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三更。
天無月,孤星點點,清而寒。
多情樓的燈光由通明而轉弱,也靜默佇立夜湖畔,只有倒影隨鱗波閃晃。
柳再銀父子來到,使終日縱情的多情夫人,今夜也收斂多了。
李憐花已換上了僕人素裝,再蒙上面巾,掩去了本來面目,他和小千已潛向樓閣靠左之岸邊暗處,準備動手捉人。
對於此樓的地形位置,小千和李憐花都十分熟悉,他們也知道多情夫人是住在哪一間寢室。
這可省去了他們不少麻煩。
兩人身手絕高,尤其是輕功,更是拿手。一個扭身已拔高七八丈,再翻個跟斗,宛若流雲,無聲無息的已往二樓外突的紅瓦落去。
夫人在三樓,他們落在二樓,只是借力,免得一口氣到三樓而發生不必要的聲音。
只見兩人足尖點向紅瓦,好像有隻無形巨手將他倆拖向三樓,再如柔水滲指縫般已溜入窗內。
粉紅色柔紗仍熟悉的掛在四周,淡紅的燈光充滿綺思的透了出來,還有那令人痴醉的香甜氣息,濃郁的滲飛四處。
有人喜歡這香味,有人卻欲嘔,他倆就是後者。
沒有動靜,目標又對了,小千已指示李憐花留在外面,自已往寢宮鑽去。
本想叫李憐花捉人,但若驚醒夫人,未免讓她瞧出是兩人所為,倒不如由小千自己親自和她照面之後捉人,再點昏她,交給李憐花帶走,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夫人仍體態撩人的躺在那張温柔的牀上,似乎難以入睡的夢囈着。
小千一溜進去,她似乎有所感覺,卻未睜開眼睛,只習慣的嗯了一聲,做出更撩人的舉止來。
小千暗自罵道:“真騷,一夜沒人陪就受不了。”已欺往牀前,含笑輕聲道:“嗨!
我回來啦……”
已伸手往她的胸乳摸去。
夫人猝覺有人挑逗更形放浪:“你壞……”
“你才壞了!”小千猛搔一陣,搔得夫人發癢而收縮淫笑。
“你還説不壞?”
夫人已被逗起性慾,想抱往小千,眼睛張開,突見光頭,那刻骨銘心的光頭,已驚得她張目瞪眼。
“是你?不……”。
“好”字尚未喊出,小千一個巴掌已打向她臉蛋,五手指已點中她五處穴道,呵呵輕笑:“你現在該知道誰壞了吧?”
夫人已昏倒,臉容仍是一臉驚駭。
小千可顧不得再修理她,抓起牀單,裹粽子的將她包起來。竄出檜木紅紗門,已交予李憐花。
“快走,剩下的我來!”小千道。
李憐花接過夫人,不加思索,已穿窗而出,逃之夭夭。
小千立時往二樓奔去,隨手抓起盆景往地上砸。已尖叫道:“不好……有刺客……”
話聲未落,他已竄往記憶中的後院。
剎時整樓燈火已通亮,人影閃晃,喊聲不斷,全往此處湧進。
小千潛向後院仍有目的,他想找到柳銀刀,看能否順手劫走。
他很容易就找到地點,因為柳再銀守在寢室門口,不必説,他爹一定在裏邊了。
小千心念一轉,已有了對策,立時潛向較遠處,急急叫:“不好了,柳老爺被劫走了”
柳再銀聞言大驚,明明他爹在房中,怎會被劫?急叫一聲“爹”,已趕忙往房裏鑽,想瞧個究竟。
小千暗笑道:“反應正常。”
不敢怠慢,他已追掠柳再銀,藉着他推開門鑽入之際,他也隨後竄入,往屋頂牆角靠去。
如若是平常,出入屋內很可能可以發現小千身形,但此時卻不同,情況緊急,往往讓人忽略了。
柳再銀反奔入內,發現父親仍然安然無恙,遂覺得奇怪,“另一位柳老爺到底是誰……”
他不敢呆在寢室太久,因為如此將無法瞭解外邊情況,立時又往門外奔去,還帶上了門,戰戰兢兢守在門口,卻不知小千已溜進屋內。
小千滿意自己計算,馬上飛身落地,潛向柳銀刀,見他臉色死白,氣若游絲,不禁有點失望:“像這樣子,抓出去也沒搞頭。”
測了他一下鼻息,送給他一個巴掌:“要嘛就嚥了氣,如此拖拖拉拉多煩人?”
又摑出一巴掌,啪的聲音甚脆。
門外柳再銀已聽及,突然驚喜道:“我爹醒了!”
