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中情勢頓時大變,艾皇堂失聲大叫道:“莫非你是……九幽羅剎祁陰華?”
那婦人面容全變,陰陰一笑道:“到底是你化子見聞廣博,知道老身的名號!”
項小芸柳眉豎豎,杏目圓睜,厲聲呵叱道:“這樣看來,你也是受皇甫老魔所用,在這千里玄天大陣中布伏設阱的人物了?”
九幽羅剎祁陰華桀桀一笑道:“完全正確,皇甫方肯出高價,老身方才為他賣命,只怪你們有眼無珠,不待老身點明,仍然看不出來!”
項小芸勃然大怒,霸王鞭一掣,就欲劈出!
但艾皇堂卻急忙橫身一攔,輕叫道:“項姑娘且慢!”
項小芸退步縮手,硬把就要劈出的一鞭收了回來。
虞大剛、艾鳳翔、黃一萍以及無心師太,莊七先生等俱皆迅快地四外一抄,將九幽羅剎母女圍在了垓心之中。
只有凌磊與芸娘兩人仍然站在一旁遙遙觀望。
“九幽羅剎”祁陰華神色從容,擁著那五六歲的小女孩動也未動,只是發出了一串陰陰的笑聲。
項小芸怒氣不息地道:“艾老人家為何攔我,這等妖婦邪女留她做甚?”
艾皇堂露出一絲苦笑道:“至少,咱們要問個明白……”
暗中卻以傳音之術道:“項姑娘也許不曾聽說過妖婦的一切,但以我老化子所知,這妖婦奸陰毒辣,真要取了她的性命,倒不如制住她的好!”
話雖如此說,但他心中有數,九幽羅剎祁陰華絕不可能這樣無用,會在項小芸一鞭之下喪命。
項小芸寒著臉道:“既然如此,就請艾老人家問吧!”
她用的並非傳音之術,而是沉聲喝叱,顯然也是為了藉機下臺。
虞大剛等俱皆守在四周,這一般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各自凝神聚力,只要一經出手必有掀出倒海之威,項小芸見勝券在握,也就不願多言,退處旁觀地位。
艾皇堂又復轉向九幽羅剎祁陰華道:“你選擇錯了,皇甫方已身難保,又如何能付你什麼,何況,皇甫方所能付得出的,俠義道的英雄自然也付得出……”
頗有興趣的打量了“九幽羅剎”一眼,繼道:“不知他付你什麼?”
“九幽羅剎”祁陰華桀桀大笑道:“這恐怕不然,皇甫方所能付的,你們無人能付,也無人敢付!”
艾皇堂目光轉動,不自然地一笑道:“你不妨說說看,那皇甫老魔對你有過什麼承諾?”
“九幽羅剎”祁陰華笑道:“若能將你們置於死地,半壁江湖武林歸我執掌,就算一無所成,也可得隴右之地,封王稱侯。”
艾皇堂也縱聲大笑道:“這完全是皇甫方痴人說夢,自我陶醉之詞,試問他以什麼身份地位來對你做此承諾?又有什麼權力對你做此承諾?”
“九幽羅剎”祁陰華認真地說:“皇甫方以未來的武林尊主身份答應此事,他自然能有這份權力!”
艾皇堂搖頭長笑道:“皇甫方以一介邪魔,多行不義,必將自趨殞滅,如何能登上武林尊主之位,何況眼下武林英雄同聲誅討,皇甫老魔的覆滅已在指顧之間,你這夢想不但完全落空,而且或許會招致殺身之禍!”
“九幽羅剎”祁陰華搖搖頭道:“這也難講……”
目光向圍在四周的英雄掃了一週,又道:“你們幾位大約是俠義道上的高手了?”
艾皇堂傲然點頭道:“除了我老化子之外,都可以算上一份!”
“九幽羅剎”祁陰華陰險地一笑道:“倘若我能把你們幾位致於死命,不知俠義道還有沒有力量蕩魔平亂?”
