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浪和喬喬兩人像溜滑梯般一路跌跌撞撞,落到地道盡頭。
“碰!”在激戰之後的乏力狀態下,兩人身不由已,滾地葫蘆般撞在一起,痛得眼冒金星,不辨方位。
喬喬落地後一彈即起,低喝道:“還未脫離險地,我們得馬上離開……嗅卜說到最後一字,終忍不住哼痛出聲。”
蕭浪也是痛的咧嘴道:“你們‘詭異秘藏門’喬家是經費不足嗎?為什麼不在這地道內安上幾根蠟燭,也不用弄到現在跟個睜眼睛子一樣!”
喬喬苦笑道:“還有下次!”
喬喬不再答話,彎腰急步往前奔去。
蕭浪再地可選擇,只有憋著滿腔怒氣的追著喬喬背後。
地道內空間既小又伸手不見五指,讓兩人行來倍感困難,再加上後有追兵的強大壓力,那滋味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過了一會像是一輩子那麼久的時間後,蕭浪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鬼地道究竟還要走上多久?
喬喬搖頭道:“小弟也不知道。”
蕭浪失聲道:“什麼?”
喬喬苦笑道:“小弟只知道有這麼一條地道的存在。但自建成以來,還是首次使用,地道的出口會通向天堂或是地獄,就要看命運的安排了。”最後一句話,終透露出英雄氣短的無奈。
蕭浪本想幹脆就在這裡和喬喬拼個你死我活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於事無補,只有無奈嘆道:“至少你可以弄個火招子出來吧!”
喬喬自懷中掏出無雙玉手,一笑道:“這個比火捂子還好用。”潛運內勁送到玉手之上,立時自手中透出一道柔和的白芒,光度雖然不強,但已夠兩人認清現下的處境了。
蕭浪盯著喬喬手中那隻救了他倆無數次性命的太史玉手,肅容問道:“喬兄那隻‘左掌天下’究竟是從何得來?”
喬喬苦笑道:“實不相瞞,這是小弟從本門門主‘至尊無上’喬天驕的藏寶秘室中盜出來的,若被門主發現,將是死罪一條,還望蕭兄能為小弟保密。”
蕭浪聞言一愕,因知喬喬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對他說慌。
如此說來,為了保護冰兒,喬喬所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
蕭浪首次開始正視喬喬對冰兒的真正感情,恐怕絕不在他之下。
兩人各有所思,在沉默中再度舉步。
地道開始往上延伸,顯是已接近出口。
蕭浪忍不住再問道:“這條地道真的通往城外嗎?”
喬喬猶豫了一會,才回道:“縱使不是,也應非常接近。蕭浪差點忍不住想要再給喬喬兩拳,即使在如此生死存亡的關頭,對方仍不肯對他推心置腹,由此亦可看出喬喬的個性是多麼的自私多疑。
就在此時,喬喬停步沉聲道:“這裡應是出口了。”
只見地道盡頭,一道厚重佈滿青苔的鐵門,封住他倆的前路。
蕭浪忽皺眉道:“我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彷彿我倆的行蹤,已落入他人的監視之下。”
喬喬駭然道:“但這是不可能的,小弟可以肯定這條地道除了我倆之外便沒有他人走過的痕跡,夭魔門的人絕不可能發現出口的存在!”
蕭浪面色愈趨凝重道:“不對勁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了哩,敵人肯定正在接近我們!”
喬喬雖未盡信蕭浪的直覺感應,但也不敢掉以輕心,道:“是不是要折回去?”
蕭浪搖頭:“來不及了,我們殺出去!”
“啪!”兩人合力以肩膀撞開生鏽的鐵門,七手八腳的爬出地道口,終於重見天日。
喬喬先以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環境,隨即低聲道:“這裡應是城內守衛的駐守室,此處已很接近西門,我們可利用黑夜之便,避開守門的士兵視線,憑你我的身手,跳下護城河逃生該不成問題。”
蕭浪卻像是沒聽到喬喬的說話,虎目異采連閃,一直打量遠方,忽地一震道:“你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哩!”
衣袂破風聲,逐漸往兩人逼近。
喬喬俊臉剎白,劇震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便追上來?”
蕭浪倒抽過一口涼氣,沉聲道:“我們仍是小看了天魔大法的玄奧,恐怕魔門之中一定有一種獨到的追蹤之術,無論我倆逃到天涯海角,也難躲過他們的搜捕。”
他幾乎可以肯定領頭追人定是“魔靈”向邪真和“魔心娘子”風綵衣無疑,但推測正確的獎品,卻是欲哭無淚的悲哀。
面臨絕境,蕭浪仍不放棄任何可能的求生機會,虎目一掃,像發現新大陸一般一把抓住喬喬手腕,喝道:“隨我來!”
不等喬喬有所反應,已硬扯著他和自己破壁碎瓦,橫入一間矮房內。
矮房原來是一間馬屋,好夢正酣的馬匹被蕭浪和喬喬這兩個不速之客所驚醒,紛紛立起驚嘶,喧鬧之大,只要不是死人都應聽得見。
喬喬駭然欲絕蕭浪此舉實與自殺無疑,莫非他是失心瘋了不成?
喬喬的噩夢像是不會醒來一樣,因為蕭浪此時又朝他斷然喝道:“上馬!”
喬喬失聲道:“你瘋了嗎?這隻會使我們成為更易被追蹤的活靶子!”
蕭浪虎目爆射出有如實質的精芒,以斬釘截鐵的口氣道:“少廢話,不想死便給我上馬!”
喬喬一把甩掉蕭浪的手腕,怒道:“要發瘋你一個人去發瘋好了,我才不陪你送死!”
蕭浪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抓住喬喬衣襟,把他扯到與自己幾乎要鼻子相貼的距離,一字一句的道:“在未帶我見到冰兒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喬喬全身一陣輕顫,看起來就像是火山即將爆發的前兆,卻又忽然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冷靜下來道:“你放手,我上馬就是了。”
蕭浪與喬喬四目相交,那一瞬間交會的意味,恐怕要複雜過千言萬語,隨即蕭浪緩緩鬆開五指,讓喬喬退後半步,整整衣襟,若無其事的問道:“要上那一匹馬?”
