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再銀抱着他爹,並沒有回到月神教的棲身處,而是奔向了以前投宿的客棧。
那裏還是秋蓉及秋大娘。
若不是為了計劃,柳銀刀也不會離開此客棧,沒想到他卻會是躺着回來?
乍見柳銀刀滿衣襟血紅,秋蓉已驚惶失措:“老爺怎麼了?”
她趕忙去扶。
“讓開!”柳再銀揮動父親身軀,將她逼開。
秋蓉趕忙往後退去,差點撞上牆邊椅子。
秋大娘已罵道;“我就知道跟着柳家沒有好結果,三兩天不是鬧血光就是破錢財,老身看在你收容的份上,才跟你衰到這裏來,你柳家毀了,我一句話也沒説,卻也由不得你大小聲,有我那寶貝女兒豈是隨便讓你糟蹋的?”
她已抓向秋蓉,一副責罪:“叫你走,你就偏不聽,還讓人如此欺負?你存心讓老孃氣死是不是?”
説着就想扭打秋蓉。
秋蓉已驚慌躲閃:“娘,等老爺傷好了,我們再走好不好?”
“那死鬼臉泛青白,不嚥氣也活不了,你還想看他好起來……”
“住口”
柳再銀將父親置於牀上,猝聽及秋大娘口不擇言,説父親活不了,悲切之心已泛怒,一掌已打向秋大娘,嚇得她躲向牆腳,魂魄差點飛掉,撫着臉頰,未敢再吭一聲。
“賤婆娘,還不快給我拿水來!”柳再銀怒吼着。
秋大娘和秋蓉已懼然奔出門外。秋大娘受了氣無處發泄,又擰向秋蓉:“都是你,賤……”
秋蓉唉然痛叫,已躲開,滿臉委曲。
兩人還是把毛巾和温水給取來了。
柳再銀喝叫聲,似乎已驚醒柳銀刀,他蠕動着身軀。
柳再銀趕忙湊向牀前:“爹,你醒醒……”從懷中掏出丹丸喂入他口中,再催他服下,隨手又抓起毛巾沾着温水替他拭去血跡。
柳銀刀元氣似乎恢復不少,已慢慢睜開眼睛。
柳再銀見他已醒來,欣然激動:“爹,您的傷不要緊的,孩兒會盡全力救您。”
柳銀刀弱聲道:“沒……沒有用……”
“爹!您要撐下去!”
柳銀刀勉強吸口氣,定定神道:“你不是……想見你娘……”
“我娘?她不是死了?”
“沒有……那是爹……騙你的……”
柳再銀更形激動,二十餘年來已認為親孃已去世,沒想到現在又復活了。
“我娘在哪裏?”
“在……憐花湖……”
“憐花湖在哪裏?”柳再銀追問。
“洞庭分流……”柳銀刀已抓向腰間玉佩:“帶他去找你娘……”
柳再銀抓過玉佩,神情異常激動,洞庭湖離此不遠,他該能找到他娘:“爹,您振作點,孩兒這就帶您去!”
柳銀刀欲言又止。
畢竟分離十數年不見的夫妻,必有其重要原因,若非柳銀刀已覺活命無望,否則他也不會説出。
柳再銀可想不了那麼多,突然得知母親消息,那份渴望見面,已不是筆墨所能形容得出來的。
何況,他娘説不定還可以治好他爹的傷勢。
至少,多一人照顧,多一份活命的希望。
他已喝令秋蓉和秋大娘收拾東西,自己揹着父親,連夜趕往洞庭湖方向,去尋找那所謂的“憐花湖”。
憐花湖在何處?無人知曉。
但憐花閣,知道的人就不少了。
“憐花一絕”李憐花,他的憐花閣就在湖畔,莫非這湖就叫憐花湖?柳再銀抱着估且一試的心情,已租船從洞庭湖直放長江,尋找此湖。
不到半天工夫,他已找到想找的深幽靜湖。湖畔果然有樓閣,建的鬼斧神工,豪華精美,不輸給帝王行宮。
莫非他娘在憐花樓?柳再銀心想。
尚未靠樓閣,已有人攔過來,他從曲橋騰身而起,一個掠飄,人已落在船頭。
是一個白面書生,他淡淡的一笑,張開扇子,習慣性的搖着:“此處是禁區,閣下請回吧!”
