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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運籌帷幄,落花流水敗悍酋

    昭業點頭,接着又聽那晏珊珊從廳外走來,先向昭業施了一禮,然後道:“貧道一時疏忽,馭下失嚴致生事端,幾令韋將軍險遭毒手,尚乞恕罪,並將那趙小龍嚴懲以儆效尤。”

    那趙小龍立在廳前正愁珊珊責罰,聞言立即跪下道:“小鬼不合一時糊塗,只想先令那兩個小魔崽子吃點苦,然後再攜來呈獻,卻不料引出那毒手天王馬洛夫來,以致幾誤大事,還請大仙、仙子從寬發落,以後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

    昭業一看那趙小龍雖然拜伏在地上,一臉恐懼之色,卻靈慧異常,不由心中憐惜,但建軍伊始,又不便不加懲戒。

    他正擬發落,猛聽心印笑道:“老居士、晏道友且慢責罰,這小鬼雖有擅專淘氣之罪,但卻也挫了那左道妖人一場鋭氣,也不無微勞,適才又已吃了好多苦,似可從寬發落,不過此風也決不可長,如欲薄懲,權由我這小和尚來代勞如柯?”

    那趙小龍原精靈異常,一見心印有成全之意,連忙叩頭道:“小鬼既然犯過錯,願領小禪師責罰。”

    昭業和珊珊也知心印有成全之意,齊聲道:“既小禪師替他求情,便請下手責罰便了。”

    心印一轉臉又向趙小龍道:“你這小鬼,休得喜歡,須知你已犯過錯,立法之始,我卻也難以完全徇情,這心光罩體,慧劍直穿紫府的活罪也不好受咧。”

    趙小龍忙道:“小鬼甘願受罰,便再難受些,也決無怨尤。”

    心印聞言,把手一揚,只見腦後飛出一圈淡淡心光,一下便將趙小龍罩定,趙小龍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渾身説不出的難受,一會兒,又似火燒一般,那一個幻形,雖未灼化,但也漸漸不支。

    正在咬着牙齒忍受着,忽又聽心印大喝一聲道:“你且仔細了,我這慧劍一下,非直穿紫府,貫澈三田不可,卻不可有半點塵念咧。”

    説罷,又飛出一柄晶瑩小劍,緩緩向趙小龍玄關而入,直透黃房紫府,一霎時便如烈火一般,貫澈三田,又從曹溪逆行而上。

    趙小龍幾乎忍受不住,但仍咬緊牙關,直挺挺地跪着,額下冷汗直流,面如死灰,旁立諸人,無不駭然。

    半晌之後,又聽心印喝道:“此次因系初犯,所以從寬發落,以後如果再行擅作主張,那便沒有這等便宜咧。”

    説着,猛然把手一招,心光、慧劍一齊收回,那趙小龍已經萎頓在地下爬不起來,韋飛一看,連忙排開眾人上前向心印也跪了下來道:“大師伯,你老人家作事須要公平,這小廝雖然不好,俺也有不是之處,你只責罰他一個何以服眾,他既受了這場活罪,俺也居心不安,還請照樣也治俺一下才好。”

    心印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好,好,你倒真是一個正直無私的硬漢,既如此説,我也成全你這番心願便了,不過他乃靈鬼修成,又曾由公孫太公用道家全形聚魄之法凝鍊過,我這心光、慧劍尚可忍得,你卻難禁咧。”

    説着,那一柄晶瑩小劍又復飛出,在韋飛頂上一閃,直透天門而下,那韋飛只覺膚痛如裂,接着便似一條火線從十二重樓下注丹田,一過關元氣海,登時滿腹火發,便如疾風驟雨旋轉不巳,一會兒又衝關倒射,再從尾閶貫脊骨中樞而上,重循故道仍落丹田。

    這回卻不再從尾閶轉過,一股奇暖之氣,真向四肢百骸散去,每到一處,痠麻痛癢俱來,較之方才陰火燒身更覺難受,饒得他咬着牙齒,也不禁汗如雨下,哼聲不止,和趙小龍一樣癱了下來。

    心印笑了一笑,把手一招,那柄慧劍,倏又仍從韋飛囱門飛入袖中一閃不見,一面吩咐輪值壯丁將兩人搭入廂房,暫時將息。

    那廳上,除各仙俠門下,知道心印此舉必有深意而外,其餘各人和珊珊所部羣鬼無不駭然。

    接着又聽珊珊嬌喝道:“爾等各人看清了,以後只敢不受節制妄作妄為,無論功過如何,均非從嚴懲處不可,其各凜遵。”

    昭業也分別告戒了幾句並佈告集上各父老子弟周知,説明流寇妖人即將來攻,務必遵守號令小心嚴防不提。

    那韋飛自被搭入廂房之後,半晌之後,一切苦痛漸止,卻神清氣爽渾身輕快異常,忽見那趙小龍跪在一旁,似在低聲默禱,也是一臉歡喜之色,不禁詫異道:“你這小鬼又弄什麼玄虛,俺已為了你捱上這一陣活罪咧,卻別再捉弄俺老韋才好。”

    趙小龍拜罷起來,忽然附耳道:“韋將軍,我們造化不淺,雖然受了一陣死去活來的罪,可是小禪師暗中卻成全不少,如今我已形體愈固,可抵一甲子苦功,你雖血肉之軀,修道又未入門,但煉己築基之法卻容易多了,還不快謝謝他老人家嗎?”

    韋飛搖頭道:“你是説那打坐之法嗎?老實説,俺就是那個學不來,俺師父卻非如此不可,難道大師伯那柄小劍在身上這麼亂鑽一下,便有了進益嗎?俺倒真有點不信咧。”

    説着,真個又打起坐來,這一回卻神智湛然,安靜不動,那陰陽二氣,一出一人,升降自然,不煩調攝,居然龍虎已降,不但不覺難受,而且轉覺非常受用,不由喜得抓耳撓腮,連忙又站了起來,也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低祝了一番。

    耳畔忽聽心印道:“那是因為你兩個心地尚屬光明,今天的事,又本來功罪參半,所以我才償罰兼施,特布殊思,以後卻不可再犯,否則便沒有這等便宜咧,尤其是韋飛,今天既然服千年枸杞,又經我闢開眾妙之門,打通生死路道,一切均是曠世奇緣,更宜勤加修積才是。”

    二人又各伏地叩謝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八大王張獻忠,原本出身無賴,又性極殘忍,前在晉豫一帶屢為官軍所敗,潰不成軍,雖然官方很多大員意在養賊自重,以邀封償,以致坐大難制,實際上卻因西方魔教與白骨教要利用他這部分力量發展自己的左道,才得聲勢復振。

    自從入蜀,自稱大西國王,改元大順之後,更是高興萬分,把兩個邪教奉若神明,那白骨教成都監院張全,竟被尊為國師,言聽計從,真的打算做起皇帝來,但兇殺之性也愈甚。

    那兩個邪教,因為要對付正教各派宗主長老,各種邪寶妖陣,均非收攝大量生魂不可,所以格外慫恿殺人,以致並無天災,也鬧得赤地千里杳無人煙。

    這期間,追本窮源,全是左道邪教在那裏作怪,最初阿修羅王圖以魔道治世,本來打算從李自成身上做起,眼看攻入北京,誰知為了一個陳圓圓,無端卻冒出一個吳三桂向滿州借兵入關。

