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沃爾沃4S店裏看了看新款的S80,試駕了一下,不愧是瑞典名車,手感極好,開在路上幾乎沒什麼聲音,只有輪胎擦地發出的輕微嗞嗞聲。這幾年業務越做越大,我一直想換車,胡操性建議我買寶馬,我覺得太招搖;劉文良説奔馳不錯,他自己就開了一輛紅色的E200,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簡直傻透了。要按趙娜娜的説法,我應該買輛保時捷,可是錢又不夠,再説早過了開跑車的年紀,要是倒退回去十幾年,我穿條破牛仔,染頭黃頭髮,戴個小墨鏡,開輛小跑車,滿街的姑娘追着跑,別提多拉風了。可惜時光不再,青春擦肩而過,37年如同一瞬,現在人到中年,漸漸老朽,永遠都不會再有20歲。
趙娜娜找了我兩次,口口聲聲要拜我為師,説得理直氣壯:“要想學得會,先跟師父睡,我他媽都跟你睡過了,你收不收我?”我説那都是有償睡的,要進律師的門,先得明白一個道理:做交易不能講人情,講人情不能做交易。她大怒,説要把我們倆上牀的事告訴肖麗,我哈哈大笑,説你急什麼,我早幫你想好了,你跟我們所的胡主任吧,他可是大律師,把他奉承好了,我保你3年之內就能風生水起。她狐疑地望望我,説你們兩個臭男人,是不是私下裏作了什麼交易?我説是啊,我把你賣給他了,一次800塊錢。她滿臉通紅,跳上來又踢又打,聲聞四鄰。
中年男人交往有一個“三不原則”:不談背景、不問收入、不提老婆。如果對方帶了個年輕姑娘,那更得萬分當心,中年男人都是齷齪動物,一肚子見不得人的勾當,曾小明所謂“一身是屎,到處流膿”,一句話説漏了,回家就得敲鍋摔碗砸電視。我和胡操性交往十幾年,一直恪守“三不原則”,誰都不談家裏情況,直到2002年,他把一個民族學院的姑娘搞上了牀,那姑娘是個苗族,僄悍之極,別的女人發怒時不過逞逞潑婦之勇,撕頭抓臉,以頭搶地什麼的,沒什麼殺傷力。這姑娘不然,一生氣就要回雲南老家背炸藥,聲稱胡操性如果敢負她,一定給他提前辦了火葬。她大四和胡操性同居,睡了兩年,嫌沒有名份,非逼着胡操性離婚。胡操性還想鋭意仕途,要愛惜羽毛,自然不肯,一再用緩兵之計。那時快過年了,這姑娘嚴令胡某人跟她回雲南,説你要不去我們家,我就去你們家,你看着辦。胡操性嚇傻了,又給錢又送禮,好容易把這年矇混過去,剛到初七,心裏癢癢,又跑去睡了一晚,這姑娘問他到底離不離婚,胡操性隨口推託,説20多年的夫妻,沒有愛情也有親情……還沒説完,她冷笑一聲:“好,那我死給你看!”拿刀就往自己的心口捅,胡操性急忙奪下來,這姑娘杏眼圓睜,柳眉倒豎,説那你在這裏守着好了,只要你敢離開一步,回來就替我收屍!嚇得老胡兩天不敢出門,第三天實在熬不住了,給我打電話,問我有什麼辦法。我説辦法倒是有,就怕你於心不忍,他説我豁出去了,你幹吧。我把這姑娘接到家裏,勸了兩天,讓胡操性買了張機票,帶她直飛泰國。藉口很簡單,就説他老婆已經知道了,他現在正打算離婚,不能讓老婆抓到把柄,否則要賠上一大筆。一路上我大獻殷勤,這姑娘只有22歲,什麼都不懂,遇上的又是我這樣的老油條,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回來後我們幽會了幾次,我故意放風給胡操性,他配了鑰匙,一直在樓下候着,一看我拉上了窗簾,立馬噹噹啷啷地開門,當場抓了個正着。那姑娘也真狠,光着身子看看我們倆,一下明白了,也沒説話,突然猛撲上來,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怎麼掙都掙不脱,我劈頭一拳,她撲通倒地,我一陣劇疼,伸手一摸,滿手是血,已經被她生生咬了一塊肉去。
我把趙娜娜介紹給胡操性,説這姑娘專業不錯,人也活泛,是個好苗子,你帶帶她吧。説着擠了擠眼,胡操性心領神會,他這兩年一直憋着,幾次讓我給他介紹個姑娘,要年輕漂亮,要大方活潑,還要脾氣柔順,趙娜娜放蕩隨便,正中其選。再説我上次雖然是幫忙,不過上了他的女人,即使省了幾十萬的安家費,恐怕他心裏還是不免惱火,這次把趙娜娜發給他,説明了是我的小情人,就當圓了上次的場。我另外還有個想法:這姑娘什麼都不忌諱,什麼都不在乎,只要走上律師這條路,註定會成功,胡操性的業務實在太肥了,令人眼饞,我派個釘子在他身邊,説不定可以分點油水。
三個人吃了飯,喝了茶,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胡操性心思活動,跟趙娜娜交頭接耳地説着什麼,一面看着我吃吃地笑,我説你們這對狗男女,説我什麼壞話?他們倆大笑不答,顯得極有默契,我心裏酸水直冒,正想拂袖辭去,電話響了。
陳杰説:“魏律師,這本子你還要不要?”
我拿起包,轉身走進電梯,問他:“你在哪?咱們見面談談?”
他冷笑一聲:“少跟我來這些花花腸子!我問你:這40萬你給不給?不給我就不要了。”
這話不能直接回答,我轉了個話題,説你可真狠心,肖麗懷了你的孩子,還下那麼重的手。
他大怒:“他媽的,那孩子是你的!”
我騙他:“我結紮十幾年了,怎麼可能有孩子?”
他一下沉默起來,這時地下二層到了,我掏出車鑰匙,嘴裏滔滔不絕,全是事先準備好的台詞:“……15年!一輩子就這麼毀了!”接着揹他的家史:“你爸叫陳明德,你媽叫劉阿翠,你妹妹陳潔欣明年高考,以身試法之前,我建議你……”
身後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我心裏一動,剛要轉身,突然領子一緊,一雙大手牢牢抓住了我的肩膀,一個聲音嘶啞着叫道:“抓……抓……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