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皇堂點頭笑道:“倘若分頭散訊,自然更為快速。”
項小芸秀眉雙挑,毅然説道:“凡事應該有所決斷,説做就做,我們立即分頭進行,彼此於五月底之前,趕到‘龍門峽’口的‘黃河’南岸相會。”
這位“紅粉霸王”語音方了,便即撮唇作嘯,招呼她那匹放在山林之間的“烏騅寶馬。”
嘯聲才起,馬聲立嗚,從山林間卷出一片烏雲,向項小芸身邊,如飛馳到。
艾皇堂面含微笑地,向項小芸揮手而別。
但他才走兩步,忽又折回,向項小芸叫道:“項姑娘,我有件事兒,忘了囑咐於你。”
項小芸笑道:“老人家有何金言?項小芸必當遵教。”
艾皇堂指着她身上所穿儒衫,怪笑説道:“項姑娘,你在傳播‘日月雙珠’下落訊息之時,務須仍是這副易釵而弁的公子哥兒打扮,否則,‘紅粉霸王’項小芸得知藏寶所在,自己不去尋找,反而公開告人,豈非矛盾太甚,顯藴險謀,就未必有人肯上當了。”
項小芸赧然笑道:“老人家放心,我已一誤在前,怎會再誤於後,我們小別半月在‘龍門峽’南岸相見便了。”
艾皇堂含笑點頭,轉身別去,項小芸也飄身上馬,放開轡頭,任憑那匹“烏騅寶馬”如飛馳騁。
越過了兩重山嶺,忽然一聲馬嘶,從前路之上,隱隱傳來。
項小芸生性愛馬,自然識得驊騮,聞聲之下,便知是一匹千里良駒,決非俗物!她正在思忖,覺得馬嘶不俗,前面峯腳下,便轉出一匹黃色駿馬,馬上坐的是位黃衣書生。
黃馬來勢神速異常,一晃眼間,那黃衣書生即與項小芸幾乎擦肩而過。
項小芸因嫌對方有些恃馬而驕,雙眉方剔,背後蹄聲忽止。
她回頭一看,那黃衣書生正勒馬轉身,策騎走向自己。
這黃衣書生年齡約莫三十上下,相貌尚稱英俊,眉目顧盼之下,似乎顯出一股驕暴之氣。
那匹黃馬,又高又大,全身毫無雜色鬃毛,看來確是千中選一口外良驥。
馬鞍之上,掛着一口金絲纏柄,蟒皮作鞘,並嵌有明珠的華麗長劍。
項小芸,知道對方圈馬走回,必然有事,心中暗想:看這黃衣書生神情極做傲,若有無禮言行,不妨給他一個釘子碰碰。
想到此處,那黃衣書生業已向項小芸所騎的“烏騅寶馬”,看了幾眼,狂笑説道:“這匹黑馬不錯。”
這句話兒,説來太以沒頭沒腦,也不知是誇讚馬匹的自言自語?還是在向項小芸發話。
項小芸冷笑説道:“我這匹黑馬,雖然不算太好,但比起你那匹膘兒太重的‘黃膘馬’來,總還強上一些。”
黃衣書生想不到碰了一個釘子,不禁憤然説道:“你太驕傲了吧,我的黃馬,未必不如黑馬。”
項上芸冷笑説道:“這事不必抬槓,我們可以比上一比。”
黃衣書生怒道:“要比就比,我們賽上五十里路,倘若是我輸了,我便把這匹‘黃驃馬’的每一根馬毛,都用劍剁成糊碎。”
項小芸冷哼一聲,揚眉説道:“你且準備,見我揚手為號,便即開始。”
黃衣書生點頭示意,項小芸把手一揚,一黃一黑的兩匹罕世龍駒,便八蹄齊飛,雙雙卷出。
十里狂馳,難分先後。
項小芸忽然揚聲叫道:“算了,我取消這場比賽。”
一面説話,一面收繮,等到把話説完,跨下“烏騅寶馬”,業已收蹄卓立,紋風不動。
項小芸取消這場比賽之故,共有兩種原因。
第一種原因是覺得那匹“黃驃馬”,也着實難得,倘若為了敗在自己的“烏騅寶馬”腳下,被黃衣書生揮劍殺死,未免太以可憐,太以可惜。
第二種是五十里飛騎比賽之下,心愛的“烏騅寶馬”,必然大出風頭,萬一被對方由馬識人,認破自己身份,豈不又犯錯誤。
項小芸有了這兩種想法,遂赧然生慚,收繮勒馬。
一個是有意收繮,一個是拼命縱轡,故而黃衣書生雖然聽得項小芸的語音之後,趕緊勒馬,卻仍衝出十五六丈以外。
他圈馬馳回,目注項小芸揚眉問道:“你這人看來也是位儀表不俗的少年英雄,卻為何故中止比賽,顯得毫無英雄氣慨?”