    依了魔教中人,本想仗着邪術,硬撐一下,卻不料李自成自己不爭氣,竟鬧了個棄了北京而逃,偏偏正教中幾個厲害宗主長老,因陝晉豫三省兵災特重,一齊趕去,以致魔教一敗塗地。

    那李闖王逃到九宮山,也被當地人發現殺死,鬧了十數年的流寇完了,一批左道魔教,也分別逃回羅剃國和青磷谷老巢去,卻把全力轉到川中來。

    卻又不料才將成都取下逼死了蜀王,不久便出了臨江集的事,各教宗主還沒露面幾個,便又連連失利,連根本重地的成都也被鬧了個落花流水,派出來的人幾乎極少得手,能夠生還便算是僥倖,便連張全、巴爾喀答也各吃大虧。

    這一來消息傳到羅剃國,不禁激得阿修羅老怪怒火萬丈,已非一拼不可,再加上由青磷谷轉來,或經由巴爾喀答去信告急的訊息,又是日必數起,更使老怪急怒交加。

    無如各教宗主長老已經聯合一致,連西方諸教也打成一片,算算自己這一方面,除了白骨教本屬支流奴屬而外,卻絕少能得教外相助的,不得已才想到赤身教主,鹽池三怪,天外三魔等人,但仍屬寥寥無幾。

    加之這些出名老怪,又本屬爾詐我虞,難以互信,所以儘管生氣着急卻一時無法應付,反恐張獻忠再站不住腳,這才把四大天王當中的冷焰天王桑克那和毒手天王馬洛夫二人派了出來,先行飛來援助再作計較。

    那冷焰天王桑克那在白鶴觀原曾吃過正教門下大苦,幾乎鬥了個神形皆滅,這一次奉派雖然不敢下來,卻乖覺得多,一到成都一打聽,前此大破白鶴觀的各人均全已露面,而且那一對乾坤烈火神鉞,威力更大,哪敢再像以前狂妄無知,暗中卻用了個激將之法,將毒手天王馬洛夫明捧暗激,未了還加上一將。

    那毒手天王初來中土哪知厲害,才一趕到,便遇上了張全和巴爾喀答所遣二人被人攔在中途,無法進入臨江集的事,便連忙趕來,打算一到便顯上一手,誰知才到集外,所遣二人已被正教一個毫無法力可言的莽漢,一個靈鬼所傷。

    他哪裏忍得住,滿心想將一人一鬼,先行攝到流寇前哨孫可望的營裏,再叫人押往成都,然後再把這臨江集附近,化成一片毒火,將所有孑遣全部毒死,再行回去。

    卻萬料不到,鷹兒一經現身,邪火毒氣被他破去,幾被制在金花神火之中,連失重寶不算,竟丟了一個生平未有的大人,逃回成都之後只氣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煙。

    偏偏他平日又和冷焰天王面和心不和,彼此互不佩服。他們那成都道院,原就設在蜀王府裏,一座偏殿上,這時冷焰天王桑克那卻好正和張全、巴爾喀答、沙妮兒等人商量應付武當諸人之策,連八大王也在座,一見馬洛夫氣急敗壞的遁了回來,滿面發紫,兩隻眼睛裏,好像要冒出火來一般。

    眾人見狀,料知一定也吃了大虧回來,俱各做聲不得,冷焰天王卻首先笑道:“馬道友毒手無敵,此番一定已將那臨江集踏平化為一片劫灰咧,不過那毒氣所及,什麼東西也擋不住,還須留心一二,不要傷了自己的人才好。”

    毒手天王一聽不由大怒,兩眼瞪圓雙睛突出道:“桑克那,你別譏諷我。老子吃了敗仗,誰又沒有吃過敗仗?你有這本領,還不會把白鶴觀丟掉,逃了回去咧。”

    冷焰天王不由臉上掛不住冷笑道:“你自己心虛,誰來譏諷你,我雖一樣吃過敗仗,卻沒有在事前先誇下海口咧,你別以為那一雙毒手便了不起,我冷焰天王還不在乎你,你如不服,我們丟開那武當派的人,就自己來比上一比如何?”

    毒手天王因為邪火毒氣已失,自知不敵,也冷笑一聲道:“好,算你了不起,有本領會找自己人比拼,我奉教主之命前來,卻不敢找自己人鬥咧,你要和老子動手,也該先問一問教主去,他答應不答應,否則老子卻不願吃你這場掛誤官私。不錯,老子是在臨江集吃了大虧回來,你有這本領不會去把那地方踏平給老子看看,我也服你,只找老子麻煩有什麼用?”

    冷焰天王不由惱羞成怒,大喝道:“馬洛夫,你別拿教主來嚇人,須知教主命你出國南來,曾經一再吩咐小心謹慎,卻沒有叫你賣狂輕敵咧。我雖然也曾輸在武當派手裏,卻絕不敢輕舉妄動,先輸鋭氣,要自忖有這本領能將那地方踏平,早巳去了,還用得着你説嗎?你既不敢和老子比拼,卻不必用教主來遮羞,老子也值不得與你較量咧。”

    正説着,忽聽座側大吼一聲,哇呀呀連叫,眾人一看卻是八大王發了威,一頭黃髮根根直豎,兩隻怪眼瞪得銅鈴也似的大叫道:“這不是他媽的活見鬼嗎?咱老子沒有你們這些狗鳥操的弄障眼法兒,也混了幾十年,勝敗那是常事,幾時曾象你們這樣吃一虧便翻窩裏炮的,什麼鳥武當派,好漢他打不過人多,他既敢在臨江集安營下寨,咱老子明天便帶人去,把那鳥地方血洗了,卻用不着你們這些狗鳥操的鳥亂咧。”

    那張全、巴爾喀答等人全深知八大王脾氣,平日就是這樣,嘴上永遠離不了髒字眼,直來直去,並非有意罵人,便那冷焰天王也把行市摸清,絕不在意,只笑道:“本來全仗法力也不是一個辦法,他們既公然在那臨江集招軍買馬,分明有意與大王相抗,如果真的派上幾千人去,還愁不把他剿了。”

    八大王把桌子一拍道:“你這狗鳥操的,話倒説得有理。這以後,你們搞你們的障眼法,咱老子搞老子的三堵牆,咱們一齊上,還怕不把那小小地方踏平它。”

    那毒手天王方才丟了大人,又被冷焰天王一陣冷嘲熱諷已是一肚皮怒火,再聽八大王這等放肆信口漫罵,不由激發野性,跳了起來道:“姓張的,你別開口罵人,老子可是羅剃國派來的,卻認不得什麼鳥八大王,更不知道大西國王是什麼東西,你既能自己打出天下來,用不着老子們的障眼法,對不起,老子便把西方魔教和白骨教下弟子全帶去,你自己搞你的,再敢出言不遜,老子便要請你嚐嚐我這障眼法的滋味咧。”

    説着又一瞪眼睛道:“西教弟子聽清,人家有這本領自己打出天下來,用不着老子們咧,你們還不隨我快走。”

    那八大王張獻忠一聽,也不由大怒,霍的一聲,拔出佩刀大喝道:“你這狗鳥操的,老子説的是好話,並沒有得罪你,你敢怎樣?”

    張全連忙攔着道:“馬道友,你趕快別誤會先請坐下來,我們八大王向來就是這等口聲,其實他對我魔教左道中的人,尊敬異常,並非有意得罪,你如不信,只問一問在座各位便知道咧。”

    巴爾喀答和沙妮兒也一齊攔着道:“確實如此,時間一長,你便知道咧。你如不信,也這般口氣對他,包管他也決不會發怒。”

    八大王聞言擎刀哈哈大笑道:“你這一羣狗鳥操的,便知道咱這鳥人咧,咱老子要不尊敬你們這些狗鳥操的,能要怎樣就怎樣嗎?”