艾皇堂淡然一笑道:“如果你真有這本領,皇甫老魔倒是有霸服武林的可能,只是你比皇甫老魔更富於夢想,這話說得太不量力了!”
“九幽羅剎”祁陰華森然一笑道:“老身有沒有這份力量,那就要試試看了!”
艾皇堂還欲再說什麼,項小芸已不耐的接口道:“既是她如此執迷不悟,艾老人家就不必多言了……”
轉向“九幽羅剎”沉聲道:“不論你有什麼本領,現在該是施展的時候了!”
“九幽羅剎”祁陰華桀桀一笑道:“你們是定尋死路了!”
項小芸大喝道:“我們倒是想尋死路,只是你還差得太遠……”
唰的一聲,霸王鞭已經護在手中,但“九幽羅剎”祁陰華卻依然抱著那五六歲的小女孩動也未動。
項小芸有些困惑地目注艾皇堂道:“這妖婦果是什麼‘九幽羅剎’麼?”
原來她見“九幽羅剎”始終無所動作,又加上還有一個殺死的男人屍體,這情形使人很容易疑心她是個瘋婦。
“九幽羅剎”陰笑不語,艾皇堂則凝重地道:“九幽羅剎早著兇名,哭笑之聲皆可惑人,由方才她那哀哀痛苦之聲能將我們俱皆引來的情形看起來,大約是不會假的了!”
“九幽羅剎”祁陰華笑道:“還是老化子見多識廣!”
項小芸沉聲道:“本姑娘一向不殺毫不抵抗之人,你該站起來動手!”
“九幽羅剎”祁陰華搖頭一笑道:“老身一向殺人不見血,刀槍劍戟,何值一顧!”
項小芸怒道:“那就休怪我項小芸手段毒辣了!”
振臂一鞭,當頭砸去!
“九幽羅剎”祁陰華動也未動,眼見一鞭砸實,勢必立時喪命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但聽蓬的一聲大聲,項小芸一鞭砸到了實地之上,火星四射,塵砂粉飛,但“九幽羅剎”與她懷中的孩子,卻突然不見了影子。
不但項小芸大感意外,連圍在四周的虞大剛等人也不由為之一怔。
定神細看時,只見那“九幽羅剎”祁陰華雖未逃上天去,卻已入了地下,原來她所坐之處有一個三尺見方的地穴。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九幽羅剎”是在鬧什麼鬼?
項小芸投注著黑黝黝的地穴,轉向艾皇堂悄聲道:“艾老人家可知煉魂香是一種什麼東西?”
艾皇堂也困惑的凝注著那黑黝黝的地穴,道:“煉魂香究竟是種什麼東西,連我老化子也是弄不清楚,但當她荼毒隴右一帶之時,這煉魂香卻是一種聞名喪膽之物!但‘九幽羅剎’絕跡江湖數十年,也就沒有人追究那究是什麼東西了!”
項小芸皺眉道:“九幽羅剎看來不過中年,怎會……”
艾皇堂也皺眉道:“按說她至少也已在八旬之上,她在隴右肆虐之時就已是四旬左右之人,她的外貌必然是有一付精巧的人皮面具……”
虞大剛悄聲接口道:“芸妹,也許這婦人是故弄玄虛,以耽擱咱們趕到馬家墓地的時間,如依小兄看來,倒不如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項小芸微微一笑道:“大哥這話有理,但是咱們還不差這麼一點時間,如果她是故弄玄虛,對咱們並無影響,如不是故弄玄虛,大約總要見個真章出來……”
又轉向莊老七道:“七先生可知煉魂香為何物麼?”
莊老七搖搖頭道:“左道旁門的各種毒香毒素,不下數百種之多,老朽又能夠知道多少?”
項小芸皺眉道:“這倒不能不使人擔心,倘若我們果真…
…”
一語未畢,只聽那黑黝黝的洞穴中傳出了“九幽羅剎”的聲音道:“真可笑你們還以當世武林高手自居,對老身的煉魂香居然卻不知道是一種多麼厲害的東西……”
項小芸大喝道:“妖婦,為何不敢再站出來說話。”
“九幽羅剎”的聲音笑道:“雙拳難抵四手,你們有那麼多人,老身如何打得過你們?”
