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這樣長長一段敍述,固然已足令羣俠深為警惕,但還及不上那末尾署名四字,來得使慕容剛、呂崇文等人,觸目驚心!原來那箋後寫的龍飛鳳舞四個大字,竟是:“西門豹上!”
呂崇文此時,自然滿不把青虹龜甲劍失去之事為意,側臉嚮慕容剛詫然笑道:
“慕容剛叔父!侄兒的辨味能力,到真不錯!昨夜我就覺得那酒萊的色香味及件數,均與楓嶺積翠峯石室之中所吃的一樣,卻怎樣也想不到,竟是西門老前輩,親自下廚所作!但西門老前輩自飲毒酒,分明絕氣身亡,還是叔父與我,抬他入棺,怎的今日又在這緊要關頭出現?這位老前輩,平生行事,業已神鬼莫測,如今居然又會起死回生,豈不令人太難置信麼?”
慕容剛何嘗不是驚疑已極?但反覆審視那張柬帖,不僅那筆字跡太熟,確係西門豹所書,並經墨跡方面看出,實是今日上午所寫,迷惘不已,棖觸萬端!聽呂崇文一問,點頭答道:“當時西門豹苦心卓行,力懺前非,卻依然落得那等結果,我不是曾經憤言要‘拔劍問天,天心何在?’但如今仔細想來,不但按人心天理來説,西門豹這樣具有莫大智慧的仙佛一般人物,決不會遽爾奄化,就是你喂他吃的那粒無憂師伯所賜‘萬妙靈丹’,賜丹之時,師伯不是一再叮囑,此丹功能着手回春,無論何等重傷奇毒,只要人未絕氣,服丹之後,不但可以痊癒,並還增長功力,端的希世難求,師伯一生,也僅煉成七粒,千萬不可浪費!如此珍貴靈異之物,豈會單單對那西門豹身上失效?。必然是他蓄意解脱,酒中毒藥,放得過多,又加上飲酒以後的那一席深談,為時太久,以致毒力深入臟腑,並瀰漫周身,萬妙靈丹,雖有功效,也須慢慢化解!我們因為當時事事均出意外,靈智稍障,竟未仔細推敲,就把他置於棺內!幸而他平日就看破人生,以棺為牀,可以自內開啓,不然還真要被我們活活生葬在內!如今此人既到翠竹山莊,我們一方,真無異添了千軍萬馬!一夕安眠,精神倍長,我們不要再在此處逗留,好在文侄還有一柄家傳梅花劍可用,一齊到翠竹山莊走走!
羣俠均知道西門豹與呂崇文之間的似海深仇,但如今聽慕容剛叔侄口吻,不但深仇盡釋,並還對這位西門豹,關懷欽佩已極!不由深深感覺到為人必須儘量謹慎言行,不能率意為惡,即或偶而無心鑄錯,亦應趕緊回頭,君子之過,宛如日月之蝕,只要痛切覺悟,仍無玷於清名大節,同樣甚至更加受人尊敬愛戴!
羣俠之安歇小村,距離四靈寨總壇翠竹山莊不過四十里路光景,以這些人物腳程,從容舉步,晃眼之間,已過其半,呂崇文笑聲叫道:“慕容叔父!西門老前輩之語,怎的有時也會不靈?他不是説中途可能有人暗算,此刻尚無動靜,難道這般不知廉恥狗賊,連一點顏面都不肯顧,到了翠竹山莊莊門以外,還敢對我們赴會之人,失卻江湖禮數,永為武林不齒麼?”
慕容剛道:“此時尚在中途,文侄怎的便擅自斷定無人生事?你西門老前輩,既然留言,必有深意,前面山路陡削,峯腰並有樹林,是個絕好藏人所在,四靈寨中甚等樣人都有,諸位各自小心他們那無恥卑鄙手段!”
羣俠打量地形,果甚險惡,正在互起戒心之時,峯腰樹林之中,凌空飛起兩條人影,輕功極俊,一掠便是四五丈來遠,卓立阻途,半聲不響!
武當名宿青松子,首先認出,輕輕説道:“各位注意!這是鄱陽雙鬼黑白勾魂,藝出崆峒門下,一對螳螂陰爪,極為歹毒……”,言猶未了,滌凡道人在他身畔笑道:“青松道友,有所不知,白衣勾魂刁潤螳螂陰爪,就因暗算傷人,曾被呂小俠的玄門罡氣震折,此番不知又向他那師傅鬼手真人之處,學了甚麼伎倆?
前來尋仇!我料他秋螢傲月,螳臂擋車,仍然禁不起呂小俠輕輕一擊呢?”
呂崇文到早把這段過節,忘之已久,聽滌凡道人及青松子一提,閃眼再看當道所立二人,身量又瘦又高,馬臉鷹鼻,弔客眉,鬥雞眼,身着長衫,一黑一白,遠遠望去,活似無常雙鬼,知道果然是那初下山時,在翠竹山莊金龍堂內所會過的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
人家現身阻路,雖未開口,無疑是要想報當時斷指之仇,不能由別人出陣,剛一向前邁步,慕容剛低聲囑道:“這兩人陰損狠辣,不可驕敵,尤其要注意西門豹所留柬帖上的‘毒指能飛’之語!”呂崇文點頭領命,心中卻在暗暗佩服那西門豹,果然事事前知,不過這白衣勾魂刁潤的雙手十指,雖為自己的玄門罡氣,把骨節震折,但並未斷,卻如何説是“毒指能飛”,即或能飛,又有何可懼?倒想它不透。
想到此處,已離黑白勾魂刁氏兄弟只剩一丈左右,呂崇文這多日來,閒得無聊,誠心拿對方開胃,負手立定,冷冷的用眼角一瞥刁氏兄弟,也學他們那付神色,把臉一寒,一聲不響。互相對瞪好久,白衣勾魂刁潤,見仇人這等神情,心中毒恨更深,陰惻惻地自鼻孔之內,哼了一聲,首先開口説道:“呂家小賊,不要裝出這副死相,刁潤茹恨已久,今日必報前仇,你還不亮你的肩頭長劍,嚐嚐我們鄱陽二鬼的‘勾魂雙素’的滋味如何?”
兄弟二人,同在長衫之內一探,每人撤下一條四尺來長,除了當中抓手之處的四五寸墨黑以外,兩頭均屬赤紅的連環鋼素!
呂崇文聽刁氏兄弟,要自己亮劍,不由一陣縱聲長笑,笑聲劃破深山靜寂,遠谷近峯,迴音四起,嗡嗡嚶嚶的好聽已極!笑完説道:“我肩頭這柄長劍,乃先父遺物,除了砍那單掌開碑胡震武的項上人頭,報我父母之仇外,呂崇文真還不願輕易使這柄劍鋒之上,沾染你們這種鼠賊髒血!兩條連環鋼素,也配稱為‘勾魂’,呂小爺摘葉飛花,也足使你們了結一命!”
説完,伸手摺了路旁一根梟梟下垂,隨風飄舞的楊柳細條,滿含鄙薄之意的,又用眼角餘光,向刁氏兄弟,冷冷一一瞥!。
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均被呂崇文逗得無法忍耐,譁朗朗的一陣震天的金鐵交鳴響處,雙雙手握“勾魂素”中央,甩起四條紅影,刁潛是“旋風掠頂”,飛打上盤,刁潤卻似攔腰橫擊,但勾魂素才出即收,靜視呂崇文怎樣避招,然後乘隙趕打!
果然刁潛的勾魂素至,呂崇文哈哈一笑,盤身左走,刁潤咬牙不響“長蛇出洞”,改握勾魂素的一端,將一根軟兵刃,勁達素梢,堅挺如棍,點向呂崇文後腰重穴!
呂崇文擰身之際,就知道刁潤定會乘隙進招,掌中柳條,反手一搭,正好搭住刁潤點來的勾魂素,用了個“粘”字訣,往外一領!
刁潤不是膂力尚佳,刁魂素幾乎出手,不由太已驚心,這呂崇文以一根細長柳條,居然可以傳導內家真力,雖系兄弟雙戰一人,仍須特別小心應付!
兄弟二人,兩條勾魂素,一攻一守,一實一虛,配合得到也詭秘無倫,威勢不小!
呂崇文因惡戰是在明日,此時懶得多纏,一聲長嘯,手中柳條突化“霸王鞭”
招,其中並暗暗揉雜師門絕學“太乙奇門劍”法,霎時風雲激盪,青影如山,黑白勾魂刁家兄弟,只覺得四面八方,全是呂崇文的面含哂笑人影,揮舞着千百根柳條,將自己圍困在內!咬牙再行硬撐數合,呂崇文柳條起處,招發“洛城飛絮”,看似攻向刁潤,其實柳條中途折轉,“吧”的一聲,黑衣勾魂刁潛的右臂“曲池”穴上,中了一下,一陣劇烈痠疼,勾魂素把持不住,哨啷啷地墜落在地。
白衣勾魂刁潤,見兄長落敗,素性也自拋掉手中勾魂素,縱身凌空,十指成鈎的掉頭倒撲而下!
口中並自喝道:“兵刃之上,我弟兄認敗服輸,呂朋友暫莫囂張,你再接幾招,我這曾經敗在你手下的‘螳螂陰爪’!”呂崇文自他兄弟現身阻路,證明了西門豹所留柬帖無差,心中便時刻以那“毒指能飛”四字為念,此時見刁潤明知自己練有玄門罡氣護身,功力並非敵手,卻仍凌空倒撲,分明必有所恃!未能瞭解敵情之前,不肯遽然接招,雙足輕點,倒縱丈許,定睛向刁潤的一雙鬼爪細看!