蕭浪疾掠到馬房內唯一的一輛馬車前,道:“一匹馬不夠力,我們乘馬車突圍!”
喬喬聞言一震,終猜到蕭浪的真正用意。
果如蕭浪所料,如影隨形般緊躡著他倆不放的,正是以“天魔搜魂大法”感應到兩人行蹤的“魔靈”向邪真,與他同行的還有“魔心娘子”鳳綵衣。
足以他兩人聯手的實力,便足夠殺死蕭浪和喬喬一百次有餘。
鳳綵衣聽到蕭浪一手泡製出來的喧譁,柳眉微皺道:“這兩個小子在玩什麼花樣?
竟深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弄出這麼大聲響?”
向邪真淡淡道:“或許是窩裡反也說不定,畢竟兩人本來就是不能兩立的情場敵手,會站在同一陣線只是迫於形勢。”
鳳綵衣一笑:“還是師侄用心,奴家就想不到這一點,果真如此,便省了我們不少功夫哩!”
向邪真微笑道:“鳳師叔不可掉以輕心,這兩人能一再逃過本門的迫殺,還反過來使得我們損兵折將,絕非偶然。”
鳳綵衣嬌笑道:“邪真師侄總是這麼體貼小心,奴家會記得你提醒就是了。”語帶挑逗,真讓人魂為之銷。
以向邪真那麼深厚的魔功底子,也不由看得心中一蕩,正要開口,忽聞前方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接著是一連串淒厲刺耳的馬嘶聲,以及車輪與地面急速接觸的劇烈尖音,然後迅速遠去。
急劇的蹄音,粉碎了夜街的寂靜。
向邪真色變道:“不好!他倆乘馬車逃走了!”
鳳綵衣柳眉倒豎,怒哼道:“城門早已關上,他倆個小子能逃上天不成?我們追!”
隨著急驟漸遠的蹄聲,疾掠而去。
一車兩人迅速遠去,就在這時,從百孔千瘡的馬房後門內,忽奔出一匹健馬,上面馱著的卻是早該乘車遠颶的蕭浪和喬喬,兩人一騎,朝著向邪真與鳳綵衣所追去的方向,開始加速奔馳。
喬喬持韁長笑道:“蕭兄這一手聲東擊西確是高明,小弟佩服之至。”
蕭浪臉上毫無得計的欣喜之色,只全神注視後背,沉聲道:“這招絕騙不了他倆大久,很快便會再追上來了!”
喬喬目中掠過深刻之極的殺機,寒聲道:“蕭兄放心,小弟若還不能甩掉這兩個魔頭,便不配作為‘詭異秘藏門’喬家的人,哼!此仇此恨,來日必報!”
蕭浪淡淡道:“我希望喬兄能少說點廢話,多用點心思在突圍上面。”
喬喬俊臉破天荒的紅了一紅,幸好蕭浪此時正與他背對警戒後方,而喬喬則操韁負責座下馬匹去向,故亦無人看見,但這已足夠一向被譽稱為“天之驕子”的他困窘難受了。
此時此景,確是令人難為情且傷透心。
沒奔出多久,蕭浪忽失聲道:“危險的感覺又來了哩!他們定是發現中計,重新追上來了!”
喬喬低罵一聲:“真是陰魂不散!”策馬加速,兩邊的房屋便像幻影般往兩旁急速倒退,風聲在兩人耳旁呼嘯不絕。
“那裡走!”輕叱聲起,兩道人影同時出現在十多丈外的屋脊處,迅若幽靈的往他們追來。
蕭浪心中叫娘,認出來人正是冤家路窄的死對頭向邪真和風綵衣,兩人目中兇光閃閃,顯是動了真怒。
蕭浪掣出紅顏刀,斷然喝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可讓馬停下!”其實不必他吩咐,喬喬早已把座騎催至極速,他倆人的小命,便全寄託在這畜牲的四條腿上了。
向邪真冷哼一聲,本是快無可快的身一菜竟猶能加速,轉瞬間已把兩邊距離拉近至只剩五丈不到。
蕭浪一看乖乖不得了,忙向喬喬喝道:快加速!
喬喬氣急敗壞般道:“不行啊!”已經到了極限!”
蕭浪百忙中回頭一瞥,只見馬兒早已因催策過度而口吐白沫,已近油盡燈枯的邊緣。
三道身影你迫我逐,瞬間便掠過數十丈的長街。
緊閉的城門逐漸出現在地平線的未端。
喬喬嘴唇緊抿,掌心已因操韁過度而磨擦出血痕,他卻渾然不覺。
能否逃出生天,就看接下來的一段路況了。
馬兒再奔出數丈,十多名士兵打扮的大漢忽從街道兩旁一湧而出,朝眾人喝道:
“擾亂治安的搶匪,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蕭浪和喬喬差點要痛哭失聲,若在平時,這十多名士兵那放在他倆眼裡,但在這分稍必臾的亡命時刻,只要稍有延誤,將會被立即追上,只是想想那後果已可叫人魂斷神傷。
難道真的要為山九切,功虧一簣?
向邪真和風綵衣把前頭兩人的窘境看得一清一楚,都露出幸災東禍的笑容。
他兩人當然更不把這些守城士兵放在眼裡,必要時,就算把在場中人全部殺掉也在所不惜。
就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要命關頭,城牆上方忽然響起一道高吭嚎亮的虎嘯,接著是破風之聲大作,“虎衛”雷去夏以天神降臨之姿,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在半空中功出一道圓弧,斜射向蕭浪和喬喬兩個亡命之徒。
兩人立被嚇得魂飛魄散,難道真的是天要亡他們?竟連武神宮的人也在這時候來湊上一腳!
就在兩人自付必死之時,雷去夏竟一個提氣,改變方向,以亂石崩雲之勢往向邪真狂攻過去。
兩人差點以為自己眼花,雷去夏會在這個時候倒戈相向,實在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首當其衝的向邪真萬分無奈的厲嘯一聲,止步出掌,與這死對頭大冤家硬拼過一招,不分勝負,齊齊震開。
雷去夏頭也不回,沒來沒由的狂吼了一句:“還不快走!”