項小芸搖頭説道:“我想起身有要事,不能為了和你賽馬,而加耽誤。”
黃衣書生厲聲問道:“什麼要事?”
項小芸強忍怒氣,心想這廝既如此狂傲,便讓他跑趟“龍門峽”,上上惡當,碰碰釘子也好。
語隨念發,接口説道:“我要去求借一身魚皮水靠,找尋‘日月雙珠’。”
黃山書生目閃厲芒,失驚叫道:“日月雙珠,這兩粒罕世寶珠,聽説已歸滄海,漫説求借魚皮水靠,便算你能變成一條龜兒,也無法尋覓。”
項小芸哂然一笑,緩緩説道:“明珠未入海,日月在龍門,閣下不知其詳,何必妄詡淵薄?”
黃衣書生怒道:“謠言誰都會造……”
項小芸不肯放過這造謠機會,立即接口説道:“我決非造謠,我是從一本殘書之上,看見過這樁武林秘事。”
説完,便裝出一副神采飛揚之狀,把“紅黑雙煞鬥龍門”的那段故事,向黃衣書生講了一遍。
因為這是實事,並非造謠,遂聽不出半絲破綻,只覺入情在理。
黃衣書生臉色微變,目注項小芸,上下略一打量,含笑問道:“仁兄尊姓?”
項小芸應聲答道:“姓虞……”
虞字才出,耳根立熱,暗忖:自己怎麼老是忘不了這個極討厭的“虞”?
黃衣書生笑道:“虞兄,既有如此要事,便請趕緊去借魚皮水靠,不必和我賽馬了。”
語音一了,勒轉馬頭,便自不辭而別地,徐徐馳去。
項小芸知道這黃衣書生突然和善之故,定是貪念已起,要想先赴“龍門”,遂佯作不知地,也自縱轡轉向。
兩人分別以後,項小芸回想那黃衣書生端坐馬上,無論“黃驃馬”如何疾馳,身形決不稍動的上乘騎術,以及目內所藴冷鋭神光,深知此人不俗。可惜連個姓氏,都忘了向他問上一問。
尤其是黃馬鞍上所掛長劍,外表華麗異常,劍質應也絕佳,莫非這黃衣書生,又是“七劍”之一。
項小芸心潮起伏之間,一陣涼風,彤雲如墨。
這是暴風雨將臨之兆,項小芸因自己身在荒山,必須覓地避雨。
她攏目四顧,看見西面山峯之下,現了一角紅牆,知是廟宇,遂策馬趕去。
馬到廟前,空中金蛇亂閃,霹靂連聲,蠶豆大小的雨點,業已傾盆疾降。
項小芸伸手叩響門環,約莫過了半盞茶時,寺門方啓。
開啓之人,是個妙齡女尼,一見項小芸神情上似乎微感錯愕地,合掌當胸,低聲問道:“施主何事叩門?”
項小芸因身是紅裝,又復一向倜儻,不拘小節,遂根本忘了男女有別,不應夜闖尼庵,聞言之下,含笑答道:“在下山行遇雨,想在貴庵借宿一宵……”
説到此處,方想起自己如今是位年輕貌美的俊俏書生打扮,寅夜深山,尼庵投宿,未免於世俗禮教,頗有悖逆。
誰知項小芸倏然住口,心生慚愧之下,那妙齡女尼卻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含笑説道:“如此狂風暴雨,自難夜行,施主儘管請進,出家人方便為本,借宿一宵,不算什麼。”
一面説話,一面合掌低眉,側身讓客。
項小芸見對方已允借宿,便牽馬進庵,含笑問道:“大師法號上下,怎樣稱呼?是否本菴菴主?”
妙齡女尼搖頭答道:“小尼紅蓮,家師善緣師太,才是庵豐,尚未請教施主尊姓?”
項小芸賴得時時思索,引人起疑,遂答稱姓虞,心想自己就算姓“虞”又有何妨,總不能除了“虞大剛”外,天下別無“虞”姓。
紅蓮女尼含笑説道:“虞施主,這廊下已無雨水,請把寶馬拴好,由小尼為施主引見我家庵主如何?”