他因不知“銅仙指”這門功夫細底,只覺得刁潤手指顏色,青黑不齊,知為曾以毒藥浸泡。卻未料到,是生生將第一節指骨剁去,然後戴上特製的風磨銅淬毒指套,任何橫練,均不能防,而且見血封喉,一抓即死!刁潤一下撲空,落地以後,面容獰厲已極,-用他那種膝蓋不彎的“殭屍跳”怪異輕功,一蹦便是兩三丈遠,箕張十指,照準呂崇文連連追撲!
呂崇文本就性傲,再被他這樣一來,不由逗得無名業火高騰萬丈,暗想自己這樣防備對方暗算,防到何時?不如給他來個一輪硬攻,在對方無法騰出手來,發動陰謀之前,就將其擊斃,豈不一了百了?主意打定,恰好白衣勾魂刁潤,像具活殭屍似的,撲到近前,遂一聲不響,施展師門乾坤八掌之中的一招絕學“混沌乾坤”,凝聚玄門罡氣,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旋身一掌,疾拍而出!
白衣勾魂刁潤,因見兄長手捧右腕,好似受傷甚重,心中越發恨毒仇人,見幾度縱撲不着,對方竟較自己輕功更妙,看情形要想利用特製指套抓傷敵人,恐怕無望,只有以“銅仙指”的撒手絕招,拼命一搏!所以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業已一齊慢慢褪向指尖,正好與呂崇文旋身一掌,同時發動!
一邊是寒星飛舞,鋭嘯驚人,一邊是重掌疾揮,罡風狂卷,距離又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兩敗齊傷之際,突然從黑白勾魂刁氏兄弟現身的樹林之內,飛出一段黑影!
刁潤所發的十枚風磨銅毒指套,手法極為霸道!出手之時,是聚成兩朵梅花,但等臨近敵身,才突然一散,漫無規則的化成一片寒星,端的無從躲避!
但林中發出這段黑影之人,卻是個大大行家,勁頭時間,全拿捏得恰到好處!
刁潤的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在往外散開還未散開之際,便自一齊釘入那段黑影之上,被呂崇文所發的急勁罡風一撞,斜飛出七八尺外,刁潤本人則被掌風震得肝腸皆裂,口噴鮮血,在地上一連兩個滾轉,怒目死去!
慕容剛等旁觀戰之人,見呂崇文以一根柳條,獨戲刁家二鬼,從容已極,穩佔上風,作夢也想不到西門豹所説的“毒指能飛”,竟是這樣飛法!刁潤風磨銅淬毒指套出手,正在相顧失色,援手莫及,突然林內有人相救,自然一齊注視那段黑影發出之處,但空林寂寂,哪有人影?
黑衣勾魂刁潛,眼看兄弟功成,卻突然生變,身遭慘死,那裏還敢再留,方一回頭想溜,慕容剛怎肯容他走脱了縱身追上,輕伸二指,一下便即點倒!但等俯身拾那段解救呂崇文危急的黑影之時,慕容剛突然出聲長嘆叫道:“展翅金鵬顧大莊主,與文侄請看,這又不是那位宛如天際神龍,變化莫測的西門豹所為麼?”
呂崇文、顧清一起走過看時,那段黑影,原來是一隻保存得極為良好的乾癟的人手!
呂崇文心中明白,這隻人手,不問可知,定是西門泰引刀自斷,西門豹託自己叔侄轉致顧清化解殺弟之仇,而被自己一齊納入那六尺桐棺以內之物!手上所釘的十枚風磨銅指套,尖鋭已極,每枚均密佈倒鈎,色呈暗綠,顯系餵了劇毒,這近距離,倘若中上一枚,即或不死,明日在翠竹山莊,惡戰羣寇之際,功力方面,也要大大打上一個折扣!故而心上本來業已至為敬佩的西門豹,更加深了幾成好感,嚮慕容剛搖頭笑道:“江湖鬼蜮,委實經見不盡!若不是這位西門老前輩相救,侄兒最少也要遭受一次大難!如今刁潤既死,我們把叔父點倒的黑衣勾魂刁潛,當做包裹包好,帶到翠竹山莊,等與玄龜羽士宋三清,在筵前相對答話之時,現將出來,臊臊羣賊的臉面好麼?”
慕容剛與滌凡道長,道惠禪師等人,互一商義,覺得呂崇文此法不錯,最低限度,也可以大大一挫羣賊鋭氣!
遂由展翅金鵬顧清動手,把黑衣勾魂刁潛,捲成一個大行李捲一般,抗在肩頭,繼續往翠竹山莊行去。
走到離翠竹山莊十里之處,果然有人迎賓,而且這些迎賓之人,均經過四靈寨護法,璇璣居士歐陽智的嚴密訓練,周旋中節,彬彬有禮,真使得赴會羣俠,對四靈寨忽而小氣,忽而大方的捉摸不定態度,弄得莫測高深起來。一到莊門,歐陽智早巳恭立相待。歐陽智抱拳笑道:“慕容大俠,真個信人!本寨四靈令主,叨日再與諸位相會,歐陽智奉命款待嘉賓,請隨我往賓館之內安歇!”慕容剛心中真暗暗可惜這位人品清奇,武功出眾,機智過人的璇璣居士歐陽智,居然被名利所囿,甘為賊用!兀自盤算,明日是否由自己下手,保全此人,勸他依然迴轉他那仙霞嶺一元谷內,笑傲煙雲,何必置身於四靈寨這種無殊盜賊的萬惡寨中!
一宵無話,次日乃是雙方約會正日,玄龜羽士宋三清,特在玄龜堂上,擺設盛宴,仍由璇璣居士歐陽智,前往賓館,邀請羣俠。
慕容剛等一齊含笑應約赴宴,知道宴後即是一場兇殺惡鬥,各帶兵刃,展翅金鵬顧清,並把內裝黑衣勾魂刁潛的長大包裹,帶以隨行!進得玄龜堂,雙方落坐以後,慕容剛打量主席之上,坐有六人,其中除宋三清、傅君平、胡震武、歐陽智等曾經會過以外,那坐在傅君平身側,媚態萬狀的三十一二綵衣女子,想來必是繼任嚴凝素之位的勾魂綵鳳鮑三春,另外一個坐在玄龜羽士宋三清身旁,眾人對之均頗禮敬、相貌威猛的黃衣僧人,可能便是西門豹留函所説的西域一派,十七名好手“四佛十三僧”中的十三僧之首,離垢大師!
果然那離垢大師,自羣俠一進玄龜堂,雙眼所藴的炯炯神光,就不旁瞬的專注在呂崇文背後所插的長劍之上!
玄龜羽士宋三清,則因這一頓盛筵之後,略為交代幾句,雙方便須各憑武學,一拼生死,而自己最畏怯的妙法神尼,卻迄今仍然毫無訊息,照理説名帖既到,人不會不來,故而心中兀肩忐忑難定!還有那曾與自己義結金蘭的雙首神龍裴伯羽,與他族弟父女,幾個扎手人物,怎的也是拜帖早到,而人猶未到?至於眼前羣俠,除慕容剛、呂崇文而外,宋三清真未把武當滌凡,少林道惠等人,放在眼內,俟雙方坐定,剛把酒杯一舉,還未開言,手下突然進堂報道:“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拜見!”
宋三清聞言不覺一愣,拜帖之上分明三人,怎會只有裴叔儻父女來此?
自己身為全寨之主,傅君平又與他父女結仇,不便出迎,想來想去,還是向歐陽智笑道:“有煩歐陽護法,代宋三清一接嘉客!”
歐陽智含笑踅出,少時果然把裴叔儻父女引進。
除慕容剛、呂崇文以外,裴叔儻與青松子及道惠禪師,均系舊識,一見之下,彼此寒喧,呂崇文卻覺得那位裴玉霜姑娘,小別添姿,益發出落得明****人,態度卻仍像以前落落大方,毫不忸怩的,與自己含笑傾談別來經歷。
玄龜羽士宋三清,見妙法神尼,嚴凝素師徒、及雙首神龍裴伯羽,三名好手未到,似以乘他們來此之前,速戰速決,始對己方有利,遂起立抱拳,向赴會羣俠説道:“眾位嘉客遠臨翠竹山莊,宋三清藉一杯水酒,聊表敬意!”
飲完手中巨杯,含笑緩緩説道:“今日之會,本系呂崇文小俠與我鐵爪金龍胡震武二弟,彼此了斷前仇所定,僅是胡呂兩家的恩怨之事!但明人之前,不必再説暗話,宋三清兄弟,手創四靈寨以來,辛苦經營,聲勢頗盛,自然免不了有人生妒,蜚短流長,時加中傷之語!於是武林同道,或有聽信傳言,誤會本寨有傲視各派之意!宋三清自知十年積謗,三言兩語,那裏分辯得開!今日少林、武當,均有人在,再好不過,我們在筵後,不妨以武會友,彼此略為印證所學,以七陣定輸贏,連呂胡二家之事,就此一併了斷,各位如勝,四靈寨從此解散!宋三清一方,如若稍佔便宜,證明我們天南一派武學,尚有幾分精妙之時,則只要諸位降心相從,四靈寨何妨改成十靈寨,百靈寨,甚至萬靈寨,來它一個萬派同源的武林創舉!”
説罷,單手擎杯,目光環視羣雄,得意了個縱聲哈哈大笑!
呂崇文嘴角一撇,方要挖苦宋三清幾句,那位九現雲龍裴叔儻,業已起立説道:“宋令主欲仗天南武學,併吞各派,雄長江湖,其志不為不壯!但貴寨所行,多年妄肆兇橫,有悖武林道義,事實俱在,宋令主適才所謂他人蜚短流長之語,恐怕不是由衷之論吧?”
宋三清知道這九現雲龍裴叔儻,不但武功甚高,而且江湖經驗老到,嘴皮子上,定然刻薄!但又不能不接這碴,只得皺眉問道:“四靈寨何人妄肆兇橫?何事有悖武林道義?裴大俠儘管賜教,宋三清願聞其詳!”