    説着用刀尖一指沙妮兒道:“你不信,只問問她,那一天咱老子派十多個男人把她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沙妮兒不由扭頭一笑,又向毒手天王道:“你別生氣,住長了,你便知道咧。”

    説罷又媚眼連眨,這才把個毒手天王説得又坐了下來。

    接着又聽張全笑道:“大王三軍統帥一國之王,何必為這點小小彈丸之地,御駕親征,只叫孫可望殿下帶上幾千人去,還愁不將那臨江集踏平嗎?”

    八大王霍的一聲將刀入鞘道:“咱老子自到這成都以來,已經好多天了,每天雖然也宰上幾個人,但是他媽的個個全是膿包,把腦袋一伸聽砍,再不然就他媽的哭哭啼啼的求饒那有什麼意思。

    “那些什麼鳥武當派既敢在臨江集安營立寨,多少總可以打上一仗,咱老子也想借此活活筋骨咧。你們這些狗鳥操的,也跟去看看,他們如用障眼法兒,那是你們的事,要只憑槍取勝,那便活該咱老子要過癮咧。”

    説罷一陣狂笑道:“馬道爺,你這狗鳥操的可別生氣,咱老子就這麼説慣咧。”

    毒手天王這才相信八大王真是如此慣了,卻不知道獻賊雖然粗獷已極,暗中卻也奸狡異常,方才分明因他兩人內訌頗不為然,才發作起來,卻忘了現在全仗魔教相助,幾乎落不了台。

    所以一經張全等人解説,立刻趁坡而下,才算把這一場揭了過去,那巴爾喀答又乘機一問毒手天王所遭情形,毒手天王除將自己受辱極重之處隱去,也約略的説了。

    張全大驚道:“那諸天神火,寂滅金花前天我便看見了,不過這兩件東西,原乃天外三魔中利仞天魔之物,卻如何落在這小和尚手中,只有此二寶便令人難制咧。”

    沙妮兒道:“這個我倒知道,上次我在這神火金花上也吃過大虧,這兩件至寶確是在利仞天魔手中多年,後來因為他去玉龍潭找那些賊禿狗道,打算把那什麼救災弭劫大會給搞散了,卻不料被孤雲賊禿收去,給了這個孩子。

    “如非利仞天魔楊文秀法力高強也許就連自己都完咧,這兩件至寶本來出自佛門,如果真的經那孤雲賊禿再煉過,卻無怪我和馬道友全吃虧咧,以後大家遇上,還宜小心為是。”

    冷焰天王笑道:“豈但你知道而已,便教主也早知道,所以已經去約那天外三魔前來收回,我想這兩件至寶既在利仞天魔手中多年,他一定有法子可以收回去,只他一來便不怕咧。”

    毒手天王憤然道:“你既知道此事,為什麼不早説,卻害我上了這樣一個惡當,是何道理?”

    冷焰天王道:“這又奇咧,我雖知道此事,哪裏會知道你會正碰上這個小賊禿,再説你在沒有吃這大虧之前,我便告訴你,你又能相信嗎?”

    毒手天王不禁默默無語,沙妮兒忙又笑道:“兩位天王全別再説咧,如今這些正教門下確實太厲害,大家在這裏的人誰沒吃過大虧?方才大王已經説過,勝敗乃兵家常事,過去就算咧,只明天大王能帶兵去把那臨江集剿了,這些人聲勢也就差不多了,教主如果再約得一些能手前來,就可以慢慢報仇咧。”

    八大王又忙道:“這話很對,咱老子也是這想法,咱們只能把他這窩子給抄了,他們便沒處藏身咧。”

    説着又猛一拍案道:“咱老子這就差人去預備,這一次拼得一萬人,也非得把那小集鎮踏平不可,你們再商量商量派出人來隨咱們老子一同去,今天就走,可別誤事。”

    説罷,猛然一掀袍角,便向殿前走去,這裏眾人一商量,決定一同隨去,便各自散歸棲息之所。

    這裏八大王做事向來急如星火,想到就做,果然立即點齊了五千陝豫相從的老弟兄,一路上又將孫可望的七八千人一齊帶了直向臨江集而來。

    這裏正當點兵調將之際,那珊珊部上靈鬼早已得信,將消息飛遞到臨江集上,昭業忙在張宅廳上將全集有職司的人請來,商量破敵之策,連在望月崖的汪威、汪玉聲父子和狗皮道士也全趕到。

    集上各人聞得八大王親自率了萬餘悍寇來攻,不由驚慌萬狀,便汪氏父子也覺駭然,昭業卻笑道:“諸位不必驚慌,本來要想和流寇相抗分個死活存亡決不能全仗道術法力,還須先同心協力,利用現在已成的鄉兵打上一兩個大勝仗才站得住。”

    “這些孑遺災黎也才能自信,不過諸位不必驚慌,流寇來的雖有萬餘人,卻人各一心,志在劫掠,我們現在綜合望月崖臨江集的壯丁,也有二千餘人,卻大家全志在捨生保家為死者復仇,在必死之中以求不死,只這一點便足可擊潰敵人。”

    “如果再能調度得宜,決可抵擋一陣,再説我們這裏的孫二公子和韋將軍全是見過大陣仗的宿將,還有汪老先生固然是老於軍務的,便汪公子也是將門之子,家學淵源,如今只須依我部署,大家同心協力,包管大獲勝,卻千萬畏縮不得咧。”

    那汪威原本一身好武藝,兼暗韜略,只因老病在牀起身不得,眼看流寇猖獗,只有乾着急,遷到西山望月崖之後連急帶恨病勢更生,卻得乃郎汪玉聲求了狗皮道土一粒百草還陽丹,服了之後病體已經痊癒,精神抖擻無殊壯年。

    他起初聞流寇來攻,也覺一怔,本擬一拼了事,一聽昭業這等説法,第一個大叫道:“這位柳爺和韋將軍孫二公子的來歷,我近日已從各方得悉,全是遼東和韃虜見過大陣仗的知名之土,何在乎這些流寇毛賊。”

    “何況還有這許多仙師神人在此,便那八大王不來我們也該去尋他們替死者報仇、生者雪恨,現在既然送上門來,還怕什麼?”

    “老夫雖然年邁,弓馬又已荒疏,但這等人天共憤的妖人流寇豈容放過,如今我第一個願聽指揮,便把這一腔熱血灑在戰場也值得咧。”

    那全集執事各人,和新編隊伍大小頭目全在廳上階下,平日本就對汪威非常敬重,一聞此言,登時暴雷也似的一聲承應道:“我等均願追隨汪老將軍之後殺賊保衞鄉里報仇雪恨。”

    更有那自異鄉逃來的,也大叫道:“我等千辛萬苦才逃到這裏來,除了這裏哪裏還有退路,便逃出去也是一死,與其等流寇來殺,不拼還等什麼?”

