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本能地向洞外飛奔,一面卻在心頭不斷地忖思着:“才兩個月,怎麼就派青雕來接我了,莫非是發生什麼重大變故了嗎?”
他念轉未畢,洞口已傳來朱亞男的興奮語聲道:“正英,正英,我來看你啦!”
話聲未落,人已到了跟前,像一隻投懷乳燕,一頭鑽人呂正英健壯的胸脯中,仰着微顯稚氣的俏臉,嬌笑着道:“啊!才兩個月不見,你長得更英俊了,我……好嫉妒。”
呂正英一手輕攬她的纖腰,一手卻撫着她的秀髮,含笑問道:“你嫉妒什麼呀?”
朱亞男扭着嬌軀道:“我嫉妒你長得比女孩還要美……”
呂正英禁不住啞然失笑道:“你呀!真是越來越胡鬧了。”
朱亞男像扭股糖似的,纏住呂正英,一面卻是仰着臉撒嬌道:“不嘛!我要你分一點給我。”
呂正英一怔道:“分一點給你,你想分什麼啊?”
朱亞男嬌笑道:“我要分一點你的俊美……”
呂正英忍不住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下,才含笑説道:“這可沒辦法,而且,你已經夠美的了,如果再要更美一點,那可不得了呀!”
朱亞男笑問道:“怎麼會不得了的?”
呂正英一本正經地道:“那樣一來,天下的男人,都會給你迷倒啦……”
他的話沒説完,朱亞男已嬌嗔地説道:“你壞,你壞,我不來了……”
這一對小情人,相識的時間不算短,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有過很多次,但像目前這麼互相擁抱着,笑鬧着,卻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他們表現得那麼親熱,也表現得那麼自然,完全是兩小無猜的姿態,儘管他們雙方的內心中,都有一種甜甜的、渾噩噩的感覺,卻是誰都不曾有過一絲邪念。
呂正英摩沙着她,她一面含笑接道:“亞男,你所要求的,我沒法分給你,但我另外卻有更好的東西,可以分……”
朱亞男截口接道:“不!不!別的我不要。”
説着,兩隻手掌,也由正英手中抽了出來。
呂正英笑道:“真的不要?”
朱亞男連連點首道:“當然!當然!”
呂正英神秘地笑道:“不要,你會後悔的。”
朱亞男毅然接道:“決不後悔……”
呂正英笑道:“你還不知道我,究竟要分什麼東西給你,就説這麼決絕?”
朱亞男一怔道:“對了,方才説的暫時不算,你且説説看,打算分點什麼東西給我?”
呂正英哈哈大笑道:“這怎麼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己説過的話,怎可反悔!”
“因為。”朱亞男笑着接道:“我不是大丈夫,是小丫頭呀!”
這嬌憨神態,使得呂正英又情不自禁地,將她擁人懷中,親了一下道:“這問題,等會再談,現在,你先告訴我,為何提前趕來?”
朱亞男投給他一個嫵媚的白眼:“難道不可以?”
呂正英笑道:“怎麼不可以,我歡迎還來不及哩!”
朱亞男又白了他一眼道:“方才我第一句話就説明了,此行是來看你的,而不是來接你……”
呂正英連忙接道:“專程前來看我,那怎麼敢當。”
朱亞男扭嬌軀道:“別打岔,好不好,人家話還沒説完哩!”
呂正英苦笑道:“好!我正恭聆着。”
朱亞男這才嫣然一笑道:“但嚴格説來,也算是來接你的。”
呂正英苦笑道:“你這一説,可將我弄糊塗啦!”
朱亞男纖指一點他的額角道:“傻瓜,這有什麼難懂的,你好好聽着。”
呂正英涎臉道:“是,是,屬下正聽着哩!”
朱亞男俏臉一整道:“別油嘴滑舌的了,現在説正經的,我這次,是隨同大姐一道來的……”
呂正英不由一怔道:“哦,那麼,大小姐呢?”
朱亞男道:“大姐根本沒有下來,當我由青雕上飄落之後,她立即飛走了。”
呂正英“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朱亞男接道:“大姐是另有任務,順便帶我到這兒,我孃的意思,是因為距元旦大會的日期,已越來越近,深恐到時候派不出青雕來接你,所以才叫提前趕來看看你,如果能提前啓關的話,要我們估量着由陸道趕回去。”
呂正英滿應承道:“行,行,最多十天之後,我就可以啓關了。”
朱亞男笑道:“那好極了,明天,大姐回來時,要她先帶口信回去。
接着,一伸纖掌,含笑説道:“拿來。”
呂正英一怔道:“拿什麼啊?”
朱亞男道:“你答應分給我的東西。”
呂正英“哦”了一聲道:“我們先不談這個,你且接我三招試試看。”
朱亞男笑道:“捨不得分給我,那就算啦!”
接着,又一怔道:“怎麼,我還沒考驗你的進境,你反而向我挑戰起來?”
呂正英神秘地一笑道:“是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笑話?”朱亞男一挑秀眉道:“你呀!大概成了我娘所説的有了四兩顏料,就想開染坊了。”
呂正英笑道:“亞男,別由門縫裏瞧人,把我看扁了,且先接過我三招,再加以奚落不遲!”
朱亞男美目深注地接道:“好!亮劍!”
“不!”呂正英接道:“咱們以指代劍。”
朱亞男微微一怔道:“好!進招吧!”
呂正英朗笑一聲:“屬下有僭了!”
話聲中,並指代劍,飛點而出,指尖刺向對方的左“肩井”大穴。
朱亞男嬌笑一聲“來得好!”
塌肩沉腕,避過對方的搶攻,同時,自己的春葱似的手指,斜劃呂正英的前胸。
但呂正英卻已飛身而退,並含笑接道:“多謝承讓!”