裴叔儻微微一哂説道:“我們不談那些捕風捉影,無根無據之事,即以眼前之人而論,呂崇文小俠先人呂懷民大俠,在生之日,以三十六路梅花劍法,行俠江湖,仁義無雙,極受武林同道尊敬!晚年歸隱皋蘭,在他五十生辰,當眾毀劍,立誓不談武事之後,貴寨鐵爪金龍胡令主,哦!那時他叫單掌開碑胡震武,居然率眾尋仇,把一個人在病中,毫無反抗之力的呂夫人,傷在刀下,這是否有虧天理,有悖人情?宋令主請自衡斷!”
呂崇文被裴叔儻這一提往事,想起嚴父廳前殞命,慈母室內飛頭的斷腸經過,忍不住雙眼赤紅,猛挫鋼牙幾乎勃然而起,虧得裴玉霜一旁好言寬慰,勸他暫忍忿怒,少時劍底較功,便可恩仇了了!
裴叔儻見自己一開口,便把胡震武窘得滿面通紅,宋三清也囁嚅難對,不由莞爾一笑又道:“再以裴叔儻本身而論,貴寨江蘇太湖分壇主持人,倚仗貴寨聲勢,不但徵收太湖漁民極重規費,並逼迫擄掠所有稍具姿色的漁家少女,如此惡行,實屬天人共憤!我父女路過江蘇,得悉前情,才不顧我族兄位居金龍令主,而仗義挑去貴寨分壇,為太湖漁民,除去一害!此舉一方面固然是為民除害,一方面也是代替貴寨整頓壇下不肖弟子!私心正以為兩頭落好,內外兼全,方不料這位傅令主,率眾趕來,既不以真實武功對敵,卻用下流蒙汗藥酒手段,劫持小女玉霜,老夫舐犢情深,只好束手就縛,被你們監禁在那座所謂正逆五行的九宮竹陣以內!這類行徑,是否卑鄙?老夫所言,有無半句虛語?也請宋令主當眾一答!”
毒心玉麟傅君平見這裴叔儻好生厲害,專揭自己這面見不得人的瘡疤,生怕他再説出天香玉鳳之事,豈不越發難得下台?遂想就此翻臉不再論這些樑子上的過節,方把兇睛一瞪,一聲:“老狗休要嘮……”,“叨”字還未出口,裴叔儻毫無愠色的笑道:“傅令主的這副兇威,少時請到台上過手之時再發,裴叔儻還有最後一事請教?”
宋三清知道對方非把理佔全,問得自己這面,無詞以對之後,這場惡架,才打的起來,故而只得把掃帚眉一皺,龜目一眯,極其勉強的含笑説了聲:“裴大俠有話,儘管請講!”
九現雲龍裴叔儻,尚系初會玄龜羽士,但從這份忍耐工夫之上,便可看出宋三清,比傅君平確實高明不少!輕笑一聲説道:“這一回的問題,容易答覆,貴寨之中,那原來的龍鳳二靈何在?”
宋三清冷不防裴叔儻突然問到此事上面,方想怎樣答話妥當?傅君平已發話説道:“裴伯羽、嚴凝素二人背盟負義離棄本寨……”。
言猶未了,堂外響起脆生生的一聲嬌叱:“傅君平!你這無恥狂徒再敢妄肆雌黃,顛倒黑白,我便叫你連這片刻光陰都活不過去!”
滿堂之人,一齊為這話聲所驚,閃眼往門口看去,只見當門站着一位宛如出水芙蓉,點塵不染的白衣女子,但嬌容含煞,鳳眼籠威,翦水雙瞳中的炯炯神光,直看得那位毒心玉麟傅君子,從全身毛孔之中,暗沁冷汗。
來人正是慕容剛八年以來,晝夜相思的天香玉鳳嚴凝素!
嚴凝素斥責傅君平以後,轉身向羣俠這面走來,但與慕容剛眼光一接之下,兩人同覺微微一震,一個覺得對方英姿颯爽,未減當年,一個卻覺得心上人玉容清減,眉稍眼角之間,添了幾絲幽怨!他們八年以前,萍水奇逢,彼此傾慕,靈犀一點,脈脈相通!這種感情,真誠到了極處,也純潔到了極處!但睽違這久,訊息全無,誰也不知道對方那種含蓄未吐的似謎情懷,有無改變?如今在玄龜堂上,再度相逢,雖僅剎那之間的目光一對,心中卻是一般燙貼!因兩人各自對視眼神之中,感受到一份異常關垂。這種關垂,足以顯示出雙方原有的純摯真情,到如今居然絲毫未減,反而更深、更切!
説不盡的海誓山盟,轉多空語!而幽幽淡淡的眼波眉語,才最足消魂!這位鐵膽書生的魅力,可真不小,天香玉鳳的一臉英風殺氣,自從見了他以後,頓時化作了柳媚花嬌,白衣輕飄,暗香浮動,婷婷走到呂崇文身畔,那平素調皮搗蛋的呂崇文,此時到也文質彬彬的垂手起立,含笑説了聲:“多年未見,文兒和我慕容叔父想念嚴姑姑,您好?”
天香玉鳳嚴凝素,見呂崇文業已出落得這般英挺,前塵舊事,不由反在心頭一幻,滿面含情的看了隔座的慕容剛一眼,微喟説道:“呂梁一別,八載有餘,我一樣時常想念你們!你已長成大人,姑姑自然老了!”
抬手一掠雲鬟,就在呂崇文身畔坐下。
她雖然未與慕容剛直通款曲,但就這樣的輕輕一瞥,淡淡數語,卻暗中傳送脈脈真情!鐵膽書生固然領略得到,喜心翻倒!但對席所坐的毒心玉麟傅君平,何嘗不已看出端倪?只氣得醋火中燒,鋼牙亂挫,臉上都成了鐵青顏色!
勾魂綵鳳鮑三春,見他這等神情,邪媚怪笑一聲,傅君平才滿面悻悻之色的,怫然起立説道:“是非二字,本難論斷,誰也自居光明磊落,而認為對方是卑鄙小人!我們還是以強弱定曲直,擂台一會,來得乾脆[”玄龜羽士宋三清,見嚴凝素已到,妙法神尼卻未現身,也覺得免得夜長夢多,越快解決越好!遂也接口説道:“各位來我翠竹山莊主旨,無非印證武學,了斷恩仇,徒事虛言,無補實際,宋三清恭請諸位,後莊一會!”
鐵膽書生慕容剛、天香玉鳳嚴凝素,及羣俠方起立舉步,展翅金鵬顧清,卻斷喝一聲:“且慢!”
提起那包內被慕容剛點了穴道的黑衣勾魂刁潛的長大包裹,輕輕放在席前地上,對玄龜羽士笑道:“這是我等奉敬一件足以證實貴寨磊落光明的禮物,宋令主收下之後,再往後莊過手不遲!”玄龜羽士宋三清,知道這包裹以內,定是使自己極其難堪之物,但眾目睽睽;又不能不理,遂朝胡震武略使眼色,胡震武會意走過,一解包裹,便知其中是人,但還未想到那黑白勾魂刁家兄弟身上!
這時黑衣勾魂刁潛因被綁得太久,雖然顧清替他留有氣洞,但也只剩奄奄一息!
宋三清一見這包裹之內,竟是那黑衣勾魂刁潛,知道刁潤定也遭受不幸,人家赴會拜山之時,自己這面居然有人在翠竹山莊附近加以暗算,又被對方擒來,委實無法解釋,兇心一起,為了顧全顏面,竟向胡震武喝道:“二弟!這是本寨中惡行甚大的叛寨之人,我曾傳玄龜旗令,擒他治罪!如今被慕容大俠等送來,再好沒有,還不趕快代我正以寨規,等些什麼?”
胡震武聞言也覺得事情逼得只有如此處置,右掌微沉,開碑掌力一發,那位黑衣勾魂刁潛,立時嘴角微溢黑血,便告斃命!
宋三清不等慕容剛這邊有人發話挖苦,先行抱拳一揖説道:“多承諸位,代本寨擒回叛徒,宋三清先行致謝,併為各位大俠引路,擂台一會!
羣俠知道他們理屈詞窮,急於倚仗武力動手,遂含笑起立,魚貫而出!慕容剛,呂崇文與嚴凝素三人,走在最後,到得堂口之時,呂崇文故意搶先兩步,讓慕容剛與嚴凝素,又交換了無限深情的含笑一瞥!
到得玄龜堂後,璇璣竹陣之前,雙方各分賓主,在東西兩座看台以上坐定,玄龜羽土宋三清,打量慕容剛這邊,除了先來的八人以外,加上裴叔儻父女,及最後趕到的天香玉鳳嚴凝素,共計十一人之中,至少有四五人,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己方才訂以七陣賭輸贏,如今面臨對敵之時,調派人選,必須慎重,尤其是這第一陣,既不能挫了鋭氣,又不便上來就以四靈令主等主腦出場,煞是難處!
目光一瞥歐陽智,歐陽智這次卻似有失軍師職守,不願獻策,偏頭他視,未加理會。
宋三清正在躊躇,對台上的小俠呂崇文?業已卓-立台口,朗聲笑道:“我們既然已到此處,還文縐縐的等些什麼?你們四靈寨中,不是自詡藏龍卧虎,好手如雲麼?倘着真派不出人來,我便先尋胡震武老賊,一算當年皋蘭舊債!”
單掌開碑胡震武,聽呂崇文一上來便向自己叫陣,心中雖然有點怯敵,但眾目睽睽之下,不能退縮,方待起身應答,突然耳邊響起一聲極為宏亮的佛號道:
“阿彌陀佛!呂小施主且莫逞強,貧僧萬里遠來,先要會你一會!”