柳再銀已迎向他,道:“我是來找人的。”
“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
“此湖可叫‘憐花湖’?”
白衣書生輕雅一笑:“是有人這麼説過。”
柳再銀冷冷笑了一聲:“既然此處是憐花湖,我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哦……你要找誰?”書生輕笑:“該不會是李憐花吧?”
柳再銀冷冷道:“我找我娘。”
“你娘?”書生微吃驚:“你娘可有名字?”
“我不清楚。”柳再銀道;“我卻有名字。”
“什麼名字?”
“柳堤銀刀。”
白衣生聞言,眉頭微微抽動,畢竟柳堤銀刀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
“你不知你娘名諱,如何能找到她?”
“有玉佩為證。”柳再銀拿出淡綠玉佩:“閣下若賣個交情,尚請替我通報一聲,若我娘知道我來找她,她不會避不見面。”
書生瞧着玉佩,不禁微微動容,玉佩雖平凡,但刻了兩字卻不平凡:“你可願將玉佩借予在下看個仔細?”
柳再銀只怕找不到地頭,何懼讓人看玉佩,他便將王佩遞給白衣書生:“你能認出來最好。”
書生果然看出端倪,詫然瞧向柳再銀,怔愕了好一陣方定過神來,拱手道:“閣下不妨到樓閣一坐,等在下稟明主人,或許能給你答覆。”
柳再銀見有了着落,登時欣喜道:“有勞你了。”
他很快的將船靠向曲橋,背起他爹,和秋蓉、秋大娘進入那豪華大廳。
書生招呼婢女招待他們,匆匆的拿着玉佩往後院行去。
玉佩刻了兩字“多情”。
跟着書生出來的人也是多情。
多情夫人。
她會是柳再銀的母親?柳銀刀的妻子?
憐花湖除了憐花閣的李憐花,就是多情樓的多情夫人。
李憐花當然不可能是柳再銀的母親,那只有剩下多情夫人了,她仍然妖豔迷人,風情萬種,幾個月前被小千剃刮的頭髮,又已飄逸動人。
似乎,她從沒有一件正經衣衫,現在只不過是加了件較深色的紫紅絲袍,胸口開的甚低,乳子好像隨時會掉出來似的。
她匆匆地走了出來,乍見柳銀刀奄奄一息,飛奔的迎向他關切的急問道:“銀刀,你怎麼了?”
柳再銀見着他娘一身撩人體態,一時間也怦然心跳,他從未見過如此能勾起男人性慾的女人,他不禁紅了臉,一股熱與衝至丹田。
還好這莫名的心跳已被現實給撫平了,她是他娘,豈能胡思亂想?於是忙問道;“你會是我娘?”
多情夫人詫然的瞧着他,頭髮散亂,仍能看出英挺容貌,不禁也愣了愣:“你是……
你會是銀兒?”
她伸手撫摸柳再銀的臉龐,使她感到激動且欣喜。
一陣香甜氣息湧向柳再銀,使他舒坦無比,尤其夫人柔如春風的手指,如此温柔親暱的撫摸他,一生從未有的温情已直湧向心頭。
“娘……”
一聲親情叫聲,柳再銀已回覆到童年的幼小,一頭栽向她孃的胸口。
“銀兒……你終於回來了……”
夫人將他抱得緊緊的,慈母應有的淚水已向她嫵媚的眼角,多少年了,她未想及自己還有淚水可流。
柳再銀先是抽搐,融於親情之中,但畢竟他已長大,觸及夫人渾圓結實的胸乳,他又如觸了電般怔楞着。
他只得盡力剋制自己別胡思亂想,把莫名的熱情化做親情。
他突感不自在的稍微扭動,想推開他娘。
多情夫人已有所覺,不捨的鬆了他,含情的説:“二十年了你長得這麼大了?時間過得好快……”
她已沉緬於回憶之中。
柳再很沉默了一陣,突然想到父親的傷勢,心神也喚了回來,急道:“娘,你快替爹治傷,他傷的很重……”
多情夫人抬手拭去淚痕,定了定神,趕忙替柳銀刀檢視傷口。
乍看他胸口殷紅一片:她臉色不由變了:“‘大挪月神吸力神功’!”轉向柳再銀:
“是誰傷了你爹?”
柳再銀説不出黑衣人就是武帝,他恨透了小千,遂道;”娘,是綠小千,一個小雜種!”
