猛睜醉眼,一看之下,滿臉詫異神情,又驚又喜叫道:小龍兒是你!
燕小飛忙道:正是小弟甄莫隆!
南宮隱人醉心不醉,目光移注白亮,道:這位是
燕小飛道:小弟新交好友江南五鼠中,排行第四的白四俠。
白亮連忙趨前見禮。
仲孫雙成一旁嬌笑説道:南宮大俠到底醒了!
南宮隱一怔,騰身下榻,赧然笑道:原來谷主在此,恕老朽酒後失態!
好説。仲孫雙成道:到底是應該請南宮大俠見恕,仲孫雙成驚擾了你的好夢。
南宮隱回注燕小飛,道:小龍兒,你來幹什麼?
好在龍、隆同音,沒關係!
燕小飛搖頭笑道:老哥哥當真醉昏了頭,不回去了麼?
回去?南宮隱臉上飛閃了一絲異樣神情,道:回哪兒?哪兒還有這等無憂無慮的温柔鄉?醇酒、美人,我難得有此緣福,自然要風流個夠,老死此鄉,不打算再回去了!
燕小飛猶以為南宮隱裝瘋賣癲,又出戏言,笑了笑,尚未説話,仲孫雙成突然嬌笑説道:如何?甄大俠,我説南宮大俠樂不思蜀,留連忘返,可不假吧?也足證仲孫雙成並未強行留客!
燕小飛但笑未答,望着南宮隱,道:夠了,老哥哥,醇酒、美人,只宜逢場作戲,偶而風流,怎可如此消磨壯志,埋沒雄心?你且放下酒壺,咬咬牙,跟我走吧!
南宮隱搖頭説道:小龍兒,我不是跟你説着玩的。
燕小飛一怔説道:老哥哥當真不回去了?
南宮隱點頭説道:不錯,英雄徒老垂暮日,温柔鄉不住,住何處?
燕小飛道:老哥哥,想必你是醉了!
南宮隱道:你錯了,我清醒得很!
燕小飛道:清醒之人,怎説糊塗醉話?
南宮隱道:不是糊塗醉話,句句由衷實言。
燕小飛道:老哥哥,你似乎變了個人!
南宮隱搖頭説道:小龍兒,你又錯了,老哥哥人未變,心卻變了!
燕小飛道:只因為醇酒、美人?
南宮隱道:老哥哥豈是好色之人?雖好酒,卻不貪杯。
燕小飛呆了一呆,道:那是因為什麼?
南宮隱笑了,笑得淒涼、愁苦,道:不為什麼,不願走就是不願走!
燕小飛何等智慧,一望而知自己這位老哥哥必有隱衷,也深知老哥哥性情,他心裏藏不住話,可是一旦藏了,任何人也別想讓他説將出來。
不禁眉鋒皺得更深,沉吟不語。
他在思索原因,想找出南宮隱不願走的癥結所在。
仲孫雙成笑道:甄大俠,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燕小飛猛然抬頭,目光疑注,道:甄莫隆以為其中必有蹊蹺,內情絕不簡單!
仲孫雙成揚笑道:那麼,甄大俠以為
燕小飛接道:此中必有緣故!
仲孫雙成道:什麼緣故?
燕小飛道:甄莫隆才智愚蒙,一時想它不出!
仲孫雙成笑道:我以為緣故倒有,但不是甄大俠所想的那種緣故!
燕小飛道:谷主知道我想的是什麼緣故?
仲孫雙成微微搖首,道:我哪裏知道?
燕小飛道:那麼,谷主緣故倒有四字,作何解釋?
仲孫雙成微笑説道:無他,難道甄大俠沒有聽見南宮大俠適才所説,人間無此樂土,終日風流、老死此鄉等語?
聽得清楚!燕小飛道:但甄莫隆卻不以為如此,我這老哥哥也否認原因在於醇酒美人!
仲孫雙成道:何須醇酒美人,此處無憂無慮,無武林廝殺、江湖恩怨,像這等清靜安寧的温柔鄉,世間誰不向往?
南宮隱突然説道:對,谷主説得對,小龍兒,你省心吧,別胡思亂想了,你自己走,老哥哥從此不是武林人,我要
燕小飛沉聲接道:老哥哥,你那嵩陽醉客鬼見愁名號,也不要了?
不要了!南宮隱從老臉上,飛閃起一絲抽搐,搖頭説道:虛名累人,要它何用!
燕小飛鳳目凝注,良久,突然轉向仲孫雙成叫道:谷主,我老哥哥進入此谷,是由貴客中那位人物加以接待?
仲孫雙成道:是我座下號稱白衣四靈的四護法,甄大俠何出此言?
燕小飛一聲冷笑説道:甄某人自有甄某人的道理,可否請這四位,與我一晤?
仲孫雙成雙眉微挑,笑道:我想先請教甄大俠動機何在?
燕小飛道:沒什麼,只想跟他四位談談!
仲孫雙成道:有此必要麼?
燕小飛道:倘若沒此必要,在下便不敢妄求!
好説!仲孫雙成道:有什麼事兒,問我行麼?
燕小飛道:假如能問谷主,何必定要見那白衣四靈?
仲孫雙成道:看來甄大俠非見他四人不可了?
燕小飛道:事非得已,請谷主多多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