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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廿年慘事説從頭

    這喝聲大出兩名大漢意外,連酒樓上所有座客都把目光向那青衣老者的身上轉去,疑訝不已。黃一萍與項小芸卻大為興奮,兩人默默的投注了一眼,凝神靜觀。

    由於那青衣老者的喝罵,酒樓上暫時出現了一段靜寂,靜寂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青衣老者輕罵了一句,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坐下喝酒,連看也不再向兩名大漢看上一眼。

    兩名大漢陡然變色。那帶刀的大漢變顏變色地道:“這真好極了,想不到在這岳陽地面上還有找咱們兄弟黴頭的人。”

    佩劍的大漢則慢騰騰的長身而起,握拳捲袖,走到青衣老者對面,一隻腳踩在椅面之上:冷森森地喝道:“朋友,方才你説什麼?”

    青衣老者翻了他一眼,並不理睬,仍然繼續擎杯喝酒。

    佩劍大漢見他沒有反應,用手指敲敲桌面道:“朋友,就算你是聾子,大約不會是瞎子吧,看不到大爺問你話麼?”

    雖是手指輕敲桌面,但每一敲擊,都留下一個半寸深淺的指印,顯示出他在武功上的造詣非凡。

    青衣老者仍是不理不睬,説他是畏懼也好,説他是冷傲也可,只見他一杯杯不停飲酒,目光卻遙遙投注着桌外發怔。

    一旁佩刀的大漢大笑道:“既敢惹事,就不該怕事,算了!……既然他不敢應聲,還是不要再計較了,來來……喝酒要緊。”

    佩劍大漢傲然四顧一眼,呵呵一笑道:“對,若要再追究下去,反而顯得我爬山虎度量太窄了一些,大人不見小人怪,今天就放你一馬。”

    大搖大擺,走回原位繼續吃酒。

    帶刀的大漢放縱地一笑,道:“方才咱們説到哪裏了?……”

    佩劍大漢道:“正説到那凌磊妄圖成名,用假冒北劍……”

    一言未畢,又聽那青衣老者厲喝道:“閉嘴!”

    兩名大漢又是一怔。

    佩劍大漢霍然而起,沉聲吼道:“這倒是怪事,大爺剛剛坐下,你的毛病又來了……快説,你叫誰閉嘴,是故意找碴,還是你有這麼個毛病?”

    青衣老者又翻了他一眼,只淡淡地道:“不準再談那事。”

    佩劍大漢雙目圓睜,大怒道:“你算什麼東西,敢幹涉大爺們的談話!”

    青衣老者哼道:“不準就是不準!”

    佩劍大漢怒叱道:“你可曾打聽打聽,大爺們是什麼人物,會聽你的喝叱。看樣子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

    右臂一翻,就向桌子掀去。

    所有在場之人俱都看得清楚,那青衣老者所坐的位子之被掀翻,弄得杯盤狼藉已是必然之事。

    然而説也奇怪,佩劍大漢那一掀雖是用力不少,但桌子卻動也未動,彷佛那是生了根的鐵桌子一樣。

    帶刀的大漢已經看出不對,相繼長身而起,沉聲喝道:“這倒是咱們看走了眼,這位朋友手底下並不含糊,大約存心找咱們麻煩來了,既是這樣,咱們別連累了店家,朋友,什麼地方任你選,咱們外面比劃比劃,彼此見個真章。”

    青衣老者哼了一聲道:“老夫沒有時間和你們羅嗦,你們最好快滾,別叫我看着討厭!”

    佩劍大漢怒道:“好大的口氣,既是不肯出去,説不得就要連累店家了……掌櫃的,等會損壞了多少傢俱,由我一個人賠……沒事的朋友,最好四外讓讓,免得刀劍無眼,錯傷了好人……”

    酒樓之上登時大亂,許多酒客紛紛向四外躲去。

    那佩劍大漢飛揚跋扈,伸手就去拔劍,帶刀的漢子也伸手就去拔刀。

    但奇事又發生了,兩人的刀劍竟像都是生了鏽的一般,左拔右拔竟是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

    兩人急得面紅耳赤,刀劍仍不出鞘。

    青衣老者卻若無其事,仍然顧自己飲酒,望着窗外發怔。

    所有樓上的座客都看得呆了,誰也看不出這是什麼緣故。

    最後,那佩劍的漢子哼道:“不用兵刃,也同樣能夠宰了你這老鬼!”