“綠小千?”夫人若有所悟:“是不是叫綠豆和尚?他光着頭……”
柳再銀點頭道:“正是他。”
多情夫人不禁恨得牙癢癢的,幾個月前的斷髮之仇還未算清。如今他又打傷了自己丈夫,新仇舊恨,實讓她想把小千給烤來吃。
柳再銀恨道:“他不僅傷了爹,還毀了柳家莊。還在……我臉上刺字”
他翻開前額短髮,淡淡的疤痕仍可看出“我愛你”三個字擺在正正中中,想必是小千數年以來寫的最好的三個字。
多情夫人看了本想發怒,卻不禁被小千怪異的舉止給逗出笑意,心想世上怎會有這種人?專作些讓人無法想像的事。
但只是嘴角往上一掃,她忍住了笑意,臉上擺出一副憤怒的表情來,怒聲道:
““我非剁了他不可!”
突然她又想到“大挪月神吸力神功”乃武帝的獨門功夫,小千怎麼會使用此種功夫來傷人呢?
“傷你爹的真會是那小和尚?她再次問。
柳再銀似也聽出他娘有所懷疑的口吻,立時又道:“還有一個老人,他很可能是月神教主。”
“武帝?”夫人道:“只有他會這門功夫。”
柳再銀道:“可能是吧……孩兒未見過他真面目。”突然轉向一旁靜默站立的秋蓉,冷森道:“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秋蓉懼然往後退:“我一點都不清楚。”
夫人這才想到另有兩人在場,已瞧向秋大娘及秋蓉。
當她目光落在秋蓉身上,不知是驚訝她的美貌,還是另有原因?竟然貪婪的不肯移開目光,好像是尋着了寶似的。
“她是誰?”夫人問。
柳再銀冷森回答:“她就是那小雜種的朋友,如果不是因為她,柳家也不會毀的那麼慘。”
接着他將秋蓉和小千的關係,加油添醋的説了一遍。
“我沒有……”秋蓉驚懼的想躲開。
夫人卻笑出甜美的聲音,柳再銀的告狀,並不能使她改變對秋蓉的觀感。
她含笑道:“小姑娘別怕,過來讓我瞧瞧!”
她向秋蓉慈祥的招招手。
柳再銀不禁怔住了,他娘怎會如此對待他所怨恨的人:“娘……她是……”
“娘自有主張。”夫人道:“她還那麼小,不可能和那小鬼狼狽為奸,何況她若參與此事,也不可能跟你到這裏來了。”
柳再銀應聲“是”,雖對秋蓉憤憤不滿,也未便再發作。
夫人又向秋蓉招手:“小姑娘你好美,過來讓我瞧瞧如何?”
秋蓉仍感甚懼怕。
秋大娘則早已被這豪華的宮殿般樓閣給迷住,心想若能攀上夫人,住在此,那該多好?馬上含笑的推着秋蓉。
“夫人叫你過去,你就過去,還怕她吃了你不成?”
用力一推,秋蓉踉蹌的已撞向夫人,臉色已嚇的發白。
夫人果然愛護有加,瞧了又瞧,撫了又撫,嘖嘖讚許:“好標緻的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秋蓉……”
“晤!人美,名字更美。”夫人道:“你們不是沒地方住嗎?以後就住在這裏,好嗎?”
“這……這……”秋蓉不知所措。
秋大娘已責言道:“還不快謝過夫人,如此好心的夫人哪裏才能碰上?”
她已跪了下來,感激萬分的拜謝夫人。
秋蓉不得已也跪了下來。
柳再銀更是吃驚:“娘……她們……”
多情夫人道:“她們是無辜的,娘不會讓你感到為難,以後你就會明白,現在先救你爹要緊!”
柳再銀無奈,狠狠的瞪了秋蓉母女一眼,便走向父親身旁。
多情夫人滿意地一笑,隨即叫書生帶着秋蓉母女退去,先將他們安頓妥當,這才為柳銀刀治傷。
她似乎也對“大挪月神吸力神功”束手無措,只能運氣延續他的真元,再喂服丹藥而已。”
“你爹傷的相當重,我必須去找人來醫,看有無挽救的機會!”她交代柳再銀將他爹移至後院卧房,細心照顧,以防有變,一切等她回來再説。
説完她已匆匆離去,連衣服都未換。
柳再銀遠遠瞧着他娘消逝,悵然若失,心中一片空白,不知為何對她娘懷有如此深的感情,亦或是驚豔於母親扣人心絃的容顏身軀?