    昭業一看,士氣人心均極可用,忙道:“既然大家均願和妖人流寇一拼,且聽我調度,那西山谷口為流寇來攻必經之地,汪老將軍父子可率望月崖子弟兵五百名,在谷內山腰埋伏,不管流寇來人多少,均放他過來不要驚動,等他敗回,可放過一半,先用強弓弩灰瓶石子射他一陣,再行殺出,只能取勝,便將餘寇放過,卻不必窮追。”

    汪威父子連忙排眾應命,昭業又看着孫二公子道:“流寇用兵全憑一鼓作氣,猛攻猛打,他那三堵牆的攻勢必須捱過,才可取勝,但本集土城新築,兵力也極單薄決難力敵,非用智取不可,如果容他一到土城合圍,便難固守。

    “從成都西來,離開本集二十里地名柏樹灣,兩山夾峙,下臨官道驛路,兩旁皆是叢林密菁,時當冬令,草木枯萎,最宜火攻,那官道近數月以來行旅絕跡,落葉滿地,更易着火。

    “二公子可率壯丁五百人,各帶火箭火種,先向灣裏兩山埋伏,只待流寇大隊進灣,使用火箭猛射,將下面林木點着,卻不必交戰,只看火勢一起,便在山頭吶喊,並用流木、石子打下。”

    “如依我料,這一陣火攻,至少也須傷他一半,流寇也必被火勢截成兩三段,進退維谷,後隊自必奪路回去,那地方離開西山谷口不過二十里,等他退到谷口再由汪老將軍截殺,能生還的也不過十之二三而巳。”

    接着又向韋飛笑道:“賢弟素來嗜殺好勇,又力敵千人,那流寇衝過柏樹灣的一股,以我忖度,最少也在一二千人,這裏面盡多悍目積賊,這卻必須打上一個硬仗,才能就殲,賢弟可率壯丁一千,迎頭痛擊。無論如何,均須堵上,不能放過一兵一卒,你能擔此責任嗎?”

    韋飛聞言不禁大笑道:“俺老韋自從高陽南下,從來就沒有痛快的廝殺過一次,這回卻遇上好買賣咧。”

    接着又道:“大哥,你放心,俺可以立下軍令狀來,只這些鄉親兄弟們肯拼一下,俺決不會放他一個人到這土城外面,要不然憑俺老韋一個人,也要殺他個人翻馬仰,除了那些左道邪術,要論一刀一槍,俺還不懼咧!”

    孫二公子也躬身道:“小侄謹遵柳叔之命,此策決定成功無疑,只是流寇之中有妖人隨行,這卻不可不防,我們這三隊人之中,還得各有一兩位仙師隨行才好。”

    昭業笑道:“這個自然。方才據報,這次不但獻賊親自前來,並且連那西方魔教和白骨教中幾個厲害人物也一定隨行,我已略有安排只管放心便了。”

    説罷,便令各人退出,去作準備,等廳上子弟出去之後,又向狗皮道士道:“望月崖一帶,除壯丁全部向谷中設伏應敵而外,須防奸人暗算,應請道長坐鎮,並行法將全崖嚴密封固,以免左道侵入。”

    狗皮道士笑道:“一人力單,這次那些魔崽子也算是傾力而來,還須加上兩位幫忙一二,我和這位銅袍道友是老搭檔,再湊上那位王道友,一正兩副如何?”

    昭業點頭,又向小珠、東方明道:“那一批妖人流寇,逃到谷口,已是傷患之餘,自必情急拼命無疑,汪老將軍父子和那五百壯丁,決無法抵擋邪術,還望二位小道友,前往維護,並隨時接應,雖然獻賦惡運尚未告終,有幾個魔道中能手也未必便能除去,但能給他一個厲害,便免得他們再來滋擾,這一批孑遺災黎才可保存,也算是一件大功德。”

    二人均各欣然答應,接着又向心印、鷹兒道:“那柏樹灣火攻之策,原系不得已而用之,但賊中頗有能者,難免施用邪術,令那火勢反攻,或者用其他厲害邪術傷那山上壯丁,還請二位小禪師多多着力,便賊眾之中,如有確具善根脅從無辜,也請隨時施救以免玉石俱焚,兩位以為如何?”

    心印大笑道:“阿彌陀佛,幸而你有此一言,不然我小和尚便作了烈火地獄主宰咧。”

    鷹兒卻搖頭道:“這流寇妖人之中,便有好人也不多,卻從哪裏去識別咧?”

    心印笑道:“老居士不過貓兒哭老鼠假慈悲,他怕我們不肯去當這劊子手才這等説法,你想這是殺人放火的勾當,還能一一辨別善惡嗎?”

    昭業正色道:“小禪師休得取笑,這一兩萬人之中,豈無一二善良,你那一點心光昭澈大千世界,下燭九幽,焉有連個善惡全分不出來的,這雖是一場極大殺孽,卻也正是青蓮出自火坑時候咧。”

    心印又大笑道:“老居士但請放心,適才不過戲言而已,到時我必和這位小師弟妥為安排便了。”

    昭業忙道:“既蒙答應那我便放心咧,須知我自蒙點醒,悟徹諸生,便深恐再多造殺孽咧。”

    接着又向大桃和楊繼武道:“那韋將軍乃一勇之夫,一經入陣有進無退,殺賊自是有餘,應付邪術左道卻非所長,還請二位隨時衞護,免其為敵所乘。”

    二人也答應了,最後又向晏珊珊道:“這集上到時自有我和小女安排,但從西山谷口,直到土城均須多設疑兵,以愚獻賊,道友所部隱現由心,來去如風,探聽軍情之外,最宜擔當此任,還望督率多多策應,並請隨時救助死傷,這也是一件極大功德。”

    晏珊珊笑道:“別樣這些靈鬼也許做不來,這三件事,他們還可勝任。”

    説罷也含笑應命,這裏點兵調將,準備殺賊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八大王張獻忠,自與羣魔商定之後,率了五千悍賊,又會合了孫可望之眾,滿以為自溯江而上以來,所向無敵,以這一兩萬人,打一個小小集鎮,還不如同摧枯拉朽,一仗成功。

    一路連夜殺來,一到西山谷口,孫可望隨侍馬前一看天已黃昏,忙道:“聞得這西山深處,也藏有一部分難民,並有武當派弟子主持其間,卻不可不慎,最好先分出一兩千人進去搜上一下,要不然我們前進,卻從這裏殺出一股人來,卻不免腹背受敵咧。”

    八大王怒道:“什麼鳥人,他敢從這裏殺出來,咱已打聽過咧,這裏面連婦女算上不過千把難民,他敢出來嗎?等老子們把那臨江集踏平了再回頭來收拾他便行了,這時候咱老子要趕去打臨江集,哪有這閒工夫來做這鳥事。”

    孫可望碰了一個大釘子不敢再説,張全和那巴爾喀答忙用晶球照影之法一看,只見那谷里谷外並不見有什麼動靜,便也道:“那望月崖離開谷口還有三四十里路,他們如有伏兵也該看見,如今卻不見什麼,想是不出大王所料,均已藏在山中不敢出頭,我們還以前進為是。”

    八大王在馬上笑道:“如何?不但這些鳥人決不敢出來,咱們來得這樣快,恐怕連臨江集上還未必知道咧。”

    説罷,大笑不已,更不遲延立刻揮軍前進,卻不料那谷口兩邊山上伏兵全被那王玉林用乃師寶樹真人所傳移形換影之法藏過。

    這時那一萬多人,前鋒已抵柏樹灣,當先一員悍目,外號小流星名喚孫旺,一看天色已晚,山勢更形險惡,前面又全是枯樹衰草,滿山落葉,不敢再進,連忙將那所部千餘悍賊停駐大路旁邊,一面飛報前來。

    那八大王聞報忙向來人大喝道:“那川中哪裏不是險要,黑夜行軍又打什麼鳥緊,你叫他快打上亮子前進,咱老子今夜便要踏平臨江集才許歇馬咧。”