朱亞男一怔道:“誰讓過你了!”
呂正英右掌一伸道:“你瞧!”
他的掌心中,赫然有着一隻金質耳環。
朱亞男目光一觸之下,連忙抬手一摸自己的左耳,不由俏臉為之一變。
原來呂正英手心中的耳環,正是她的左耳上的。
朱亞男記得很清楚,呂正英方才一“劍”,是攻向她的左“肩井”大穴的,她也記得很清楚,已經閃避過了的。
但此刻,那本來套在自己左耳垂上的耳環,卻赫然在對方的掌心中,如果是與敵人交手,這後果還能設想嗎!”
這情形,不由使她倒抽一口涼氣,半晌做聲不得。
呂正英親自將耳環重行給她戴上,一面並歉笑道:“事出意外,你又把我當昔日的吳下阿蒙,才有這種情形,所以,這一招不算數,我們重行再來過……”
“不!”朱亞男搖頭苦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憑你方才奪我耳環時的那種神奇手法,縱然是我孃親自出手,也未必能有這麼幹淨利落。”
呂正英心頭受用得很,但他口中卻謙笑道:“亞男,你這一説,可未免過分抬舉我啦!”
朱亞男俏臉一整道:“我説的是老實話,你也知道:本門中只有我孃的武功高過我,我也只佩服我娘一個人,可是,現在,我……”
呂正英截口笑道:“這些,暫時不談,現在先談我要給你的東西吧!”
朱亞男笑問道“你的意思,是把你所會的神奇劍法,與我共享?”
呂正英點點頭道:“正是。”
朱亞男嫣然一笑道:“這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説,的確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不過,我須要先知道詳情,因為……”
一頓話鋒,又正容接道:“你方才所使的那一招,分明不是本門武學。”
呂正英笑道:“二小姐神目如電,方才那一招,可委實不是本門的武學。”
朱亞男注目問道:“那是由何而來?”
呂正英神秘地笑道:“是一位鬼前輩所傳。”
朱亞男一怔道:“世間有姓鬼的人?”
“不是姓鬼。”呂正英笑道:“那位前輩自稱是鬼物……”
朱亞男截口嬌笑道:“越説越玄啦!”
接着,臉色一沉道:“你再不説老實話,我可要不理你了。”
呂正英苦笑道:“我們總不能老站在這兒,走!回到裏面去,再慢慢告訴你。”
朱亞男點點頭,這才相偕向裏洞走去。
回到裏洞後,呂正英足足費了大半個時辰,才算將他與那位“鬼前輩”交往的情形,作了一次概略的複述。
末了,他還不勝惋惜地説道:“亞男,如果你早來片刻,還可以見到他老人家哩!”
朱亞男笑了笑道:“他老人家會願意見我?”
呂正英道:“會的。不過,如果是大小姐來,他老人家可能不會見她。”
朱亞男微微一愣道:“此話怎講?”
“因為,”呂正英訕然一笑道:“他老人家對大小姐的脾氣,不敢領教。”
朱亞男笑問道:“我大姐的脾氣不好,是你告訴他的?”
呂正英道:“不是,他老人家對江湖上的事情都很清楚,尤其對本門中的事,更瞭如指掌。”
朱亞男“唔”了一聲道:“有機會見到他時,我倒要好好地問問他。”
呂正英笑道:“你不怕鬼?”
朱亞男正容道:“這樣的靈鬼和善良的鬼物,求之於活人之中,也不易多得,我為什麼要怕他!”
她的話聲未落,暗影中又傳出那“鬼前輩”的語聲道:“好!膽識談吐,都足以愧煞鬚眉,我老人家總算不虛此行。”
呂正英禁不住歡呼道:“鬼前輩,您又回來了?”
那暗影中語聲道:“本來我是已經走了的,因為看到朱亞男趕了來,才又趕了回來。”
朱亞男忍不住地插口問道:“老人家真是為了我,才重行折返的?”
那暗影中語不悦地道:“難道我老人家還騙你不成!”
朱亞男笑問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那暗影中語聲道:“因為,這七天對呂正英的關係太大了,我不願他為了要分神傳你的武功,而影響他的進境,所以才……”
朱亞男含笑接道:“才重行折返,準備親自傳給我武功?”
那暗影中語聲笑道:“你這個鬼精靈!”
朱亞男高興得幾乎要撲了上去道:“鬼前輩,你真好。”
接着,又“格格”地嬌笑道:“鬼精靈碰上鬼前輩,可成了一家人了!”
那暗影中語聲道:“鬼丫頭別得意忘形,我老人家有幾句話,你可必須遵守。”
朱亞男正容接道:“晚輩一定遵守,老人家請説吧!”
那暗影中語聲道:“事情很簡單,第一,今後,你必須盡一切可能,在令堂身上發揮影響力,以矯正她那偏激的個性。”
朱亞男連連點頭道:“是的,晚輩當全力以赴。”
“第二,”那暗影中沉聲接道:“有關我老人家傳給你們兩個人的武功一事,暫時不許向任何人透露,連令堂也不例外。”
朱亞男又點頭道:“好的;晚輩記下了。”
那暗影中語聲接道:“七天時間,太短促,我只能擇要傳授,其餘的,以後由呂娃兒轉授……”
朱亞男連忙接道:“老人家不能多留幾天?”
那暗影中語聲道:“這七天,已經是為你多耽擱的了,決不再延。”
朱亞男美目一轉道:“老人家能否現示法身,讓我瞻仰一下?”
那明影中語聲笑道:“一個鬼影子,有什麼好看的。”
朱亞男撒起嬌來了:“我要嘛!”