還是書生返回廳堂,才將他喚醒,抱起父親往寢室行去。
如若他發現母親是如此淫蕩之人,他將做何想法?
該不會再罵小千是雜種吧!
如果小千知曉他是多情夫人的兒子,那將會更有趣了。
小千也追對了方向,可是他見着柳再銀駕船往“多情樓”駛去,心頭就毛毛的。
“這小子莫非和多情夫人有一腿?情急之下,只有找他姘頭避避難了。”
他想的這個理由,自己也覺得很滿意,不禁呵呵笑起來:“好吧!就讓你們姘個夜晚,別説我破壞你們好事,這可會遭抱應的”
從山間往湖面瞧,雖然相隔甚遠,他仍能見着多情樓,數月前的放火、割發種種得意事又—一浮現。
他也未忘記夫人臨別前那股怨恨,如若現在被她逮着,非得脱層皮不可。所以他覺得晚上去較為保險,至少開溜的機會比白天來得大。
他望得更遠,在湖的另一端的一個白點。
“那該是憐花閣了吧?我倒是該去找他一趟,差不多將近一個月沒見面,生意都沒得做,而且銀票又被燒了,總得問他能不能補弄一張,還有一斗明珠……”
想及獵手生意,以及贏來的彩頭,他是該去見見李憐花。
反正時間近午時,到夜晚還長得很,不弄點事做也難捱。
所以,他終於繞着湖面,尋往憐花閣了。
憐花閣不是高樓,而是倚水而立的農村,延伸岸邊,奇花異樹遍山野,不經人工雕琢痕跡,宛似人間仙境。
小千剛行至此處,已見着此地美景天成,尤其是常年不謝的花卉,一片紅白,流露出生命喜悦氣息。
他正想讚歎之際,已傳來男女吵架聲。
這未免大煞風景了!
聲音來自水榭靠岸的一端。
小千皺起後頭,暗自冷笑:“李憐花該不會是娶個母老虎為妻吧?”
他已潛向水榭附近奇石隱密處,正好可以瞧見窗口裏的一切。
“多情夫人?”小千驚愕的脱口叫出聲來,突又感到失態,趕忙以手掩口,憋住了聲音。
水榭末側的書房,果然立着一位紫紅衣衫的多情夫人,在她對面正是穿白衣的李憐花,兩人正面目森然相對着。
小千暗道:“怎麼搞的?李憐花也和她有一腿?”
他回想上次被追殺時,李憐花確實曾經説過他和多情夫人有交情,要自己不必為得罪夫人之事擔心,不禁暗自笑道:“原來是一腿之交啊!”
李憐花聲音已傳出:“辦不到!”
“什麼辦不到?你難道見死不救?”多情夫人嗔叫着,看樣子他去找的人就是李憐花了。
李憐花怒步來回走着,又嗔道:“你已嫁給我,是我的妻子了,你還要我去做這種事情?”
“妻子又怎麼樣?”多情夫人謔笑道:“你我最少有三年沒有同房了,你算是人家的丈夫嗎?”
李憐花怒目直瞪,一時説不出話來。
小千更是駭然,怎麼多情夫人會是李憐花的妻子?
既然是夫妻,為何又不住在一起?
他想不通,只有暗笑:“看樣子還不只一腿,而是好幾腿呢!”
他想不通的事情還多着呢!
只聽多情夫人已冷笑道:“我是你妻子,你也別忘了,我曾經也是柳銀刀的妻子。”
小千又愣住了,怎麼又會扯上柳銀刀?他實在想不通多情夫人到底嫁過多少人?留過多少情?
李憐花怒道:“你早已跟他分手,豈能又牽他回來當丈夫?你當我是什麼?”
“你也跟我早已分居,你還不是硬要當我丈夫。”
“誰想當你丈夫?我們馬上可以各走各的,永不相干。”
多情夫人冷冷一笑道:“可惜我非把你當成丈夫不可,不但是你,柳銀刀他也是一樣!”
李憐花怒吼:“有我就沒有他!”
“你放心,他快死了!我要你去,只是儘儘做妻子的本份而已。”夫人含笑道:
“中了武帝神掌,心脈移位,已無藥可救。到頭來你還是我唯一的丈夫。”
“放屁!你是替他盡本份,還是替我盡本份?”李憐花怒道:“別以為你在多情樓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清楚,你是個賤女人!”
