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芸揮退店夥,急忙問道:“虞大哥發覺了什麼?”
虞大剛道:“是那店夥送酒來時我想起來的……他既然只給我們送來一小壺酒,大約也不會給那兩人多送……”
微微一笑,又道:“芸妹且看他們喝了多少?”
項小芸急忙向那邊桌上看去,只見兩人面前果然只有一隻小酒壺!
虞大剛淡淡地道:“這一小壺酒,能將兩人醉倒麼?”
項小芸怒道:“這樣看來,他們是假裝的了!”
虞大剛一笑道:“那是毫無疑問之事,現在的問題是這兩個人的來路,為何在此裝醉,這其中只怕大有問題!……”
項小芸冷笑道:“抓過來問上一問就是了!”
身形晃動,就要動手,但卻反被虞大剛壓制了下去。
項小芸有些不悦的道:“虞大哥,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變得如此柔軟起來了!”
虞大剛微笑道:“芸妹心頭煩躁,難免易於衝動,須知這樣硬來,倒不如徐徐下手,找一個適當的時機才好!”
項小芸嘆口氣道:“不錯,我是過於暴燥了一些!……”
甜甜一笑,忽然温柔地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如此漫不經心,和容易發作麼?”
虞大剛搖搖頭道:“這……我倒不懂了!”
項小芸慢悠悠地道:“那是因為有你在我身旁的關係,我懶得再去用腦子思索,也懶得去考慮事情的後果了!……”
眸光深情地盯注了虞大剛一眼,又道:“不論發生了什麼,你都會替我擔待下來,是麼?”
虞大剛不由一陣臉紅,忙道:“芸妹吃些東西吧!……”
放低了聲音又道:“依小兄之見,咱們跟蹤這兩人……”
項小芸皺眉道:“但我的馬兒……”
追蹤盯梢,牽着一匹馬兒,確然是有些不便。
虞大剛忖思了一下道:“隨機應變,待會再説吧!”
項小芸不再言語了,與虞大剛兩人分菜,把一小壺酒以及滷味小菜,兩盤飯食俱皆吃得乾乾淨淨。
虞大剛抹抹口唇,道:“飽了……”
只見那店夥湊了過來,道:“天色已晚,兩位要是在此落腳,該去尋找店房,若是不在此落腳,也就該上路了!”
項小芸淡淡一笑道:“不用催,去泡壺熱茶,我們吃了就走!”
隨手擲出二兩紋銀,又道:“不用找了!”
那店夥謝了一聲,並不去看手上的銀子,面部有一層愁苦憂懼之色,只是不好過份表露出來,有一付無可奈何的樣子。
項小芸虞大剛早就對那兩名落魄鏢師模樣的人注意打量,只見兩人果然是故意裝醉,不時悄悄向項小芸等瞄上一眼。
項小芸等故作不覺,待至店夥把茶送來,卻故意放大聲音問道:“這汶陽鎮我曾來過,記得好像十分熱鬧,為什麼這樣蕭條?”
那店夥震了一震,道:“年成不好嘛,……沒有辦法!……”
項小芸冷哼一聲道:“什麼年成不好?”
那店夥苦着臉道:“兵荒馬亂,收成不好,鬧土匪……”
項小芸道:“這是真話麼?”
那店夥陪笑道:“小的怎會欺騙客官!……”
項小芸一笑道:“就算這裏年成不好,但這是南北官道所經之處,為什麼連往來的客商都不見一個?”
那店夥忙道:“是因為這條路不好走,往來的客商們都繞路走了,所以……所以這條路才這樣冷冷落落!……”
項小芸嗯了一聲道:“這條路上都是出過什麼事,你能説説麼?”
那店夥苦笑道:“兩位都是過路的客官,這事還是別問吧!……兩位最好早些離開此處,也繞路走吧!”