那位西域“四佛十三僧”中的離垢大師,站起身形,向胡震武合掌為禮説道:
“胡令主,請恕貧僧狂妄,我要先接一場!”,話完,僧袍一展,半空中宛如飄起一團黃雲,直向相隔四五丈遠的擂台之上飛去!
離垢大師這一自動出手,玄龜羽士宋三清,不禁笑逐顏開,因為不但早巳看出這位離垢大師,是把極硬好手,並還可以就此窺察對方實力,徐定應敵之策,以求在七陣之中得到勝利!
呂崇文見離垢大師,要與自己動手,知道定是為那柄青虹龜甲劍之事,方待縱身上台,身傍也響起一聲,阿彌陀佛!”那位天龍劍客陶萍的師父,少林高僧道惠禪師,含笑和聲説道:“呂小俠是今日主將,不必太早出手,讓我們三寶弟子,先親近親近。
呂崇文知道這位道惠禪師澹於名位,其實一身功力,除了嵩山掌教以外,在少林一派之中,再無人可以匹敵!遂含笑側身,道惠禪師也不像西域僧人那樣劍拔弩張,僧袍擺拂,步履從容的慢慢向擂台走去。
天香玉鳳嚴凝素與慕容剛,在人前不好過分寒喧,但對那位裴玉霜姑娘,卻一見投緣,親熱已極!
嚴凝素在隨意問答之中,發現裴玉霜不但美貌大方,武功甚好,並對呂崇文甚為投契,心中也覺高興,見道惠禪師業已上台會鬥離垢大師,遂回頭向呂小俠問道:“那黃衣僧人離垢的裝束身法,分明是西域一派,他們足跡久絕中原,無由結怨,怎的一上來便找你過手做甚?”
呂崇文在嚴凝素身傍,含笑就座説道:“嚴姑姑大概還不知道,文兒在北天山絕壑之中,得了一把寶劍,名叫‘青虹龜甲’,是昔年大漠神尼故物。但因大漠神尼仗此劍在北天山絕頂,劈死西域魔僧法元,西域一派,印為奇恥大辱,閉關苦練絕藝,如今聽説出了什麼‘四佛十三僧’,要重進中原,尋找與大漠神尼有關之人,及這青虹龜甲劍,以雪當年之恥!”
天香玉鳳嚴凝素,聞言愕問道:“你那柄青虹龜甲劍呢?”
呂崇文遂又把西門豹中途盜劍之事,細説一遍,嚴凝素聽完説道:“我師傅妙法神尼,本是大漠神尼師妹,但因一位生平足跡不離大漠,一位也因事立誓,只在南海小潮音靜參佛法,不履中原,所以自離師門,即未見面,但師姊妹關係,仍然存在,西域一派,既欲找與大漠神尼有關之人,就應先往南海,怎的畏強欺弱?跑到此處橫生枝節則甚?”
呂崇文劍眉雙剔,眼皮一抬,微笑説道:“嚴姑姑別替文兒攪事,你那句‘畏強欺弱’,有點説得不對,你看文兒弱在何處?我上台把那西域和尚,打跑好麼?”
嚴凝素嚮慕容剛嫣然一笑説道:“慕容兄!你看你這文侄脾氣傲得多麼可愛?”
慕容剛正覺得這位心上人,昔年倜儻大方已極,但二度重逢,雖然眉語眼波,情意看來更為深切,表面上卻顯得見面靦生分,連一句話都沒有和自己説過!這一聽她藉着呂崇文和自己説話,開口便是聽來令自己十分燙貼的“慕容兄”,高興之餘,卻弄得張口結舌韻難以答話!原來慕容剛覺得這稱呼上面,為難已極,尤其是在眾人之前,人家大大方方的一聲“慕容兄”,甚為恰當!
自己若稱以“素妹”,未免有點肉麻,若叫“嚴姑娘”或者“嚴女俠”又顯得太過生份,萬般無奈,窘得俊臉通紅,只得向嚴凝素含情一笑,避不作答,也拿呂崇文解圍,微帶嗔色説道:“文侄又犯你那傲慢之性,你是不弱,難道你還能強得過妙法神尼老前輩不成?你看台上情形,道惠禪師,是當今少林一派中的數一數二高手,尚未能佔得那離垢大師半點便宜,可見西門豹諄諄囑咐,加以警戒的西域‘四佛十三僧’,豈是好鬥的麼?”
嚴凝素、呂崇文一齊回頭向台上看去,果然雙方較藝,已到勝負難判骱段!
原來道惠禪師,慢慢走上擂台,向離垢大師單掌問訊,離垢大師也合掌答禮,皺眉説道:“貧僧與那呂崇文施主有一段因緣,亟須了斷,大師上下怎樣稱呼?
何必代人出頭作甚?”
道惠禪師微笑答道:“貧僧少林道惠,呂小俠與單掌開碑胡震武,有茹恨八年的殺母之仇,正欲互相了斷之時,大師上台插手,如今卻以同樣理由,來責怪貧僧,倒要請教大師,你與昌小俠的那點間接因緣,就比人家殺母之仇來得重麼?”
離垢大師被他搶白得無話可説,他們“四佛十三僧”在西域藝成,意欲再會中原武學之前,曾把各門各派的主要高手,詳細打聽,所以人雖未識,名卻早聞!
一聽來人竟是少林派中頂尖好手道惠禪師,自亦不敢大意,濃眉一皺,點頭説道:
“大師既然如此説法,貧僧不再多言,我就領教領教少林絕學!”
道惠禪師微笑撒身,離垢大師也略退半步,二度互相施禮問訊,盤旋繞走,在台上活開步眼,然後往中一合,開招應敵。
離垢大師是用“秘宗拳法”進招,道惠禪師卻一點不敢小視對手,一開始就施展的是少林派中名震江湖“十八羅漢掌”!
一對佛門弟子,各展所長的酣鬥了近六七十合,離垢大師首先不耐,一聲宏亮佛號宣處,拳法頓變,宛如驟雨狂風,飄忽詭辣已極!
道惠禪師認出對方換用西域絕學“飛龍七七掌”自己不能怠慢,也自改以少林鎮寺神功“痛禪八法”,二人由疾逾飄風不見人影,一直越打越慢,漸漸打到宛如兒戲一般,雙方身形招式,均緩慢之至,而且一合即開,不似先前的硬打硬碰!
但行家眼內,卻知道雙方業已到了互拼勝負的最後關頭,一個在“飛龍七七掌”中,摻上了西域“大手穎神功,一個也在“痛禪八法”以內,加上了“金剛指”力!
互相蹈瑕乘隙,輕不發招,但只一發招,在外表看來,輕輕出手,其實所含內家勁力,無不足以洞石穿金!
任何一方,功力稍差,立時不死便帶重傷,端的情勢險惡無比!
玄龜羽士宋三清這面,對台上離垢大師安危,根本無動於衷,因為離垢大師如勝,固然最佳,即或死在道惠禪師手中,也可因此與西域一派,加深敵愾同仇,通同一氣,大增自己實力!
但慕容剛這面,卻個個關心,尤其天龍劍客陶萍,因道慧禪師,乃是自己師叔,看出越是這樣勢均力敵,越是兇險,不由劍眉緊皺,嚮慕容剛低聲説道:
“慕容大俠!台上兩人,拼鬥得太已激烈,陶萍只怕……”。
慕容剛尚未答言,那位九現雲龍裴叔儻業已接口笑道:“道惠禪師,是少林有數高僧,當然犯不上與這西域離垢和尚拼命相搏!老朽不才,去替他們兩位,化解這場難解難分的爭鬥好了!話完,袖袍一拂,竟由看台之上,向斜空縱出三丈來高,在起勢將盡未盡之時,雙掌劈空下擊,人又平升丈許,然後折腰躬身,雙足微再屈伸,便如一條天際神龍,向擂台之上,夭矯飛落!
半空中微笑發話叫道:“兩位高僧‘飛龍七七掌’,對‘痛禪八法’無分勝負,‘大手盈對‘金剛指’力,又是秋色平分,可見得天下武術,俱是一家,分甚麼中原?又論甚麼西域?均為三寶弟子,同尊一佛,總算有緣,看裴某薄面,且化干戈為玉帛吧!”
離垢大師與道惠禪師,正自欲罷不能,騎虎難下之際,裴叔儻來得正是時候,雙雙往外一分,到依然不傷和氣的,各自説了一聲:“阿彌陀佛!大師藝業高明,貧僧敬佩無已!”
裴叔儻等兩位佛門弟子,雙雙迴轉本台以後,抱拳卓立,發話説道:“毒心玉麟傅令主聽真,你雖然把我父女用下流詭計,軟禁竹陣之中,但裴叔儻到可淡然置之,並不一定非加報復不可!此次來到翠竹山莊,非為私仇,只持公義,欲與各派羣俠,合手掃蕩橫行霸道,多行不義的不良寨會!至於尊駕本身,由於平時行為乖謬,今日要向你素債之人太多,就是那位天香玉鳳嚴女俠,她的靈龍軟劍之下,便自饒你不過!裴叔儻不揣鄙陋,先要向你領教領教輕身功力,也算七陣定輸贏的其中的一陣如何?”
傅君平見這裴叔儻當着眾人之面,指名斥責自己,不由氣憤已極,正待起身上台,玄龜羽士宋三清則因四靈寨平時倚勢驕狂,根本未把這些武當少林各派,看在跟內!如今見這少林道惠禪師,一身功力,竟自頗為驚人,則那幾個自己先前看不起的道人,可能均是武當高手!
言明七陣定輸贏,對方慕容剛、嚴凝素、呂崇文等好手,一個未出,第一陣業已平分秋色,第二陣因之關係加重,千萬挫敗不得!