項小芸叱道:“既知不敵,何不束手就縛?”
“九幽羅剎”陰陰笑道:“若需要認敗服輸,束手就縛,老身又何必招惹你們!”
聲音尖厲地叫道:“老身已經說過,老身乃是殺人不見血的,那就是利用‘煉魂香’!”
項小芸怒道:“就算你用煉魂香,現在也該用了!”
“九幽羅剎”格格大笑道:“不瞞你說,老身已經用了!”
項小芸與眾人聞言俱皆一怔,情不自禁地各自嗅吸了一下,然而,除了一股原野間慣有泥土氣息之外,卻嗅不出有什麼異樣。
項小芸急急轉向莊老七道:“七先生髮覺有何異樣麼?”
莊老七搖搖頭道:“沒有啊!……”
只聽“九幽羅剎”陰陰笑道:“若是能夠嗅吸得出來,老身這煉魂香也就白煉了幾十年了!……”
聲調一沉,道:“不瞞你們說,老身的煉魂香本屬無形,無色,無味之物,若是一定說它有味,那也是會隨環境而變的,以眼下而論,煉魂香也許有一種青草的芳香,泥土的滋味,若在有小花之處施用,也許會有像玫瑰一般的香味,若在酒筵之前,則又變成了酒肉之香,若能讓你辨別得出,老身也許白叫‘九幽羅剎’了……”
莊七先生大吃一驚道:“瞎扯,那是用毒的至高無上境界,世間也只有傳聞,並無實事,以有限的人生,誰也達不到那種境界……”
話雖如此說,但心中卻忐忑不已。
項小芸,虞大剛,以及黃一萍等人,俱都看得出莊七先生的恐驚之狀,一時也不由為之一驚。
只聽“九幽羅剎”大笑道:“相信與否,對老身並不重要,反正很快就可見效了!”
莊七先生目光四轉,忽道:“快搜這茅屋的十丈之內。”
不待話落,當先向屋後搜去。
一時眾人紛紛行動,向四外嚴密搜查,“九幽羅剎”的狂笑之聲,卻如夜梟一般,使人心頭髮毛!
不久。
眾人相繼而回,虞大剛、項小芸、黃一萍、無心師太、艾鳳翔等五人,每人手中各拿著一隻鼎爐,放到了莊七先生面前!
那五隻鼎爐俱是一樣,約有水桶大小,但其中卻空無一物。
項小芸困惑地道:“十餘丈方圓之內俱已搜尋清楚,除了這幾隻鼎爐之外,並無別物。”
只聽地穴中傳來了“九幽羅剎”的聲音道:“只是這幾隻鼎爐,就已經很夠了!”
莊七先生面色慘變,語不成聲的道:“的確很夠了,這是用毒的最高境界,料不到這妖婦居然能有這種成就,我莊七這跟頭是栽定了!”
咚的一聲,翻身栽了下去。
項小芸大吃一驚,道:“七先生,你……”
一言未畢,忽覺雙腳乏力,急忙住口運功,但覺丹田之中竟然再也提不起一點力道,吃驚之餘,急急叫道:“虞大……哥……”
嬌軀一歪,向虞大剛靠了過去。
艾皇堂腳步踉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卻向莊老七撲了過去,但人未撲到,已經躺到了地上。
艾鳳翔惶亂之中抓過猴皮軟鼓欲敲,但一聲未及敲出,卻與那化子徒弟碰到了一處,一齊摔下地去。
黃一萍也向虞大剛身邊靠近,以致與項小芸、虞大剛三人跌成了一堆。
無心師太急誦佛號,但也不過只喊出了“阿彌……”兩字,人就癱了下去,手中猶自抓著一顆念珠。
芸娘原本靠在凌磊身邊,此刻也像沒了骨頭一般,整個的向凌磊懷中倒去。
一時之間,茅屋中又恢復了靜寂,橫七豎八,俱皆躺了一片,只有凌磊一人,似乎還沒受到影響。
只見凌磊呆呆地怔了一怔,輕輕叫道:“芸娘,這是什麼玩藝,他們都怎麼了?”