    索性將長劍連柄一甩,揮拳撲了過來。

    那帶刀的漢子也急忙甩掉腰刀,由背後拍出一掌。

    這一來立刻形成合擊之勢,兩人俱是武功造詣深厚之人,一前一後,猝出狠着,有如五嶽倒壓,凌厲萬端。

    然而奇事又發生了,那凌厲得足可拔樹倒屋的雙拳一掌,竟然輕飄得沒了一點聲息,而且根本不曾攻到老者身邊,就已頹然而上。

    青衣老者明明坐在椅上不曾移動,手中的酒杯仍拿在五指之間,若説是他暗出絕招,絕不可能,若説不是,這兩名大漢的攻勢是如何消解了的。

    兩名大漢怔了一怔,轉動了一下目光,咬牙道:“老鬼,原來你會邪術!”

    青衣老者陰沉沉地道:“你們最好快滾!”

    兩句大漢又對望一眼,那佩劍大漢解嘲似地狂笑一聲道:“好吧,大爺這跟頭認栽了……不過,請你留個大名,他年也好拜望。”

    青衣老者似是忖思了一下,淡淡地道:“老夫凌磊!”

    所有在場之人俱皆愕然失色,兩名大漢吶吶地道:“原來你……你就是凌磊,看來北劍駱香雪向你挑戰的事是真的了。”

    青衣老者從牙縫中又進出一個字,道:“滾!”

    兩名大漢面色大變,同聲叫道:“滾,滾,我們就滾……”

    再也顧不得體面,立刻抱頭鼠竄而去。

    樓上的酒客個個驚疑無比,凌磊的出現使人莫測高深,方才那兩名大漢的推斷之詞,本來已經使人大為信服,認定了凌磊是個想藉駱香雪挑戰之事而成名之人,但凌磊的如此出現,卻推翻了一切。

    於是,無數的疑問泛上眾人心頭。

    駱香雪為何向凌磊挑戰?

    凌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為何他有如此令人難測的武功,卻從未出過大名,他們將在哪裏約戰,駱香雪是否已到岳陽?

    更為興奮的則是項小芸與黃一萍。

    項小芸忍不住滿意地笑着,輕聲道:“這辦法果然有用,一找就把這老鬼找出來了。”

    黃一萍淺淺一笑道:“現在項姐姐不説我這是失着了吧?”

    項小芸微微靠了皺眉頭道:“雖然不是失着,但大半還是皺了你的運氣,如果凌磊是在邊遠之地,就不會這樣容易找到了。”

    黃一萍輕笑道:“項姐姐還記得初見時的那兩場賭鬥麼?”

    項小芸面色一沉道:“此時此地,為何你要提那日之事?”

    黃一萍笑道:“姐姐不要生氣,我之所以提起那件事來,是説明運氣並不可靠,看來雖似運氣,實則卻是算定了的。”

    項小芸道:“這樣説來,你是算準了凌磊在岳陽的了。”

    黃一萍笑笑道:“至少,我算出了十之八九成……”

    聲調放得更低的道:“現在一見之下,項姐姐可看出這凌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麼?”

    項小芸頷首道:“只聽駱香雪之言,這凌磊該是個冷傲不羣,寄情山水,傲嘯江湖的人物,但現在看起來,卻又有些不同……”

    黃一萍萍笑笑道:“這不同之處何在呢?”

    項小芸忖思着道:“他借酒澆愁,似是心有重憂,怔視窗外,分明意緒消沉,只怕他也是一個海中的可憐人物,只是駱香雪當年為情所惑,不會看出而已。”

    黃一萍頷首道:“這話一點不錯,項姊姊,這老傢伙還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呢。”

    兩人談話的聲音已經低到不能再低,凌磊似是被兩名大漢擾了興致,匆匆又飲了三杯,由懷中取出一塊二兩多重的銀子甩在桌上,起身就走。

    項小芸連忙會清酒賬,與黃一萍起身下樓,暗暗追了上去。

    凌磊走得並不算快,穿過擾攘的人羣,踏出岳陽城,沿着滾滾的長江,一路向前走去。

    眨眼之間,已走出三里多路。

    項小芸向黃一萍略一示意,兩人加快腳步,趕到了凌磊之前。

    江邊俱是亂石、疏林,只有一條羊腸小路,兩人在前面一攔,立刻阻住了凌磊的去路。

    兩人同時揭去面紗,盈盈一禮,道:“凌前輩。”

    凌磊怔了一怔,道:“你們兩位。”

    黃一萍凝注了項小芸一眼,示意由她開口説話,自己則向一旁退去。

    項小芸略一忖思,笑道:“先請前輩原諒,我們做了一件使您不能原諒的事。”

    凌磊微喟一聲,道:“那麼,岳陽樓刁斗上的幡條是你們兩人弄的鬼了!”