那暗影中語聲道:“在這七天當中,我總會讓你如願以償的,現在,呂娃兒該去用功了,小丫頭準備一下,立即傳你劍法。”
朱亞男出其不意,突然向那發聲處,撲了過去道:“鬼前輩,您真好……”
但她這一撲、撲空了,換來的是“鬼前輩”的一串哈哈狂笑:“鬼丫頭,你還差得太遠哩……”
第二天,朱勝男來了。當然,朱亞男、呂正英二人並沒將實在情況告訴她,只説明再過十來天,就可啓關,並決定由陸路趕赴夏口。
於是,朱勝男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臨行時,只特別吩咐着:“務於明年元旦之前,趕到夏口。”
同時,她也帶走了一大包的千年石菌。這“天心谷”中所特產的千年石菌,到目前為止,已經是所剩無幾了。
七天光陰,彈指過去。
轉瞬已是十二月初十的早晨。
當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做完早課時,那位神秘的“鬼前輩”
又出示“法身”,將他們兩人召到跟前沉聲説道:“好了,到目前為止,你們兩個都算得上是夠資格捱打了……”
朱亞男忍不住嬌笑道:“老人家,像我們這樣子,還只能算是‘夠資格捱打’?”
那奇異影子哈哈大笑道:“鬼丫頭,你以為,捱打的資格是那麼容易混上的?”
呂正英正容問道:“老人家趕我們起程了?”
那奇異影子道:“是的,由這兒去夏口,路程遙遠,中途可能還有意外的事情耽延,小兩口早點上路,總是好的呀?”
聽到“小兩口”,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居然同時臉上飛起一片紅雲。
那奇異影子笑道:“你們兩個,本來就是小兩口,有什麼難為情的,七天之前,當你們重逢時,抱得那麼緊,那麼親熱……”
朱亞男一跺小蠻靴道:“老人家偷看人家,羞也不羞……”
那奇異影子也截口笑道:“我老人家身為鬼物,還有什麼害羞的。”
接着,又哈哈一笑道:“鬼丫頭放心,我老人家雖已論為鬼物,卻還不曾忘記‘非禮勿視’的道理,所以,當時我一看到你們小兩口那股親熱勁兒,我就立即慌慌張張避了開去……”
朱亞男嬌笑道:“天知道:我們又沒法看到你,只好由你自吹自擂啦!”
“好!好!”那奇異影子苦笑道:“你丫頭夠厲害,我老人家惹不起你,逃總逃得了的……”
説完,陰風一閃,那奇異影子已消失不見。
朱亞男連忙揚聲喚道:“鬼前輩、鬼前輩……”
可是,除了石洞的回聲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息。
呂正英苦笑道:“別叫了,這回,他老人家是真的走啦!”
朱亞男蹙眉接道:“奇怪?世間真會有靈鬼嗎?”
呂正英笑問道:“亞男,你已相信他老人家是鬼了?”
朱亞男道:“像這情形,這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呂正英苦笑了一下道:“我一直就不相信有鬼,偏偏對自己所遭遇的事,卻沒法解釋。”
朱亞男道:“我也聽説過,本省西部,有‘趕屍’這個行業,而排教中的法師,也頗為邪門……”
呂正英“哦”了一聲道:“對了,提起趕屍,倒使我想起將近一年前的往事。”
朱亞男也“哦”了一聲道:“是呀!你不是由趕屍的行列中,才逃過西門鋭的毒手嗎?”
呂正英一勾起往事,不由使他一挫鋼牙,道:“是的。”
朱亞男道:“既然是你親身體驗,足以證明那趕屍的傳説不假。”
“唔……”
“由此,也可證明,世間是有鬼神。”
“唔……”
呂正英苦笑了一下道:“你這一説,可將我弄迷湖了。”
朱亞男笑了笑道:“最足以支持我這‘有鬼論’的,是隨鬼前輩以俱來的那身鬼氣。”
“鬼氣?”呂正英一怔道:“怎麼我不曾聞到過?”
朱亞男笑問道:“傻瓜,當鬼前輩在我們身邊時,那陰森森,冷冰冰的感覺,難道你不覺得?”
呂正英呆了一下道:“這個……我當然感覺到。”
“傻瓜,那就是鬼氣呀!”
呂正英乘勢將她擁入懷中,得意地笑道:“現在已聞不到鬼氣,足證鬼前輩是真的走了,該讓我們好好地親一親吧……”
由於藝高人膽大,也由於時間很充分,經過進修後,重行啓關下山的呂正英,這一次的行程,可真是愜意極了。
他偕同朱亞男二人,雙雙都是以本來面目,以遊山玩水的姿態,按站而行,一路上鞭絲鬢影,麗影雙雙,真不知招來多少既羨且妒的目光。
由於行程緩慢,四天之後,才到達資水上游的重鎮,寶慶府。
寶慶府由於是資江上游的重鎮,水陸交通便利,因而商賈雲集,市面上頗為繁華。
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到達寶慶府的城外時,已經是夕陽銜山的黃昏時分。
呂正英揚鞭遙指那巍峨高聳的城樓,爽朗地一笑道:“寶慶到了,這是個大碼頭,亞男,我們要不要在這兒多玩一天?”
朱亞男嬌笑道:“我是惟你馬首是瞻。”
呂正英涎臉笑道:“這算是嫁雞隨雞嗎?”
朱亞男“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誰會嫁給你!”
呂正英笑道:“不嫁給我,我可要跳水呀!”
朱亞男白了他一眼道:“別油嘴滑舌的,我問你一句正經話。”
呂正英正容接道:“屬下正恭聆聽。”
一見他那一本正經的情形,朱亞男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道:“瞧你這德性!”