原來他尚不知道懷中的芸娘也與他們一樣,像被點了軟穴一般的難動難言。
自然,芸娘並沒有回答。
凌磊似乎發覺了不對,急急扶起芸孃的臉看時,只見她雙目緊閉,頸項歪斜,竟像死了一樣。
他面色連變幾變,但最後卻雙手輕輕地把芸娘抱了起來,自己也蹲坐了下去,附在芸娘耳邊不停低叫:“芸娘,芸娘……你醒醒,醒醒……”
然而,結果自然是沒有一點反應。
大約半盞熱茶之後,地穴中走出了“九幽羅剎”,她並沒有再帶著那小女孩,而是孤身一人而出。
面部上仍是那婦人的模樣,但長長的雙袖中卻露出了一條使人望而生怖的手掌,那手掌形同雞爪,指甲長可三寸,隱泛青黑之色。
她面凝笑意,緩緩打量了項小芸等人一眼,但當看到懷抱芸娘蹲在地上,雙目仍然炯炯有神的凌磊時,卻不由呆了起來。
凌磊也像痴呆一般的注視著由地穴中走出來的九幽羅剎。
良久。
“九幽羅剎”祁陰華方才桀桀一笑道:“你是誰呀?”
凌磊兩跟一翻道:“你管不著!”
說完之後,把頭轉了開去。
“九幽羅剎”奇怪地搖搖頭道:“他們都在這裡睡了,為什麼你不睡呢?”
凌磊搖搖頭道:“我不困。”
“九幽羅剎”祁陰華有些放下了心來,暗道:此人非瘋即傻,但他為何不懼“煉魂香”,卻是她想不通的事。
然而,她並不懼怕一個瘋傻之人,暗暗尋思,如何施用小計使他就範?
正在忖思之間,只聽凌磊搖撼著懷中的芸娘叫道:“芸娘,醒醒,醒醒吧!……”
芸娘不但未醒,而且頭部也低低的垂了下去。
凌磊面色大變,叫道:“這不是睡覺……”
忽的長身站了起來!
“九幽羅剎”大吃一驚,急叫道:“你怎知不是睡覺?”
凌磊怔了一怔,道:“若是睡覺,為什麼我叫不醒她?”
“九幽羅剎”笑笑道:“那是她故意不理你,要你也睡!”
凌磊忽然向艾皇堂、虞大剛以及艾鳳翔及他那化子徒弟等人各踢了一腳,叫道:“這裡不能睡覺,你們都快起來!”
自然,沒有任何反應。
凌磊哼了一聲叫道:“你騙我,他們都沒有睡覺!”
“九幽羅剎”陰陰一笑道:“如不是睡覺,又是做什麼呢?”
凌磊雙目忽的靈光一閃,沉聲大喝道:“我知道了,是你害了他們!”
“九幽羅剎”陰險地投注了他一眼,道:“就算是我害的他們,你又能怎樣呢?”
凌磊雙目兇光大熾,厲叫道:“殺你!”
“九幽羅剎”眸光一瞄地穴入口,桀桀笑道:“就憑你這麼一個瘋子麼?”
瘋子二字,似乎是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意,只見他驀地出手一掌向“九幽羅剎”祁陰華拍去!
“九幽羅剎”祁陰華不是弱者,見狀卻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凌磊雖是懷中抱了芸娘,但隨隨便便出手一拍,卻有一股使人難以想像的威力。
“九幽羅剎”吃驚之餘,身形晃動,向地穴之中投去。
但她畢竟還是晚了一步,但聽咔嚓一聲,一條右腿已被掌風摧折。
原來她急於逃命,是以頭下腳上之式向地穴中鑽去,故而凌磊掌風所及,拍折了她一條右腿。
“九幽羅剎”祁陰華慘叫一聲,向地穴中落去。
然而,她並沒有真的落於地穴之內,卻唿的一聲又飛出了地穴之外,身子飛起丈餘之高,而後摔於地上。
原來那並不是她自己飛出來的,而是凌磊的一股迴旋掌力,在右掌一抓一收之際,就將她輕而易舉的扯出洞外。
凌磊已把芸娘輕輕的放下了地來,只見他逼向“九幽羅剎”的面前,沉下聲音厲喝道:“快些把他們都救醒來!”