他仍不敢確定,想再聽清楚。
小千聽到他的話聲,已謔笑不已,暗道:“一個耳光就那麼高興,我就多賞你幾個,讓咱們彼此高興一下。”
他又啪啪打了數個耳光。
柳再銀已聽的清楚,欣喜若狂的已往裏邊衝:“我爹真的醒了!”
小千早就挺直的面對他,見他闖了進來,已呵呵戲笑道:“嘴巴都腫了,不醒行嗎?”
突見小千,柳再銀兩顆眼珠快掉在地上,驚駭不已:“是你?”
小千謔笑道:“乖兒子,看到你爹,須要如此目瞪口呆嗎?”
柳再銀是對他畏懼萬分,但激烈怒火與羞辱,使他豁了心,想把他碎屍萬段以泄恨。
“小雜種,我要剁爛你”厲吼咆哮,他已不顧一切的衝向小千,銀刀一揮,斬的更是兇猛。
“怎麼可以對你爹如此無禮?實在不孝。”
小千並未真想與他擊旋,此時帶走柳銀刀已無用處,他還得趕去修理多情夫人。眼見柳再銀已撲至,從容不迫的側身而退,抓起牀上的柳銀刀已往他砸去。
他笑的更謔更無奈:“也罷,兒子不孝,敢剁老子,活着又有何用?”
身軀拋出,正好擋在柳再銀前頭,他哪敢再揮銀刀?硬是將勁道撤去,凌空撞抱他爹,已嚇得臉色蒼白。
再差幾寸,他可真的會收勢不住而當了劊子手。
“惡魔”他厲吼着,不甘讓小千擺了一道。
“摸(魔)什麼?我習慣用打的!”
趁著柳再銀雙手抱住他爹,身形又在空中,無法出手及閃躲之際,小千一個拔高,掠向他頭頂,伸手狠狠的就給他一巴掌,再一個倒翻跟斗,已往門外竄去。
“柳淫徙,這掌算不算用摸的?呵呵……可惜我沒有時間,保證把你摸個過癮。”
話聲中,他已竄向屋頂.又大喝;“刺客在這裏啊”
喊完,方自遁入暗處。
柳再銀雖怒火攻心,可是總不能抱着他爹追人,等到他放回他爹於牀上,再厲喝的反追,小千早已不知去向了。紅紅指印留在臉頰,他一張臉已快曲扭變形,火刺刺的辣痛貫向心頭,他整個人已辣得快崩潰了。
“小雜種你給我回來”
他無以自制的狂追亂竄,不少花盆欄杆為之被他劈撞而斷。
回答他的只是一串串急促奔來的腳步聲這些被小千呼喊聲音引來的多情夫人手下。
他們見着柳再銀臉上指印,都感到莫名不解。
柳再銀更憤怒咆哮:“還不快追,把他碎屍萬斷”
眾人反竄四方,可惜如無頭蒼蠅亂撞。
小千早已不知去向了。
在眾人亂得一塌糊塗之際,他早已竄向林中,朝着與李憐花約定的地頭掠去。
那是一處隱密的山谷,李憐花了無蹤影,多情夫人卻在此,裹着牀巾被丟在一處巨大石縫的凹穴裏。
小千很快找到她,解開牀巾,夫人仍昏沉沉縮成一團,這才放心笑道:“命真好,俺累的要死,你還睡的那麼甜?”
幾掌下去已將她打醒,照眼就是小千純真的笑容,但這純真,卻讓多情夫人感到無比畏懼:“你想幹什麼?”
想抓着薄的快要透明的粉紅絲袍往後縮,才發現自己軟麻穴受制,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她更驚駭了,從上次被整以後,她對小千已存着連她自己都無法想像的懼意,只是這些懼意被報復怒火所掩去。
現在自己又落入他手中,無形中懼意已露了出來。
小千吃吃笑道:“你這種女人,還怕男人對你幹什麼嗎?”
多情夫人驚懼過後,已漸漸恢復鎮定、媚態又起:“原來你想……”
“想什麼?”小千茫然問。
“想要我嘛……”夫人淫笑道:“想要我,何必那麼辛苦?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等着你啊!小冤家。”
小千吃吃笑道:“你也願意?”