接着,她也是一整神色道:“我們是準備沿資水北經新化,還是東經衡州,再沿水北上?”
呂正英隨口接道:“我主張北經新化,你同意嗎?”
朱亞男笑道:“你説行就行了,我還能不同意嗎?”
進城之後,經過探詢,才知道寶慶府中最豪華的客棧,是位於府前街的“瀟湘別館”,於是,小兩口,策馬徑奔“瀟湘別館”。位於街前箭遠處,建築宏偉,氣派非凡,光是大門外那排頗為講究的拴馬樁,也夠一般窮小子望而生畏,不敢問津的了。
當呂正英、朱亞男這兩騎人馬,到達“瀟湘別館”門前時,客棧門口專門負責接待的兩個店小二已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不等這二位下馬,已將繮繩接過,左邊的一個,並諂笑道:“公子、姑娘二位辛苦了。”
呂正英、朱亞男二人雙雙飄身下馬,呂正英並注目問道:“夥計,還有上房嗎?”
店小二連聲恭喏道:“有,有……”
朱亞男卻連忙接道:“不!要獨院。”
另一個店小二將馬匹拴好,並忙着取下行囊,聞言之後,搶先説道:“獨院也有,而且是最好的一個獨院。”
朱亞男點首接道:“那麼,快點帶路。”
店小二連聲應道:“好的,好的,公子,小姐,請隨小的來。”
這客棧中的獨院,委實是不錯,由於它是位於後花園中的一角,不但環境清幽,有庭園之盛,而且裏面佈置,也是豪華中不顯俗氣,兼以招待親切,使人有賓至如歸之感。
店小二一面忙着張羅茶水,一面笑問道:“公子,小姐,這獨院還合適嗎?”
呂正英“唔”了一聲道:“很好!很好!”
店小二含笑接道:“小的馬上給二位準備洗臉水……”
説着,已匆匆走了出去,但他才走出門外,又回頭笑問道:“二位要吃點什麼,請先吩咐,小的好叫他們準備。”
呂正英揮揮手道:“揀你們這兒最好的酒菜,送上來就是。”
店小二連聲恭喏道:“小的知道了。”
這獨院,是兩房一廳,目前的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剛好是一人一間起居室。
店小二離去之後,呂正英才笑問道“亞男,你要哪一間?”
朱亞男笑道:“我就住這一間,你住到隔壁去,如果有小偷來了,先照顧你。”
呂正英含笑接道:“小偷兒找到這兒來了,才真是長了眼哩!”
朱亞男笑道:“那可不一定,你這位‘追魂使者”額頭上又沒刻字……”
呂正英截口笑道:“亞男,説來你也許不會相信,我這個‘追魂使者’雖然額頭上並沒刻字,但事實上,卻已經有人認出來了。”
朱亞男一怔道:“此話怎講?”
呂正英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觀察不錯,今宵必然會有人前來請安。”
朱亞男蹙眉接道:“怎麼我會一點也沒覺察到呢?”
呂正英道:“這是因為我比你多跑了幾天江湖的關係……”
朱亞男白了他一眼道:“去你的!你又比我多了多少江湖經驗!”
呂正英笑道:“但事實上,我已察覺到有人跟蹤,而你卻不知。”
朱亞男哼了一聲道:“好!我們等今宵的事實證明。”
盥洗、晚餐過後,已經是萬家燈火了。
呂正英向朱亞男笑問道:“這寶慶府,是湖南境內有名的水陸大碼頭,要不要去逛逛夜市?”
朱亞男嫣然一笑道:“既然你有此雅興,我理當奉陪。”
於是,呂正英將店小二叫了過來道:“夥計,這寶慶府的夜市,是哪兒最熱鬧?”
店小二哈腰諂笑道:“公子爺要逛夜市,最好是到城隍廟前的廣場上去……”
呂正英隨手遞給店小二碎銀道:“謝謝你!”
寶慶城中城隍廟的夜市,相當於北京的天橋和開封的大相國寺,不過是規模較小而已。
當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到達城隍廟前的廣場上時,由於時間還早,夜市剛剛開始,各種雜耍的江湖藝人,也正在鑼聲鏘鏘地,開始招來顧客。
像這種場所,本來是一般人在辛苦了一天之後,消閒解悶的地方。
而像目前的呂正英、朱亞男二人,男的英姿煥發,女的綽約多姿,説他們像金童玉女偶謫塵寰,也不算誇張,因為也就成了一般遊客們爭看的對象。
這兩位,不論他們走到哪裏,都跟着一大羣指指點點、品頭評足的觀眾,同時,還發出“嘖嘖”稱奇之聲。
這情形,呂正英還沒把它當一回事,但朱亞男卻有點不耐煩了。
她忍無可忍之下,扭頭向呂正英道:“正英哥,我們回去吧!”
呂正英訝然問道:“回去?為什麼?”
朱亞男蹙眉接道:“你沒看到,那些人多討厭!”
呂正英笑道:“咱們不理那些人,不就得了。”
接着,又低聲説道:“夜市才開始,好看的還在後頭哩!”
朱亞男微微一怔地,悄聲問道:“難道你已有所發現?”
呂正英神秘地一笑道:“你就是因為討厭看到那些人,才會毫無所覺,其實,讓人家看看,有什麼關係,眼睛,天生就是用來看人的呀!”
“不!”朱亞男接道:“眼睛不是專為看人而生,它是用來看天下的萬事萬物的。”
他們背後,傳來一聲朗笑道:“這位姑娘説得不錯,眼睛不是專為看人而生,但像二位這麼俊美的人,卻是例外。”
呂正英、朱亞男二人都沒回頭,也並沒有因為驀地插嘴的人而感到驚訝。
朱亞男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你是誰?”