“九幽羅剎”掙扎著道:“煉魂香根本沒有解藥,叫我怎麼能夠救醒他們?”
凌磊兩眼一瞪,道:“沒有解藥?!……”
“九幽羅剎”苦笑道:“沒有解藥,根本沒有辦法!”
凌磊咬得牙關格格有聲地道:“那他們就永遠這樣子了麼?”
“九幽羅剎”不自然地笑道:“不是永遠這樣的,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死去,而後屍體腐爛,再而後骨頭化灰,就什麼也不剩了!”
凌磊大叫道:“我要叫你先死!”
“九幽羅剎”咬牙道:“你不叫我死,我也是非死不可了,為了煉這煉魂香之故,我的皮肉筋骨不能夠損傷一絲一毫,如今你給我折斷了一條腿,我還想活麼?……”
桀桀一笑,叫道:“這是命運註定了的,不過,能有這麼多武林高手陪我同死,也算是很不錯了……桀桀桀桀……”
凌磊大感焦急,忽然,只見他像是靈機一動,雙手一招,一股迴旋掌力起處,將莊老七的身子抓了過來。
他雙手舉著莊老七逼向“九幽羅剎”叫道:“告訴他,他是郎中,他能夠救得活他們,也能救得活芸娘……”
“九幽羅剎”格格大笑道:“沒有用處,他自己也快死了,又怎能救得了別人?”
其實,這話也不盡確實,原來這“煉魂香”雖是煉到至高境界的絕毒,但中人之後,除了氣血遲滯,神經麻痺之外,卻不能使人完全失去知覺。
是以莊老七等人雖然一動難動,一字難言,但對眼前發生之事卻瞭如指掌,仍然知道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
只是一時之間,苦於說不出話而已。
凌磊咬牙叫道:“你這妖婦,若治不好芸娘,叫你死得不會爽快!”
“九幽羅剎”仍是桀桀笑道:“老身如何死法早已註定了,大約是會化為一灘血水,那是因為我煉這煉魂香的毒素在體內作怪,死得自然不能算爽快,但卻也不是你能改變得了的,你就是想折磨折磨老身,也是辦不到的了……”
微微一嘆,又道:“老身右腿已化,最多再一刻時辰,就要全身化成一灘血水了。”
但她這番話卻觸動了莊老七的一份靈感。
此時凌磊失望氣及之餘,已將莊老七丟在“九幽羅剎”身邊,那地位正好使莊老七的頭部碰到了“九幽羅剎”的右臂之上。
莊老七本來聚著一口心頭真氣不散,此刻掙命之際,把那口心頭真氣調勻,猛然運到口唇之上,全力向“九幽羅剎”
的臂部咬去。
雖說那股力道微乎其微,但莊老七為了掙命,更為了救人,力量也就顯得特別大了一些,竟然將“九幽羅剎”咬得皮破血出。
“九幽羅剎”痛得大叫道:“怎麼你還會咬人……”
振臂出掌,就要用尖利的五指抓去。
但凌磊守在近旁,疾出一指,點了過去。
但聽又是一聲脆響,九幽羅剎的一條右臂又斷在了凌磊的指風之下。
凌磊並不留情,又復一連兩指,呼嘯凌厲的指風過處,竟將她的左臂左腿也告同時點斷。
“九幽羅剎”一聲怪叫,已疼得暈死過去。
鮮血從斷肢斷臂汩汩流出,“九幽羅剎”血人也似地癱在地上,屋內飄滿了血腥氣。
凌磊痴痴地望著即將死去的“九幽羅剎”,一轉身,又將芸娘抱在懷裡,大聲呼喚著:“芸娘,芸娘……”