“當然了。”夫人笑的更淫蕩。
小千頻頻點頭:“好,既然你答應,我就不客氣了。”
他在寬衣解帶,當真他像要和夫人做愛。
夫人已咯咯淫笑道:“冤家你也真是的,在牀上不是很舒服嗎?何必到這亂石堆裏,又冷又硬……”
小千吃吃笑:“我跟你一樣,喜歡刺激的。”
夫人嬌嫩臉容在目光下不禁也紅暈起來,款款蕩媚道:“你就是那麼不正經……”
她也露出了興奮神情。
“這種事我一向是很正經的。”
小千邪笑着已解下了腰帶,奇怪,褲頭卻沒有因此而掉下來,他已將腰帶往夫人頸部套去。
夫人仍媚笑道:“看你,專想些怪招,還説正經呢!”
小千茫然一臉呆樣道:“沒有啊!吊死人,不是先把繩子套在脖子上?我沒做錯呀!”
夫人豈知小千有意捉弄?猝聞“吊死”兩字,她已花容失色驚駭道:“你想幹什麼……”
“布條套在你脖子上,當然是想把你給吊死了!”小千內心已笑結了,表情仍一臉呆茫茫樣。
他仍繼續結套腰帶動作。
夫人吃過一次虧,心知小千做事那股絕勁,心頭已駭掉了魂,懼駭厲吼:“你敢——”
小千臉上露出淡淡捉弄笑意,仍迷惑道:“奇怪,你剛才不是説願意嗎?還説隨時都等着我?”
“我沒説,我説的不是這種事!”
“你騙人,剛才你明明説的那麼認真。”小千邪笑起來;“我不可能會聽錯,那是你的暗示。當然啦!死前的剎那,大家都會感到恐懼的,不過只一下下就會過去,你不願意享受一下嗎?”
“我不要,不要。你敢”夫人已如孩童般賴了起來。
小千笑的更邪:“來不及啦!環套都做好了,不享受一番多可惜!”
突然間他已拉緊布條,多情夫人啊的聲尖叫,已瞪突眼睛,伸長舌頭,憋紅着臉,抽動着身軀,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小千失望皺着眉頭:“哇!這麼沒用?該不會被嚇死吧?”
布條放弱的甩弄幾趟,也鬆了許多,夫人憋紅的臉色也消了不少,氣也順暢多了,不再吐舌突眼,仍打着哆嗦:你敢……”
小千據實道:“我是不敢讓你這麼便宜就翹了,其他的賬,我找誰要?”
“我絕不會饒你!”
小千呵呵謔笑:“奇怪了,現在該是你求饒還是我求饒?好吧!不饒我,帳總要算清楚吧!”
突然啊的尖叫,他已揮手摑向夫人,打的又脆又響又狠勁。
“綠豆鬼你不是人”夫人挨不了痛,已厲叫起來。
“叭叭”幾掌過後,她嘴巴已腫得圓胖而泛紅,嘴角也掛下血絲。
小千謔笑不已:“我不是人,你就是人?整天只知道跟男人作愛,你知不知道你已是天下第一色.我還以為你是母豬呢?”笑的更邪:“我的童貞差點就毀在你手中,你叫我怎麼有臉活下去?”
夫人厲道:“不錯,我就是要奪走你的童貞,要殺了你,讓你死的心不甘情不願!”
小千謔笑道:“説你有心理變態,一點都不錯,專對純真無邪的男孩子下手,實在讓我感到頭痛。為了保住我的清白,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話聲未落,一拳已打向夫人左眼眶。
驚叫一聲,夫人眼眶已黑,她更是憤恨:“小雜種,有種就殺了我否則我決饒不了你”
“殺你?那有何難?”小千狹笑着,一手已抽出小刀.鐵黑黑的還帶着鏽,漸漸逼向夫人,謔笑道:“對不起,一時找不到利刀,這把是鏽了點,不過鋸上把個時辰,我想還是可以讓你如願以償,至於死的爛皮碎肉,只有讓你多多包涵了。”
鈍刀已往她頭上劃去。
夫人剎時又驚駭厲叫:“惡魔你敢”
“我以行動來回答你!”
小千邪笑道,鈍刀猛割夫人秀髮,嚴如一位理髮大師,架勢十足。
頭髮被割鋸,扯得夫人頭皮疼痛不已,尖叫之中,更是驚駭:“綠豆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放開我,我跟你有什麼仇”
“嘿嘿!想奪我貞操的女人,這個不是很大的仇嗎?”小千謔笑道:“何況你還是天下第一女色狼,不守婦道的妻子,我必須為天下男人除害。”
話聲中。鈍刀剃的更快,可憐夫人頭髮剛長長,現在又已飄飄落地了,幸好不是全光只像被山羊啃過的雜草罷了。
小千謔笑不已,又道:““我最看不慣遺棄男人的女人,既然嫁了李憐花,你還敢紅杏出牆……不!你紅杏的根本沒有牆,你還往紅杏出門?太不給你老公面子了。”
夫人聞言為之驚愕:“你知道李憐花是我丈夫了”
“廢話!”小千冷道:“你以為我綠豆門主是幹假的?我能知天下各種秘密,你嫁他的事,算得了什麼?