背後那清朗語聲笑道:“我是我……”
朱亞男驀地轉身,循聲飛撲。
轉身、飛撲,應該是兩個不同的動作。
但在朱亞男這等高手使將出來,卻有如一氣呵成,而且快若星飛電掣,一下子就抓住那個話還沒説完的人,慌得呂正英連忙喝道:“亞男不可魯莽!”
被朱亞男抓住的是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藍衫青年,面目也頗為俊秀。
他儘管雙手腕脈都被朱亞男扣住,有如上了兩道鐵箍似的,痛澈心脾,但卻是緊咬鋼牙,沒有吭氣。
朱亞男一蹙秀眉,鬆開扣住對方的雙手,扭頭問道:“你認識他?”
呂正英笑了笑道:“我不認識他,不過,我斷定他不過是對方試探我們實力的一根觸鬚而已。”
一個蒼勁語聲哈哈大笑道:“小夥子好鋭利的眼光!”
隨着話聲,一位穿得全身臃腫,項間圍着一條圍巾,氈帽又壓得很低,幾乎只剩下一雙精目在外的灰衣老人,緩步走了過來。
呂正英注目問道:“閣不是誰?”
灰衣老人笑道:“老夫‘黃山逸叟’歐陽泰。”
呂正英淡然一笑道:“哦!原來是‘黃山派’的太上掌門,真是幸會、幸會!”
歐陽泰哼了聲道:“你小子少在我老人家面前來這一套。”
接着,才向那藍衫青年笑道:“現在,你該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呂正英笑問道:“這位,也是閣下的高徒?”
歐陽泰又哼了一聲道:“你小子莫老七老八的,既然田斌同你同為一殿之臣,至少你也該叫我一聲歐陽前輩才好。”
呂正英笑道:“前輩是令人尊敬的長者,而你閣下卻並不值得我尊敬。”
歐陽泰截口笑問道:“老夫哪一點不值得你尊敬?”
呂正英道:“你閣下藏頭露尾,沿途派人跟蹤,難道也算是作為一個長者應有的行動?”
歐陽泰笑道:“你小子真是自作聰明,沿途派人跟蹤你們小兩口的,可不是我老夫呀!”
呂正英訝然問道:“那是誰?”
歐陽泰道:“是武揚鏢局的人。”
呂正英一怔道:“不可能吧!”
歐陽泰道:“辛老婆子正在等着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她。”
呂正英注目問道:“辛前輩在哪兒?”
歐陽泰笑了笑道:“就在資江邊的沙灘上。”
接着,又忽有所憶地笑道:“對於真正派人跟蹤你的人,你卻反而尊她為前輩,是否因為她有一個漂亮的女徒弟呢?”
呂正英“唔”了一聲道:“別顧左右而言他,你該答我所問了。”
歐陽泰含笑反問他:“你問些什麼啊?”
呂正英招手一指那藍衫青年道:“這位,是你的徒弟嗎?”
歐陽泰點點頭道:“不錯,這是老夫最小的一個徒弟,是帶藝投師的。”
呂正英接問道:“閣下一共有幾位高足?”
“八個。”歐陽泰含笑接道:“平常,我戲稱他們為‘黃山八俊’,可是,同你小子一比,他們卻俊不起來了……”
呂正英一撇嘴唇道:“閣下師徒倆等在這兒,當然不是偶然的?”
歐陽點點頭道:“是的,我們知道你即將啓關,也判斷你們必然會走這一條路,所以才專程等在這兒。”
呂正英笑問道:“是要替我接風?”
“不錯。”歐陽泰神秘地一笑道:“但接風宴,卻排在明天。”
呂正英笑了笑道:“今宵,先要伸量我一下子?”
歐陽泰道:“也可以這麼説。”
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老夫閲人多矣!像你小子這種資質和稟賦,委實是萬中難得一見!”
呂正英截口接道:“這些,可以省了。”
歐陽泰哼了一聲道:“老夫是實話實説,可並非是故意拍你的馬屁。”
呂正英“唔”了一聲道:“在下正恭聆着。”
歐陽泰正容接道:“憑你的條件,儘管朱四娘以往不會好好地調教你,但經過這三個月的閉關進修之後,必然是大有成就。”
呂正英截口問道:“這些都是田斌告訴你的?”
歐陽泰笑笑道:“田斌不過是老夫的消息來源之一,你小子明白了嗎?”
呂正英漠然地接道:“好!説下去。”
歐陽泰含笑接道:“朱亞男是‘七殺令’令主以下的第一高手,如今再加上你這位神功大成的武林奇葩,還不值得老夫同辛老婆子,聯袂前來恭候嗎!”
呂正英冷笑一聲道:“你們已組成聯合陣線了?”
歐陽泰笑道:“那倒不是,僅僅是這一件事上,形成一種巧合而已。”
一直靜聽的朱亞男,忽然冷笑一聲道:“世間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歐陽泰神秘一笑道:“這大概就是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吧!”
朱亞男哼了一聲道:“別臭美了,我看你呀!不過是一雙大狗熊而已。”
呂正英卻注目問道:“閣下,你那英雄略同的話,如何解釋。”
歐陽泰道:“那是説,老夫同辛老婆子,都不約而同地認為你同這小丫頭,是我們的勁敵,朱四娘如果失去了你們這一對,就等於失去了左右手……”
呂正英截口冷笑道:“所以,你們才組織臨時的聯合陣線希望將我們除掉……”
歐陽泰搖頭接道:“你小於切莫斷章取義,也許我們目前的態勢,有點像是臨時的聯合陣線,但卻不會存心要殺你們。”
朱亞男截口道:“縱然你們有此存心,也未曾想到過,有此力量嗎?”