多情夫人不怒反笑,笑的酥胸抖顫,媚態橫生:“我賤?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錯,我就是要讓你戴綠帽子,天下男子就屬你最無用!”
“你……”
李憐花怒不可遏,抓起窗邊花盆砸向夫人。
夫人一掌劈碎花盆,嘩啦啦散落滿地,她蕩笑着:“你行?你來啊!”
“賤女人!賤賤、下賤!”
再砸出一盆花,李憐花已衝出屋外,直往南方湖邊岸道掠去。
多情夫人笑的更放蕩,能氣走李憐花,她似乎感到無比快慰而興奮。
“你走?你能走去哪裏?到頭來還是走回來,有本事把你的老相好給帶回來讓我瞧瞧!”
她愈罵愈蕩笑,到後來所罵的已不堪入耳,她反而更興奮了。
小千聽得嫩臉發紅,實在想不出世上怎會有她這種淫蕩之人?
李憐花走了,夫人罵久了也覺得乏味,遂走出了水榭,也往多情樓方向行去,片刻失去了蹤影。
小千聽兩人所言,已一知半解。
多情夫人先和柳銀刀結婚,後來又分開而嫁給李憐花,可是她倆又不知為何原因而分居。
聽口氣,似乎李憐花處於下方,一直受夫人擺佈而不能脱身。
到底李憐花為何會如此?
小千感到興趣,也追向他,希望能問個明白。他也想替李憐花出口氣,整整多情夫人才甘心。
李憐花奔的甚快,極怒而奔,快如烈馬。
小千在後面也追的不慢,但他總得躲閃一些可能是多情夫人手下的人,所以他並未馬上追着李憐花。
李憐花奔馳有發泄怒氣作用,又快又急,只差沒有飛起來,他想嘶吼,但那聲音是沉痛的,是內心烈痛的吶喊。
然後他往一處小村衝去。
溪旁的一處木板架蓋而成的簡陋木屋,繞了不少藤蘿,藤蘿葉上開了花,是紫白色的花朵。
木屋的簡陋反而變成一股鄉村才能擁有的純樸與清閒。
門是閉着的,薄薄的,斜斜的,一眼就能看出它不牢靠,一腳就可以踹開它。
小千追到此處,李憐花就如一陣霧被風吹送一般,稍微吹急一點就散的無影無蹤。
小山坡地,雖有不少林樹,但只落散四處,仍能一眼望向四通八達的平坦地形。
當然李憐花可以躲在林木中,草叢中。但小千想不出他要躲入的理由,何況他追的並不急,不該被他發現才對。
前後腳,並未超過半刻鐘,他不可能那麼快就失蹤。
找不到人,小千感到奇怪:“難道這傢伙也瘋了不成?”突然笑道:“該不會掉到臭水溝吧?”
也只有他會想出這怪事,捉弄的笑着,已走往小溪。
他又想臭水溝可能找不到,蹲在溪中洗把臉或撒泡尿,很可能也會像眼前一樣“無故”失蹤。
小溪不寬也不彎,只要走入溪牀,就可以看清整條溪,仍是沒有人影。
“不可能嘛!他難道會分身術不成?”
小千跳回岸邊,信步的已走向木屋,自嘲而逗弄的笑着。
“一定在這裏。”
一腳已踹開木門,砰的甚是響亮。
他也威風八面撞進來,他以為沒人,所以狂妄自大的吼嚇着:“別逃……”
突然他瞪傻了眼,聲音喊至一半,喉嚨似乎已被人用利刀切斷,見不出聲音,嘴巴張的更大,足可吞下大鵝蛋。
木屋裏竟然有人?不只一個,而是兩個,兩個男的。
一個瘦瘦高高,白白臉蛋,文靜靜的,大約十八歲,年輕得很。
另一個正是李憐花,他正替那年輕人脱上衣,胸腹都露了出來。
他還想扯下年輕人衣衫,小千就在這時候踹門而入,所以他們倆僵住動作,驚愕的往小千瞧來,也未料到此時此刻會有人闖入。
兩個男人在寬衣解帶?這像什麼話?
小千才會感到如此吃驚:“你們在幹什麼?”
李憐花乍見是小千,也鬆了一口氣:“小門主,你什麼時候來的?可把我給嚇壞了!”