    那報事人又飛馬趕了回去,這一來一往,八大王的中軍大隊也到了柏樹灣,天已全黑下來,軍中點上了燈球火把疾馳而進。

    那柏樹灣原是兩山環抱中間的一條山徑,名雖驛路官道,並不太寬,卻有五六里長,隨着山勢而轉,有些地方,二面全是危崖峭壁,端的險峻異常。

    因為這一耽擱,前鋒尚未過去,中軍已當險地,那後隊也快要進來,忽聽那崖上一聲號炮,二面火箭齊發,火藥包也不斷的擲了下來。

    那些枯樹衰草一着火,立刻燒了起來,一霎時烈焰騰空,整個一條山徑便似火龍一般,只燒得那些流寇逃避不迭,無如上面火箭不斷射下,轉眼便遍山皆成火海,除前面的人衝出灣外,後隊還可以退出而外,在中間一段的立刻燒死大半。

    只聽得一片哭叫喧嚷之聲不絕於耳,八大王坐在馬上幸得那張全、巴爾喀答、沙妮兒三人全在身邊.連忙用一片妖光護着,拼命向後面退。

    一面行法滅火,好容易才將近前一段路上火光逼開,無如人一多,隊伍全亂,轉將山徑塞住,大家又全向無火之處逃命,更不易退出,惱得八大王心頭火起,.立刻傳令隨身悍賊揮刀開路撤退,竟鬧了個自相殘殺,才開出一條血路來。

    勉強退到山口外面,那進了柏樹灣的人,已經十死七八,不由氣得黃髮根根直豎,做聲不得,再看後隊也被自己的人衝得七零八落,那兩邊空洞處,忽又發現好多人齊聲吶喊,似欲來攻,哪敢再停,急急忙忙直向後退。

    幸喜敵人卻未追來,才走不到三五里,忽又見遠遠的一片燈球火把,從路側趕來,慌忙再走,敵人卻又不見近前,一連幾次,軍心直亂。

    那毒手天王馬洛夫和冷焰天王桑克那等人全在後隊之中,一見八大王已經退出柏樹灣,殘敗之眾,還剩下不到兩千人.那最剽悍的五千陝豫積寇,幾乎全折在灣裏,只逃出幾百,大半也被燒得焦頭爛額,連八大王的赭黃袍也燒焦了一片,不由俱各大怒。

    那冷焰天王首先把腦後一拍,飛出斗大一團綠光,直上天空,一霎時照耀得天地皆青,便如一輪皓月,接着兩臂一振,又飛出數十朵冷焰,直向柏樹灣兩山之上飛去。

    那些冷焰一到空中,立刻暴漲,結成一面漫天光網向兩山罩下,接着哈哈大笑道:“八大王,你快叫部下整隊回兵,只我這一下無論他那山上伏了多少人便全完咧,便那燒着的林木也非熄滅不可,你既打算今夜將那臨江集踏平,不妨就此前往,便前途他再有伏兵也全有我咧。”

    眾人回頭一看,那一片野火已經燒出灣外,冷焰所化光網一落,果然立即熄滅,不由俱各稱奇,八大王在馬上,更是高興異常,立刻裂開大嘴笑道:“你這狗蛋造的,既有這本領,為什麼不早點使出來,卻任憑咱老子把幾千老弟兄葬送在那火窟裏。”

    一面大喝道:“你們快傳我的將令下去,後隊作前隊,一齊殺回去,不管遇上什麼,只要是活的,一律開刀全給宰了,這一次咱老子真是雞犬不留咧。”

    左右悍目,連忙一聲答應傳令下去,又掉轉頭向柏樹灣殺去,才轉過山坡,果見峽谷之中,煙消火滅,除遍地死屍和燒枯的林木而外,只剩下一片焦土,什麼也沒有,天空那個綠球卻分外明亮,照澈全谷,纖毫皆見,八大王又大笑道:

    “啊!妙!這一來燈球火把全用不着咧,快傳咱老子將令,叫孩子們趕快前進。”

    那左右方下令催軍,再向灣中趕去,驀見那左邊山頭上忽然飛起栲栳大小一個火球,便似閃電一般,直向空中那綠色晶球撞去。

    冷焰天王桑克那一見,方在微訝之下,只這一剎那之間,火球已和他的第二元神聚陰珠碰上,只聽得震天價一聲巨響,那綠色晶球立被撞碎,化作萬點青螢隕墜,那個火球也自爆開,化成滿天烈焰,挾着無數金花湧到。

    那三百六十五朵冷焰結成的光網,一着神火金光,立刻和雪花飛入洪爐一般,霎時間便損耗大半。

    冷焰天王一見勢頭不好,一面一抖雙臂,將殘餘冷焰收回一面大叫道:“大王速退,這神火金花太厲害,我等決無人能擋,再遲便全完咧。”

    八大王張獻忠正在興頭中,只叫催軍,卻想不到一轉眼,忽然奇光耀目,滿天烈焰金花,那綠光頓隱,不知那冷焰天王仗以成名的東西已被破去,還道又弄什麼邪法助他成功,一聞此言,不由怒道:“你們這些狗蛋造的不在弄鳥嗎?咱老子已經退了出去,偏叫進來如今又叫出去,這行軍打仗,卻沒有這等隨便咧。”

    説猶未完,忽聽那前面流寇一聲叫喊,只見兩邊山上,又箭如飛蝗,夾以石子直掃下來,這一來,那走進峽谷灣的,又被射死大半,一齊奔竄回來,這才又二次下令,退出柏樹灣,一路狼狽而逃。

    誰知才走到西山谷口,殘敗之餘,方過去一半,那山上又打下一陣滾木灰瓶石子,夾着箭弩交發,雖然那谷外一片空闊,可以閃避,死傷無多,也又傷損不少,才衝了過去。檢點人馬,只剩下兩三千人,其中還有帶傷中箭的。

    八大王大怒道:“咱老子自入川以來,從沒有遭過這等大敗,如今敵人還未見面,便鬧了個全軍覆滅,你們既有那障眼法兒,為什麼不拿出來,這可氣死了咱老子咧。”

    接着又向張全道:“你這狗鳥操的,是咱老子的國師.怎不開口咧?什麼鳥天王監院,這今後只好替咱老子弄球咧。”這一下不禁罵得各人臉上無光做聲不得,猛聽毒手天王馬洛夫冷笑説道:“八大王,你可別這麼説,這次可不能怪我們,我們這些障眼法有用無用不説,你帶上了兩萬軍馬前來為什麼不和人家打一仗咧?老實説,要不是有我們這些障眼法,替你擋上一陣,也許你已在那柏樹灣內叫人家燒死在亂軍之中咧,你真要這麼説,那我們只有把教下弟子一齊帶去,你幹你的便了。”

    八大王一聽,雙眉一聳,轉咧着嘴笑道:“你這狗鳥操的,怎麼動不動就要走,咱老子是説這些鳥軍馬已經不中用,你們應該拿出一點障眼法來,要不然便全完咧,咱老子已經認輸,你還待怎的。”

    毒手天王聞言,轉有點下不得台.掉轉頭答訕着向冷焰天王道:“既如此説,我們還得振作一下才好,要不然這人可丟得大了。”

    冷焰天王冷笑一聲道:“我這人向來有自知之明,敗便認敗,決不敢欺人自欺,這回已將數甲子苦功毀於一旦,連第二元神全受了重創,還有什麼振作的?卻決不敢再説話誇口咧。”