歐陽泰卻是一點也不以為忤地含笑接道:“至少我歐陽泰沒有存不要殺你們的心思。”
呂正英笑問道:“不殺我們,又怎能將我們除掉呢?”
歐陽泰,神秘地一笑道:“這個老夫自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問道:“你們兩個敢到江邊去嗎?”
呂正英一挑劍眉道:“閣下,別説目前只有你同‘辣手仙娘’辛玉鳳兩個,縱然再加上一個‘無敵堡’的淳于老賊,小爺也不把他當一回事。”
歐陽泰一翹大拇指道:“唔!這才不愧是一位少年英俠!”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那就少-嗦,帶路!”
“嗖”地一聲,一枝激矢,帶着破空鋭嘯,向呂正英後腦際射來。
那暗箭傷人的,是站在約莫四丈外的一個麻臉漢子,事出意外,距離又近,這情形,使得一旁的歐陽泰,也禁不住臉色為之一變,朱亞男更是脱口喝道:“呂大哥當心!”.就當旁觀的人,震驚得心房都快要跳出口腔來時,呂正英從容不迫地,當那枝暗箭即將射中他的後腦的瞬間,冷笑猛然回頭,一口將暗箭咬住。
緊接着,他搖首一甩,使所咬住的那枝長箭,以比射過來時更勁疾之勢,倒射而回,將那麻臉漢子釘倒地面,口中並向歐陽泰冷笑道:“你好光明磊落的手段!”
歐陽泰連忙接道:“那可不是我的人。”
呂正英道:“不是你的人,是誰的人?”
歐陽泰苦笑道:“將他抓過來問問,不就行了嘛!”
那麻臉漢子,顯然被呂正英那神乎其技的回手一箭,嚇破了苦膽。
因為,他雖然被一箭釘倒地面,卻並未受傷,只不過是釘着肩頭的衣衫而已。
但他卻以為已經死去,而一直靜卧不動。
當歐陽泰提議抓他過來問話時,才使他回過神來,並下意識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同時嚷了出來:“我的媽呀!”
呂正英已飄落在他的身邊,怒叱一聲:“不中用的東西!”
麻臉漢子這才翻身坐下起來,緊接着,卻又跪了下去,連連叩首道:“公子爺饒命,小的家中,還有八十歲老母沒人侍候……”
呂正英冷然截口叱道:“閉嘴!”
“是!”麻臉漢子爬了下去,央求着接道:“公子爺開恩。”
呂正英“唔”一聲道:“不殺你是可以,但你得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話。”
“是、是。”麻臉漢子連連磕頭道:“小的有問必答。”
呂正英沉聲喝道:“抬起頭來!”
麻臉漢子身軀一震道:“是!”
他頭是抬起來了,但那一副誠恐的模樣,卻使呂正英直皺眉頭:“你為何要暗殺我?”
“小的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令?”
“咱們總寨主的命令。”
呂正英星目神光暴射地問:“是西門鋭那老賊?”
麻臉漢子點點頭道:“是的。”
這時,旁立的歐陽泰,卻向呂正英投過會心的一笑,意思好像在説:“這可不關我的事吧……”
呂正英並沒理會歐陽泰的表情,卻是目注麻臉漢子,厲聲喝問道:“西門老賊何在?”
麻臉漢子身軀一顫,訥訥地説道:“不……不知道……”
呂正英劍眉一軒之間,朱亞男卻搶先叱道:“混賬東西!方才你説過,奉的是西門鋭的命令,這會怎又不知道了呢?”
麻臉漢子苦笑道:“二小姐,咱們總寨主不肯將自己的行蹤告訴我,我能去問他嗎?”
朱亞男微微一呆道:“説得倒是也有道理……”
呂正英注目問道:“這寶慶府中,是否還有你們的同黨?”
“有。”麻臉漢子正容接道:“咱們總寨主已下定決心,非將你置於死地不可,不但寶慶府中有我們的同黨,而且這一路下去,一直到夏口,沿途都有我們的人,所以,以後你隨時隨地都得特別當心有人暗算。”
呂正英一挫鋼牙道:“好,我放你回去,請寄語西門老賊,從現在起,不論何時何地,我只要碰上他,就是他的死期。”
接着,沉聲喝問道:“聽到沒有?”
麻臉漢子恭喏道:“小的聽到了。”
呂正英怒叱一聲:“聽到了就滾!”
“是!”麻臉漢子恭喏着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來,抱頭鼠竄而去。
呂正英這才朝歐陽泰冷冷地一笑道:“現在,貴方是由兩人聯手,變成三人聯手了,走吧!”
歐陽泰苦笑道:“西門鋭算是什麼玩藝,憑他也配同我們聯手。”
呂正英笑了笑道:“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吧,何況你們又是同仇敵愾……”
歐陽泰苦笑如故地道:“你老弟越説越離譜了,試想:你我之間,何來仇怨?”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二位請隨我來,咱們邊走邊談。”
説着,偕同那位藍衫青年,當先疾奔而去。
呂正英同朱亞男二人,也隨後跟進,一面接問道:“不錯!你我之間,委實是毫無仇怨可言,但此番處心積慮地,要將我們除去,又是所為何來?”
歐陽泰扭頭笑道:“老弟,方才我已説過,不要將我的話斷章取義,你的疑問,一到江邊,就可獲得解答……”
由城內的城隍廟去江邊,也不過裏半路程,以這四位的腳程而言,儘管是在鬧市之中,也不消多久,即已趕到。
不錯,在沉沉夜色之中,是有一位白髮蕭蕭,滿臉皺紋的青衣老嫗,卓立在江邊的沙灘之上。
此人就是最近崛起武林的:“武揚鏢局”局主、“辣手仙娘”
辛玉鳳。
當歐陽泰替雙方引見過後,辛玉鳳立即向歐陽泰問道:“歐陽大俠已經同呂公子説明白了?”