可芸孃的頭仍低垂著。一顆一顆大滴的淚從凌磊的眼眶滴落,滴落在芸孃的臉頰之上。
再說莊老七將“九幽羅剎”咬得皮破血出,一股熱乎乎的血流入口腔,他便一口嚥了下去。
說來也怪,莊七先生一口血下肚,端地是以毒攻毒,竟覺心頭一陣清爽,緊接著張口一嘔,竟吐出一灘黑血來。
莊老七一翻身站了起來,看了看群雄昏睡一樣的慘狀,嘆了口氣,遂解下腰間的酒葫蘆。
他將“九幽羅剎”扯過一旁,將酒潑在血泊,抖開火摺子,就勢一點。
只見地上立刻彈起一處處藍藍的火苗,那酒和血燃在二起,瞬間便有一種道不出的味道瀰漫於屋中。
這是因為莊七先生深通醫理,本來這“煉魂香”無藥可解,但這“九幽羅剎”由於煉製煉魂香時身亦中其毒,但日積月累,毒素一點一點滲入體內,也自生出一種抗毒素來。莊老七靈機一動,遂有了解法。
如今屋中煙氣瀰漫,這由毒血化成的氣體被群雄吸入口中,刺激了神經,使氣血阻滯之狀遂去。
只見虞大剛一扭身已爬了起來,這是他內功已到極高境界之故。
隨後,項小芸、黃一萍、無心師太、艾鳳翔、艾皇堂等人先後站了起來,相互看了看,都叫了一聲慚愧!
這時侯,芸娘也在凌磊懷中悠悠醒來,兩人遂抱頭大哭。
聽這哭聲中透著悲喜,虞大剛和項小芸不由自主地對看了—眼,都覺得心頭一熱。
“九幽羅剎”此時已化成了一灘血水,
這時,眾人紛紛向莊七先生道謝。
莊老七也慘然地說道:“也是‘九幽羅剎’那妖婦一句話提醒了我,才以她的毒血解毒。”
說罷長嘆道:“也是命不該絕吧!”
唏噓之中,項小芸道:“此乃天助,冥冥中讓那妖婦一句話替七先生撣破了玄機,不然,我們都要死於此處了!”
黃一萍插口道:“大力神翁、九幽羅剎,雖然佈下的不過是兩個江湖人物,但若不是見機得早,以及有凌老俠士與莊七先生這等高人在內,只怕這兩關就闖不過去,雖不見千軍萬馬,但皇甫老魔的用人佈陣之術,確然有其過人之處!”
艾皇堂也插口道:“這千里玄天大陣,只怕並不僅僅這麼幾關,也許別處還有更歷害的玩藝,倒是不能不小心一些!”
虞大剛插口笑道:“雖說千里玄天大陣,其實不過是布上幾個出人意外的人物,與施展一下狡計而已……”
艾皇堂接道:“虞老弟是說他不會使整個陣式發動?”
虞大剛忖思著道:“佈陣百丈,就需百人,佈陣千里,乃是從未聞聽之事,而且,以在下推斷,佈陣之說,不過惑人聽聞,其實是皇甫老魔最為聰明不過,他明知道我們之中有的是精於陣法之人,更不會發動陣式相困,只不過假千里大陣之名,故示玄奇,在我們可能經過之處布上幾個關卡,欲圖利用我們仁厚仗義的弱點,害死我們而已!”
艾皇堂拊掌道:“虞老弟這話使我老化子茅塞頓開,這樣看來,我們所經之處早在皇甫老魔的謀算之中了!”
虞大剛目注項小芸道:“在我的看法如此,也許……”
顯然,他是怕因此傷了項小芸的自尊,至少,因為項小芸該算是群雄之首,發號施令之人。
項小芸淡然一笑道:“虞大哥說得很對,以皇甫老魔的詭詐狡猾,自然會把咱們要行經的路線摸得清清楚楚!”