    毒手天王和他宿怨本來未解,方才又受了八大王幾句言語,正發作不出,聞言不由也冷笑道:“誰説大話誇口欺人自欺來?我説的是好話,信不信由你,須知我們在西方魔教之下,全不算無名之輩,卻不能過份替教主丟人咧,再説,教主還要派人來,我們如不振作,便在後來的人面前也是難看,這是大家的顏面,你卻無須刻薄我咧。”

    冷焰天王臉色一沉道:“如論丟人,早巳丟定,還等到現在嗎?勝敗乃兵家常事,強中更有強中手,只不賣狂便夠咧,我此番已拼向教主領罪,可是誰也沒有能替教主爭上一口氣,振作不振作還不是一樣,教主卻不見得因為會説空話,便特別提拔他咧。”

    毒手天王忽然陰惻惻一笑,接着厲聲道:“桑克那,你別欺人太甚,我今天要讓你知道厲害咧。”

    説罷,猛然一伸右臂,突發五條赤虹當頭罩下,冷焰天王猝不及防,竟被罩個正着。

    那毒焰着身,毒氣立即侵入,只覺渾身猶如萬蜂齊刺,那真氣幾封閉不住,不由大怒,也厲聲道:“馬洛夫,你竟敢對我暗算.今天我且叫你見識見識我的功力。”

    説罷,只見渾身綠光繚繞,那一具身體便如綠晶琢成,變得透亮,臟腑洞然可見,倏從關元氣海之中現出一點銀星,自內而外,漸漸擴大,一轉眼之間,綠光轉銀色,遠遠看去,便如一個水銀人兒一般。

    那毒手天王那五條赤虹,也漸被銀光撐出盡許,不禁把十八大王張獻忠看呆了。

    那巴爾喀答和沙妮兒卻深知冷焰天王已將那渾身聚陰珠,一齊化成一片寒魄,志在與毒手天王一拼死活,這樣一來兩個之中非斷送一個不可,一個不巧也許就同歸於盡。

    他們不由一齊高叫道:“冷焰道友,快請住手,你兩位全是教主面前值殿祖師,有話還請稟明教主再説,否則我們卻擔不了這個干係呢。”

    猛聽冷焰天王厲嘯一聲,身子一抖,那銀光倏然暴漲,一下直將毒手天王那五道赤虹,倒激回去,接着兩手一伸各長丈許,一把便將毒手天王抱定。

    那毒手天王起初滿以為自己所煉毒氣赤焰雖被神火金花硅去,冷焰天王的冷焰也在敵手之中損失大半,憑那點殘餘赤焰毒氣,不難一下制住,便可聽自己為所敢為,如能將他生啖活人腦髓所聚精氣一下吸了過去,不但補益匪淺,也可泄一口憤氣。

    他那所煉冷焰雖也損耗極重,連第二元神聚陰珠也被震散,但他功力較渾,自上次在白鶴觀吃了大虧之後,便防以後再遇上正教厲害人物,和那兩極幹天烈火神鉞。

    這半甲子之後,已將三百六十五朵冷焰煉得聚散由心,並可融成一片寒魄,便純陽之寶也可一拼,又天生兇狡成性,凡事均先打個退路,留個六七分法力,不到生死關頭決不輕用,這次卻好被他用上,一見神火金花撞碎了聚陰珠,燒殘冷焰所化光幢,立即收回不再爭勝。

    所以表面看來,那冷焰似也十損七八,實際保存尚多,這一來那毒手天王卻吃了大虧,不但毒氣赤焰全耗,連神形全被那冷焰所化寒魄罩住,簡直動彈不得。

    冷焰天王轉陰惻惻一笑道:“你們嚷什麼,教主見怪全有我咧。”

    説罷,猛張大口,一下咬向毒手天王后腦。

    只聽咔嚓一聲,接着又聽毒手天王一聲慘叫,那後腦已被咬下茶杯口大小一塊骨頭,冷焰天王又笑了一聲,將那片頭骨噴出老遠。接着就那咬開了的血窟窿,一陣狂吸,自己仍然復了本相,一手抓牢毒手天王的後領,一手又將腦骨扳下一塊,再吸一陣腦汁,隨吸隨扳,瞬息之間,毒手天王的那顆頭便扳成碎片擲了一地,腦漿也被吸盡。

    他又哈哈一笑,舉起屍身,倒提兩腳,一下撕成兩片,把心肝生嚼了下去,一抹血手又大喝道:“你這廝待到哪裏去,我如放你走了也不算是冷焰天王。”

    接着那顆聚陰珠又從腦後飛出,便似閃電一般直向西北方向飛去,那在場諸妖人均是行家,因毒手天王自那五道赤焰被銀光撞回之後,便末見再行抗拒。

    方疑毒手天王亦非弱者,何以完得這快,誰知那毒手天王一見那殘餘赤焰毒氣被撞反激回來,便知不幸,決定打了一個捨棄軀彀和一個元神,逃回北極哭訴之計。

    他本具有三尸元神,一上來並不逃走,一任冷焰天王吮吸腦髓,只作已被寒魄照定無法逃出,暗中卻將三個元神準備好了,趁着冷焰天王掀那屍身的時候,倏的分向天空,地底遁去。

    那冷焰天王方將寒魄一收,忽覺微微一震,那被制的毒手天王元神,已被遁去,所以忙將聚陰珠放出,向西北空中趕去,卻不知那從空中遁走的不過三尸元神之一,還有兩個從地底逃出老遠。

    那聚陰珠光一出原甚神速,一剎那之間,已將毒手天王從竄遁走的那個元神罩定,正待飛回,忽見一道五色彩虹,從天而下,接着便聽有人高叫道:“桑道友不可如此,教主對各教老鬼已有對付辦法,特為命我回來通知,你卻同類相殘,這不被人恥笑嗎?”

    眾人一看那彩虹一斂,卻是新近奉調回去不久,前此由西方魔教派來總監流寇各軍的無漏天王馬血靈,忙道:“馬道友來的正好,這場誤會非你不能調解咧。”

    桑克那倏然圓睜怪眼道:“原來你也來了,本來大家全是自己人,我原犯不着趕盡殺絕,不過這廝委實欺人太甚,他一到此地來,便自逞能誇口,不但有違教主之命,而且又替我西方魔教丟人,還處處要挖苦刻薄別人,這全不説,適才他竟暗下毒手,欲傷我命。這是在場諸人全看見的,卻不能怪得我咧!”

    那馬血靈素居四天王之末,原本心有未甘,雖然口中喊着命二人不要自相殘殺,卻巴不得兩人火拼,自己才能得以出頭。聞言忙道:“既如此説,也難怪桑道友動氣,不過他那元神留着,以待教主發落。如果就此消滅,豈不讓教主見怪。”

    桑克那哪肯答應,把手一招,那顆聚陰珠,立刻裹了馬洛夫元神飛回,接着大喝一聲道:“這是你這廝自尋死路,卻怪不得我咧。”

    那毒手天王馬洛夫,元神裹在聚陰珠之中,正在上下翻騰不已,聞言也厲聲道:“桑克那,你別太把弓拉滿了,你以為憑你這點本領,便能將我神形一齊消滅嗎?須知祖師爺卻沒有你想得那麼容易對付,我們有話到教主面前説去便了。”

    説着一聲大震,滿天只見赤焰紛飛,青磷亂舞,那被裹的元神已和那顆聚陰珠,一齊炸得粉碎,桑克那不由頓足,連忙行法一收那第二元神所寄的聚陰珠時,又損失大半。

    馬洛夫其餘兩個元神,也早遁回羅剃國去,馬血靈見二人已成不解之仇,料得馬洛夫這一回去哭訴必兩敗俱傷,忙道:“這廝既已走了,桑道友也可以息怒咧。這裏卻不是説話的地方,何況八大王還有這多兵馬,中途也不宜久延,我們有話還是先回到成都去説不好嗎?”