説話之間,只見那兩名偽裝喝醉了酒的漢子忽然相扶着歪歪倒倒地站了起來,模糊呢喃的講了幾句話,立刻向外走去。
項小芸目注虞大剛微微一笑,道:“咱們真的該走了!……”
虞大剛頷首道:“既然這條路上不平靜,咱們就繞路走吧!”
於是兩人走出飯店,牽馬走去。
只見那兩名鏢師模樣的漢子遙遙走在前面,腳下踉踉蹌蹌,仍然故意裝得醺醺大醉,一付難以支持的模樣。
項小芸奇道:“這倒真是怪事……”
虞大剛也皺眉道:“看情形分明是為我們而來,這……他們目的何在呢?”
此刻尚未交二更,但汶陽鎮上已經是一片漆黑,所有店鋪俱都打烊,沒有一家有燈火傳出。
項小芸搖頭一嘆道:“真沒料到會有這種情形!……”
那兩名漢子仍然在前行走,已經逐漸走到鎮外,但兩人仍然沒有停步的意思。
虞大剛不在意的哼道:“如今該給他們一個厲害了!……”
項小芸頷首一笑,身若飄風般的走前兩步,振臂出指,但聽兩縷呼嘯的指風過處,那兩名鏢師般的漢了幾乎是在毫無抵抗的情形下被點了穴道。
虞大剛飛身上前,左右開弓,將兩人挾了起來,目光轉動,與項小芸一打招呼,向一片松林之中馳去。
那片松林十分廣大,虞大剛放下兩人輕聲道:“也許不止他們兩個,芸妹看住他們,等我勘查清楚之後,再來問他們的口供!……”
不待話落,長身而起,先在林中逡巡一匝,而後又向松林外四周查看!
但見夜色寂寂,數十丈方圓之內沒有點滴人聲。
他重複飛身而起,進入林中。
項小芸正焦急的等待着他,一見虞大剛飛身而回,立刻問道:“另外可有發現?”
虞大剛一笑道:“怪就怪在這一點上,除開他們兩個之外,並無別人!這真是令人費猜之事,難道這兩人神經出了毛病不成?”
項小芸笑笑道:“這也簡單,反正他們兩人不是銅筋鐵骨,沒有問不出來的口供!”
虞大剛一笑道:“不錯,……看看他們倆人怎麼説吧!”
振臂連點,解去了兩人穴道。
兩人掙扎着喘吁了一陣,坐起身來叫道:“饒命……我們是丟了鏢了鏢師,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孝敬兩位!……”
項小芸冷哼道:“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
兩名鏢師之一,是留着一蓬濃髯的漢子,投注了虞大剛與項小芸一眼,吶吶地道:“那麼,兩位把我們……綁來此地,又是為了什麼呢?”
另一名鏢師是一個比較矮的漢子,也插口道:“是啊,咱們萍水相逢,我們又沒得罪了你……”
項小芸哼道:“明人不説暗話,我們眼裏也揉不下沙子,……只要你們肯説實話,立刻放你們離去,否則只怕要你們性命難保!”
那濃髯漢子苦笑道:“這位……姑娘要問什麼呢?”
項小芸冷冷一笑道:“你們兩人一小壺酒,就能夠喝醉了麼?”
那矮小的漢子笑道:“原來是這一點小事,姑娘怎知我們喝了一小壺,實不相瞞,我們兩人因為丟失鏢銀,心中煩悶,才在那店中飲酒解悶,一整天之中,我們把他店中的酒都喝光了,才害得兩位沒有酒喝。”
項小芸投注了虞大剛一眼,又道:“那麼你們兩人要去那裏?”
兩人互望一眼,苦笑道:“我們錢已用光,無家可歸,眼下正準備走絕路了!”
項小芸冷笑道:“你們想要自殺?”
那濃髯的漢子搶着道:“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
項小芸冷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倒可以成全兩位……”
聲調一沉,道:“倘若你們兩位真是慣走江湖的鏢師,大約不會認不出我紅粉霸王項小芸與虎皮裙虞大剛吧?”