項小芸點頭笑道:“在下既然冒然擾及庵主清修,理應拜謁致歉,至於這匹馬兒,因尚通靈,不必拴系,就讓它自己在廊下避雨便了。”
紅蓮女尼聞言,向那匹“烏騅寶馬”看了一眼,含笑讚道:“虞施主的這匹馬兒真好,骨俊神清,蘭筋竹耳,是頭足有千里腳程的千里寶駒呢。”
項小芸聞言,心中一動,暗忖:這紅蓮小尼既然識馬,莫非尼庵主持,也是武林人物?
意念剛起,紅蓮女尼業已走到階前,向殿內稟道:“啓稟庵主,有位虞施主,因雨借宿,現在廊下,庵主可否延見?”
殿內有人答道:“來客既已入庵,哪有不見之理,紅蓮莫要慢客,説我出迎。”
項小芸因聞得這庵主語音,亦甚嬌脆,不像是年老之人,遂一面搶步登階,一面注目看去。
殿門人影微閃,出現一位身披淡紫緇衣的比丘尼,年齡方面,看去雖較紅蓮略大,卻也決不會超過三十,眉清目秀,楚楚可人,可惜這份俏麗容貌,與她身份,不甚配合。
因對於參經拜佛的出家人來説,這位紫衣女尼,彷彿少了一個“清”字,多了一個“豔”字。
紫衣女尼才一走到殿口,便似為項小芸的風采所驚,目光注處,臉色微變,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合掌當胸,施禮説道:“貧尼含英,迎接來遲,尚請虞施主莫怪我疏慢失禮之罪。”
項小芸一抱雙拳,含笑説道:“在下夜行遇雨,求宿寶庵,擾及庵主清修,庵主只須權借廊下一腳之地,與我人馬棲身,風停雨靜,即當告辭……”
含英女尼不等項小芸話完,便自側身讓客,微笑説道:“虞施主説哪裏話來?貴客光降,草菴蓬蓽生輝,哪有不請施主入殿待茶之理?”
説到此處,轉面向紅蓮女尼,揚眉笑道:“紅蓮,虞施主夜行遇雨,必受風寒,你且為他弄碗‘般若湯’來,消消寒氣。”
項小芸知“般若湯”是酒的別名,但因藝高膽大,遂仍毫不在意地,跟隨含英女尼走進殿內。
入殿以後,項小芸越發知道這所尼庵,定然納垢藏污,不是規規矩矩的參禪拜佛之所。
因為殿中雖然收拾得乾乾淨淨,像個莊嚴佛境,但有股氤氲香氣,定非佛前香火之類,而是女孩兒家身上的脂粉氣息。
尋常女子身上便算濃施脂粉,也不足為奇,但尼庵佛殿,何等莊嚴,有了這種氤氲氣息,便足見主持人的六藴不清,禪心未淨。
含英女尼笑道:“施主請坐,貧尼奉茶。”
項小芸點頭一笑,先向佛前拈香,然後才退到几旁坐下。
含英女尼親自斟了一杯香茗,雙手捧過,目注項小芸,以一種異常嬌媚的神色,微笑説道:“虞施主,請先用杯熱茶驅寒,貧尼已命小徒紅蓮,為你準備酒飯。”
項小芸未接杯時,心中便轉,暗想這含英女尼,臉上神情,嬌媚特甚,尤其是兩道水汪汪的目光,好不蕩逸飛揚,可能會在茶酒之中,對自己用甚詭計。
但她戒意雖生,卻在接過那杯熱騰騰的香茶之後,毫不猶豫地,將其飲盡。
因這位“紅粉霸王”,自恃功力,暗覺只要有備在先,杯中縱藴藏什麼點滴斷魂的厲害奇毒,也奈何自己不了。
茶一入口,項小芸便發覺自己所料無差,茶中果然下有上好蒙藥。
她成竹在胸,神色不動地,仍把這杯蒙汗藥茶,徐徐飲盡,然後搖了搖頭,裝出藥性發作,神倦難支之狀,伏几睡去。
含英女尼方自格格一笑,那位紅蓮女尼,業已端着酒菜,走進殿中。
她看見項小芸業已伏几暈睡,不禁嬌聲笑道:“庵主,這廝看來頗為精明,怎麼不等我的‘迷魂酒’到,便着了庵主的道兒?”