    八大王張獻忠因兩人自相殘殺,正無法阻止,一聞此言忙道:“你這狗鳥操的,居然回來咧,咱老子這一次敗仗全吃在你身上,卻須尋你算算賬咧。”

    地漏天王笑道:“我離開中土已經好多天咧,你帶兵來打這臨江集,我事前連知道都不知道,怎麼能推到我身上來?”

    八大王又嘻着一張大嘴笑道:“你不知道,自從你一來,咱老子這兵馬便所向無敵,從來沒敗過,可是自你這狗鳥的才一走,咱老子便接連好幾次全吃那個什麼鳥武當派的大虧,這怎麼能不找你算賬,你如不走,咱老子便也沒有虧吃咧。”

    原來這馬血靈為人極其精靈,自在荊襄之間即藏身流寇之中,一向裝神弄鬼極得獻賊信仰,竟奉之為各路總監軍,自獻賊以下悉聽號令。

    也合該川中生靈遭劫,他的賊運亨通,彼時恰好武當諸仙俠正傾力制伏阿修羅王,在海外同煉一項陣法,未能分出人來遏止,所以容他長驅直入川中,鬧了個鬼哭神號,卻把獻賊捧成了大西國王。

    獻賊也疑惑這一路無人能敵,全出之馬血靈的法力和調度,越發崇敬不已,便把掠來金銀和女子玉帛,一任取用。偏偏馬血靈因為阿修羅王召回詳詢中土情形,恰恰在這個時候,各仙俠已着得力弟子趕到,竟連連出事,因此格外看重他,才説出這番話來。

    馬血靈不由十分得意道:“那是大王的洪福,與我何干,既然出兵不利還望火速回軍,有什麼話,我們先回成都去再説。”

    八大王聞言,連忙下令命殘賊流寇,不得延緩,立即回軍,那些流寇,悍賊大半消滅,剩下的原系新近裹脅而來,第一次出兵連敵人也沒有見着,便打了一個幾乎全軍覆沒,不由嚇得驚悸亡魂。

    偏又因冷焰天王兩次施展邪術,屢進屢退,鬧了個進退維谷,這時候一聽説立刻回軍,不得延緩,立即飛奔而回,但卻苦了那已經趕過柏樹灣的悍賊,這時正在和韋飛所率臨江集中的健兒們在死拼着。

    原來那韋飛自從午後,便自整扎停當,挾了那柄大鐵錘,率了那一千壯丁,埋伏在柏樹灣的東山口外裏許一片叢林裏等着,看看等到天黑,仍不見有賊兵前來,不由倒有點心急,正待派人出去,入谷哨探。

    想見那趙小龍倏然現身笑嘻嘻的道:“那流寇已經來了,目前的悍目是那八大王的兩位義子,一個叫白文選,一個叫李定國,武功全極精純,還有一個左道中人跟着,那是白骨教成都道院的執法司,女閻王金二嫂,邪法也頗厲害,你千萬不可輸了鋭氣才好。”

    韋飛不由大笑道:“俺在這裏已經等得焦躁咧,那鳥八大王為什麼自己不來,倒讓兩個義子來做替死鬼。”

    接着又一翻怪眼道:“不管他什麼鳥人來,俺今天總要殺個痛快,才出這些時悶氣。”

    趙小龍笑道:“你老人家可要拿穩,這兩個悍寇確實厲害,那八大王也來了,不過還在後面,這個時候,也許才到西山谷口,且快預備,那兩個悍目已率了二三千人進了柏樹灣咧。”

    説罷隨即隱去,韋飛不由精神大振,一捋項下虯髯大叫道:“現在流賊已經快來咧,各位報仇雪恨,保護鄉土便在今晚,怕死的趕快給我滾了回去,有種的都隨我拼一下,只這一仗,便須分個死活存亡咧。”

    那批壯丁人人心懷慘痛.已成一股憤軍,聞言都暴雷也似的一聲全應,千餘人各將兵刃端整好了,準備殺賊。

    又過了一會,忽聽那灣內山頂上一聲號炮,鼓角齊鳴,一霎時便見烈焰騰空而起,接着喊聲震天,聲勢之大簡直嚇人。

    韋飛心知灣內火攻已經發作,方在暗想:“這一把火千萬不要將賊兵全燒死在灣裏才好,不然俺老韋便又空喜一場咧。”

    忽又聽得一聲吶喊,從灣內已經湧出一片燈球火把來,當前一個悍目,一身熟銅鎧甲,跨下一匹渾紅馬,一手提着一把大砍刀,一臉慌張之色,大叫道:“孩子們快在山口外面安營,如今大隊已被截斷,如果前面再有伏兵那便腹背受敵了。”

    話還未完,忽見一騎高大黑騾馱着一個身披猩紅大氅的婦人出來,趕着喝道:“我是監軍,不奉我命誰敢安營?還不與我快去搶那臨江集去,八大王已經有令,只能搶下那集鎮,任憑大家快活,愛怎麼就怎麼,誰敢不前,那便先砍下腦袋再問話咧!”

    先來悍目未及開言,那韋飛把手一揮,兩邊一陣鑼響已經揚着鐵錐率了那一千壯丁齊聲喊殺衝上前來,那悍目連忙舉刀相敵,卻擋不住後路已斷,心中先慌。

    韋飛來勢又鋭不可當,一個馬上,一個步下,不到兩三個照面便覺不支,那黑騾上面的紅衣婦人,一見悍目不能取勝,把手一揚便飛起一道慘綠劍光,直向韋飛橫掃過來。

    那韋飛和那悍目鬥得正好,一見妖劍飛來不由叫聲啊哎,劍光還未着身,反而幾被悍目一刀砍着。

    正在危急之際,猛聽身後一聲嬌叱道:“無知妖婦,竟敢仗此邪術害人,今天便是你死期到呢。”

    倏見一道白光從側面飛來,已和那道綠色妖劍絞在一處,韋飛這才緩過來,卻好那悍目一刀砍空,馬已衝向身前,更不待慢。舉手一揚鐵錐,一個橫掃千鈞,便向那馬後胯掃去,一下掃個正着,那馬負痛,直跳將起來,那悍目立被掀落。

    韋飛一見得手,連忙躥前一步,掄錐便打,雖知那悍目身手也自不凡,人雖掀落馬下,卻未跌倒,一聽腦後生風,連忙一個回頭望月,舉刀一擋,只聽得錚的一聲,那一刀雖將鐵錐擋住.虎口也有點發麻,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

    韋飛見那一錐未能打下,竟被擋住,掌心也有點熱熱的,不禁大喝道:“你這廝能擋住俺這一錐也算是個了得漢子,還不趕快報上名來,俺也許看你有一手便饒你不死咧。”

    那悍目大笑道:“你這黑廝不是那大戰杏山的韋飛嗎?我乃大西國王駕前御背左將軍,王兒幹殿下白文選,我那父王那等着重你,勸你投降,你偏不識抬舉,仗着武當派的障眼法兒逃跑了,如今卻難逃公道咧。”