像你這麼淫蕩的女人,住在憐花閣的對面而不去勾引他,我就感到很奇怪,何況你還天天早晨去見他。”
夫人更詫然:“你怎知我早上都要見他?”
小千謔笑道:“上次我們睡的好好的,為何醒來就不在了?現在我才明白你是去看他逃走了沒有。”
他説的正是被騙而進入多情樓第二天早晨的事,當時夫人實是從外邊回來與小千見面的。
夫人冷笑不已:“諒他也不敢私自逃走。”
小千“叭”的又給他一巴掌:“你還在陶醉?你沒看到我正在為他出氣?我看你是欠揍了。”
一拳又想揍向她,她這才想到自己還在人家手中,趕忙斂了冷笑聲,還好小千只是作勢,否則她又要遭殃了。
縱是如此,她還是怒容滿面:“是他叫你來的?”
“他有這個膽子,早就把你給做了!”小千有必要隱瞞,以免帶給李憐花麻煩:
“咱們還有一段過結,我一高興就來找你,行嗎?”
“你胡説,一定是他!”
“你一定要説是他的話,那是你的事!我要揍你,那是我的事,還由得你大小聲嗎?”
小千怒意又起,一開打,又是火辣辣幾個巴掌。
堂堂武林排名第七的多情夫人,何時曾經被人如此毆打過?
她憤怒,卻又無法挽回命運。
小千謔笑不已:“説,看你還敢不敢如此虐待李憐花?”
“我偏要,我要讓他永遠抬不起頭來!”聽及李憐花的名字,夫人似乎又有一股力量支持她反抗。
小千也狠上了心,黠謔直笑:“你就抬得起頭?我看是吊起來的吧!”
他又拉起布條,勒得多情夫人快嚥了氣,拼命的迸出字來:“你和他……都不是……
人”
“笑話,我是不是人,要你來評論?”小千扯的更緊,存心把她的氣焰給壓下來。
突地他想探探她為何如此怨恨李憐花,遂戲謔道:“我不是人,那是我的事,倒是你丈夫,豈容你如此罵他,他又如何不是人?”
多情夫人猝然嘲訕大笑起來,笑聲頓竭,他臉上轉為極度鄙視而奚落:“他跟你一樣,不是男人!”
説完,又自謔嘲大笑。
這是何等嚴重而讓人難以置信的事?
小千詫愣道:“他當真不是男人?”
“不但是他,連你也不是!”夫人哈哈大笑道。
“他不是男人,會是女人?太監?”
“他是女人,哈哈……我竟然會嫁給一個女人當妻子?”夫人笑的極盡鄙嘲。
如若真有此事,她當然有資格如此笑了,畢竟這種事豈是人人所能碰到的?
小千卻傻愣在那裏。
難道李憐花真會是女的?
如若他不是女人身,為何會讓多情夫人如此嘲笑?
若非如此,多情夫人豈會與他反目成仇?
她本就是淫蕩需求無度的女人,除了此點,又有何種原因會使她對李憐花如此鄙視?
而李憐花卻百般忍氣吞聲。
除了此事,“男人”還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小千也想及了早晨李憐花和木屋那男孩的事情,自己本就覺得怪異,現在想起來,只要李憐花是女的,這一切就不謀而合了。
“我非弄個清楚不可!”
小千丟下多情夫人,快捷的往谷口方向奔去。
多情夫人更加嘲謔狂笑不已:“女人,女人,你們全部都是不是男人的女人!”
她笑的嘲謔而有點瘋狂,以為一切危險都已過去,豈知小千又折了回來,比她笑的更謔:“我不好受,你也未必好受。”
欺身而上,一個拳頭又打向她的右眼眶,隨即一陣亂打,胡扯毛髮,像在宰雞拔毛一般,打得多情夫人笑聲也沒了,哎哎痛叫,再也狂不起來。
小千方歇了手,冷笑道:“有本事你再叫!男人變女人,總比你這隻專放馬後炮的母豬來得強多,有膽再叫啊!”