    項小芸又襝衽一禮,道:“正是我等,但……”

    凌磊插口道:“你們這是何意,至少,你們該認得駱香雪吧。”

    項小芸點頭道:“自然認得,如不然,也不會知道用這辦法與前輩相見。”

    凌磊微喟一聲,道:“她好麼,她是否仍然住在長白山?”

    項小芸搖搖頭道:“她死了!可憐她一生為情折磨,死時之慘,簡直令人難信。”

    凌磊面色大變,半晌無語。

    項小芸望着他的面色,冷笑道:“駱香雪垂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依我看來,凌前輩實在太對不住她,使她如此含恨而死。”

    凌磊皺皺眉頭,道:“那也怪不得老夫,我並不知她是那樣死心眼之人,何況……唉,不説也罷,她是如何死的?”

    項小芸道:“前輩與她最後分手之時,曾説過只要她武功高過於你,你就肯娶她為妻,可有此事?”

    凌磊頷首道:“不錯,但那不過是使她斷念,因為她曾與我一度交手,應該知道她今生今世很難達到那種境界。”

    項小芸哼了一聲,道:“可憐她卻就死在你這一句話上。”

    凌磊大為緊張地道:“這話怎講?”

    項小芸徐徐道:“她知道循着正當途徑去習練武功,只怕永生沒有高過你的希望,所以她才改由邪功毒功人手,結果她不幸自己中毒,與一名侍婢相繼死去,時光就在十日之前。”

    凌磊全身顫動了一下,喃喃地道:“這的確是出我意外之事。”

    項小芸冷冷地道:“你可知道這十年以來,她吃過多少苦,當你在長白廣寒峯頂栽那什麼果子時,她每天偷偷跑去看你,你卻與她不交一語,你知道這對一個少女來説,是多麼大的打擊與屈辱。”

    凌磊叫道:“老夫只是想冷她之心,不願牽扯上這場情感糾紛。”

    項小芸顧自説下去,道:“但你不該再留給她希望,你臨走之時卻告訴了她姓名,並且留給了她一個永難實現的希望!可憐她就為着這個渺茫的希望活着。”

    凌磊長嘆道:“老夫的確沒想到這一層,我認為時間一長,她就會淡忘一切。”

    項小芸哼道:“現在可容我問你一句,您並不象駱香雪口中所説的那樣冷酷之人,為什麼您那樣堅決地拒絕了她。”

    凌磊吶吶地道:“這……這……”

    一時卻不知説什麼是好。

    項小芸又道:“駱香雪貌比天仙,藝重武林,雖説不及凌前輩,但做為伴侶的話,該説是十分理想的了,為什麼您卻那樣拒她於千里之外。”

    凌磊皺眉道:“以老夫的年齡而論,足可做她的父親而有餘,老夫如何能與她談得到那婚嫁之事?”

    項小芸搖搖頭,道:“愛情是沒有任何限制的,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凌磊嘆口氣道:“告訴你們也自無妨,老夫畢生也是為情所苦,哪裏還能容得下她的痴情。”

    “啊?……”

    這真是無獨有偶,項小芸與黃一萍忍不住俱皆驚呼出聲。

    良久,項小芸方道:“凌前輩難道沒與您的愛侶結合麼?”

    凌磊搖搖頭,道:“不談這事吧,那駱姑娘……”

    項小芸忍不住流淚道:“停屍長白山香雪洞中,但由於中毒之故,她的屍體卻……”

    凌磊也老淚滾滾地道:“這情形我很清楚……那山洞……”

    項小芸接道:“就在香雪山莊之後不遠,我已用石塊封住山洞,在冰天雪地之中,大約一時不會腐壞。”

    凌磊的精神似已全部崩潰,喟然一嘆,道:“兩位姑娘尊姓大名?”

    項小芸道:“我姓項名小芸,那是……我結伴的義妹黃一萍。”

    凌磊目射精芒,盯了項小芸一眼,道:“這樣説來,姑娘也是當年列名武林十七奇的人物了!大約那‘紅粉霸王’四字,就是指的項姑娘吧。”

    項小芸淡然道:“些微成就,比起凌前輩來,可就差得太遠了。”

    凌磊慨然一嘆,道:“那駱姑娘去世之前,項姑娘……”

    項小芸頷首道:“事有湊巧,我正在她的身邊。”

    凌磊彈彈淚珠,哽聲道:“她曾説過什麼?”