不管局勢如何急轉直下,喬喬仍以明哲保身為第一優先,大史玉手在馬頭前舞出一片光幕,同時大喝道:“擋我者死!”策馬長驅直人,毫不停留,擋路者無一倖免的濺血倒下。
蕭浪看得義憤填膺,朝喬喬喝道:“不可濫殺無辜!”
喬喬咬牙道:“逃命要緊,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蕭浪怒道:“你……!”話還未說完,兩人身子忽往前撲倒,原來馬匹終於力竭不支,前蹄失足,把他倆帶得傾倒滾地。
向邪真見機不可失,斷然喝道:“鳳師父、你快去擒住那兩個小子,這裡交給我來應付!”施展“天魔蓮華”猛攻往雷去夏,兩人迅速戰成一團。
蕭浪和喬喬兩人落地即起,象子彈往深沉暗黑的門關而去。
眾士兵早被剛才喬喬的辣手殺得伯了,那裡還敢攔住他們。
“呼!”就在眾士兵正作烏獸散之時,頭頂破風聲響起。
鳳綵衣嬌媚豐滿的身影像一頭鳳凰般在眾人頭上掠過,投入門閥,隨即眾士兵慘叫一聲,頭頂上竟同時噴出一道怵目驚心的血注,倒地斃命。
魔門中人果然是全無人性可言,即使是這些毫無關連的士兵,但若被他們成為不幸的目擊者,便絕不留活口。
蕭浪只聽後面傳來的慘叫.已知發生何事,但偏要狠下心腸去聽而未聞,心裡面痛苦的幾乎想要滴血。
同時發下誓願,著今晚仍能得幸逃生,必與天魔門周旋到底,絕不許這種邪惡的組織多存活在世上一天害人。
一縷低吟在兩人身後響起,進入他倆耳鼓後漸化為令人血脈責張的嫵媚砂韻,更帶著強大無比的誘惑力,令人忍不住想要止步回望。
這對難兄難弟同時駭然色變,知道鳳綵衣不但已追了上來,更正以六慾天魔功中的“天魔音”企圖控制他們心智。
喬喬首先按耐不住,就要回身,怒道:我和這妖婦拼了!”
蕭浪喝道:“不可!”忽地出刀,竟猛往喬喬的身上斬去!
任喬喬如何狡猾多智,也無法預料到蕭浪會在這節骨眼上暗算他,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前,已然中刀。
“當!”蕭浪一刀劈在喬喬手持的“左掌天下”上,再運勁一絞,喬喬把待不住,玉手脫手飛出,像一根勁箭般挾帶著銳不可擋的勁道,插在緊閉的城門上。
“碰!”可怕!用十人之力都未必推得動的厚重城門。竟被無雙玉手一擊之力,整座城門像豆腐般四分五裂,打開兩人的逃生大道。
蕭浪當機立斷喝道:“跳下去!”拼盡最後一分力氣,捉著自己和喬喬斜掠而起,與已成木塊的城門一起掉人黑黝黝的護城河下。
“噗通!”
兩人像是學不會飛行的鳥兒在半空中揮舞了片刻,終於還是扎手紮腳的跌落水中,隨即沒頂不見。
只差一點就能追到兩人的鳳綵衣只有粉臉剎白,眼睜睜的望著他倆藉水遁逃出生天。
不會水性的她,縱是萬分不甘,也只有徒呼奈何。
※※※
清早時分,漢陽城外兩個全身溼透、氣喘吁吁的年輕人,正在一座山頭之上,遙望昨夜那些令他倆一敗塗地的光景,猶是心有餘悸。
喬喬跪地苦笑道:“這次能逃出城來真是僥天之倖,到現在還未見天魔門的人追上來,該是已失去我倆的蹤影了吧!”
正急促喘氣的蕭浪艱苦答道:“要是你不堅持非得在水底下找到你那隻鬼玉手,我倆該可以逃得更遠些,我也不會到現在還喘的跟狗一樣!”
喬喬微笑道:“蕭兄該知道沒有你說的那隻鬼玉手,我們早就死去不知道多少回了。”
蕭浪重重哼一聲,因為這是連他也不能否認的事實,所以他也沒心情和喬喬爭辯下去。
喬喬道:“對於雷去夏的意外相助,蕭兄有什麼高見沒有?”
蕭浪臉色一變,欲言又止,終搖頭道:“我一點高見都沒有,你又怎麼看這件事?”
喬喬淡淡道:“說不定是應帝王派他來保護我們兩個的。”他語氣雖極為保持平順,但仍被蕭浪聽出經過刻意壓抑的恥辱與痛苦。
應帝王怕是根本不認為他兩個小子能逃過天魔門的追捕,又不想讓他們死得太早太容易,才會幾次直接或間接的出手相助。
但這種輕蔑,對他們兩個自尊過盛的少年人來說,卻比殺了他們更難過。
這其中更牽扯到神魔兩派間超過三百年以上的宿怨急鬥,非是一般江湖仇殺那麼簡單。
面對深不可測的武神天魔兩大無上絕學,他們都有嚴重的無力感。
要超越應帝王而贏取冰兒的芳心,說不定只是他倆的痴人妄想而已。
證據就是他們現在的狼狽樣。
蕭浪早在喬喬自間自答時已想到這點,內心裡卻矛盾痛苦的不想去承認它。
查真如此,那他們至今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蕭浪可以忍受自己技不如人,但卻絕對無法容忍成為別人利用的棋子。
兩人對望一眼.都生起同病相憐的奇異感覺。
蕭浪苦笑一下,扯開話題道:“雷去夏以一人之力對上向邪真和風綵衣這兩個大魔頭,勝算恐怕極為渺茫,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吧!”
喬喬微笑道:“蕭兄這怕是未必出於真心吧?神魔兩派的人儘管去鷸蚌相爭,多鬥死一個便對我們多有利一分才是。”蕭浪不悅道:“別把我看成和你一樣的心胸狹窄,儘管雷去夏是敵人,但他畢竟也救過我們一次,說什麼也輪不到你來對他幸災樂禍!”
喬喬含笑搖頭道:“蕭兄說怎樣便怎樣吧!”接著起身伸了個懶腰道:“時候不早,該繼續上路哩!”
蕭浪暗忖喬喬的心機確是比他深沉百倍,若換成自己被人這樣當面指責,怎都不可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一個移身攔在喬喬面前道:“且慢!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告訴我冰兒人在何處嗎?”