“呸”了一聲,再敲一記響頭,小千方自揚長而去。
多情夫人畏縮着,混身是傷,使她疼痛難捱,尤其是紅腫的臉,使她的花容月貌完全走了樣。
還有,那如同癲痢的頭頂,這對一個極盡自負美麗的女人,無異是最大傷害。
她整個人在哆嗦,牙根咬得緊緊的,憤怒已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感受,而該是絞爛心腸的任何一寸。
她終於流下了女人發泄喜怒哀樂的淚珠,畢竟她也是女人,該有權力流淚。
不過只滲出了眼角些許,像凝聚較大的露珠,卻始終未曾滾落腮邊。
“綠小千我與你勢不兩立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多情夫人的嘶吼聲終於進出口了,又尖又鋭又怒的響徹整座山谷,吼完,眼淚終於滾落腮邊。
當然,她是等待小千已走遠才喊出來的後炮。
小千也是聽不到了,就是聽到,也弱得很,不再刺耳,也懶得再掉頭。
回聲漸漸轉弱,沉寂大山已壓得深谷更黝黑冷寒,蕭索林葉聲已在四處迴盪,蕩得人心為之哀慼。
多情夫人心神為之一凜,她得趕快運氣衝穴,否則小千趕回來,她又有得苦頭吃了。
谷中清流水,蕩流不息,似想洗盡水邊孤石,顯得如此潔淨晶瑩。
小千趕向憐花閣,他希望能找到李憐花查明此事。
可是,他的希望不大,因為他想自己在教訓多情夫人時,李憐花可能躲在旁邊窺視,自己也聽到了多情夫人的話,而事先開溜了。
果然他趕到憐花閣,已不見李憐花的人影。
問過了僕人待女,沒有一個人見他回來過,小千苦笑不已:“看樣子他是真的走了……他真會是女人?……”
想及此事太過唐突而令人難以接受,小千一心想揭開以弄得明白,可是李憐花又不見蹤影,實讓他感到頭痛。
突然間,他想到了小溪畔那名男子。
他感到興奮而帶着一絲希望:“找他問個明白,到底誰是男的?呵呵!該不會兩個都是女的吧?”
想及李憐花也有可能帶他一起走,小千不敢怠慢,急急的往小村奔去。
木屋仍在,淡淡透出燭光,長長的一支已燒得只剩下三寸,燭淚滲流滿燭台。
小千一腳踹開門,已撞了進來。
牀上的人正熟睡着,擺的平平穩穩,安詳臉容浮現一股淡然笑意。
小千見着他,已噓了一口氣:“還好,人還在……”
話未説完,他又覺得不對了。
踹開的門,響的如此大聲,對方為何沒聽見,還熟睡着?睡覺的人豈會點着蠟燭?
尤其又在純樸的小村?
難道他已遭了殃?
“莫要翹了才好!”
小千趕忙欺身牀前,伸手就給他一巴掌:“喂!老兄你翹了沒?”
巴掌越打,他的心卻笑的更苦:“沒有回答,那就真的翹了。”這年輕男子就這樣平平安安的到西天去了,臨死前,他的笑容仍如此安詳。
小千不禁苦嘆:“難道李憐花真是女的?他情急之下就把他給殺了?”
提及“他”,小千已瞄向他下襠,笑的有點憋窘:“不管如何,我得驗明正身。”
現在他才發現,要解男的褲襠,比解女人裙衫來得困窘多了。
不過他還是勉為其難的解開,這“男人”果是男的。
“難道多情夫人説的沒錯,李憐花真是女人之身?”小千不由信了幾分,望着年輕人安詳臉容,苦笑不已。
“我看你是偷花不成,被花給刺中要害,一刺斃命,連痛苦都沒有,還在笑呢!”
小千心裏想着。
在年輕人的笑容中,突然他又感到這情況似曾見過。他也曾見過一個死的如此安祥面帶微笑。
他開始尋思。猝然間已詫叫起來:“樓竹?是他要我殺的樓竹!”
他想到樓竹死去臉容也是如此祥和,而且一點外傷也沒有,平平正正的擺在牀上。
“樓竹會是李憐花所殺?”
小千心頭已起了波瀾,如果此事當真,那李憐花未免太可怕了,他分明是嫁禍給自己,他又有何目的?
以前種種的事,是否全是他一個人在演戲?根本就沒有所謂下賭注的大老闆,自己只不過是被他利用的工具?
李憐花為何要利用自己?難道真是為了武功?
小千想不通,只有等見着他時,再問個清楚。
反正樓竹可能已安葬,如若他是李憐花所殺,則其殺人手法可能與這位年輕人類似,是以他開始診斷年輕人是何死法。
摸索一陣,他只在年輕人左胸口找到大約指頭大小淡淡的暈紅指印,很可能是被人點了穴道,震斷心脈而死。
“一指斃命,蠻狠的,只是以李憐花這種高手,該不可能留下指印才對……”
小千想了一陣,才把它解釋成李憐花太過於急躁,想殺人滅口,所以一到此地就急着出手,所以才會留下指印。
接下來他又想及年輕人死時所擁留的笑容這本就是對友人的一種笑意。
他和李憐花本就有親密行為,見着對方自會笑出此種笑容。
但是樓竹呢?