含英女尼得意笑道:“我也看出這姓虞的,是個不易對付的武林好手,遂故意命你準備‘般若湯’,把他的注意力和警戒心,都吸引到酒菜之上。”
紅蓮小尼向几上那隻業已被項小芸飲乾的茶杯,看了一眼恍然含笑説道:“我懂得了,庵主真是高明,你把對方的注意力及警戒心,吸引到酒菜之上,他便防酒不防茶,一杯香茗入口,頓告玉山頹倒,作了庵主‘合歡牀’上的今宵美點。”
含英女尼失笑罵道:“小鬼頭莫要在話中大表醋意,我有了今宵美點,難道還會不分你一杯羹麼?”
紅蓮小尼滿面含春地,搖頭笑道:“庵主,今晚我可不想分你的一杯羹了,因為殘羹剩菜,吃起來既不過癮,滋味也畢竟嫌談。”
含英女尼“哦”了一聲,揚眉叫道:“小鬼頭,你想造反?”
紅蓮小尼不等含英女尼説完,便自接口笑道:“庵主莫要誤會,我不是想造反,只是想今宵不必再長枕大被,瘋狂合歡,應該各得其樂,你來享受這道新鮮大菜,把那位已經有點被你吃厭了的呂寨主,賞給我吧。”
這時項小芸用上乘內功,逼住所飲那杯蒙汗藥茶,不令發散,只是假裝伏几昏睡,其實神智仍極清明,並把殿中一切,看在眼內,聽在耳內。
她證實這含英女尼與紅蓮小尼,果是佛門敗類,蕩婦淫娃之類,正想狂笑而起,為世除害,忽又聽得紅蓮小尼説出了“呂寨主”三字。
項小芸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呂寨主’不知是否在‘金風寨’中逃走的那位‘雙戟温侯’呂奉天?自己何妨再佯裝昏睡片刻,看看那‘呂寨主’究是何人?倘是呂奉天,則或許能從背後言語之內,聽出一些有關‘氤氲教’的重大秘密。”
她有了這種打算,遂仍暫遏殺心,沉穩不動。
就在紅蓮小尼的語音方了之際,殿左小室中,一聲冷笑,閃出了一個人來。
這人面皮白淨,身材英挺,果然是項小芸意料中的“雙戢温侯”呂奉天。
呂奉天目光微注,向項小芸略一打量,便自對含英、紅蓮等兩個女尼,冷然笑道:“你們兩個,莫要色迷心竅地,誤把‘閻王印’當作‘豆腐乾’。須知這姓虞的少年人,長得雖極漂亮,卻滿身是刺,決非如你們所想的那樣,是道可口美菜。”
含英女尼“唷”了一聲,向呂奉天妙目流波,風情萬種地,格格蕩笑説道:“呂寨主,紅蓮雖然向我提出把你分給她的要求,但我並未答應,你何必便這樣大發醋勁?”
呂奉天搖頭説道:“我不是發甚醋勁,而是怕你們不知厲害。”
含英女尼雙眉微挑,傲然説道:“呂寨主,你何必過分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要知道他縱是顆‘閻王印’,我也並不是盞‘省油燈’呢。”
呂奉天冷笑説道:“你的一身功力,雖然比我略高,但不妨自己掂量掂量,比起‘翠衣羅剎’孟鵑孟香主,及‘單掌開碑’顧宏顧香主來,又復如何?”
含英女尼聽到此處,方自微吃一驚,失聲問道:“呂寨主,這虞姓少年,難道就是偕同‘神行酒丐’艾皇堂老化子,大破‘金風寨’,逼死顧香主,嚇走孟香主的那位神乎其技之人?”
呂奉天點頭笑道:“對了,我的一座‘金風寨’,便是毀在這位看來文質彬彬的少年書生手內,其人美如玉,其技勇如獅……”
話猶未了,含英女尼便狂笑説道:“呂寨主,多蒙你對我關照,但就算他是一頭獅子,如今也只是一隻睡獅,我仍可以倚仗我的牀闈絕技,把他收服成我的裙下臣虜。”
呂奉天因嘗過甜頭,深知這位號稱“緇衣素女”的含英女尼,專精“素女偷元”之術,牀闈功夫,舉世無雙,遂點了點頭,微笑説道:“你那一套功夫,確實不凡,但除非是前度劉郎,領略過其中滋味,才會甘為你裙下之臣……”
含英女尼一聲冷笑,截斷了呂奉天的話頭説道:“你以為我沒有辦法讓他一攬天台勝景,作我的入幕之賓麼?”