喬喬與蕭浪四目相交,前者啞然失笑道:“蕭兄問這話不是多餘嗎?冰兒的芳蹤是小弟最大的護身符,當然要保密至最後一刻才揭曉啊!”
蕭浪冷笑:“終肯說出真活了吧?你之所以對冰兒的所在處守口如瓶,為的就是要我當擋箭牌來保你一路平安是吧?”
喬喬忽然仰天大笑道:“蕭兄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小弟若是那麼天真的人,又怎有資格成為‘詭異秘藏門’喬家的四大副掌門之一呢?
蕭浪聽的心一震,喬喬的反應與他原先所預料的大異其趣,難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他?
喬喬捧腹笑道:“想從我口中得知冰兒下落的,並不只蕭兄一人啊!應帝王也著急的很.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麼肯派‘虎衛’雷去夏來幫助我們呢?”
蕭浪心中再震,知道自己仍是低估了喬喬的詭計和手段。
他連應帝王也敢列為利用的對象,只是這份勇氣,已是常人難及。
冰兒就是他手中的王牌,目的就是要使武神、天魔兩派,最好連浪子也包括進去,統統為爭奪冰兒而斗的你死我活,到最後只剩喬喬一個人可以贏得美人歸。
他的計謀不可謂不成功,至少武神宮的一名大將“虎衛”雷去夏極可能已經犧牲了。
蕭浪完全洞悉喬喬的陰謀之後,整個人反而冷靜下來,雙目射出冷酷沉穩的光芒,正面迎上喬喬興奮狂熱的眼神,一字字道:“我絕不會讓你的如意算盤成功的!”
喬喬微笑道:“蕭兄果然是見微知著,只從小弟幾句話中就可推算出小弟的真正意圖,但仍未免過於衝動,阻止小弟的計劃,對蕭兄來說可沒有半點好處!”
蕭浪沉聲道:“別另以為以冰兒的所在為要脅我就不敢殺你,還有,蕭某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與應帝王和大天魔這類強敵正面周旋,而不是像你一樣用卑鄙的手段去扇風點火!”
喬喬斂起笑容道:“這麼說來,我們是沒有合作的餘地羅?”
蕭浪道:“你我本就是不同一類的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會以為我會和你同流合汙只是你在痴人妄想罷了!”
喬喬得意道:“如果蕭兄要和小弟分道揚鑣,說不定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冰兒呢?”
蕭浪臉色一變,旋又堅定的道:“聚散有緣,此緣天定,如果我與冰兒真是有緣再見,也不爭這一時長短。”
喬喬眼中妒恨之色一而過,仰天長笑道:“好!蕭兄果然是磊落蕭灑的難得男子,小弟佩服之至,這就來去向冰兒轉述蕭兄所言,蕭兄後會有期!”
蕭浪喝道:且慢!先留下無雙玉手中的‘左掌天下’才準你離開!”
喬喬聞言一愕,隨即失笑道:“蕭兄不是在跟小弟開玩笑吧?”
蕭浪道:“誰有那個閒情逸致跟你開玩笑,玉手本非你詭異秘藏門,喬家之物,更不容你沾汙太史大俠的神兵成為殺人工具,將‘掌上天下’支出,我要將它送還給太史世家!”
喬喬笑得連眼淚都幾乎掉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蕭兄這香說詞也真夠冠冕堂皇啊,卻未免把我‘天之驕子’喬喬當成三歲小孩了吧!失去太史玉手護身,小弟只怕還未遇到冰兒前已一命嗚呼了,哈……蕭兄的心機之毒,實不在我‘詭異秘藏門’喬家之下啊!”
蕭浪雙目精光閃閃,以不容轉衰的口氣道:“隨你怎麼去想,反正不交出‘左掌天下’,蕭某絕不你走出我視線之外!”
喬喬獰笑道:“說到底也說到重點了,著要動手,蕭兄自信能勝過有‘掌上天下’在手的小弟嗎?”
蕭浪哼道:“兵器只是身外之物,勝負仍要看使用者的功力而定!”
喬喬忽一把掣出太史玉手,嘿嘿冷笑道:“說得好!就領教蕭兄家傳的‘多情刀法’,是否真如傳說中那般神奇的了?”
蕭浪一點不懼,橫刀擺出架勢道:“用‘多情刀法’斬你這無情無義之徒,正是我蕭家刀法的宗旨。”
兩大年輕高手,終於一言不合,正式決裂。
兩人都定下必殺之心,這一戰將是至死方休。
還未動手,兵兇戰危的慘烈氣氛已充斥在兩人之間的每一點空間。
就在劍拔彎張之際,一道沉穩雄壯的噪音在兩人身後響起道:“身處險境,大敵當前,你兩人仍要忍不住自己窩裡反起來,真不知冰姬怎會看上你們這樣的人?”
兩人駭然失色,旋風般回身面對聲音的主人。
——“虎衛”雷去夏!
在向邪真和鳳綵衣兩大魔門高手夾攻之下,他竟然仍能不死,還能先天魔門一步找到他倆!
不可思議!他是怎麼能辦到的?
雷去夏虎目精光閃閃,盯住兩人冷笑道:“見到本衛平安無事,很出乎你們的意料之外嗎?”
蕭浪回過神來,嘆道:“前輩竟能在魔門兩大高手的圍殺下安然脫身,這份功力實讓蕭某佩服不已。”
雷去夏冷冷道:“魔門中人自私成性,向邪真和鳳綵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都不敢全力戰我,以在此受傷而給了對手可趁之機,既然心中有所顧忌,出手功力自也大減,如此一來,本衛要突圍而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目光移往喬喬,以冷得幾乎能使人血液凍結的肅殺語調道:“你剛才的說話我都聽見了,本來本衛就抱有殺你之意,現下更是絕不能留你活命了!”
喬喬臉色蒼白,下意識竟不寒而慄的後退了半步,陰謀被揭穿,更要面對雷去夏這功力高出他幾倍的大敵,縱使他自恃有太史玉手護身,也不免一陣氣餒,鬥志消沉。
如果惡鬥在所難免,剛與他決裂的蕭浪自是不可能出手相助,說不定還會落井下石,局勢對他實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這場戰鬥,喬喬根本連一點把握都沒有,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就是打死也不肯去做的。
既不能戰之,唯有逃之。
正當喬喬在盤算脫身之策時,出乎場中人意料之外的,蕭浪竟一個移步,攔在雷去夏與喬喬之間。
不但作出行動,他更以言語向雷去夏表明態度道:“喬喬是我的,你不能殺他!”