    項小芸苦笑道:“她只懇囑我設法找到你,只要把她十年來所受的苦況,和垂死之前的一切情形告訴於你。”

    凌磊咬咬牙關,道:“她沒再説別的麼?”

    項小芸搖搖頭,道:“沒有了,我知道她要説的還有很多,只不過她不説了,因為説了出來也不會做到,反而留下一個笑柄。”

    凌磊聲調嘶啞地道:“依項姑娘看來,她還會説什麼?”

    項小芸沉凝地道:“她所希冀的自然是你能夠親自趕到長白山去處理她的後事,並且在她墳前立上一方石碑,上面刻下幾句使她安慰的文字,那麼,駱香雪九泉之下,大約也可以含笑的了。”

    凌磊頓足道:“這些我一定做到,我要趕到長白山去為她修墳、立碑,上面刻下愛妻駱香雪之墓。”

    黃一萍走前一步,插口道:“凌老前輩,既有今日,何必當初,駱香雪當年那樣苦追於你,你毫不動心,為什麼今天卻這樣痛哭流涕起,莫非這就是不見棺材不流淚麼?”

    凌磊怔了一怔,長嘆道:“我已説過,我一生也是為情所苦。”

    黃一萍道:“那時大約你正在追求另外之人吧。”

    凌磊苦笑道:“這真是沒有辦法之事,我所追求之人比駱香雪大了三十歲,而且她已是我的髮妻。”

    項小芸困惑地接道:“既然你們是結髮夫妻,又哪裏還談到追求二字?”

    凌磊嘆道:“我們雖是結髮夫妻,不幸的卻是發生了誤會,以致她離我而去,任憑我如何解釋剖白,她都不肯重續舊好。”

    項小芸怔了一怔,道:“前輩能説得仔細一些麼?”

    凌磊喟然一嘆道:“這是老夫二十多年來的一樁秘密,當二十年之前,老夫與我那髮妻結縭未久,雙宿雙飛,比翼共遊天下,哪知不到三個月之後,就發生了變故。

    記得那時正是暮春三月,在鶯飛草長的江南,我們遊罷姑蘇,住在旅店之內,當時老夫髮妻芸娘忽患心疾,老夫急忙請來郎中診視,當晚在店中煎藥醫治,哪知就在她服罷第一劑藥之後,就出了亂子。”

    喟然一嘆,住口不語。

    項小芸迫不及待地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呢?”

    凌磊嘆道:“芸娘服下第一劑藥之後,情況很好,已經沉沉入睡,老夫緊張之餘,也坐在桌前坐息。

    哪知老夫一經坐息,即刻沉睡了過去,等到醒來之後,發覺芸娘已經不在,桌上卻有一張老夫未曾寫完的信箋。”

    項小芸奇道:“你要寫給誰呢?”

    凌磊咬牙道:“那夜的奇案直到如今老夫也是莫明究竟,老夫何曾寫什麼信箋,那信箋是模仿老夫筆跡所寫,而且又擺在老夫面前,芸娘自然深深相信了。”

    黃一萍插口道:“想必那信箋上一定有刺傷到令正的語句了?”

    凌磊嘆道:“上面寫的是:秀姑妝次:眼中釘即可拔除,藥中已滲蝕骨化肌之藥,賤人服後必將慢慢潰爛致死。”

    項小芸瞠目道:“以後呢?”

    凌磊咬得牙關格格作響,道:“語句至此中斷,後面沒有什麼了……第二劑藥尚未煎完,等我查看時,果然發覺藥中下上了一種使人可蝕骨化肌的‘白蟾蘇’。”

    項小芸皺眉道:“這其中疑問太多了,店家、郎中,還有你是如何睡着了的,以您的功力而言,大約不是那樣容易沉睡的吧。”

    凌磊跺腳道:“那是自然,除非是在我食用茶水飲食中下上了迷神之藥,我絕不會一覺睡去而昏然不知。”

    黃一萍插口道:“這是預謀,由於那下手之人竟能仿你的筆跡寫上一封信箋看來,這是早就設計好了的事,還有,尊夫人病得也太過巧合。”

    凌磊長嘆道:“老夫當時被弄得神魂顛倒,查問店家,查問郎中,結果卻是一無頭緒,而且,老夫當時為了去追趕髮妻,也沒有那麼從容的時間追查。”

    黃一萍皺眉道:“能仿照您的筆跡留書,又能把您昏倒,在藥中下上毒藥,而使您一無所覺,這手法乾淨利落,實在不同庸手……凌前輩可有仇人?”