兩名漢子同時叫道:“我們確曾懷疑到是兩位了,只因我們兩人心情不佳,不曾拜見兩位!”
項小芸忽的探手拔出一柄匕首般的短劍,道:“兩位是真的不想活了麼?”
兩人互望一眼,吶吶不語。
虞大剛淡然一笑,插口道:“芸妹,用不着真的把他們逼上絕路,這情形十分顯然,他們兩人也許真的是兩名落魄鏢師,但至少在目前卻已成了神武門的爪牙,只要你們説出去汶陽鎮中偽裝醉漢的目的,咱們可以放手不問!”
兩名漢子互望一眼,默聲不響。
虞大剛忽又一笑道:“你們該知道項姑娘耐性不佳,惹她發了霸王脾氣,連我也沒有辦法,如想保全性命,還是直説了的好。”
那濃髯漢子嘆口氣道:“好吧,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瞞住兩位了,我們確然已被神武門收羅到了門下,但還是迫不得已之事!”
項小芸輕柔的道:“我也知道你們必是被迫,並不是出於自願,所以才這樣問你們,快説,你們受派在鎮上裝醉做什麼呢?”
那濃髯漢子道:“我們原是受命在這裏等候什麼芸娘凌磊等人,後來……”
那矮小漢子插口道:“就是昨天,我們又奉到指示,聽説項姑娘等在……在三仙嶺上並沒有燒死,而且項姑娘毒傷已愈,很可能由此經過,才叫我們在這裏等……”
項小芸哼道:“我是問你們目的何在?”
那濃髯漢子喘吁了一聲道:“目的是把兩位引到皇家屯去!”
項小芸哼道:“皇家屯是什麼地方?”
那濃髯漢子道:“皇家屯是一個小村,就在前面二里,只要把兩位引到皇家屯裏,我們的事情就算完了!”
項小芸道:“那皇家屯中都是有些什麼佈置……”
濃髯漢子皺眉道:“這個……小的也是不知道……”
矮小的漢子接口道:“我們只知道皇家屯中有不少神武門的高手,大約在那裏也佈下了機關埋伏,只要進入屯中,就是凶多吉少!”
項小芸嗯了一聲道:“這不是假話吧?”
兩名漢子同聲道:“若有一字虛語,我們兩人都不得好死!”
項小芸投注了虞大剛一眼,道:“虞大哥以為如何?”
虞大剛忖思了一下,道:“這話多少有些可信……”
聲調一沉,向兩名漢子喝道:“你們大約總知道這鎮上的丐門弟子在哪裏吧?”
那濃髯漢子皺眉道:“這個……小的不曾聽説,因為我們到鎮上之後就沒見過一個化子!”
項小芸方欲呵叱,那矮子搶着道:“小的知道,小的……”
項小芸欣然道:“既然你知道,就快些説來!”
那矮小的漢子道:“丐門分舵原本在鎮外的三官廟,但神武門的勢力擴充到這裏之後,殺了七八名化子,丐門分舵就遷了地方,而且丐門弟子再也沒在鎮上出現過了!……”
項小芸叱道:“我是問你,他們現在的分舵所在!”
那矮小的漢子道:“在一處窯洞之內,很不容易找!”
項小芸大聲問道:“你知道地方麼?”
那矮小的漢子頷首道:“小的知道,不過……”
項小芸道:“既是你知道,就快些帶我們去,只要找到那處窯洞,我答應放你們立刻走路,絕不食言!”
那濃髯的漢子道:“既然如此,就快帶項姑娘和虞大俠去吧!”
那矮小的漢子輕輕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慢慢張望着向前走去。
項小芸細察方向,那矮小的漢子所領的方向與所説的皇家屯正好相反,心中微微定了下來。
因為她知道,丐門分舵的秘密地點絕不可能與神武門勢力所在之處距離太近。
虞大剛則沉聲道:“你們記住,若是仍然弄鬼,首先倒黴的卻是你們!”