雷去夏聞言一愕,隨即沉聲道:“你竟然要保護這個處心積慮要設計害你的人!你瘋了嗎?”
蕭浪下額一拾道:“我不是要保護他,但他是唯一知道冰兒下落的人,不能在未尋回冰兒前被你殺死。”
雷去夏嘿嘿冷笑道:“笑話!冰姬是我武神宮的人。那需要藉助外人之力去尋找,你敢作架樑,本衛就連你也一起幹掉!”
蕭浪與雷去夏一瞬不眨的對望,道:“前輩對蕭某有救命之恩,非到萬不得已,蕭某也不願與您動手,還請前輩三思!”
雷去夏仰天長嘯一聲,喝道:“本衛之所以昨天會出手相助,是因為要親手殺掉你們這兩個斗膽冒犯宮主未婚妻的大逆不道之輩,非是為了要救你倆一命,別搞錯這一佔了!”
蕭浪與喬喬兩人同時色變,喬喬更被雷去夏的說話戳中痛處,雙目爆起森寒的殺機。
喬喬在蕭浪背後沉聲道:“蕭兄,既是這廝不肯領你的情,那還跟他客氣什麼?就讓我倆聯手,把這老而不死的傢伙送上西天吧!”
蕭浪頭也不回斷然喝道:“住口!休想我會再與你合作了!”
喬喬聞言一窒,盯住蕭浪後背的目光變得像是毒蛇一般的森冷。
雷去夏仰天笑道:“好!你兩個小子中,就屬你浪子還算有點骨氣,衝著這一點,待會動上手時,本衛會讓你少受點痛苦便死去的。”
蕭浪露出一個膽大無畏的笑容道:“前輩不怕風大閃了舌,也要小心陰溝裡翻了船啊!”
雷去夏嘴巴張大,看似想再仰天長笑,卻忽然臉色一變,譁一聲噴出一蓬鮮血,龐大的身軀如斷樹般猛折下來,單膝著地,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蕭浪和喬喬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異驚得呆了,待想清楚可能是怎麼回事之後,便輪到喬喬大喜道:“好傢伙!差點便被你騙倒了,還以為你武功真能與應帝王大天魔之流媲美,竟然能硬拼魔門兩大高手而安然無事,原來只是外強中乾而已,你不是要殺本少爺嗎?現在倒要看是誰殺誰了!”
蕭浪雖對喬喬的為人壓惡之至,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推測應是八九不離十。
若非身受重傷,像雷去夏那樣的硬漢是絕不可能在人前折腰的。
只有一點讓蕭浪想不通,除非雷去夏天真到以為他一現身便可以把他們嚇死,否則以這種身體要和兩人動手不啻是自尋死路嗎?
喬喬卻不像蕭浪考慮那麼多,既然敵人已無反抗之力,他就要趕盡殺絕,不給對方有半點翻身的機會。
大史玉手化成一道白煉,直取雷去夏面門。
要殺雷去夏那樣的高手,就算眼見對方已地動彈不得,仍要用全力來殺。
“當!”是火四濺,卻是蕭浪在千鈞一髮間攔在雷去夏前面,用紅顏刀擋下了喬喬的玉手一擊。
喬喬雙目射出不可置信的光采,道:“你竟然阻止我殺他!為什麼?”
雷去夏早先已把話說得很明白,必殺蕭浪和喬喬兩人而後己,現在蕭浪竟然不讓喬喬趁雷去夏重傷時擺平他。確是叫人匪夷所思。
只有蕭浪清楚自己在於什麼,他搖頭斷然道:“我不能讓他殺你,但也不能讓你殺他!”
雷去夏怒道:“姓蕭的小子,本衛早就說過不要你顧及相救之情,更不要你出手相助……咳咳!”他一激動之下,牽動內傷,又咳出了幾口鮮血。
喬喬微笑道:“蕭兄你看,你要救人,人家卻未必領你這個情呢!”
蕭浪淡淡道:“我並不是為了還任何人情而阻止你殺他,只是雷去夏不失為一個敢作敢當的皿性漢子,不能在這樣不公平的情況下對他動手!”
喬喬嘿笑道:“如果小弟非得要殺他呢?”
蕭浪冷冷瞅著他道:“那你就得繼續與我未完的一戰了。”
喬喬哈哈笑道:“小弟與蕭兄畢竟相識一場,如此妄動干戈,豈是小弟所顧見,既是道不回不相為謀,小弟也不敢一再打擾蕭兄,只有獨自上路了吧!”背過身子,展步離開,竟連頭也不回。
蕭浪目送喬喬離去,雙唇緊閉,一聲不吭。
他明知喬喬這一走,可能也帶走了他與冰兒再見的希望,但要他為這點而與喬喬繼續同流合汙下去,卻是萬萬不能。
秋陽高照,山風輕拂,本該是令人舒暢無比,但蕭浪心頭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雷去夏在他背後冷冷道:“現在喬喬已經走了,你如果要殺我,便該趁早動手!”
蕭浪手腕一翻,紅顏刀神奇般消失在長袍內側,若無其事問道:“我為何要殺你?”
雷去夏哼道:“你不殺我,待本衛傷愈後,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別以為救了本衛一次就可以保住你的小命,你辱本衛如此之深,我絕不容你多活在人世一日”
蕭浪訝道:“我何時侮辱過你了?”
雷去夏拳頭緊握,厲聲嘶吼道:“武神宮的人寧可死去,也不會接受敵人的恩惠!”
看他的激動模樣,像是如果他身上還有一絲力氣,就一定會跳起來和蕭浪拼命。
蕭浪暗付神魔兩派的行事風格確是不可理喻之至,他此刻的心境已接近萬念俱灰,再沒心情和雷去夏糾纏下去,搖頭嘆道:“你要殺我那是你的自由,只是我絕不會在你身上有傷時殺你,那也是我的自由。”
再不說話,迎著太陽,迎著風,走下山頭。
走到一半時,忽然又停下腳步,沉吟著道:“前輩再見到冰兒時,能否為蕭某轉達兩句話?”