傅君平對裴叔儻當然決無敗理,但眼看那位金蘭之好,變成生死冤家的天香玉鳳嚴凝素,手按靈龍軟劍劍柄,鳳目之中,噴射無窮怒焰,躍跌欲起的情形,實不能聽憑傅君平隨意耗費精力!因為多年結盟兄妹,嚴凝素不是不知道傅君平武學,決不比她稍弱,而居然敢孤身問罪,極可能此次在南海小潮音得了妙法神尼的甚麼秘傳武學!
不過傅君平身有天南三寶,只要事先不讓他消耗過度精力,定可無虞,然則這裴叔儻指名素戰的當前一陣,卻以何人應付為當?
正在籌思之時,忽然想起裴叔儻是約比輕功,這位本寨護法,璇璣居士歐陽智,豈不是最好人選?
但奇怪的是歐陽智平日贊襄擘劃,不遣餘力!自羣俠赴會以後,卻變得萎萎靡靡的,精神不振起來!
道理還未想通,傅君平業已離座欲起,宋三清不遑深想,一面攔住傅君平,一面向歐陽智笑道:“歐陽護法,勞神代我三弟,接這一陣!”
歐陽智點頭笑道:“宋令主,你説那裏話來?歐陽智是你座下之人,隨意差遣,怎當得起‘勞神’二字?不過這位裴叔儻,人稱西南大俠,得號‘九現雲龍’,就憑方才排難解紛之時,所顯露那一手‘龍翔風翥’身法,歐陽智恐怕要有負宋令主厚望,替本寨丟人現眼!”
玄龜羽士宋三清,含笑説道:“歐陽護法,不必太謙!七陣之中,這才是第二陣,勝負之數,毋庸過份縈懷,何況你那一身輕功絕技,未必定在人下呢?”
歐陽智微微含笑,也不再言,走到台口,並未作勢,雙足一點,便自平縱而出。
擂台原比看台略高數尺,歐陽智這一縱,縱得與眾不同,宛如一條直線一般,毫未向上斜拔,直等快到擂台之時,空中袍袖一展,人便突升四五尺高,輕輕落足,依然滿面笑容,神態暇豫已極。
這一種身法,名叫“野鵬孤飛”,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相距四丈來寬,這樣毫無角度的平平飛渡,委實難到極點!連玄龜羽士宋三清等人,均還是第一次看見歐陽智如此賣弄,不由耳相顧盼,流露得色,單掌開碑胡震武,更是首先鼓掌,叫起一聲“好”來!
羣俠這面,也紛紛為歐陽智的絕世輕功讚歎,尤其是鐵膽書生慕容剛,竟自神色鉅變,向呂崇文低聲問道:“文侄!你可注意到這歐陽智的輕功是何門派?”
呂崇文正想説話,聽慕容剛一問,皺眉答道:“侄兒正在生疑,這歐陽智的輕功身法,竟又與西門豹老前輩一種路數,但比西門老前輩高出許多!我們前番暗探玄龜堂之時,歐陽智不是也曾一眼便指出我們用的是西門豹易容丹藥?可惜西門老前輩,用我青虹龜甲劍,誘騙西域僧人未返,不然歐陽智與他是何淵源?
一問便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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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剛心頭依舊疑雲難解,但越想越覺糊塗,只得暫且撇開,注意目前較技之事。因為這場事先説定,是較量輕功,無甚兇險!故而兩面看台以上諸入,均能放鬆心情,仔細欣賞兩位名家,罕見難逢的一場比賽!
九現雲龍裴叔儻,對這歐陽智,異常客氣,雙手抱拳,一躬到地,含笑説道:
“想不到傅君平時到今日,仍然要端他那轉眼成灰玉麟令主身份,不肯上台賜教!
但裴叔儻對歐陽護法,心儀更久,能藉此機緣,親近親近,足慰平生!我們是怎樣應酬一下?”
歐陽智也是深深還禮,藹然答道:“歐陽智山野俗士裴大俠不必過份謙光,今日各派羣雄,高手雲集,我們還是儘速了斷,不要耽誤旁人,裴大俠劃條道吧!”
裴叔儻微微含笑,略一尋思,向歐陽智説道:“在這擂台之上,較量輕功,實在很難想得出甚麼新鮮花樣!何況各種功力之中,輕功一項,因無固定規律,也最難比較!但今日來這翠竹山莊參加大會,全是武林以內的絕頂高手,普通俗技未免惹人訕笑,若依裴叔儻之見,我們不如來個前所未見的‘憑虛躡步,九節歸元。’各用一枝木杖,折成九節,雙方在這種擂台台口,左右分立,往前騰身,然後就用這九節短短木橛,作為借力,在空中任意盤旋,但第九節木橛用完,必須仍然回到擂台以上的原立之地!歐陽護法適才那一手‘野鶴孤飛’,業已顯出輕功絕世,可嫌裴叔儻這個題目,仍然太俗氣麼?”
歐陽智哈哈笑道:“裴大俠?你想得好漂亮的名目,‘憑虛躡步,九節歸元。’歐陽智真有點不敢獻醜!但既遇高人,總得勉強步武,我們不必同時騰身,還是一先一後,來得清楚,歐陽智要佔點便宜,裴大俠先請!”
裴叔儻微微一笑,見這擂台兩旁的兵器架上,各種兵刃俱全,遂隨手抽了一根齊眉木棍,略一比量,極其勻稱的用手截成九截,説了一聲:“歐陽護法!裴叔儻遵命,先行獻醜!”
他在未拋木棍之前,先運內家真力,把擂台台板,暗中踏出了三四分深的足印,然後才往左上方,輕輕拋出一截短棍。
人也同時飄身,就在腳尖點到第一根短棍之前,第二根短棍又已拋出!
九現雲龍裴叔儻,把一身輕功絕技,儘量施展,就利用一根齊眉木棍,所截成的九段短短木撅作為借力,人在空中宛如蜻蜒點水一般,乍落乍起,美妙已極的走了一個半圓弧形,等第九段短棍拋完,恰好回到擂台之上,由“燕子穿簾”
之式,轉化成“平沙落雁”,半點不差的輕輕落在先前離台之時,所踏出的兩個足印之內!
回身抱拳,向歐陽智笑道:“歐陽護法,裴叔儻僥倖不曾作法自斃,但已捉襟見肘,貽笑大方!拋磚引玉,敬觀歐陽護法絕學!”
歐陽智手往台下一指,向裴叔儻説道:“裴大俠這種絕技輕功,真可稱得希世罕見,還和歐陽智來甚麼謙遜客套?光看你那些踏落木棍的分佈情形,就知道九現雲龍,名下無虛,隨處皆能驚世骸俗的了!”
東西看台之上,除有數人以外,只覺得裴叔儻身法靈妙,前所未見!聽歐陽智如此一説,才一齊注意台下,只見那九段短短木橛,均是端端正正的,作半圓形插入沙中,每段之間的距離,及露出地面的長短,完全一致,決沒有一點稍為例外!
裴叔儻知道歐陽智這是故意點破,替自己露臉,微微含笑説道:“歐陽護法,休得過份捧場,裴叔儻尚有自知之明,我這薄技,雖算不太俗劣,但仍難入歐陽護法法眼!請自施為,令裴某一開眼界如何?”
歐陽智也找了一根齊眉木棍,截成九段,但他這截法卻和裴叔儻略有不同,他是截了八段同一大小,另外一段,卻長有一尺。他也不必另外做甚形勢,就站在裴叔儻所踏的足印之中,把手一揚,一段小小木橛,便向正前方飛出。四段木橛出手,人已躍離擂台,約有三丈左右,歐陽智第五次拋的那最長的一段木橛,雙足剛點這段木橛,第六段已由頭上向後反拋,人也藉那一點之力,一個“喜鵑倒登枝”,雲裏翻身,落足方才所拋木橛之上,同時第七段木橛,又已向後拋去!
這種輕功身法,鎮得兩台羣雄,鴉雀無聲,玄龜羽土宋三清,固然以為這一陣已得勝利,喜容滿面,連曾以七禽輕功自詡的小俠呂崇文,也不禁衷心暗佩,而向那以為爹爹已敗,呶着小嘴生氣的裴玉霜姑娘,好言慰解!
那知歐陽智一路倒縱,均是穩準已極,但由第八根木橛借力,往最後一根木撅倒縱之時,也不知是拋得欠準,還是足下欠穩,竟然未能落足木橛中心,幾乎由半空閃落,急忙雙臂連抖,連用了兩次“細胸巧翻雲”,在玄龜羽士等人,失聲一嘆之中,算是足未沾地的翻上擂台,但落足之處,當然不會再在原地,滿面含羞的向裴叔儻抱拳説道:“歐陽智不自量力,好高鶩遠,甘拜下……”甘拜下風的“風”字,尚未出口,遠遠一聲暴叱:“二弟且退,愚兄要向這歐陽匹夫,算一算在王屋山中,暗地傷我三針的舊債!”人隨聲至,宛如神龍掠風一般的一條人影,飄上擂台,正是那位四靈寨昔日的金龍令主,雙首神龍裴伯羽!
裴叔儻見族兄要與歐陽智清算舊債,不便多言,把手一拱,返回本陣。玄龜羽士等人,也是一陣紛紛計議l但最關心的卻是小俠呂崇文,因為他看見裴伯羽腰下懸着一柄長劍,形式卻與自己所用,被西門豹中途盜走的青虹龜甲劍一般無二!
裴伯羽卓立台中,戟指歐陽智説道:“三根九絕神針之賜,裴伯羽今日復仇!
但我知你九絕神針,共分兩種,昔日你在林中未用那見血封喉,當時畢命的一種,對裴某下手,今日我也略留餘地便了!”