    凌磊搖搖頭,道:“據老夫記憶所及,實在沒有仇人。”

    黃一萍道:“這就可疑了,尊夫人在那之前可曾患有心疾?”

    凌磊搖頭道:“我那髮妻也是練武之人,倒也不曾聽説她有過宿疾。”

    黃一萍皺眉半晌道:“那麼前輩可曾追到尊夫人?”

    凌磊道:“追到了,老夫連夜追出二十多里,發覺她已昏倒路邊。”

    黃一萍啊了一聲,道:“她果然服下了毒藥了麼?”

    凌磊怔了一怔,叫道:“難道你竟懷疑我那愛妻麼,你可知我與她的感情到了什麼地步,她自然是因為藥中混中了‘白蟾蘇’的劇毒,加上心疾大作,才昏過去的。”

    黃一萍不再言語了,但滿面卻是困惑沉思之情。

    凌磊停頓了一下,又道:“當時老夫費了個把時辰的功夫替她推宮過穴,方才使她清醒了過來,但她一見我面,立即恨得咬牙,氣得發抖,她不肯聽我的解釋,拔腿就跑。”

    項小芸接口道:“她當時在氣頭之上,自是難以聽得進去,但如果等上一段時光,待她氣平之後,再慢慢解釋,也許可以使她相信。”

    凌磊道:“老夫也是這樣想法,所以就隨後跟蹤,但經過了半年的時光,還是沒有一點結果,她拒絕與我交談,用最刻毒的話罵我。”

    黃一萍冷然笑了一笑,沒有開口。

    項小芸奇道:“半年的對光,難道都在追逐中渡過的麼,她的毒傷心疾難道也都沒有發作?”

    凌磊道:“幾經追逐,最後她躲進了洞庭湖畔的一處山洞之中,再也不肯出來,至於她的毒傷則是用我的‘百草丹’替她醫治,最初她本是不肯接受,但最後她四肢已有潰爛的跡象,才勉強接受了老夫的藥丸。”

    黃一萍皺眉接道:“尊夫人當真毒傷發作,有了潰爛之象麼?”

    凌磊雙目一瞪,道:“那是老夫親目所見之事,自然不會有假。”

    項小芸道:“前輩的‘百草丹’呢,可曾治癒了尊夫人的毒傷?”

    凌磊搖搖頭,道:“‘白蟾蘇’是一種頑強的劇毒,老夫的百草丹只能夠收到壓抑之效,卻不能將毒素消除,此後老夫花錢僱用了一名老僕,住在洞外侍候於她,到如今算起來已是快二十年了。”

    黃一萍淡然一笑,道:“二十年來,這誤會都沒有解釋開,二十年前栽贓誣害你的人也沒有查到麼?”

    凌磊搖頭道:“二十年都過去了,還到哪裏去查,至於髮妻芸娘,則是見到老夫就罵,始終不給老夫開口解釋的餘地,這誤會又從何解釋?”

    項小芸嘆道:“這倒真是一件憾事,尊夫人就在洞中一住二十年麼?”

    凌磊頷首道:“不錯,二十年就這樣過去了,老夫除了替她繼續配‘百草丹’而外,還走遍了天下的名山大川,尋覓良藥,在長白廣寒峯上所栽的‘紅參果’就是專治‘白蟾蘇’毒的一種聖藥,但芸娘吃過之後,並沒有多少效果!目前她不但四肢有潰爛之象,連五官也流水化膿了。”

    項小芸嘆道:“二十年的歲月,真虧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黃一萍接口道:“凌前輩,從您的敍述中,我已明瞭了一個大概,現在可容我再請教您最後一個問題,尊夫人難道沒有孃家人麼?她的出身來歷,前悲是否清楚?”

    凌磊喟嘆一聲,道:“可憐的是她本是一個孤女,除了名叫芸娘之外,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與我的慘變發生之後,獨自住在那山洞之中,二十年來每日都使我心如刀割,也使我負疚日深,更重要的是我對她的愛戀並未稍減。”

    項小芸忍不住鼻酸道:“難怪前輩那樣拒絕駱香雪,這倒也怪不得您,不過……”

    她原想把尋覓凌磊的真正目的説了出來,但聽完了他的悲慘遭遇之後,卻又遲疑着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黃一萍則從容二笑,道:“凌前輩,咱們可否訂一個交換條件?”

    凌磊奇道:“什麼條件?”

    黃一萍正色道:“我來幫您查出二十年前陷害您夫婦之人,您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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