    説着一舉大砍刀便當頭砍下,韋飛一面掄錐相迎,一面又大喝道:“俺原當你也是條好漢,打算饒你一命,誰知你竟是那獻賊的乾兒義子,這卻容你這鳥人不得咧。”

    喝罷兩人便鬥在一處,那黑騾上的紅衣婦人,曉得韋飛不能劍術,那妖劍一出手必定劈成兩段無疑,卻不料忽然被一道白色劍光敵住,不但未能如願,而且那道劍光來勢極猛,一擋一絞,那妖劍幾被絞斷,真氣也被着實震了一下。

    她不由吃了一驚,又喝道:“來的想是武當門下,既敢與老孃為敵,為何還不現身出來受死,須知老孃金二嫂今日來此,便專為收拾你們這般小浪蹄子咧。”

    話猶未完,倏見眼前奇亮,那林子裏面,忽然飛出一幢綠光,中間站着一個白衣少女,冷笑道:“那武當派門下弟子哪屑與你這無恥賤婦動手,只我晏珊珊已足夠打發你去變驢變馬呢。”

    妖婦聞言不由又怒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背夫逃去,吃裏扒外的賤貨,想那九幽帝君待你不薄,為何玉龍潭一敗便向敵人搖尾乞憐,害得他幾乎神形皆滅,如今又替那武當派來抱這粗腿是何道理?”

    珊珊在那一幢綠光之中再將那妖婦一看,只見她天生一個板門也似的高個兒,一張紫檀色的大肥臉.偏厚厚的塗了一臉死粉,兩道濃眉剃成新月一般,再配上蒜頭鼻子招風耳和一張血盆大口,卻濃濃的抹了一嘴唇胭脂,頭上梳了二大髻子,還簪着一朵大紅絹花,看去便似活鬼一般。

    她不由心中好笑,又嬌喝道:“我雖不幸失身妖鬼,但蒙諸前輩仙俠垂憐早巳改邪歸正,現在正要拿你這等下三濫的妖婦立功,還不趕快與我束手就縛,還可從寬發落,否則我便使你做鬼全難咧。”

    説着暗中一催真氣,只聽得錚的一聲,那柄妖劍,立被削成兩段落到地上,那妖婦一見妖劍已毀,又把手一揚,飛來一點紅星直奔向珊珊打去。

    卻不料珊珊倏然纖手微抬,飛出一座茶杯大小金爐,只見金光閃處,忽從爐口噴出一青一紫兩道光華,卻好和那點紅星迎個正着,只聽得呀的一聲,那點紅星頓化一片火花一閃而沒,那兩道青紫光華隨之暴漲,便似一青一紫兩道長虹,將妖婦在騾上憑空捲去。

    驀聽那妖婦在空中一聲慘叫,又是一片火光起處,肉體便化飛灰,只剩下一點小黑影,隨着那青紫兩道光縮向爐中,但見金光略閃,便去得無影無蹤。

    那韋飛掄着大鐵錐和悍目白文選兩下鬥得正烈,一見妖婦已被珊珊誅卻,格外精神百倍,白文選一柄大砍刀也自不弱,只後路已斷,又見襖婦被戮,心下更為着慌,看看不支。

    那集上壯丁,原本把流寇陣腳衝散,看看即將大獲全勝,猛見那柏樹灣山口之中又衝出一彪步卒,各執藤牌短刀滾了出來,當前一個悍目,一身短衣打扮,左手握着鋼盾,右手揚着一柄斬馬刀直向韋飛滾來,一面大叫道:“白將軍少歌,等我李定國前來活捉這廝。”

    那韋飛殺得興起,大喝道:“任憑你們兩個逆賊一齊上,俺韋將軍也不懼你。”

    説着,那柄錐上下翻飛,竟自力敵兩人,毫無懼怯,但那五百藤牌手均是賊中百中選一的悍寇,又訓練有索,那壯丁竟有點抵擋不住,紛紛退了下來,心中未免焦急,又大叫道:“本集弟子們休慌,這兩個賊目算全交給俺咧,你們快將那批毛賊頂住,卻退不得咧。”

    正説着,忽見那晏珊珊倏然掏出一面小旗一揮,嬌喝道:“將軍但請殺賊,這些毛匪全有我咧。”-

    語才畢,只見那林子裏又衝出一彪軍馬,不但旗幟鮮明,而且人強馬壯,軍容極盛,當前先是一陣慘綠火箭,向那藤牌手射去。

    那火箭着處,藤牌立刻燒着,任他滾翻跌撲,全無法熄滅,射在身上連衣服皮肉也一齊燒焦,只痛得滿地打滾,這一來那五百藤牌手一下便傷損了七八十人,連忙後退不迭,連那白文選所部悍賊,跟着向山口裏退去。

    那集上壯丁一見轉敗為勝,又衝殺上來,但轉眼之間那彪軍馬又不知去向,正在猜疑不定,那白文選、李定國二人雙戰韋飛,原可敵住,一見林中又有強大伏兵,自己所部悍賊抵擋不住,也各自虛晃一刀,向山口退去。

    那韋飛哪裏肯舍,一擺鐵錐又趕了下去,直到山口方面,李白二人只有率寇,向柏樹灣中回竄,才進山灣,便見妖光大起,映得滿山皆碧,那一顆聚陰珠懸在空中,便如一丸冷月一般。

    那小徑中烈火雖滅,卻遍地全是死屍,一片焦臭之味,觸鼻難聞,再一細看那燒殘衣物旗幟,卻全是自己人,心中方疑八大王所部已經全軍覆沒,忽聽那前面一陣嘶喊,不禁大吃一驚。李定國首先叫道:“如果那灣中來的再是敵人,那我們便死定咧。”

    白文選忙就高處向前一看,那彪軍馬漸漸來近,卻全是自己人的旗號,不由精神一振,大叫道:“辛將軍,那來的正是大王旗號,也許援兵已到,我們還不趕快迎上去。”

    李定國一看果然是自己人馬,連忙下令整軍,正待迎了上去,忽見那右邊山頭上,倏然又飛起一點紅星,一下將那聚陰珠撞碎,化成烈火金花罩了下去,那來的人馬,慌忙又向後退。

    轉眼之間,那條小徑已被神火金花遮斷,這一來竟鬧了個進退維谷,正在驚慌失色,那兩邊山頂一聲吶喊,又把弩箭石子打了下來。

    那二千多人,在山口外面便折了一小半,全成了驚弓之鳥,這一陣弩弓交加,連逃避全無從,又損了十之二三,眼看前有神火金花攔路,後有追兵堵了山口,上面又有弩石打下,竟成了甕中之鱉,不由全號哭起來,便白李二人也只有瞑目等死。

    忽聽輕雷一震,前面神火金花全隱,山上弩石也停了,那山灣之中,一片漆黑聲息俱無,二人雖不知敵人尚有何等埋伏,但逃命心切,不管好歹,率領着敗殘流寇,便待衝出山灣退回成都去,無如所攜燈球火把全已熄滅,山路不熟,又遍地死屍,山徑更崎嶇險惡異常,只有摸着黑高一腳,低一腳,一步一跌向前走着。

    好容易才前進一二里路,那跌傷墜崖的又不知多少,猛見前面一棒鑼響,忽然一片燈球火把,直從兩邊山坡上飛馳而下,只見當頭一個短衣少年,挺着一柄長劍攔路而立,兩旁一字排開四五百壯丁,各抱兵刃,將一條山路完全遮斷。那李定國一手挾盾,一手挺刀趕上前去,大叫道:“你是何人,攔路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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