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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這是一篇命題作文——為了配合貝榕公司的“大話七遊”的活動而寫,一共有七個作者參加了這個活動,聯袂寫了七個短篇。

    貝榕公司出的題目:

    有天,我接到一封信,署名七喜。不知男女,來歷。央我去珠穆朗瑪峯腳下一個叫貝榕的村莊一聚。説有個關於我此生最大的秘密來源此地。

    其間,在旅途中,我經歷了許多有趣的人。他們是車伕韓寒,客棧老闆石康,女導遊雪漫,吝嗇遊客痞子蔡,神秘人蔡駿,探險家孫睿、失戀欲自殺女滄月、疑似逃犯的江南。以及隨便什麼壞身份的強盜甲老路(李尋歡)等。發生了許多故事。後來,秘密終於被揭開……

    要求:要有旅途見聞。要有相關人物。(不一定人物都出現,人物身份也可以改)。

    可以寫古代也可以現代。可以寫玄幻,也可以武俠,也可以浪漫言情,總之什麼性質的故事都可以。

    ◎正文

    我站在都市上空三百尺的夜裏,側頭靜聽着遠處的鐘敲響十二響。

    風從底下捲上來,穿過鋼筋水泥的叢林,帶來地面上才有的氤氲氣息——那是腳下那個世界中特有的醉生夢死的味道。

    鐘聲消散後,我在高空的冷風中打了個寒顫,睡意朦朧地對身邊的醍醐喃喃:“真糟……今天似乎又出來得太早。你看底下的人都還沒有幾個睡着呢。”

    “不早,已經過午夜了。”醍醐回答着,站在我身側往下看,衣帶當風,足下踩着世紀大廈金壁輝煌的尖頂,“是這個城市的人們睡的越來越晚了。”

    從數百丈的樓頂望下去,地面上一切微小如塵埃——在這個城市裏居住了十年,幾乎每夜都要這樣出來巡遊,可是站在高處朝下看去,卻依然有目眩的感覺。

    彷彿是,望着十八層地獄下的眾生相。

    龍城是一個奇怪的城市,也可以説是傳奇之地。

    這樣一座繁華宏大的沿海城市,它的誕生和成長,卻只用了十年的時間。彷彿被神的手指點中,一瞬間無數金錢、人口、資源源源不斷地聚集而來,匯成了巨大的漩渦,僅僅過了十年,在這個海邊的小漁港就變成了一座人口超過五百萬的大城市。

    我是在十年前的第一批移民大潮裏來到這裏的。那時候和我同行的,除了懷抱現金準備投資的內地商人,就是一無所有但雄心勃勃的年輕人。他們都是懷抱着夢想來淘金的。而我卻是為了他們的淘金夢而來。

    我需要他們的夢——那些隨着大潮湧入的人們心裏所懷有的夢幻與憧憬,不但是我和醍醐生活的來源,同樣也是我們生存的必要條件。我們就像洄游的魚類,這樣追逐着夢想而居已然過了三百多年。

    而最近這十年,我們居住在這個沿海最繁華的城市。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城市啊……每個人心裏都有着空前強烈的慾望,抱着各色各樣的夢想、從全國各地聚集到這裏,匯成了巨大的漩渦。在這個嶄新的移民城市裏,種種尖鋭的反差安然地存在。有着金融界翻雲覆雨的大亨,也有沿路乞討的襤褸老人;有着香火鼎盛的寺廟,也存在着聖歌飄揚的教堂。每日裏,暮鼓晨鐘,川流不息,好生熱鬧。

    同時,魑魅與人類並存,

    因此,也就便宜了我和醍醐這樣的異類。

    “這座城市,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不夜城。”醍醐冷冷的説。

    他望着萬丈高樓底下燈紅酒綠的廣場——那裏正在進行着一場盛大的派對,是為了慶祝這個城市建立十週年政府舉行的公開活動,場面非常大,三教九流擠滿了八千平方米的廣場,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隨着十二點鐘聲的敲響,一排排煙火升上天空。樓下發出陣陣尖叫,那些人開始慶祝歡呼。無數手臂糾纏在一起,瘋狂的對着天空揮動。這時候耳邊轟然發出了巨響,驚得我差點從尖頂上掉下去。那一剎那,盛大的煙花已經在我頭頂開放,向着我籠罩下來。

    那個景象,像極了FF8主題曲裏的那一幕。

    我彷彿漂浮在夜空中,身周是璀璨的光與影,宛若流星滑落,天河倒掛。

    有剎那的錯覺——這個城市是如此的華美和絢麗,層層疊疊的錦繡包裹,遠離一切饑荒罪惡;這個城市的人們是如此快樂而幸福,充滿了熱情和活力,對着天空揮舞着他們年輕的手臂,彷彿一切夢想都可以實現。

    “這座城市裏的人,遲早有一天不再需要睡眠和做夢了。”

    然而,醍醐卻在此刻冷冷重複了一遍,驚醒我的幻覺。

    煙火不斷地在我頭頂綻放和盛開,但是我卻透過浮華,看到了底下這個城市真正的面貌——這是一個到達物質鼎盛時期的城市,在生機已經耗盡,漸漸散發出凋零的腐敗味道。這裏的人們越來越富有,卻越來越吝嗇。吝嗇於付出,吝嗇於感動,連他們的睡眠時間也越來越少,做的夢越來越低劣。近一年來,每當我們半夜出來捕獵,遇到的竟然大部分是伶仃的殘夢和殘酷的噩夢,對我來説沒有任何的用途。

    “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就又要遷移了。”我喃喃地説,望着那羣狂歡的人。

    “還能去哪裏呢?”醍醐冷冷道,“這個世界到處都開始荒蕪了。”

    我悲哀地嘆了口氣,沮喪地垂下頭不再説話。如今已經是凌晨一點多,底下的狂歡接近了尾聲,整座城市也開始從騷動中安靜下來。

    醍醐在一旁,看着我在風中架上夜行鏡。

    “晚上還戴墨鏡?”醍醐冷笑,“裝模作樣幹什麼呢?”

    我白了他一眼——他以為我是他麼?

    醍醐那傢伙是個典型的御宅男,可以三天三夜不出門。而我卻閒不住,喜歡出來到處逛,偏偏又不能如他那般隨時隨地改變自己的形貌,三百年來用的都是同一張臉。所以,每次在進入別人的夢境之前,我都很小心地戴上夜行鏡遮掩自己的面貌——免得在某一日人海里血拼得興起時,或者在做某次專訪時,忽然會有個人對着我失聲尖叫。

    ——因為,我曾經在他的夢境裏無數次大搖大擺地出現過。

    鏡片後的世界是氤氲而扭曲的,一切像是在蒸氣裏升騰,縹緲而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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