雷去夏一口濃痰吐在地上道:“少發你的春秋大夢,本衛絕不會為你轉達任何話的!”
蕭浪嘆道:“也罷!”忽地引吭高歌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餘音綴繞,人已走得不見蹤影。
但他畢竟還是婉轉的留下了給冰兒的兩句話。
雷去夏盯著蕭浪離去的方向,雙目似要噴出火來,虎軀顫抖不已。
忽然一一一
“好一個……”
“痴情種子……!”
霸絕冷絕的聲音隨著紫氣飄上山頭,雷去夏立刻拜倒在地,道:“去夏參見帝王!”
紫氣由淡轉濃凝聚成一個高大的人影,落在雷去夏之前,傳出應帝王貢斷斷續續冷做的語調:“去夏……”
“你乾的很好……”
“本座就讓你將功贖罪,不再追究你在尋回冰姬上的失職……”
雷去夏以無比敬服的口氣道:“多謝帝王恩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之前雷去夏去救出和喬喬兩人,又讓他以重傷之軀而險些自投羅網的死在喬喬手上,都是應帝王給雷去夏的“命令”嗎?
應帝王道:“一切都如本座所想……”“再過不久,不但蕭浪和喬喬兩入會在大慘寺與冰姬重逢……”“而神魔兩派三百年來的爭鬥,也將在該處畫上休止奪……”
——啊!原來應帝玉早就知道冰兒藏身何處,那為什麼不親自出馬,將冰兒帶回武神宮?
還有,蕭浪與喬喬已經正式決裂,分道揚鑲,他為什麼說不久後兩人將會在大慘寺與冰兒重逢?
神魔兩派的最終爭鬥,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神人一般的絕世強者,心裡面到底在想些什麼?
沒有人能知道應帝王心裡有想些什麼,就連此刻跪在他腳前的雷去夏也不能,但應帝王縱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不知道雷去夏此刻心裡面的盤算。
如果他見到雷去夏此刻的目光,或許就能明瞭一切,只可惜雷去夏現在面孔朝下,應帝王根本見不到雷去夏的眼神。
或許應帝王雖然功力通神,但他仍然是一個人,一個人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去真正瞭解另一個人的。
就像他現在沒有辦法看到,雷去夏蘊含在目光中的,那一種不顧一切的憤怒與殺意。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雁南翔,念君雲遊思斷腸。
大道之上,蕭浪坐在一處土地廟前的石階之上,以手為枕,引吭高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唱的淚流滿頰,他卻渾然不覺。
道上行人不少,經過時不免指指點點,多半可惜眼前這名俊美少年好眉好目,神經卻不太正常。
他人的閒言閒語,蕭浪此刻又那裡會放在心上。
幾經歷險,九死一生,到頭來在最接近可以見到冰兒的時候,他自己卻放棄了這個可能性。
說不後悔那就是騙人的。
但要他味著良心眼見喬喬的陰謀一步步得逞,依他的個性來說也是絕無可能。
殺掉喬喬一了百了?但怎麼說人家也救過自己一命,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蕭浪也做不出來。
不能助紂為虐,不能恩將仇報,他只有選擇離開,選擇放棄。
這種痛苦的決定與蕭浪的夭性可說是完全的背道而馳,他此刻的心情鬱悶的只想大醉一場。
蕭浪再仰天大笑三聲,嘆道:“從今而後,何去何從?”
旁觀路人以為他真的瘋了,那敢再看下去,頓時一鬨而散。
蕭浪也不在意,自顧起身,打算入城找個地方買醉去。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自道上駛過,來到他面前停下。
車簾打開,露出一張疏狂不羈的俊臉,朝他叱道:“終於找到你這不知‘死’字怎麼寫的小子了,還不快上車!”
蕭浪認出來人,一怔道:“公子?”
竟會在這裡重逢“公子劍”花公子,的確是始料未及。
※※※
馬車在道上駛過。
車內花公子二郎腿高翹,斜眼的要量蕭浪的落魄樣,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會弄成這副樣子的?”
蕭浪一張大掌在臉上不停擦抹,苦笑道:“說來話長。”又忽地想起道:“你怎麼會跑來這裡找我?你不是早已被你老爹‘花王’花非花押解回花家堡了嗎?”
花公子哼哼嘿嘿地道:“天底下沒有能關住本公子的地方,就算是我老爹也不行。”
面容一整道:“是江傑捎信要我來助你的,詳情他都在信上告訴我了,但他因為正全力率領丐幫弟子殲滅殺手王的殘餘,分身不得,只好轉向本公子救助啦!”
蕭浪感動地道:“江傑他……”
花公子瞪了蕭浪一眼,沒好氣搖頭道:“和神魔兩派直接急鬥這麼好玩的事情,你們竟然把本公子矇在鼓裡,算是那門子的朋友?
蕭浪苦笑道:“我看你這花公於是脂粉堆裡泡久了,泡得腦筋都有點不正常了,是誰跟你說我們要和神魔兩派開戰的!”
花公子咧嘴一笑,大手拍上蕭浪肩頭道:“你這色膽包天的浪子那個女人不好愛,偏偏要看上武神宮主的未婚妻,不是嫌命長?身為你的死忠兼換貼,我怎能不陪在你身邊,看著你被應帝王打到嚥下最後一口氣,再為你記述遺言了呢?”
蕭浪那會不知花公子故意說這些反話的目的用意是在激勵他的鬥志,昔笑搖頭道:
“你特地趕來助拳的義氣我十分感動,但我與喬喬早已因一言不合,分道揚鑣,沒了唯一的帶路人,想找到冰兒的機率就像大海撈針,和應帝王恐怕也打不起來哩!”
花公子意味深長的一笑道:“換馬話說,只要找到喬喬,再讓他領我們去找冰兒,就有可能打起來了,是嗎?”
蕭浪愕道:“你……”
花公子搖頭晃腦道:“本公子神機妙算,早已派人盯住了喬喬那廝的行蹤,只要你一個頷首,我倆立刻趕去堵住那娃娃臉的陰險傢伙,不借痛扁他一頓,也要逼出你心上人的下落。”蕭浪張目結舌呆了半晌,方苦笑道:“你可知道喬喬與冰兒的動態均牽扯到神魔兩派的內部急鬥?涉人這淌渾水,呵能隨時隨地都有殺身之禍!”