説話間,他已扶着那名驚容滿面的年輕人坐在木板鋪上棉被的牀沿。
他的聲音已無和多情夫人爭吵時的怒意,連表情都已十分平靜,難道那場奔馳已消去他所有怒氣?
小千仍對他替男人寬衣解帶感到無法接受:“你在幹什麼?”
李憐花反而迷惑了:“小門主你説的是……”
“你們兩人為何如此親密?還解衣服……”
李憐花不禁皺起眉頭:“這有何不對?他有病,我在替他治傷,當然是要解開衣服了!”
小千登時又怔住,往年輕人瞧去,他是有點病慪派的蒼白。
自己方才突然見及兩人彼此親近,一時也沒想到是治傷,反而往歪處想,不禁困窘笑道:“原來是治傷,害我以為你非禮人家。”
李憐花也覺得困窘;“怎麼可能呢?他又不是女人,小門主你實在太敏感了。”
小千乾笑:“説的也是,他又不是女的……”
他承認自己太敏感了,男的又如何非禮男的?
“他是什麼病?”小千道:“被我一嚇,有沒有好一點?”
李憐花苦笑道:“我只聽説有人被嚇死,從來沒聽過被人嚇活的。”
小千乾笑道:“總是要嘗試一下嘛!”瞄向年輕人:“你沒看到他現在精神好多了,雙目炯炯有神。”
年輕人懼然的盯着小千,雙目當然有神了。
李憐花嘆笑道:“他是多年舊疾,屬於‘狹脈’之病,需要以真氣疏通,否則日子一久又會心痛,我每次經過這裏,都會替他治療,可惜卻一直無法讓他痊癒。”
小千想想,也不想耽擱太多時間,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他,遂道:“不耽擱你了,現在就替他治病,治好後我們再説!”
他已走出屋外,免得礙人手腳。
李憐花似也知小千是有事而來,遂趕忙替年輕人療傷,他雙手按在年輕人胸口,慢慢的撫動,好似在逼迫真氣替年輕人疏通穴脈。
年輕人的臉漸漸紅了,還帶着淡淡呻吟,他咬着牙,似在強忍着痛楚。
李憐花也流出了汗水,呼吸為之急促。
終於年輕人忍受不了而癱於牀上,李憐花才收了手,替他蓋上棉被,含笑道:“我下次再來。”
不等年輕人回答,他已擦去額頭汗珠,已步出木屋。
小千馬上迎過來:“成了?”
李憐花精神顯得很好,他點頭:“他休息了,我們走着聊吧!”
兩人已往回路行去。
李憐花突有所覺;“你怎麼會找到此地?”
“跟你來的。”
“跟我?”李憐花已緊張:“何時開始跟着我?”
“從你離開水榭時。”
李憐花不禁臉色大變:“你也聽到了……聽到我和多情夫人的話?”
“嗯!”小千含笑點頭。
李憐花臉色泛白,雙目暴出駭人青光,他已動了殺機。
一個大男人,又有誰能忍受自己妻子如此淫蕩的事情被人拆穿?尤其他又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小千瞄着他:“你想殺我?”
“有一點。”
“你下得了手?”
李憐花目光閃爍,臉色陰晴不定。他在掙扎着。
小千知道他的秘密,他是很想殺人滅口,但是他對小千似乎有某種特殊的感情,尤其小千又是笑着臉迎向他。
這種笑讓人覺得很難下得了手。
是純真、自信、可愛的笑容。
小千已輕笑道:“其實你也知道殺了我並無法滅口,對不對?”
他笑了笑,又道:“因為多情夫人只要高興,隨時都可以把這件事説出去,不對嗎?
殺了我,只是你一種逃避而不願接受的自欺心理。”
李憐花目光終於又渙散了,好像鬥敗的公雞,一點鋭氣也沒有了。
小千淡笑道:“你也別泄氣,那種女人,我看了也不順眼,反正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何不把她給宰了?”
李憐花面有難色:“她總是我老婆……”
“這種老婆你也要……”
李憐花不説話了,他與多情夫人之間似乎存有某種不可告人的法密,逼得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不説,小千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你總能説説你是如何認識她,娶她的吧?”
李憐花長嘆不已;“是在江南碰上的。”
“這麼説是自由戀愛的啦!”