歐陽泰含笑接道:“還沒有,我想還是由你辛局主説明較好。”
辛玉鳳哼了一聲道:“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乾脆!”
接着,目光集註呂正英,正容説道:“呂公子,我不知阿萍同你説過沒有,我這個人,説話做事都是乾脆得很,現在我也是乾脆地同你説,今宵請你們兩個到這兒來,只有兩條路任憑選擇。”
呂正英笑道:“這倒真算是快人快語,但不知是哪兩條路?”
辛玉鳳道:“一條是死路,一條是生路。”
呂正英漫應道:“有這麼嚴重嗎?”
辛玉鳳道:“我老婆子從不拖泥帶水,你也可得乾脆一點。”
呂正英一整神色道:“好!你説吧!生路如何?死路又怎樣?”
辛玉風冷然接道:“生路嘛!自現在起,脱離朱四娘,改投我‘武揚鏢局’……”
歐陽泰截口笑道:“辛局主,還有我哩!”
辛玉鳳哼了一聲道:“你我之間,等這小子的事,説明白之後,再另作了斷。”
歐陽泰笑道:“難道我們之間,也得憑武力解決?”
辛玉鳳怒聲道:“武林中事,不憑武力解決,能憑什麼?”
呂正英笑道:“如果二位爭執不休,小可可要告辭啦!”
辛玉鳳冷笑一聲道:“我的話還沒説完,你急什麼!”
呂正英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小可正恭聆着。”
辛玉風接道:“我這個人,最開明,也最公道:只要在改投到我門下來,不但‘武揚鏢局’的基業,由你主持,阿萍、阿文兩個丫頭,我也可以做主許配給你,同時也不阻撓你同朱亞男的好事。”
朱亞男截口嬌笑道:“如此説來,你這個人,倒算得上是既開明、又公道。”
辛玉鳳綻顏一笑道:“丫頭你也同意了?”
朱亞男笑道:“光是我同意沒有用,還得我這位呂大哥同意才行!”
辛玉鳳目注呂正英道:“小夥子,你説?”
呂正英歉然一笑道:“很抱歉!小可不願受人擺佈……”
辛玉鳳老臉一變道:“你跟着朱四娘那個神經病的女人,有什麼好?”
朱亞男俏臉一沉道:“你才是神經病的女人哩!”
呂正英卻同時説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辛玉鳳冷笑道:“好!我自己得不到的,也決不讓別人能夠得有!”
這時,歐陽泰才含笑接道:“小夥子,現在該不須我再加説明了吧?”
呂正英淡然一笑道:“是的,毋須另加解釋了。”
頓住話鋒,精目在他方二人臉上一掃之後,才沉聲接道:“二位,劃下道來吧!”
歐陽泰笑問道:“年輕人,你不多加考慮一下?”
呂正英冷然接道:“我毋須考慮。”
歐陽泰轉向辛玉鳳笑道:“辛局主,這小夥子的態度堅決,看來是沒什麼可談的了。”
辛玉鳳“唔”了一聲道:“不錯。”
“那麼。”歐陽泰含笑接道:“你我之間,也該開始談一談了。”
辛玉鳳冷笑一聲道:“你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亮兵刃吧!”
歐陽泰笑道:“你那成名兵刃‘三絕銅琶”並未帶來,我怎好先亮兵刃哩!”
辛玉鳳冷然接道:“這場合,講究的是力量,你要是講客氣,可要後悔莫及的了歐陽泰笑了笑道:“辛局主説得對,看來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鏘”地一聲,已拔出一個起手式,含笑接道:“辛局主請!”
辛玉鳳面含冷笑,兩手空空地,緩步而前。
就當這兩大勢力的首腦,即將展開一場龍爭虎鬥之間,呂正英忽然沉聲喝道:“且慢!”
辛玉鳳蹙眉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説?”
呂正英笑道:“二位本來是為了要剷除我同朱小姐而來,此刻,聯合陣線未曾組成,卻先來一個自相殘殺,豈非是天大的笑話嘛!”
辛玉鳳冷哼一聲道:“與你何干!”
呂正英淡然一笑道:“站在我的立場上,我是希望你們打個兩敗俱傷,我才好輕輕鬆鬆地揚長而去!”
歐陽泰截口笑道:“是啊!”
“那你為何還要阻止我們搏鬥哩!”
“因為。”呂正英漫應道:“我覺得那樣一來,不夠刺激。”
辛玉鳳笑問道:“你小子認為要怎樣才算夠刺激呢?”
歐陽泰笑道:“辛局主一向是冷若冰霜,此刻,居然現出笑容來,你小子,可真不簡單啊!”
辛玉鳳冷然叱道:“少廢話!”接着,又目注呂正英沉聲説道:“小子快答我所問。”
呂正英淡淡地一笑道:“夠刺激的辦法,自然是由我向你們的聯合陣線挑戰,或者是一個一個地上來也行。”
歐陽泰一怔道:“你小子,神經有點不正常吧?”
呂正英笑道:“不!我自信比誰都要正常。”
不等對方開口,又含笑反問道:“二位先行自相殘殺,是否為了要爭取對付我的優先權呢?”
歐陽泰、辛玉鳳,同時點頭道:“不錯。”
“差不多。”呂正英含笑接道:“這就是了,二位試想,像那樣曠時費事的,多不划算啊!”
歐陽泰向辛玉鳳苦笑道:“這小子説的倒委實有道理。”
辛玉鳳卻向呂正英蹙眉問道:“依你之見呢?”