花公子嘴角一撇道:“去!本公子可是從小就被嚇大的,武神宮夭魔門又怎麼樣?
只准你這個浪子去跟他們鬥生鬥死,我這個公子就不能共襄盛舉嗎?”
蕭浪想了一下,搖頭道:“還是不行,我不能為了一已之私,讓你惹上神魔兩派這燙得不能再燙的炙手山芋,何況藏王,喬喬再怎麼說也是詭異秘藏門的四大副掌門之一,你這麼直接插手進來與他為敵,很可能會造成詭異秘藏門與胭脂堡的全面衝突,這豈是我所願見?”
花公子大嘆道:“你這個浪子真是名不和會實,作事畏畏縮縮,拖泥帶水極了!本公子怎會認識像你這樣的朋友呢?——但既是朋友,本公子又怎能忍心著你這樣消沉下去,或是一個人自己去送死呢?”
蕭浪沉默下來。
“哈……!”蕭浪笑了。
仰天大笑,笑出了許久沒有的痛快,狂妄,
“哈……!”花公子亦陪著蕭浪在笑,一種真情真性的笑。
蕭浪笑得連氣也幾乎喘不過來的道:“哈……人生知已難求,我蕭浪卻能同時認識你和江傑兩位難得知已,若我還繼續消沉下去,怎對得起關懷我的朋友!”
得花公子一番掌頭棒喝,蕭浪終於如醒酌灌頂,從失落和矛盾的漩渦中脫因而出。
與其不做而侮,不如做了再來後悔。
這才是浪子應走的路。
蕭浪笑聲不停,那份放蕩不羈、桀傲不馴的自信感覺再度回到身上,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暢快的感覺了。
蕭浪向花公子笑道:“你的性命願意暫時借給我嗎?”
花公於微笑不答,他根本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他只對掌車者下了一道指令。
“掉轉車頭!”
追上喬喬,從他口中逼出冰兒的下落,就是花公子現在要陪蕭浪去做的事情。
※※※
馬車停在一間氣派華麗的閣院後門。
蕭浪以手指在車簾上拉出一條細縫,眼睛湊過去打量閣院的環境,隨口間道:“這是何人的居處?”
坐在一旁的花公子國答他道:“是附近最大的幫派‘白虎堂’堂主‘虎魄’厲行的住處,根據堡裡的探子回報,喬喬自傍晚進入此處之後,便沒再出來過。”
蕭浪皺眉:“白虎堂?‘虎魄’行?記憶中此人似乎和‘詭異秘藏門’喬家扯不上什麼關係?”
花公子道:“話是不錯,但你不覺得如果冰兒有意要掩飾自己的行蹤,躲在像現在這樣一個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不是最佳選擇嗎?”
蕭浪不置可否,但內心裡卻隱隱感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蕭浪再問道:“你對白虎堂和這個堂主厲行的認識有多少?”
花公子哼道:“只看他這座價值不菲的庭院,你也知道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白虎堂,能擁有這麼華麗的建築豈是無端來由?據本公子所知,白虎堂在附近一帶包娼包賭、強取豪奪、喪盡天良的事情也不知作了多少,這厲行本身便是個惡貫滿盈、罪該萬死之輩!”
蕭浪微微頷首,花公子所說與他在丐幫中所翻閱過的資料印像大致相同,以白虎堂和厲行的卑劣作風,會和喬喬臭味相投毫不為奇,但問題是冰兒怎可能與這些窮兇極惡的歹人為伍?
除非是她並不知道這座華麗閣院其主人的真面目。
到底為什麼她有事寧願向喬喬那種人求助,也不肯來找他呢?
難道他不如“天之驕子”喬喬嗎?
蕭浪搖了搖頭,把盤踞不去的無謂想法趕出心頭,不論如何,設法找到冰兒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無論有多少疑問,也都要見了面才能問個明白。
錯過這一次,可能就再沒有機會了。
他正思忖間,花公子來到他身旁道:“對喬喬的想法你比本公子瞭解,要來明的還是暗的?”
蕭浪想了一想沉聲:“來暗的!喬喬身為‘詭異秘藏門’喬家四大副掌門之一的‘藏王’,隱蔽躲藏之術當然不在話下,若是這次不能以雷霆萬鈞之勢將他一網成擒。
打草驚蛇,以後再想捉住他恐怕便千難萬難了!
花公子微笑道:“英雄所見略同,但如何在這偌大的宅院當中找出喬喬的蹤影,卻讓人傷透腦筋呢!
蕭浪一咬牙道:“只要能讓我接近到離他夠近的距離。我就能感應出他的存在。”
轉頭口視花公子驚駭莫名的眼神,啞然失笑道:“別把我當怪物來看,也別在問我為什麼會有這種靈覺,這是與生具來的,但直到最近我才能逐漸應用掌握。”
蕭浪並來說謊,讓他躲過日前天魔門向邪真和鳳綵衣的聯手追殺,以及日後數也數不清的危機,每每能在鬼門關前死裡逃生,都是仰賴這無以言喻的第六感。
花公子又羨又嘆的道:“本公子也說是閱人無數,但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得天獨厚,深不可測的人物,浪子啊浪子,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蕭浪笑了笑拍拍花公子的肩膀道:“我不就是你的死忠換貼嗎?是該時候上工了哩!”
回曰回回曰曰
這座白虎堂堂主的行宮由囚座高樓環回連結構成,庭院廣闊,佔地近裡,縱是與一般大定中國人民家相比,也毫不遜色。
蕭浪繞著四座高閣飛掠了一圈,在星月映照下的街道房舍一片寒冷,沒有絲毫異樣的情況。
最後他來到南閣的屋脊處停下,迎風而立,環目四顧。
花公子來到他身邊,問道:“如何?”
蕭浪臉色像是一場大病後的難看,沉聲道:“情況不對,四周雖寧靜如常,但卻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這種感覺鮮少在我身上出現,此地恐怕比我們想像中還危險哩!”