李憐花點頭。
小千憋笑道:“媽的,自由戀愛會戀出這種成績?我看你是戀昏了頭。”
他甚感興趣的又追問:“後來呢?你又如何?愛她愛的要死?然後就私訂終身,是私奔,還是秘密結婚?”
看樣子,他對男女戀情有下過一番工夫研究,小小年紀,就能説的那麼流利順口,好像他就是談這次戀愛的人似的。
李憐花默然道:“是秘密結婚。”
“我就説嘛!一切跟我料想的一樣,只是結局更精彩而已。”
小千感到一份得意,又問:“你們又如何鬧翻的?”
“她不守婦道。”
小千道:“你們結了婚,她慢慢就露出本性,後來你也發現她跟很多人結過婚,包括柳銀刀,所以你就非常非常的生氣,才跟她分居了?”
李憐花沉默點頭。
“有沒有其他原因?”小千斜眼道。
李憐花猶豫一陣。想説話。
小千已替他回答:“沒有對不對?”冷眼道:“你也真是,一個堂堂正正男子漢,還怕一個騷婆娘?要是我,早就把她給休了。”
他想套李憐花的話,但套至此處,李憐花仍不肯説,他只好放棄了,改了口吻,準備替他教訓多情夫人。
李憐花則長嘆不已。
小千瞄向他,鄙言道:“看你,我過以為你多行?當個獵手的大老闆,四處去兜生意,那種氣概到哪裏去了?早知道你是怕老婆的,我也不會要你當東家,再這樣下去.我的名聲會被你拖累的。”
李憐花仍是默然。
小千又強調道:“你知不知道:‘怕老婆’這句話對獵手來説,有多難聽?”
一想及“獵手”,李憐花心神不由一凜,自己不也是大老闆一個,怎麼能讓小千看得如此扁?
他已反駁;“我不是怕老婆。”
見他語氣生硬起來,小千也為之一楞,但很快的已用反諷的方法,提高他的鬥志:
“你不怕老婆,誰才算怕?”
李憐花嗔道:“我只是不願鬧翻,大家都不好看而已。”
小千明知他口是心非,卻也不願點破,更加豪邁道:“既然不怕,她講那些話,你不想教訓她一頓?”
想及要教訓多情夫人、李憐花鋭氣又轉弱了。
小千立時又道:“你等着,今夜三更,我就把她給抓來讓你教訓一頓,這樣才能維護你的自尊。”
“你真的晚上想去捉人?”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小千冷冷道:“人家都把前夫前子帶回家了,還要你去救他,你這未免太窩囊了吧!”擺擺手,不屑道:“錢拿來,你這種老闆,我不要也罷,免得我被你傳染了。”
李憐花臉色一陣鐵青,他無法再丟這個臉。想想自己憋了三年,也夠窩囊,現在又受人如此奚落,一股氣又暴發起來。
“好!我陪你去!”
他已豁出去了。
小千這才滿意的笑道:“不是你陪我,而是我陪你去。”讚賞道;“對嘛!大男人窩心一輩子,也該有個翻身喘息的機會。
再説,她又是你的老婆,既然不守婦道,你就應該教訓她。如果你早如”讚賞道:
“對嘛!大男人窩心一輩子,也該有個翻身喘息的機會。如果你早如此,説不定她就不敢亂來了!”
李憐花下定決心道:“你準備如何下手?”
小千笑笑道;“放心吧!我早已替你想好後路了。你不是説你們夫妻一場,鬧翻不太好看嗎?”
李憐花冷道:“我已管不了那麼多。”
“你不管,我可是不能不管。”小千道:“教訓仍是要教訓的,不過來暗的,由我來教訓。”
李憐花問:“怎麼個教訓法?”
小千把計劃説出來:“你只要隱去原來的真面目,讓她不知道你是誰,然後我們兩個人潛入多情樓,利用聲東擊西之計,把她給擄出來,再由我狠狠的揍她一頓,你不就什麼事也沒了。”
這方法甚好,如果小千事先説明,李憐花也不必經過那麼一段痛苦的內心掙扎。
不過小千剛才不説出來,乃是有意激起他的鋭氣,若激不出,他也懶得再去理他了。
李憐花道:“是你擄人,還是我擄人?”
小千道:“還是你擄人好了,我怕太激動,當場把她給宰了。”
李憐花也沒意見,想及三年的憋心有得報復,心情也為之快慰。
遠遠的“憐花閣”,現在看起來似乎威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