項小芸轉向虞大剛一道:“虞大哥放心,大約他們還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去。”
兩名漢子並不多言,由那矮小的漢子悄悄帶路,向一片山嶺榛莽之中走去,大約相距十多里路,最後在一道土坡前停了下來。
那土坡之上雜樹叢生,十丈之外果有一座半坍的窯洞。
那矮小的漢子畏畏縮縮地一指,道:“那邊就是了!”
那濃髯漢子則回身道:“現在該放我們走了麼?”
虞大剛一把扣住他的腕脈,笑道:“忙什麼呢?等見到丐門之人再走也還不遲!”
項小芸也攔到那矮小漢子的面前,笑道:“丐門弟子不像神武門爪牙那樣兇橫,他們還會請你們認真的喝上幾杯,樂一樂呢!”
那矮小的漢子道:“不,若被神武門知道,我們兩人可就活不成了!”
項小芸沉聲道:“你們還想再回神武門麼?”
那矮小的漢子嘆口氣道:“不瞞項姑娘説,我們失鏢在外,無家可歸,總不能沒有一個安身之處,所以這也是被迫無奈……”
項小芸冷笑道:“若要尋安身立命之處,我倒可以替你們安插個好地方!……這樣吧,你們且跟着我們如何?”
兩名漢子互望一眼,同聲笑道:“那好極了,我們甘願棄暗投明,只求項姑娘提攜!”
虞大剛仍然握着那濃髯漢子的右腕,項小芸則向那矮小的漢子喝道:“去招呼一聲吧!”
那矮小的漢子只好應命,伏身爬了過去,沉聲向窯洞之中叫道:“嗨……當家的……”
那窯洞中無人應聲。
矮小的漢子壯着膽子站了起來,叫道:“丐門的當家的在家麼?”
忽然,窯洞中射出了三點寒星,徑奔那矮小的漢子咽喉射到。
項小芸並不怠慢,長身而起,伸手一抓,將三枚暗器接到了手中。
那窯洞中傳出一聲大喝道:“什麼人?”
項小芸一笑道:“快傳你們當家的出來,就説紅粉霸王項小芸與虎皮裙虞大剛來了!”
那窯洞中立刻閃出一個破衣襤褸的叫化子,向這邊投注了一眼,立刻反轉身走了回去。
虞大剛扣着那濃髯漢子的右腕,與項小芸,相偕靠了過去。
不久,只見窯洞中急步奔出了一羣化子,為首的是一個五旬左右的化子,急走幾步,大笑道:“果然是虞大俠與項姑娘駕到了……”
連滾帶爬的奔到面前,施禮道:“汶陽鎮頭兒申化參見項姑娘、虞大俠!”
項小芸連忙還禮道:“這地方實在難找,……有什麼訊息麼?”
那化子頭兒申化忙道:“消息可多哩,能請兩位移駕寒窯,容老化子細稟!……”
又向那濃髯漢子與矮小漢子兩人投注了一眼,道:“這兩位是……”
項小芸笑道:“一言難盡,咱們裏面談吧!”
化子申化忙道:“兩位請!……”
項小芸投注了虞大剛一眼,兩人依言走了進去。
但在進入窯洞之時,虞大剛不但不曾鬆開扣在那濃髯大漢手上的五指,反而順手把那矮小漢子也扣到了右手五指之中。
那矮小的漢子皺眉道:“虞大俠這是為了什麼,怎的還不放開小人!”
項小芸微微一笑道:“反正此地安全得很,你們兩位又怕什麼?”
那化子申化已在大聲叫道:“快些備酒款待項姑娘與虞大俠!……”
於是所有的化子俱在低矮的窯洞中奔跑忙碌了起來!
但項小芸眸光轉動,卻忽然以傳音入密道:“虞大哥,這情形似乎有些不對了!”
虞大剛的傳音入密之言立刻進入了項小芸耳中,只聽他急迫地道:“最好的辦法是立刻制住化子頭兒申化!”
項小芸略一頷首,忽然探臂出掌,向申化劈胸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