花公子道:“竟有此事!但據我所知,白虎堂除了堂主厲行外,就沒什麼可以算得上一流高手的人物了,況且喬喬此刻該是過街老鼠,怎可能平白無故的我出一堆強援來?”
蕭浪昔笑道:“我也想過這一點,但就是沒辦法驅逐盤踞在我心頭的不祥預兆。”
花公子一對劍眉緊皺在一起道:“還是先行退走,再作打算?”
蕭浪認真的考慮了一會,終毅然決然搖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借過今晚,誰知道喬喬又會跑到那裡去?”
接著一指槽下一扇燈火通明的窗子道“我可以肯定,喬喬就在那一間房間裡!”
花公子眼中露出興奮的眼神道:“真要幹嗎?”
蕭浪的眼神在月色照射之下,異采連閃,沉聲道:“我們同時搶進室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得手之後立即走人,記著一定要留活口,還有,你千萬要自己小心,我可不想到胭脂堡去向你老爹負荊請罪呢!”
※※※
蓬!一聲巨響,兩扇窗戶同時被重擊撞開,同一時間,蕭浪和花公子兩人亦像兩隻大雕般急降而下,掠人室內。
四隻眼睛同時發現他們此行的目標。
喬喬安坐椅上,席前有酒有菜,臉上連一絲震驚動搖的表情都找不到,丰神俊朗的笑容依舊,舉杯向兩名不速之道:“蕭兄如此快便找來此地,確讓小弟佩服得很。”
又向花公子笑道:“設想到花兄竟會幫著外人來對付小弟,實在太傷我八大奇門的同枝連理之情。…
不太對勁!為什麼喬喬不但一點不意外兩人的出現,還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蕭浪太瞭解喬喬的為人,很明顯,他一定一早便知道蕭浪一定會回頭來找他,而他也安排了陷餅等著蕭浪跳下去。
但陷井是什麼?玄機在那裡?
花公子才不管那麼多,長劍出鞘,他要按照計劃把喬喬生擒。
蕭浪驚呼道:“花兄不可!快退!”
花公子聽到蕭浪的喝止,但他這一劍既出,便已如過河座子,有去無回。
凜冽的劍氣和主喬喬吹打過去。
喬喬無驚無懼的目視這一劍由遠而近,微笑依舊。
就在花公子也警覺到事情不太對勁之時,喬喬身前的大圓桌像是活了過來一樣飛掀起來,連同桌面的菜看杯酒一股腦往花公子撞去。
同時一道人影從寬大的桌布下閃出,兩隻鐵爪幻化出鋪天蓋地的爪影,攻向花公子。
剎那間,花公子陷入被攻其不備,救援無門的險境。
敵人定是老早就藏身在圓桌之內,而僅以一塊桌布隱去身形,由於他們一進來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喬喬身上,加上敵人的功力竟高得能完全掩住氣息,致連他也著了道。
蕭浪雖只在他後方數步之遙,但也不可能趕過來幫手。
花公子面對這變起突然的偷襲,想活命就完全得靠自己的真本事。
桌上碗盤在敵人貫注內勁之下,都成了極之厲害的“暗器”,若被擊中,定是血濺五步的悲慘下場。
最難應付的,還是敵人凜冽之至,幾令他為之窒息的森冷爪勁,其去勢之勁與籠罩範圍之廣,為花公子生平所僅見,到底是何方高手,能有此功力?
電光火石問,花公子猛喝一聲,往後急退。
由於前方完全被偷襲者的攻勢所包圍,他可逃避的路線少之又少,所以縱是萬分不願,花公子仍只有往後直線飛退,只要能爭取到短暫的迴避空間,蕭浪便可立加援手,而他亦可展形反擊。
生與死只是一線之隔。
“隔!”一聲,花公子長劍揮落,硬切入偷襲者如山爪影中,虎軀劇震,卻借勢加速飛出,“呼”地一聲,飛出窗外。
偷襲者正要趁勝追擊時,紅芒邀閃——浪跡天涯!蕭浪出刀了。
“喳!”刀氣破空,整張圓桌立時被切成兩半。
同一時間,只剩足尖還未退出窗欄的花公子一劍刺出,正中房壁,也剎住他急退的身勢,花公子就藉著這點力道,反蕩回室內,動作流暢優美,令人看了忍不住想拍案叫絕。
而且真的有掌聲。
是喬喬鼓的掌,他一邊鼓掌,一邊微笑叫好道:“好!花兄的劍技與應變之能,確叫小弟看得大開眼界。”
被蕭浪刀氣逼退的偷襲者來到喬喬身旁,一臉忿忿不平之相。
他是該不平,在剛才對花公子突襲時,若喬喬肯同時出手,花公子就保證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喬喬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身旁足可殺死自己的怨毒眼光,自向驚疑不定的兩人微笑道:
“浪小弟來介紹,這位便是此地的主人,白虎堂堂主——‘虎魄’厲行厲堂主是也。”
蕭浪身子一震,像想通所有關節的失聲驚呼道:“天魔門!”
厲行獰笑道:“不錯!老子正是天魔門的人!”
喬喬讚歎道:“蕭兄不愧是小弟心許的唯一對手,想必蕭兄也已猜到,小弟已與天魔門達成協議,放棄舊怨,攜手合作,天魔門為小弟殺掉最大情敵應帝王和蕭兄,小弟則得回冰兒,各取所需,兩相得益。蕭兄到了九泉之下,千萬莫要怨小弟心狠手辣,實不得已也!”
花公子大怒道:“喬喬!本公子從未見過比你更卑鄙的小人!”
喬喬微笑道:“花兄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小弟身為‘詭異秘藏門’四大副掌門之一,花兄派出跟蹤的人馬怎可能逃得過小弟的耳目?只是簡單的將計就計,就引得兩位來自投羅網,這個跟斗可算栽的不冤了。”
花公子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道:“你……!”
蕭浪橫刀沉聲道:“就憑你兩個人,還未必有資格殺我們!”
“那再加上我倆又如何?”
語聲甫落,向邪真和風綵衣兩條身影飛快的掠入洞開的窗戶,落在蕭浪和花公子背後。
兩人立時頭皮發麻,苦不堪言,被四大頂尖高手同時包圍,再加上身陷敵陣之中,他倆那還有半點逃生的機會?
今夜確是插翅難飛——
OCR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