他為何也留下這種笑容?
“難道他已認識李憐花?甚至還有可能發生曖昧關係?”
有了這個發現,小千似如打了一劑強心劑,顯得特別興奮:“嘿嘿!這下子黑鍋可以卸下來了,省得樓影追得我無地容身。”
比較一番,他覺得查明此事,要比對付柳銀刀以查出假教主身份,要來得重要而有效多了。
最重要的還是李憐花的身份之謎在吸引他。
另外,他也很想知道樓竹已七老八十,是否還老不修,去勾引李憐花,因而遭了殺身之禍。
他謔笑着:“不知道是李憐花紅杏出牆,還是樓竹綠芭樂出牆,總得分個清楚才是!”
為了求證此事,他很快的將年輕人給埋葬,連夜趕往含情山“彩虹軒”。
柳再銀並未找着小千以宰了他,但他和幾名手下卻找到了多情夫人,在驚詫與憤怒之下,已將夫人給帶回了多情樓。
夫人當然不會將醜事説給他人聽,但她那股怒意仍熾熱燒着。
然而,小千給她的刺激並不只這些。
方進門,已傳出柳銀刀氣絕之事。
這對夫人和柳再銀是何等難以接受的打擊?尤其是柳再銀,駭然的想哭,卻哭不出聲音,差點暈倒當場。
伴他二十餘年的父親,就此走了,他是何等的不願接受?
其實本就奄奄一息的柳銀刀,豈能禁得起小千的猛摑猛打,還把他當皮球的隨處亂丟?不斷氣,那才叫怪事。
夫人悲切的拍醒柳再銀,已和他快急的衝向卧房。
柳銀刀吐的滿嘴是血,早已嚥了氣,嘴角的血跡仍殷紅紅的滴流着,他死時,眼睛竟然是張開而仇視着。
他到底在怨恨誰?
是小千?還是那位心黑手辣的教主?亦或是兩者皆有?
一聲“爹”,柳再銀再也忍不住悲切,撲往他爹身軀大哭起來。
夫人更是憤怒而悲痛,已恨小千入骨,若不是他,她怎會如此狼狽?
“綠小千,我要把你五馬分屍,碎爛你骨肉”
她狂厲吼着。
可惜,再也喚不回柳銀刀活命。
二天後。
小千很快找至“彩虹軒”。
他可還知道自己仍是人家眼中的大仇人,豈能輕舉妄動?
望着彎如天邊紅霞的樓閣,他已有了主意。
他先得找到上次被“天毒蜂”螫傷的樓影,雖然自己事急溜了,但對她總算那麼丁點談開問題,現在自不必再多費唇舌。
心想定,他很快又折回山區,不久才帶着一包東西回來,臉上已露出狹逞的笑意,想必他那包東西是關鍵之物吧!
自從樓老爺死了之後,“彩虹軒”已比以前沉默多了,大白天也冷冷清清,宛匿一座空屋。
小千很快潛入左邊那座樓軒,也很快摸到樓影住處。
那是一處臨湖而築的小軒,窗口掛了不少白紗,隨風吹拂,飄逸之氣隱隱泛出。
小千躲在軒窗外的花叢中,低聲叫道:“樓姑娘,不怕死的來了……”
聲音淡默,但傳的甚清楚。
軒內佈置高雅不俗,樓影一襲淡白羅裙華貴雍容,她正在瞧着牆壁掛的那把已缺口的“新月鈎”,眉宇間露出淡淡愁容。
她似在思念,似在緬懷,也似在感傷。
這把缺口,就快變成破銅爛鐵的“新月鈎”,已埋藏了和小千一起那段往事,不知怎麼,她總是難以忘懷。
“樓姑娘,你抓的野雞,烤了沒有,我來吃啦……”小千更大聲的再喊一遍,希望樓影能聽見。
他説的正是上次替樓影祛毒之後。兩人一同下山.又在一小村偷抓雞的那檔事。
乍聞抓雞,樓影亦有了警覺,馬上定過神,從窗口瞧去。
正好此時,小千也偷偷伸頭,想窺探軒內。這一照眼,小千可沒見過穿裙子的樓影,一時也想不出是她,以為是樓家的夫人或另一位千金,趕忙又縮了頭,暗自解嘲道:
“媽的,還想吃烤雞?還是自己烤吧……”
他暗自潛退,準備再找另一處自以為是樓影住處之樓杆,以便找到樓影。
豈知他方跨向欄杆,樓影已發現有異,馬上喝聲;“站住你是誰?”