艾皇堂微驚道:“這樣看來,也許咱們還該改變一下路線!”
項小芸掃了群雄一眼,搖搖頭道:“第一,已與九華老人、公孫先生等會聚在泰山的群雄約好去馬家墓地相會,如今再更改路線,已是萬萬來不及了。第二,蕩魔平亂,旨在消滅邪惡,理應避虛就實,又何必躲躲閃閃!……”
艾皇堂又復雙掌一拍道:“這話有理,這也就是俠義與邪魔截然不同之處!”
莊老七也接口道:“這樣幾關都已闖過來了,就再多上幾關又有何妨?”
項小芸豪笑道:“壯哉斯言,咱們走!”
艾皇掌忽然忖思著道:“我老化子還有一種奇想……”
項小芸一怔道:“不知艾老人家想到了什麼?”
艾皇堂皺眉道:“我總覺得一入玄天大陣,皇甫老魔就隨在了咱們身後!……”
說話之間,情不自禁的轉頭四顧了一週。
項小芸大笑道:“艾老人家說得對,皇甫老魔隨時隨地都在準備替咱們收屍,方才若不是凌老俠士百毒難侵,使他有所怕懼,大約咱們早毀在他手上了!”
黃一萍笑笑接道:“也許他還有機會,讓他再試下去吧……”
一言未落,忽聽一串桀桀大笑之聲傳了過來。
眾人聽得十分清楚,那正是皇甫老魔的聲音。
項小芸沉聲大喝道:“皇甫老魔,我等已經深入陣中,為何還不見你露面!”
但因皇甫方用的是震氣傳聲之術,聽不出他匿身的方向距離,就算想追去,也是無法知道他在何處?
只聽皇甫老魔仍以震氣傳聲之術桀桀笑道:“會面之期已不在遠,本尊主前路相候了!……”
微微一頓,又道:“一入千里玄天陣,無異闖入鬼門關,諸位生還的機會只怕很少了!”
項小芸沉聲叱道:“任你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幾名邪魔人物,幾處詭詐陷井,還奈何不了俠義群雄……”
但沒有再聽到皇甫方的回話之聲,顯然他在匆匆數語之後,已經向前路之上奔了出去。
項小芸冷冷哼了一聲,忽道:“照這情形看來,最厲害與最難闖的只怕還在最後的關卡布設,不知諸位可有什麼高見?”
黃一萍投注了她一眼,笑道:“以不變應萬變,以正義抵邪惡,不是咱們共信共守的宗旨麼,只要項姐姐下令督導也就是了!”
於是,一行人踏出竹籬茅舍,繼續上路向正北而行。
一路上都是行經的荒嶺郊野,沒有遇到神武門的爪牙,自然也沒再遇見皇甫老魔。
瞬息之間竟出去了二十里左右。
項小芸忽然腳步一收,道:“這情形可疑!”
眾人隨即收住腳步,相視不語。
因為情況的確可疑,距馬家墓地只怕已不在遠,為何未曾再遭遇陷阱埋伏,難道皇甫方鑑於九幽羅剎等的失敗,已經把這千里玄天大陣中的佈設埋伏俱都撤了開去不成麼?
但這是極不合理的推測,沒有人敢於肯定。
項小芸躊躇了一下,道:“不知此處距馬家墓地還有多遠?”
艾皇堂忖度了一下,叫道:“已經到了!”
“到了?……”
眾人又是一陣意外。
項小芸皺眉道:“別是皇甫老魔在陣勢上弄的玄虛吧!”
艾皇堂搖搖頭道:“這似乎並不可能!……”
伸手四外一指道:“那邊是翠華嶺,這邊是羊角溝,大約再走百丈左右,就可以看到馬家墓地的柏林了!”
項小芸大喜道:“咱們的既定原則是以不變應萬變,既是真的到了馬家墓地,又何必遲疑什麼……艾老人家請當先帶路吧!”