呂正英正容接道:“依我之見,就是由我向二位挑戰,那就是簡單得多了。”
歐陽泰笑道:“好,且説説你的辦法看?”
呂正英接道:“咱們以十招為限,誰能在十招之內將我制服,我同二小姐就投入誰的門下。”
辛玉鳳冷笑一聲道:“你忘了我剛才説的,這是一條死路?”
呂正英正容如故地道:“如果我被殺死了,是我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
歐陽泰點點頭道:“好!我同意你的辦法,只是,你先向誰挑戰呢?”
呂正英道:“這個,可由你們自己決定,拈箋也好,以猜拳的方式也好。”
辛玉鳳道:“還是拈鬮吧!”
呂正英道:“這拈鬮之事,只好有勞朱二小姐來主持了。”
朱亞男含笑接道:“好的,我樂於為三位效力……”
拈鬮的結果,是辛玉鳳優先,但呂正英卻沉聲説道:“有一點,我要事先説明,二位也必須遵守才行。”
辛玉鳳、歐陽泰點點頭道:“你説吧?”
呂正英正容道:“如果十招之內,二位不會殺死我,也不會制服我時,以後可不能再向我歪纏啊!”
辛玉鳳、歐陽泰同時點首:“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呂正英接道:“還有二位必須承諾,替我做一件事。”
辛玉鳳、歐陽泰同聲問道:“做什麼事?”
呂正英笑道:“做什麼事,我得暫時保密,不過,那絕對是二位能力之內,能做到的事。”
歐陽泰笑道:“如果你要我們去做小偷、做強盜……”
呂正英截口笑道:“那絕對是光明正大之事。”
辛玉鳳蹙眉接道:“這個……”
呂正英笑問道:“難道辛局主對這十招之搏,已失去必勝的信心?”
“笑話!”辛玉鳳一展雙眉道:“好!我全都答應了。”
歐陽泰也含笑接道:“我也是。”
呂正英含笑抱拳一禮道:“多謝二位金諾!”
辛玉鳳、歐陽泰二人互相投過一絲苦笑之間,呂正英卻正容説道:“辛局主請準備,小可要放肆了。”
他是説幹就幹,話聲一落:“鏘”然震響,長劍已經出鞘緊接着寒芒閃處,一式“笑指天南”,徑行刺向辛玉鳳的“左肩井”大穴。
辛玉鳳哈哈大笑道:“小子欺人太甚!居然用這最平凡的劍招來向我挑戰……”
她口中説着,人卻是不閃不避地,疾伸右手的食中二指,向對方的劍葉挾來。
呂正英這一招最平凡的“笑指天南”,所藴涵的內家真力,也似乎平凡得很,以辛玉鳳的功力和身手而言,她目前這動作,也不能算是輕敵。
但她的兩指才出,不由發出一聲驚“咦”道:“你小子……”
原來她兩指一出,呂正英的“笑指天南”已改為“春雲乍展”,也就是由原來的直刺之勢,陡地一沉,劍尖上幻出一片寒星,徑襲對方前胸的五大要穴,同時,右手還輕飄飄地擊出一掌。
雖然變了招式,卻還是平凡得很,不過,卻是平凡得恰到好處,大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妙。
尤其是那輕飄飄的一掌,使得辛玉鳳精目中神光連閃地,沉聲問道:“小子,幾時學會本門的掌法的?”
呂正英笑道:“這是我自創的掌法呀!”
辛玉鳳冷笑道:“準是阿萍、阿文,兩個丫頭私自傳授的了?”
呂正英道:“辛局主,怎麼連自己的愛徒也信不過了……”
就這對話之間,呂正英已接連攻出了六招。
這六招中,至少有三招是最平凡的招式。
當然,像這樣的招式,對辛玉鳳這樣的頂尖兒的高手,不會有什麼作用。
就當呂正英話聲一落之間,辛玉鳳已開始反擊,並冷笑道:“現在,該我回敬你四招了。”
辛玉鳳是準備在最後四招中,將呂正英制服的,以她的身手而言,這四招反擊,可真是非同小可了。
辛玉風本來是以“三絕銅琶”成名,但她目前憑藉來爭奪武林霸權的卻是一套神奇莫測的“降魔掌法”。
所以,她一開始反攻,就使出了看家本領,一時之間,但見重重疊疊的掌影,挾着“呼呼”勁風,有若長江大河似的,綿綿而出,使得呂正英被迫而連連後退,連手中的青鋼長劍,也顯得那麼黯然失色。
不過,呂正英雖然有點捉襟見肘,而險象環生,但他卻總算接下了對方那雷霆萬鈞的四招搶攻。
當辛玉鳳的最後一招使完時,呂正英飛身飄退丈外,抱劍長揖,含笑説道:“多謝辛局主手下留情!”
也不知是故意裝成,還是實情,呂正英的額頭上,居然有着一頭汗水。
辛玉鳳臉上的肌肉,連連抽搐着,此外,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見她,向着呂正英深深地凝注着,半晌之後,才輕輕一嘆道:“我手下可沒留情。”
接着,才向一旁的歐陽泰淡然一笑道:“現在就看你的啦!”
説完,立即轉身,向府城方向,緩緩地踱去,由背後看來,她的腳步顯得那麼沉重,好像突然之間,蒼老了十年似的。
歐陽泰含笑接道:“辛局主,也不看看我這邊的結果,就走了?”
辛玉鳳頭也不回地答道:“沒興趣。”
歐陽泰笑道:“那麼,在下不送了。”
頓住話鋒,目光移注呂正英,似笑非笑地接道:“小夥子,來吧!”
緊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夫使的是刀,有道是刀劍無眼,你可得小心一點。”
呂正英含笑接道:“多謝提醒!小可有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