話聲未落,抓下缺口新月鈎已追向窗口。
突見小千一隻腳像狗撒尿的跨在欄杆上,一副賊樣的狼狽像,樓影只覺得眼熟,又喝道:“你是誰?為何鬼鬼祟崇?”
小千無奈一笑,轉頭乍見及樓影,也愣了一下,隨即窘笑道;“是我,不怕死的又來了!”
樓影乍見小千,禁不住的欣喜己詫然驚叫;“是你?”
小千跨下腳。轉正身形,淡笑道:“難得你記性那麼好,還記得我。”
樓影見着他,一切往事也已-一浮現,那有過美好的回憶,也有酸甜苦辣的遭遇,還有那難以化解的仇怨。
一想及父親之死,樓影笑意也沒了,她更怪小千説好要回來解釋,卻中途溜了
不管有意無意,她現在都如此認為。
她冷斥:“你鬼鬼祟祟想幹什麼?”
小千抖着手中東西。輕笑道:“幹這種事,能不鬼鬼祟祟嗎?”他已裝出賊樣。
“那是什麼?”
“野雞呀!”小千已向東西,想打開讓樓影瞧瞧。
樓影想及抓野雞,心頭就有氣,冷斥道:“抓什麼?一隻雞要抓兩個月?”
小千輕笑道:“沒辦法,這只是純種的野雞,兩個月算是挺快的,有的人還要抓上半年呢!”
樓影想笑,又強行憋住,冷冷地道:“我不管你抓了多久。今天你來就甭想走!”
新月鈎一橫,準備留下小千。
小千倒是從容的很,談笑風生道:“我來了,也就不想走啦!不管如何,先烤了這隻雞再説,呵呵!抓了兩個月的雞,想必很補吧?”
笑着説,他竟然如入自家般,大方的跳入雅軒裏頭。
“不準進來!”樓影不自禁的冷喝,卻仍往後退卻,新月鈎抓的更緊,似乎對小千有莫大的懼心。
她方喊完,小千雙足已落地,他無奈的笑着:“太慢啦!雙足落地,我想聽你的話都來不及了,抱歉,下次會小心些。”
“還有下次?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
説歸説,她的動作也只是勉強的往前退一步而已,根本對小千起不了作用。
小千已坐在窗前竹椅上,自在的撫逗椅旁小茶几上的一盆幽香蘭花,輕笑道:“樓姑娘別發那麼大的火,我來了,總會給你一個交代,到時你就不會趕我走了。”
樓影聞言,驚詫道:“你查出兇手了?”
“嗯!”小千點頭。
“誰?他是誰?”樓影急忙追問,她何嘗不希望解開與小千之間的仇恨?
小千神秘笑道:“別急別急,你總得回答我幾個問題,免得冤枉了好人。”
“什麼問題你快説?”
小千露出一副狡黠而逗弄模樣:“你認為你爹有沒有紅芭樂出牆的習慣?”
樓影茫然不解:“什麼叫紅芭樂出牆?”
小千愛昧地笑了笑道:“就是那個嘛……女的叫‘紅杏出牆’,男的不就是‘紅芭樂出牆’……”
“你説什麼?”
樓影突然悟通了,不禁怒從中來,一巴掌已颳了出去,嗔道你敢説我爹紅芭樂出……”
“牆”字她已説不出。
小千早有準備,一個縮頭已避開這要命的一掌,瞄眼逗笑道:“大姑娘你怎麼可以亂伸手?我是對事不對人嘛!反正男孩子爬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你還説……”樓影逼前一步,新月鈎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嗔道:“你再説我就宰了你!”
“不説,不説.我不説!”小千縮緊脖子,乾笑道“我用問的行不行?”
“不行!”樓影嗔斥:“一張嘴全吐不出好字眼來,你再污辱我爹,我就叫你腦袋搬家。”
“唉呀!你想的那麼多幹嘛?我是就事論事,你爹若沒出牆,不就一切事情也沒有了?”小千道:“我要問,總是有我的道理在。”
伸出手指,慢慢推開新月鈎,樓影也想聽他有何道理,不自禁的便讓他推開了。
小千瞄向她,感到很滿意,才繼續説道:“你爹武功那麼高,要殺得他無聲無息,這不是武功高出他多多,就是他親近人,你認為這合不合理?”
這當然甚合理,樓影已怔住,她想的不是武功高者,因為她一直認為父親武功已高絕到無敵天下的地步,縱使有排行,她仍是如此認為。
她不自禁已脱口而出:“難道我爹真的會出牆?”