歐陽智冷冷笑道:“彼此勢成水火,誰管你留不留情?何況歐陽智這一雙肉掌,也未必便輸於你?”
話音未了,“白猿獻果”一掌隱挾勁風,業已當胸遞到!
裴伯羽哈哈一笑,“丹風撩陽”,往外便開,歐陽智知他素以掌力稱雄,不敢硬接,方一撤掌變招,裴伯羽就憑這一奪得先機,立時施展自己數十年浸邪絕學,“嵩陽大九手”把歐陽智圈在一片掌風之內!五十合以內,歐陽智尚能憑藉一身極高輕功,騰挪閃展,五十合外,即感不支,玄龜羽士環顧座上,能有把握勝過裴伯羽的,祗有自己一人,連毒心玉麟傅君平,若不用天南三寶,也不過平手而已!正在籌思怎樣應援歐陽智之時,目光一瞥,暗叫不好,但歐陽智業已慘叫一聲,受傷倒地!
原來裴伯羽此來,另有因由,他計算時間,翠竹山莊之會,似以越早結束越好!
遂不耐與歐陽智久磨,“山崩石裂”,“龍躍天門”,兩掌排山倒海一般的奮力狂襲,然後乘着歐陽智招架慌忙,足下略現不穩之時,右掌一穿一粘,將歐陽智護身左掌,引至外門,乘勢進招,一掌正好震在乳下“期門”穴上,歐陽智慘叫一聲,騰騰騰地退出四五步去,仆倒台板之上!
裴伯羽冷笑一聲,面向玄龜羽士等人,發話説道:“裴伯羽掌下,已留三分真力未發,還不趕快將這為虎作倀的匹夫下抬去?”
此時歐陽智業已支撐起立,由值守擂台寨徒,扶至台下,宋三清掃帚眉緊皺,扭頭對胡震武説道:“裴伯羽在拳力方面,造詣極高,歐陽護法這一掌,看來捱得不輕,你去陪他到璇璣竹陣的秘室之中休息,並與他服下我的師傳靈藥“百轉金丹”,看看情形如何,再來告我!”説罷並自懷中取出一粒丹藥遞過,胡震武領命攙扶歐陽智,歐陽智尚欲掙扎帶傷迴歸本陣,玄龜羽土宋三清,向他遙為擺手,表示不必!
到得璇璣竹陣的陣眼秘室殿中,歐陽智服下玄龜羽士所贈的“宵轉金丹”,再自行調息運氣,精神業已恢復大半,眼珠一轉,向胡震武説道:“今日情形不對,雙首神龍,天香玉鳳已來,南海妙法神尼,可能也在暗處!而我們倚仗大援的西域四佛十三僧,卻遲至此刻,尚未見到!所以據我推測,四靈寨可能劫數臨頭,翠竹山莊即將冰消瓦解!玉麟令主平日樹敵結怨太多,羣起環攻,恐無幸理,玄龜令主,則一身絕世武功,應可自全,至於胡兄,因呂崇文懷恨而來,處境亦屬至險……”。
單掌開碑胡震武,也覺得今日始終眼跳心驚,兆頭不好,再聽歐陽智這一番話,越發心神不定,方想問計,歐陽智又在目光之中,顯出一種極為關垂的神色説道:“但歐陽智在四靈寨中,與胡兄交好甚厚,自然要作一安全打算!”
胡震武感激異常,連連稱謝,歐陽智指着自己所坐的圓形石椅,向胡震武笑道:“歐陽智平生作事,未慮進,先慮退,當初建這璇璣竹陣之時,就曾經預留一條秘密退路!胡顯少時若見情勢果然被我料中,到了極端危險當頭,可悄悄到此,把這隻石椅,用力左旋三次,右旋一次,再復左旋三次,便可現出一條秘道,直通至二十里外王屋山的一片密林以內!説完起身!叫胡震武照所説旋轉之法施為,果然地上現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胡震武脱身有術,不禁大喜,歐陽智一面命他把石椅還原,一面命他稍待。
自己起身走入裏間,約有盞茶時分,取出一個信封,封固嚴密,交與胡震武道:“歐陽智自入翠竹山莊,備承玄龜令主看重,今日在這危急之秋,雖然力不敵人,但也要設法為本寨除去幾名勁敵,此信信箋之上,塗有劇毒藥粉,凡拆閲此信之人,無不立死!胡兄覓一適當時機,差人將此信送與你那對頭仇人呂崇文,或可以為你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歐陽智人前蹉跌,無顏再留,在此稍為歇息便要回我那仙霞嶺一元谷,玄龜令主之前,自會留書道別,胡兄暫時保密,不要提起,免得淆亂各位令主心神,場上需人,請從此別,他日有緣,再圖後會!”
單掌開碑胡震武,見歐陽智為自己設想得如此周到,心中感激得簡直無可言宣,聽他要走,雖然頗為惜別,但知目前形勢艱危,除非四佛十三僧及時趕到,否則勝負之數,已可預卜,怎能阻止人家全身而退?
所以接過信封,與歐陽智執手噓唏半天,才黯然獨自走出璇璣竹陣,回到雙方較技之處,但此時擂台之上,鶯嗔燕叱,鳳舞鶯翔,業已籠罩了千重劍氣!
原來裴伯羽,等歐陽智被胡震武攙走,轉身遙向呂崇文抱拳笑道:“西域僧人要來中原生事,已由我西門老友,借用呂小俠的青虹龜甲劍,誘往四五百里以外,裴伯羽受託在中途將劍換回,以備掃蕩羣魔之用,我還要會會那般倒行逆施的無義之人,呂小俠請自接劍!”手籠腰間劍柄,連鞘摘下,潛運內家真力,脱手一甩,便自隔台飛過!呂崇文輕舒猿臂,接在手中,出鞘半寸,青芒奪目,微作龍吟,果然正是自己之物!
正待向裴伯羽稱謝,天香玉鳳嚴凝素,業已素面凝霜,嚮慕容剛説道:“小妹要嚮慕容兄討支將令會會傅君平那無恥狂賊!”
天香玉鳳嚴凝素,對傅君平懷恨之切,慕容剛自然深知,不便攔阻,只得低聲説道:“傅君平為了此會,遠赴高黎貢山,求來天南三寶,霸道非常!其中尤以……”。
嚴凝素已從慕容剛真摯目光之中,領略到了深切關垂情意,接口低聲笑道:
“慕容兄深情,小妹至感!但家師業已密傳有術,足可防身,請釋懸念!不過家師對小妹此次尋仇,限期覆命,故於與傅君平一戰之後,即須遠行,無暇敍舊……。”
話猶未了,見慕容剛眉捎眼角,業已滿掛離愁,不禁喟然嘆道:“九載睽違,一旦重逢之下,又將分手,委實令人離緒難排!但好在家師有語,請慕容兄暇時南海一遊,小妹在“小潮音”等你便了。”
説完不再多言,秋水含情深深看了慕容剛一眼,幽香散處,飄然離座,縱上擂台,向裴伯羽笑道:“二哥……不,四靈寨結盟之義已絕,我應該改叫大哥,請回東台稍歇,小妹要向傅君平,素還一筆舊債!”
裴伯羽微微含笑,説了一聲:“賢妹小心!”便自縱到東台,與慕容剛等人敍舊。
呂崇文疑懷難釋,首先問道:“裴老前輩,我那西門老前輩少時可會也來翠竹山莊,參與此會?”
裴伯羽搖頭笑道:“這位西門老友,真可稱得起是方今江湖之上的第一奇人!
宛如天際神龍,不可捉摸!裴伯羽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此時尚未到揭開他一切安排之時,呂小俠暫時且自參詳這悶葫蘆吧!”呂崇文心中,真渴想那位西門豹,但裴伯羽不説,也無可如何,台上情勢又緊,遂只好暫時撇開,-心觀戰!
天香玉鳳嚴凝素,自裴伯羽走後,即向毒心玉麟傅君平,指名叫陣!
傅君平雖然內咎,但也不好避不出頭,正待應聲上台,身邊坐的勾魂綵鳳天欲仙子鮑三春,因已把傅君平視力禁臠,又知道他對天香玉鳳,向所垂涎,更看見嚴凝素那副宛如洛水神仙般的天姿國色,自己一比,形穢多多,不由妒心大起,伸手攔住傅君平,媚笑説道:“你連宵策劃,且多歇歇精神,我去替你把這賤婢打發就是!”
生恐傅君平攔阻,最後的“就是”二字,尚未出口,人已向前縱出,半空中獨門兵刃“勾魂綵帶”,不停揮舞助勢,勁風呼呼,又是一身綵衣,真像一隻綵鳳一般,直向擂台飛去!
傅君平因知鮑三春武功方面,雖也自成一家,若與天香玉鳳嚴凝素為敵,恐怕難操勝算!
但人既縱出,傅君平只得探手懷內,緊握那柄“淬毒魚腸”,凝神掠陣,以便隨時援助!
天香玉鳳嚴凝素,此來除了向傅君平尋仇,並一晤慕容剛以外,本不想與其他人動手。但她自返翠竹山莊,多少總有幾個以前的親近之人,告知四靈寨中的近來各事,嚴凝素聽説竟弄來這一個妖媚女人,接掌自己遺位,心中業已早種厭惡之念,此時再一看她賣弄輕功,手舞勾魂綵帶,縱上台來的那副蕩逸神情,越發動火,一語不發,探手腰間,撤下自己那柄長約四尺,寬如柳葉,而又柔若靈蛇的奇形軟劍,微運真力,立時堅挺,橫舉胸前,冷然待敵!
鮑三春本來想用自己最擅長的污穢下流言話,對天香玉風嚴凝素,凌辱一番!