於是,艾皇堂果真當先而行,與一向走在前面的黃一萍、無心師太湊到了一齊,朝向正北走去。
眾人走得十分謹慎,個個凝神聚力,如臨大敵。
但眾人的歡欣之情也是難以形容的,因為到達了馬家墓地,與泰山的群雄會合之後,必然聲勢更加壯大,對蕩魔平亂之舉,也就更有了把握。
果然。
眾人前行百丈左右,一片幽深的柏林已經出現面前。
艾皇堂收住腳步,悄聲道:“到了!”
項小芸等定神望去,只見林中一片黝黑,不知泰山的群雄是否己到,也不知林中是否有人。
忽然——
正當眾人遲疑之際,只見一點火星由林中飛出,向這邊射來。
但那點火星射出不過十丈距離,卻已一閃而失。
虞大剛沉聲道:“林中不但有人,而且已經發覺咱們了!”
艾皇堂則欣然道:“那是丐門專用的信號,莫非……”
說話之間也抖手一揚,一點火星平射而出。
不久,只見林中黑影一閃,向項小芸等疾射而至,及至那人奔到身前,方才發覺果是一個衣著襤褸的化子。
那化子年約五旬,留有五縷稀疏的黃鬍子,目光一陣轉動,向艾皇堂卟通一聲跪了下來叫道:“丐門泰山頭目徐真,參見長老!”
艾皇堂欣然一笑道:“是你,徐頭目!……”
伸手一指,道:“快去見過項姑娘、黃姑娘、虞大俠……”
依著艾皇堂的指點,化子徐真一一向眾人拜見。
項小芸卻眉宇微蹙,輕聲道:“艾老人家見過這位貴門的泰山頭目麼?”
艾皇堂毫不躊躇地道:“見過見過,徐頭目是一位能幹之人,泰山香客盈千累萬,多虧這位徐頭目募化有方,才使山東地面的丐門弟子衣食無缺!”
說話之間,化子徐真已向眾人拜見禮畢,垂手站於一旁。
艾皇堂急道:“這邊情形如何,還不快向項姑娘詳細稟報!”
化子徐真忙道:“弟子遵命!”
又向項小芸恭謹的施了一禮,道:“泰山群雄不下三百餘人,在九華老人與公孫先生的率領下,於半個時辰前到的馬家墓地!……”
項小芸急道:“他們人呢?”
化子徐真道:“沿途之上,曾與神武門佈下的埋伏陣式發生過數次激戰……”
聲調微微嘶啞的接下去道:“不幸有兩百多英雄死在了他們手中!”
項小芸差點跳起來叫道:“兩百多人?……怎會傷亡了這樣多?”
化子徐真嘆口氣道:“因為……我們經過了一個火陣,有兩百名神武門爪牙以火銃向我們轟擊,在大火之中死傷了兩百以上!……”
項小芸嘆口氣道:“現在呢?”
化子徐真忖思了一下道:“九華老人與公孫先生帶領五十多高手去追一批神武門的爪牙去了,墓地中共有四五十名群雄等候……”
項小芸急道:“九華老人與公孫先生帶人向哪裡追去了?”
化子徐真道:“據公孫先生走時囑告小的,設若項姑娘等來了之後,就在墓地相候,那墓地的東端有一座地窟,十分隱秘……”
虞大剛插口道:“家師莫非要我們等在地窟之中麼?”
化子徐真頷首道:“正是如此,公孫先生說他最多追出三里,不論有功無功,立刻就會回來,而後要與項姑娘共破這千里玄天大陣,生擒皇甫老魔!”
虞大剛投注了項小芸一眼,並未再問下去。
項小芸目光連轉幾轉,最後投注到了黃一萍臉上,但黃一萍卻把目光轉了開去,顯然眾人均有些感到困惑,但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化子徐真不是假的,他是艾皇堂得力的助手,所說的每一句話自然誠實可信,那麼這事並無破綻可尋。
但這情形卻似乎使眾人覺得不該這樣順利,難以忍住啟疑之心。
項小芸終於沉凝地道:“有勞徐頭目帶路了!”
化子徐真輕應一聲,轉身當先行去,於是,一行人相繼魚貫向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