小千戲笑道:“‘出牆’是我説的,你該改成‘有外遇’。”
樓影登時又紅了臉,她是被小千不斷的意識灌輸,才會不自禁的説出“出牆”兩字,現在提及對父親如此一言,實在是大不敬,因而困窘得臉紅,反而怪上小千了:“都是你,口不擇言!”
新月鈎一舉抬,就想敲向小千腦袋。
小千閃躲,仍謔笑着:“話可別亂説,口不擇言可是你,不是我。”
“明明就是你!”樓影惱羞成怒,新月鈎落的更快。
小千急忙道:“好好好,算我説的好了,把它收起來,我們還有正事要談,別動不動就用這把破銅爛鐵。”
他可不願逗得太過火而使自己遭了殃。
樓影只想爭個面子,見小千讓步,也末再敲下新月鈎,不過嗔意猶在:“本來就是你先説,否則我怎會説?你還想賴!”
小千愛昧的笑着:“好嘛!我以後小心些,免得你猛跟着我後面説,到時想賴都賴不掉了。”
他暗中在嘲訕樓影是跟屁蟲。
樓影也覺得話説出了語病,嫩臉又透出紅雲,又想轉開話題來掩飾窘態,斥道:
“多説些什麼?還不把我爹的事情説個明白,我看兇手就是你吧?”
小千甚幽默的説道:“你想我有那個魅力引你爹紅芭樂出牆嗎?”
説着他已擺出女人勾引男人媚態,眼皮都快迷上了,果真有那股騷勁。
豈知樓影猛然的敲他一個響頭,本想裝怒,卻忍不住嘴角一抽,憋笑起來。突又煞住笑聲:“你還敢裝模作樣!”
小千呃呃痛叫,雙手按着腦袋,叫道:“你幹嘛打人?”
樓影嗔笑道:“誰叫你亂勾引人家?”
“誰勾引你,這是示範動作。”
樓影輕笑道:“我也是示範動作,下次我會準一點,讓你前額長芭樂。”
小千苦笑道:“我就知道,胡亂勾引人家的後果就是如此。”
瞄向樓影:“如果你勾引我,我不會對你那麼殘忍的。”
樓影又困窘又想笑又嗔怒:“你胡説什麼?誰想勾引你?好我就用新月鈎,勾得你脖子加長三尺。”
一個揮刀,新月鈎已划向小千頸部。
小千急忙躲閃:“停停停,住手,請住手!你這種勾法,世上沒人會受得了,我自願放棄被你勾引。”
樓影見他顯得狼狽,才露出勝利笑容,冷嗔道:“你再胡言亂語,我馬上就抓你去見我哥哥,到時你有話都説不清。”
小千坐回椅子,仍是一副不在乎神情:“我説不清,你爹的冤仇就永遠別説清了!”
“那你還不快説!”樓影冷道。
小千道:“難道一定要我説,你才能清楚嗎?其實我早就偷偷的告訴你了。”
樓影嗔道;“你還在耍嘴皮子。”
她想出掌再教訓小千。
小千急忙道:“我不是説過你爹有外遇,那個人就是兇手!”
瞄她一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要我替你想。”
樓影稍稍怔楞,又問道:“那人是誰?”
“這就要去問一個人了。”小千裝出神秘樣。
“誰?”
“你爹啊!”
説完,小千已呵呵笑起來。
“你敢捉弄我!”樓影這次是真的發怒,新月鈎劃出一道銀光,快捷的掃向小千的胸口處。
小千一個竄身已逃向椅子側方,呵呵笑道:“我可沒捉弄你,我説的是實話,如果你爹答不出來.世上就沒人知道兇手是誰了。”
“那就把你當成兇手。”
樓影只顧攻招,逼得小千四處亂竄,手忙腳也亂。
被逼急了,小千才叫道:“喂!你講不講理?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要你想想誰是你爹最親密的人,是誰可以自由自在的接近他,而不被他所懷疑,你想出這些人,不就可以從中找到兇手了!”
他雖然知道李憐花涉嫌,但也不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性,能從樓影口中得知某人,説不定對此事有所益處。
是以,小千並未馬上説出李憐花的事情。
樓影聞言也怔住了,她是該想到這些,可是卻給小千的行徑給弄得只想故意與他作對,來殺他的氣焰,反而把正事給忽略了。
小千見她伸手,也恢復正經,道:“現在你該明白我的苦心了吧?趕快想,兇手就在你靈機一現之中。”
樓影也不自禁的回想父親以前所接觸的人,結果記憶中竟然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