但一上台,竟為對方那種高雅氣質所鎮,下流言語,一句説不出口。見嚴凝素橫劍待敵的那種絕世英姿,越看越覺得自己不舒服起來,低叱一聲:“你不過長得漂亮一點,神氣甚麼?接接你家鮑仙子的勾魂綵帶!”雙手一抖一揚,兩根“勾魂綵帶”,宛如兩道彩虹,一條由上往下,一條由左往右,向天香玉鳳嚴凝素,疾卷而至!她這“勾魂綵帶”,就用五色生絲雜以合金細線織成,兩端特別加厚,邊沿之上,密佈倒鈎,寬約六寸,長達八尺,一經運足內家真力,飛舞開來,七八尺方圓以內,全是疾風勁氣,五色繽紛,耀眼生眩,而且遇物即纏,遇硬即拐,到真是一件難以應付的奇異兵刃!
但天香玉鳳,是何等人物?手中那柄靈龍軟劍,也是剛柔並濟,與鮑三春的“勾魂綵帶”,異曲同功,凝勁一吐,“日月雙挑”劍尖寒光一閃,正好點正勾魂綵帶的兩端帶頭之上!
鮑三春見對方如此行家,劍點帶端,使自己這兩條得意兵刃的纏鎖之力,無法施展,遂一撤勾魂綵帶,嚴凝素趁機進擊,步踏中宮,劍隨身走,明晃晃,冷颼颼的一柄靈龍軟劍“織柳穿花”,向鮑三春丹田點到。鮑三春飄身避劍,勾魂綵帶一抖,不執帶尾,改執中央,甩起四條五彩長蛇似的帶身,向天香玉鳳嚴凝素,執劍右腕纏去!因為兵刃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險,鮑三春若與尋常人動手,勾魂綵帶橫飛亂舞之下,七八尺方圓以內,確實威勢無倫!但如今一開始就被嚴凝素欺近身來,有點捉襟見肘,應付為難,所以心存警惕,改執綵帶中央,把兵刃縮短一半,與對方那柄靈龍軟劍彷佛!天香玉鳳嚴凝素,見鮑三春,武功還真不算弱,也自一改先前瞧她不起的輕視之心,推劍撥開纏向自己右腕的勾魂綵帶,一聲清叱,身如鳳舞,劍賽龍翔,施展出自己的一套得意絕學“靈蛇劍法”!鮑三春那敢待慢?凝神一志,把勾魂綵帶舞成一片彩雲,竭力抵敵,一面卻眼珠亂轉,要想蹈瑕乘隙,暗發自己的下流暗器,迷香毒彈!
單掌開碑胡震武,自在璇璣竹陣之內,被歐陽智傳了脱身之法走出,心中總還盼望情勢不致惡劣到那般地步,但一望台上,鮑三春被天香玉鳳嚴凝素,圈入一片劍影之內,暫時雖然尚可支撐抵敵,業已顯落下風,毒心玉麟傅君平,也面帶惶急關切之色,凝神待援,果然兆頭不妙!
玄龜羽士宋三清,見他回來,皺眉問道:“胡二弟!歐陽護法的傷勢,可有大礙?”
胡震武一思,此時若説歐陽智業已見機而退,玄龜羽土定然更覺憂心,遂只得謊言答道:“歐陽護法服了百轉金丹之後,已然無妨,現在璇璣竹陣的秘室之中調息,他叫我轉告大哥,萬-事急之時,不要忘了我們的撒手之策!”
玄龜羽士宋三清,獰笑一聲説道:“我與二弟三弟,尚未出手,今日勝負誰屬,猶自難定!真要是對方過於猖狂,我便叫他們一齊碎骨粉身,半縷殘魂,也出不了翠竹山莊以外!”
胡震武不知東看台下,埋有大量地雷火藥之事,以為玄龜羽士,故作豪語,方把濃眉一皺,那位西域離垢大師,來時自詡身懷絕世武功,話説甚滿,傅君平等人,也對他尊若上賓,那知頭一陣,雖然未敗,但也未討了便宜,與少林高僧道惠禪師,平分秋色!如今既見四靈寨形勢不佳,又見裴伯羽把青虹龜甲劍帶來,説是已把自己一行,其餘的四佛十二僧,誘往數百里外,遂向玄龜羽士宋三清問道:“請問宋令主,此處附近,以何處地勢最高?”
宋三清對他仍甚客氣,含笑答道:“離此約二三十里,西北方向的‘上天梯’,比較最高,大師問此何事?”
離垢大師答道:“一來貧僧低估中原武學,到此未能與令主效勞,心內難安,二來青虹龜甲既在此處,貧僧要催我那些初到中原,被人計誘追向歧路的師叔師弟們!趕快來此,所以要找一個較高之處,施放我們西域門下,有急事呼應的‘天星旗火’!”
“天星旗火”,玄龜羽士到聽説過這是西域一派獨創的互相呼應之物,凡屬西域門下,看見這種旗火升空,必須也將身邊所帶,同樣放起,這樣一來,在極短時間之中,可以招聚十里內的同道好手,共御強敵!宋三清不是看不出目前情勢,極具危機,只因身為主帥,非強作鎮靜不可!如今聽離垢大師,自動要以天星旗火,召集西域之人,自然高興滿口稱謝,並派了一名得力弟子,隨侍離垢大師同往。
這裏離垢大師一走,擂台之上,也已到了緊張階段!
天香玉風嚴凝素,此來蓄意搏殺傅君平,對這鮑三春遂未肯用盡全力!但因鮑三春確是技遜一籌!
百招以內,尚可勉強應付,時間一長,因招招均須提足真氣,貫注四梢,使手中兩條勾魂綵帶,忽而軟若柔綿,忽而堅若精鋼,才能招架天香玉鳳嚴凝素,神妙無倫的一柄靈龍軟劍!自然越戰越覺不濟,額間雖來見汗,但已心跳加速,喘息微聞,嚴凝素知她敗在頃刻,身形劍式,益發加疾,宛如靈貓戲鼠一般,使鮑三春險象畢露!
毒心玉麟傅君平知道自己再不上台援手,鮑三春必無幸理,方一起身,走到看台台口,對面看台中的鐵膽書生慕容剛,也已走到台口,向自己抱拳笑道:
“台上女俠與鮑令主勝負未分,我們最好不要亂了章法,傅令主倘如有興,慕容剛奉陪幾手如何?”
傅君平在雲夢澤中,嘗過鐵膽書生厲害,一見是他出頭,心中先有三分怯意,加上慕容剛以江湖禮節,不能亂了章法相責,只得冷笑一聲説道:“慕容剛你有甚麼了不起的能力,何必如此張狂?昔日雲夢澤中,若非鐵木賊禿來得太巧,你豈不早在傅君平的天南三寶‘飛雷鏨’之下,碎骨粉身,化為惡鬼?如今勾魂綵鳳鮑仙子,尚有殺手,未曾施展,你以為嚴凝素賤婢的那幾路靈蛇劍法,就真足以睥睨一切麼?”
他這末後數語,是以傳音入密氣功發出,用意在於提醒擂台上的鮑三春,趕快施展迷香暗器!
那知他逸一番好意,卻成了勾魂綵鳳鮑三春的喪命之符!鮑三春何嘗不早就想施展自己的得意暗器,但因嚴凝素靈蛇劍法,瞬息百變,快捷無倫,竭力招架,尚且不及,那裏還有機會騰出手來?
一面動手一面心中暗怨,傅君平空自與自己海誓山盟,此時眼看危機一發,怎的還不快來援手?
銀牙緊咬,暗恨薄倖之間,突然瞥見傅君平已然起身,走向台口,不由大喜,心神略分,已被天香玉風嚴凝素一招“玉龍盤空”,盪開勾魂綵帶,攔頭橫削!
鮑三春亡魂俱冒,趕緊以“觀音坐蓮”之式,塌腰避劍,縮頸藏頭,寒風過處,一綹青絲,業已隨劍而落!
手中彩帶雙揮,佯似攻敵,實則雙足輕點,倒退數尺,天香玉鳳如影隨形,靈龍軟劍,迴環掃蕩,跟蹤又到!鮑三春正詫傅君平怎的還不見到?但已無暇再看,勾魂綵帶,不停飛舞,連擋嚴凝素疾攻三招,傅君子運氣傳聲的那句話,也已入耳!
這才知道傅君平是被鐵膽書生慕容剛攔住,無法赴援,但話中含意,業已聽出,趁着嚴凝素“巧女穿針”,一劍分心刺到,勾魂雙帶自下而上,猛然一抖,正好纏繞在那柄靈龍軟劍以上!
天香玉鳳嚴凝素,見這鮑三春分明真力將竭,卻仍敢以帶纏劍,心中未免有點不解,故意抽劍稍慢,容她雙帶纏上。微運七成真力,向外一領!
鮑三春藉勢撒手,縱退台邊,在腰下一探一甩,五粒紛紅色的迷香毒彈,分成上中下左右,成梅花形的向天香玉鳳嚴凝素,飛打而至!
天香玉鳳嚴凝素,當日在南雁蕩山,傅君平的無恥獸行之下,幾乎喪失清白,就是偶然疏忽,中了一塵的柔骨迷煙所致!
被澄空化名的鐵木大師,救回南海以後,哭訴恩師妙法神尼座前,妙法神尼冷冷一笑,問明她近年經過,當時即傳授她一套自己新近參出來的佛門秘學“伽羅十三劍”!
嚴凝素蓄意雪恥,晝夜不懈,本人天資極好,悟性又高,在極短期間,練熟“伽羅十三劍”,恰好四靈寨與羣俠訂約之期亦屆,妙法神尼遂遣嚴凝素,仗劍尋仇囑咐她這套“伽羅十三劍”,系新近研創,尚未為世曉!近來靜中參悟,在心靈感應之中,彷佛更有一場莫大浩劫將臨,連自己不履中原的誓言,恐怕都要打破!所以這套劍法,除對傅君平一人以外,不準妄用,並在雪恥復仇之後,立即迴轉南海小潮音覆命!順便可約那位鐵膽書生慕容剛,閒中來此一遊,看看人品究竟怎樣?