呂奉天笑道:“神女縱將羅帶解,襄王未必入桃源,常言道:‘好事多磨’,你們之間的這段好事,可能也成就不易!”
紅蓮小尼一旁掩口笑道:“呂寨主,你不必替我家庵主擔心,如今虞相公已中蒙藥,無法相抗,庵主只消喂他服上三粒‘龍精丸’,一杯‘扶元酒’,縱令他是魯男子再世,柳下惠重生,也必會誓竭股肱之力,來對我家庵主,鞠躬盡瘁的了。”
呂奉天雙目一翻,揚眉説道:“這倒是一條好計,但對於‘單掌開碑’顧香主身遭慘死,與我‘金風寨’化作飛灰的如山仇恨,又待怎講?”
含英女尼吃吃笑道:“呂寨主,你不必着急,我們來個約法三章。”
呂奉天方待發話,含英女尼又復笑道:“我和你總是自己人,更復早有交情,自然不會不幫助你報仇。但他若非闖入我這‘妙香庵’,飲了蒙汗藥茶,也不致落到你的手內。故而,我想按照紅蓮適才所説計劃去做,先讓我享受三天,然後任憑你把他萬剮千刀,報仇雪恨。”
呂奉天聞言,想了一想,咬牙説道:“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但你也切莫忘了‘妙音庵’中的‘緇衣素女’趙含英,及周紅蓮的名號,已注‘氤氲教’籍。”
趙含英銀牙微咬下唇,點頭説道:“你不要抬出大帽子來壓我,是含英雖入‘氤氲教’,但尚未去到‘銷魂堡’中,參拜祖師。故連本教教主,此時也尚要對我客氣三分,我計擒勁敵,立下大功,這先把他享受三天之舉,難道還算是過份麼?”
項小芸聞言,知道這“緇衣素女”趙含英,也已入了“氤氲教”下,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禁頗覺高興。
她心中暗想,上次便因自己倚仗武功,舉動操切,以致一事無成,如今卻必須多加小心才是。
除非對方立即把什麼“龍精丸”、“扶元酒”之類淫邪藥物,灌給自己服下,逼得自己立即出手之外,不妨等與“緇衣素女”趙含英,單獨相對之際,再悄悄制住淫尼,逼問一切。
好在彼此都是女兒之身,自己決不會有什麼吃虧情事。
項小芸念頭打定,遂靜看對方採取何等舉措。
“緇衣素女”趙含英語音一了,便伸手把項小芸捧抱起來,並對紅蓮小尼,格格浪笑説道:“紅蓮,你這丫頭,平時總是嘮嘮叨叨地,説是吃了我的剩飯殘羹,難得一飽。今機會已到,怎的還不粉墨登場,扮作貂蟬女,去和你那呂温侯,唱上一出白門樓呢?”
呂奉天聽得皺眉説道:“喪氣,喪氣,‘白門樓’一唱,呂布便將歸天,你怎麼不叫我們唱出‘戰濮陽’,或是‘鳳儀亭’?便沒有語病。”
“緇衣素女”趙含英蕩笑連連,曼聲吟道:“語病何如心病強?懷中抱得有情郎。各向禪房布雲雨,勸君莫負好時光。”
一面媚然低吟,一面便不再理會“雙戟温侯”呂奉天和紅蓮小尼,獨自抱着項小芸,走向西廂靜室。
項小芸見這“緇衣素女”趙含英,擺時並未向自己施甚淫邪藥物,遂仍裝作昏迷,聽她擺佈。
趙含英把項小芸抱入了西廂靜室,放上禪牀,便低下頭來,向她玉頰之上,香了幾口。
項小芸雖覺噁心,但恐驚動了“雙戟温侯”呂奉天,只好仍自勉強忍耐。
趙含英慾念已熾,遂離開禪牀,走向櫃前,去調配“龍精丸”、“扶無酒”等類淫藥。
這時,隔室之中,業已斷斷續續地,傳來了一些布雨興雲的不堪入耳聲息。
項小芸身是光明俠女,處子嬌娃,哪裏有過這等耳福,不禁深覺消受不起。
她秀眉雙蹙,伸手往身旁錦被一指,錦被登時便濕了好大一塊。
這是她用絕頂內功,把適才所飲的蒙汗藥酒,完全從指尖逼出。
“緇衣素女”趙含英右手託着三粒“龍精丸”,左手端着一杯“扶元酒”,笑吟吟地走向禪牀。
但她剛剛走到牀前,便看見項小芸業已把一雙黑白分明的極美鳳眼,睜得大大。