天香玉鳳嚴凝素,知道恩師已在話中,聽出自己垂青鐵膽書生,含羞領命,正欲叩辭,妙法神尼又給了她一小瓶丹藥,説是四靈寨無恥已極,正式對敵動手不怕,但那些下流手段,卻不可不防!這瓶丹藥,專解各種迷香媚藥之類,到了四靈以後,必須時刻含在口中,即可無慮。
嚴凝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重返翠竹山莊,香舌以下,便始終含有靈藥,所以見勾魂綵鳳鮑三春所發之彈,色作粉紅,知道果是迷香暗器,銀牙一咬,殺念已生!
鮑三春迷香毒彈出手,見天香玉鳳嚴凝素居然不躲,心中正在得意,波波連聲,五粒毒彈,業已連珠爆散!
登時擂台之上,瀰漫一片粉紅的氤氲煙光,她這種毒彈不但迷神,更兼亂性,端的毒辣已極!所以那片粉紅氤氲煙光一起,不但鮑三春得意地不住格格蕩笑,連在西看台口的毒心玉麟傅君平,也以為天香玉鳳嚴凝素,這回插翅難逃,自己只要設法説服鮑三春,便可恣意顛狂,一親上次到口又被逃去的玉人之香澤!
那知鮑三春蕩笑聲猶未了,突然微作驚呼,雙足一點擂台邊沿,倒縱而起!
天香玉鳳嚴凝素,白衣飄飄,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銀虹,從那片粉紅煙光之中,凌空飛起,直向鮑三春撲去!
毒心玉麟傅君平,知道不好,不顧一切地縱身往援,他這裏心懸鮑三春,鐵膽書生慕容剛,何嘗不是關切天香玉鳳?兩人同自東西看台,往中一合,凌空對了一掌,疾風勁氣怒卷之下,鐵膽書生含笑飄然落地,毒心玉麟卻被人家震得斜出六七尺遠,臟腑之間,一陣翻動!
就在這剎那之間,天香玉鳳嚴凝素,痛惡鮑三春下流無恥,半空中劍演師門絕學“楊枝度厄”,轉化“鐵瑣沉江”,鮑三春是倒縱而出,正好被嚴凝素一劍刺進丹田小腹,半空中一聲慘哼,血花四散,已然飛魂畢命!
玄龜羽士“咳”的一聲,毒心玉麟傅君平,卻目皆俱裂,向嚴凝素咬牙道:
“嚴凝素!你好狠心腸,我收殮四妹以後,再和你一搏生死!”
嚴凝素眉籠殺氣,面罩寒霜,冷冷答道:“這種邪娃蕩婦,人人得而誅之,少時你的下場,必然比她更慘!”
傅君平目射兇光,彎腰抱起鮑三春遺屍,走出場外,吩咐手下妥為埋葬!
慕容剛湊前一步,在嚴凝素耳邊,低低説道:“少時傅君平必然拼命來鬥,素妹且回東台,歇息片刻!”
嚴凝素被他這低低一聲“素妹”,也叫了個素面通紅,抬手微掠雲鬟,似羞似喜的嫣然一笑!
慕容剛乘着近處無人,鼓足勇氣,叫了一聲“素妹”’正在提心吊膽,生怕唐突玉人,見她這副神情,分明不以為忤,不由心花大放,兩人回到東台,呂崇文笑道:“嚴姑姑!你方才凌空發劍,由‘楊枝度厄’轉化成‘鐵瑣沉江’威力之大,還在其次,身法簡直美妙無倫!有暇之時,姑姑教我幾手南海劍法好麼?”
嚴凝素失笑説道:“你小小年紀,便身兼宇內雙奇,無憂、靜寧兩位老前輩的秘傳絕學,我這幾手靈蛇劍法,算得了什麼?到是少時我鬥那毒心玉麟傅君平之時,可能會施展一套我恩師新近研創的‘伽羅十三劍’你如看得愛好,他年我轉懇恩師,獲允之後,傳你便是!”
呂崇文雖然不知這“伽羅十三劍”,威力如何?但聽嚴凝素要在拼鬥傅君平之時,才肯施展,可見必然精妙!大喜過望,連連稱謝!
西看台上的玄龜羽士宋三清,這時心情沉重已極!歐陽智身受掌傷,鮑三春業已殞命!看這情形,平日武林之中,不是沒有好手,大概彼此聲勢難通,無人領頭號召,以致力量單薄,不敢與四靈寨正面相對!如今鐵膽書生慕容剛及呂崇文同來的七八人之中,尚有幾個武當道士,未曾動手,善者不來,衡量方才少林道惠僧人,與離垢大師一場秋色平分的狠鬥水準,可能個個非凡,自己手下這些自以為狠天狠地的香主們,連尚有幾分真實本領的關中雙鳥李氏兄弟算在一起,尚一登台恐怕全是白搭!
然則自己這面,能拼命過手的,只剩下毒心玉麟傅君平,鐵爪金龍胡震武與自己三人,情勢的確不妙!倘萬一到了最後關頭,自己卻以何計,穩住羣俠,好往璇璣竹陣之中的秘室以內,點放預先設置該處的地雷火藥引線,把這幫對頭,一齊叫他們在連聲巨響之下,骨化飛灰,肉成血醬!
想到此處,毒心玉麟傅君平,長衫已脱,一身勁裝,手中提着那柄天南至寶“淬毒魚腸”,滿面悲憤之色,目射兇光,眉騰殺氣的大踏步回到西台,向玄龜羽士説道:“四妹業已收殮,小弟要憑着一身藝業,與師門三寶,鬥殺嚴凝素,為四妹泉下雪恨!總之,小弟與這賤婢,有他無我,有我無他,大哥費神掠陣,不準對方任何人上台換手!”
説完走向台口,對着東邊台上女俠叫道:“嚴凝素!你這狠心賤婢!可敢與傅君平上台一決生死?中途並不準有人換手接應,任何一方有違,均應當着天下羣雄,橫劍自絕!”
自從傅君平二度入場,慕容剛就想對嚴凝素説明對方身邊所懷天南三寶的厲害所在!但他方才在台下獨自接應心上人之時,鼓足勇氣叫了一聲“素妹”,如今當着羣俠,卻無論如何不好意思再作這樣親暱稱呼,遂用目示意呂崇文,呂崇文絕頂聰明,領會了自己這位世叔之意,向天香玉鳳含笑説道:“嚴姑姑!傅君平手中那柄短劍,是他師門至寶,名為‘淬毒魚腸’,不但能削金鐵,劍脊並還中空,內藏毒液,按動劍柄機鈕之時,可以噴出數尺遠近,沾人即死,厲害非常!
另外還有什麼‘毒龍子母梭’、‘風雷鏨’,與這‘淬毒魚腸’,合稱‘天南三寶’!毒龍子母梭是母梭之中,藏有子梭,子梭之中,更藏有大量喂毒金針,一經爆散,梭雨針海,為數甚多,頗不易躲!依文兒對敵經驗,最好乘他毒龍子母梭剛剛出手,子梭未離母體,或初離母體之時,以真氣護身閉穴,凌空逆襲,即可減去此物的一半以上威力,至於那飛雷鏨……”。
嚴凝素接口笑道:“我與傅君平等,未絕金蘭之義以前,曾聽他誇説過這飛雷鏨等天南三寶的厲害,早就想出了剋制之法!文侄一番好意,姑姑甚為感激,你看傅君平已在向我叫陣,我一撲殺此獠,便須先返南海,你報卻親仇以後,可隨你慕容叔父,來我小潮音一遊便了!”
慕容剛聽説自己這八載相思,好容易才略親數語的心上人兒,又將遠別,頓時滿臉離愁,方自凝視,嚴凝素業已聽完傅君平挑戰之言,回頭看了慕容剛一眼,説道:“慕容兄,傅君平約我決一生死,雙方不準換人,違者便須當眾橫劍自絕!
小妹胸中已有制敵之策,慕容兄不管見何兇險,千萬不可援手,免貽敵笑,你與文侄,為我遙遙掠陣好了!”
説至此處,見傅君子業已騰身,不願讓他先到,纖手雙揮,香風起處,白色衣裾飄舞,真像一隻玉鳳一般,凌空虛渡四五丈遠,與傅君平同時落足擂台之上!
傅君平一聲不響,微退兩步,淬毒魚腸在當胸一橫,一對兇睛,炯炯覷定嚴凝素,左手握劍斜指眉尖,巍然不動!
嚴凝素知道傅君平也曉得自己劍術極精,決不輕敵!自己不動,他必不動,自己欲動,他必先動,並可能一上來就用淬毒魚腸的中藏毒液暗算!
自己雖因前是結義兄妹,傅君平更心懷邪念,曲意逢迎,日常言浯之中,時時賣弄他們天南一派武學!故而今日動手,稍知對方底細,佔了便宜,貼身業已穿了一套南海特產一種刀劍不入的鐵麟劍魚魚皮所制軟甲,不畏淬毒魚腸的中藏毒液!但生性好潔,平素一塵不染,倘弄上些腥惡不堪的毒液之屬,也是惹厭!
遂神色悠閒的把靈龍軟劍,拔在手中,向傅君平冷冷説道:“傅君平!你裝出這副兇相,唬得了誰?我來時恩師特賜刀劍不入的南海鐵麟劍魚,魚皮所制軟甲,專門剋制你的所謂天南三寶!不必轉甚詭惡念頭,企圖僥倖,還是各憑藝業上下,劍術高低,彼此一決生死,來得比較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